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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手丐》一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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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父安土不舍重迁,竟为所愚,全没想到这两个狗男女一个心生妒念,不能奈何淫妇,却把怨毒种在他一人的身上。一个更是恼羞成怒,恨之入骨,表面买口,暗中阴谋陷害。本就放他不过,加以王耀宗日久胆大,乘着王妻怀孕,居然整月不归,宿在王妾那里。王妻早有风闻,只当丈夫同了一般官场中的押友在省城寻欢取乐,井没想到这等大举。等到耀宗回家,办完满月,又要借故出门,王妻借回家为由,带了心腹使女下人去往城内,本就有心查访,偏巧亲戚人家请酒,主人姓吴,也是一个大绅宦,新近被参回来。虽是风尘俗吏,因其出身望族世家,受了习染,颇喜附庸风雅。家中妻妾甚多,又爱和内亲女眷说笑,王妻又是他的表妹,无话不谈,一时疏忽,酒后失言,吃王妻连哄带激,竟将丈夫隐秘之事探听出来。

  当时不动声色,回到娘家住了两天,突然带人亲自前往查看。也是姜父应该晦气,那所别墅离城虽近,又在官道旁边,但有一条小径,外有树林遮避,主人又是当地有财势的人家,外人向来不许入庄一步,不知底的人不易寻见。事有凑巧,王妻到时,正命下人往前访问,为防泄露机密,事前并未明言,那娘家叫去的恶奴连想送信讨好都办不到。又知姑太大的脾气,只能倾向一面,正悔平日未向对方下人探询明白,多费口舌,姜父恰巧迎面走来,因是王家多年佃户,近年每逢年节,王耀宗见他花种得好,常命担花送礼,并告对方种花之法,到岳家去过两次,还代剪接了两天花木,所以双方相识,立时唤住探询。

  姜父不知后面还有母老虎的大队人马,立为引路,等到发现,业已无及。王妻大家出身,耀宗当日又正接待两位路过的贵官,高朋满座之际,当时虽未发作,爱妾却被强行接走。回到家中自然又是一番大闹。耀宗对这悍妻又爱又怕,对她母家更是不敢得罪,赔了无数小心,连闹了多少天才得无事。爱妾却是苦极,平日放荡已惯,哪受得住正室折磨管束,始而背人哭诉,寻死觅活,最后还是在王妻阴谋运用之下,逼得逃了出去。

  耀宗问明经过,本就迁怒姜父,那爱妾又疑心姜父,先下手为强,暗向夫人告发,几次暗中进谗。耀宗先因悍妻警告,还不敢公然报复。爱妾一逃,越发勾动前恨,暗中命人瞒了悍妻,先将姜父的田强行收回,连自建的房子也都迫令拆掉。姜氏全家仗着历年辛苦有点积蓄,以为对方出完了气拉倒,不种他家的田当无他虑,便在附近买了十多亩田,再祖上十来亩,准备辛苦数年,再将所租的田买下,便可安身立命,保得丰衣足食。

  谁知过了不到一年,姜飞年才两岁,先是耀宗寻到逃妾,另筑金屋,重修旧好。因有前车之鉴,不再招摇,想起以前风光那么称心,恨毒姜父。旧好夫自从逃出便在一起,为知耀宗余情未断,想要讨好,推说本是亲兄妹,昔年穷苦,不得已让妹子落了火坑,恐怕丢人,所以始终不敢明言。耀宗居然相信,仗着悍妻不知外间的事,仍令管理旧业。对于姜父自然恨透,耀宗因狗男女日常絮聒,非要报仇不可,随便借一题目硬污姜父偷他庄上的瓜,打了一个半死。

  后又由狗男女连命恶奴生事,打骂凌辱,无所不至。姜父才知不妙,匆匆把所种的田用贱价偷偷卖掉,逃往城内,想做小本经营;无奈几次毒打,冤苦太甚,人已受了内伤,小生意做不了两天又与对头巧遇,将担踢翻,不是旁人力劝,几乎还吃官司。因此悲愤成疾,活活气死。未年所受罪孽简直惨痛到了极点,同住的堂弟夫妻早被对方打跑。姜飞还有一兄一姊,也因乃父被打,在旁跪哭求告,一个被恶奴踢伤,一个吓病。姜父死后不久相继死去。

