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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塚受命同北见一起负责池袋闹市区的搜查工作。
丰岛区的池袋,是东京都内仅次于新宿和涩穀的数一数二的闹市区。东武百货、西武百货、三越百货,PARCO【日本有名的购物中心。】内的丸井百货还有阳光城市【日本有名的购物中心。】大楼都在这一带。这裡还有近十家电器量贩店、大型书店、各种饮食店、电影院、KTV、游艺中心、弹珠房、色情行业、酒店等等。在这裡,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找不到的。这是一个充斥著物质、金钱与资讯的街区,人满为患。
大塚首先将走出北口后第一家见到的休閒中心列为目标。那家店位于老旧商住楼的地下室,楼梯上滞留的空气裡混杂著霉菌的臭味,每往下走一步,身上就出一阵粘汗。不过走到底,推开用廉价涂料刷过的门后,一股近似于冷冻库才有的冷气扑面而来。
“……欢迎光临。”
一个年过五十、浓妆豔抹的中年女子有气无力地招呼他们。她坐在狭窄的柜檯后面,背后的牆上贴著十几张年轻女孩子的照片。一张张仔细看过去,虽然算不上美女,但跟眼前的这个女人比起来,哪个都显得十分可爱。那个中年女子的长相让人联想到小孩子们捉来关进盒子裡的癞蛤蟆。
“现在随时有空哟!”
那女人转过身想要把照片拿给大塚他们看。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是员警。”
大塚晃了一下证件,那女人咽了口口水,呆立在原地。大塚注意到显然她有著某些不能让员警知道的隐情,但可惜,今天他们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来的。还不如说,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自然不能威胁人家。
“不,我们不是为日常安全的事来的。我们在调查一个案子,有点事情想向你打听一下。”
女人一脸莫名其妙地转过身来。
“……啊?”
“那个,你知不知道最近这一带有没有什麽脱衣舞店之类的场子倒闭了?”
“啊?倒闭的脱衣舞店?”
“是的。演艺酒吧之类的,什麽都行。”
“啊……您想知道倒闭的店?”
“嗯。”
“……真是奇怪的刑警先生啊。”
女人转动著埋没在脂肪堆裡的脖子,拼命想著。可惜不巧,似乎并没有想到什麽。这也没什麽,本来就没指望过能得到什麽有用的资讯。
“是吗?那麽,我想请你帮个忙。”
“嗯,什麽事?”
“如果你有旧的色情杂志的话,能不能给我几本呢?”
“要旧的?不是新的?”
“嗯,最近一年的,越多越好。”
“……这位刑警先生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呢!”
不过这次,大塚如愿以偿了。女人拿出了十几本便利店常见的过期色情杂志给他,最早的一期是去年的年终号。勉强算过得去的收穫。
“不好意思,有点葬。不过全部给你好了,倒省得我扔了。”
大塚向她道了谢,和北见一起抱著杂志离开了那家店。
——得找个地方坐下来翻这些杂志,不过这个样子也太糟糕了,现在,必需得先找个结实一点的袋子。
大塚和北见绕到了西口,在一家冷气强劲的速食店二楼坐了下来,翻开杂志。大塚把每本杂志都翻到池袋地区色情店指南那一页,前后比对著看,看有没有倒闭的店或是同一场地换了名称的店。当然,演艺酒吧和脱衣舞店是调查的中心。
不久,大塚注意到,在二月号上出现过的一家叫“樱花社”的脱衣舞剧场在三月号上就没有再出现了,不管是广告还是指南一概没有了。于是他又调查了一下这个场所是不是改成了其他店名,结果没有找到。再往后的四月号五月号上面也还是没有。这家店的地点是在北口的旅馆街附近。大塚隐约有点印象,那附近的确有一家脱衣舞剧场。作为下一个候选的调查地点,大塚记下了樱花社的地址。
北见自顾自地翻看著最近的几期杂志。也许是因为在办滑川的案件时,他已经习惯了机械的调查工作,不管是方法还是精力都无可挑剔。不一会儿,他就得出了报告。由于不景气而倒闭的店很多,但大多是时尚休閒中心。而且,在同一个地点,仍