  姜母含着满肚皮的悲愤,受尽艰难苦痛,好容易抚得姜飞还未成年,人便病死。生前看出爱子性刚疾恶,如知杀父之仇,难免惹出祸来,始终不肯明言;后虽露了一点口风,并非真实详情,连姓名也不肯说。直到后来乐游子暗中前往周济,姜飞恰巧睡熟,因听来人口气和那来势,以及平日所闻贾先生待人之好。想起以前所托的人不如远甚,当时跪在地上,悲声哭诉,并请在姜飞未成人以前,就是自己老死,千万不可泄露一字,乐游子点头答应,安慰了几句,连姜飞都未喊醒,便自走去。

  跟着独手丐去往姜家赴约,姜母又在暗中乘机拜托,说自己体弱多病,决不久于人世,务望恩师照应孤儿,等他年长告以前事。不料独手丐早就得知,不等姜飞取柴回转,便令住口,笑说:“你那仇人因见中原年景荒乱,业已迁往岳州,贾先生教读之家便是他的亲戚,比你所知还要详细。只管放心,恶人决不能久,此仇也是必报。不过此子年太幼小,你托人所写的那封遗嘱不是时候,不可泄露。”

  姜母原有深心,虽看出这两位异人,仍不放心,临终以前依然托人转告,并将遗嘱交与姜飞,令其见到师父再行开看。可是仇人的底细和真实地方还是下山以前才听师长同门说起。

  沈鸿先只知道钱耀祖是他杀父夺妹之仇,还当人在湘阴原籍,没想到二人的仇敌都在岳州,仗着此去奉有师长机宜,一切均有准备,事关机密,连对桑氏祖孙都未明言。这时一听,汪二说他全家也要搬去,所投的正是钱家,暗忖:听师父说,妹子心痛父仇,见我久无音信,行刺未成,被仇人擒住,正要加害,不知怎会逃走。妹子如在,此去还可假装亲戚,方便得多。虽然此时形貌已变,昨夜也未当人说出去向,名姓却未隐瞒。

  师父原说名姓随意,形貌一变,便用真名也不相干,到了岳州再看事而行,另外还有一层用意,但没想到汪二也会寻去。我虽先到王贼的太平洲福全庄去作内应,但是钱贼所居与之邻近,两家又是骨肉至亲,汪二前往投奔定必相遇,万一走口,岂不露出破绽?心中盘算,正打主意,打算托他几句,姜飞已先开口,低声说道:“汪二哥,我知你是个好汉子,人最义气,我有一事相托,还望原谅。”

  汪二也是一个心明眼亮的人,昨夜沈、姜二人睡后,已听桑老人说了一个大概;加上初见面时所闻,对于两小弟兄万分钦佩。原是有心结交,又早料定二人所去之处,故意借话试探。闻言四面一看,离村已近,往来行人渐多,惟恐被人听去,彼此不便,忙即低声接口答道:“你我弟兄一见如故,有事均可心照。今日你我亲如弟兄,自不必说;但是目前到处恶人横行,洞庭君山和太平洲三姓土豪勾结自不必说,便这一路上的土豪恶霸、水旱绿林也把吴家叔侄奉为神明,与之通气,准备依附,以为将来保全身家之计。我们弟兄和这班人都合不来。小弟此去投奔原是出于无奈,又是朋友好意,不便辜负。如今人心难测,贼党耳目甚多,前途分手之后,无论何处,我弟兄再如相遇,最好重新结交,作为以前全不相识,还望二位兄台不要见怪才好!”

  二人一听,双方心意不谋而合,连忙谢诺,姜飞虽觉汪二言之有因,分明前途相见已被知道,惟恐自己多疑疏忽,被外人听去,将话点醒,彼此都不再提,心中一动。前村已到,汪二笑指道旁酒家让进,也就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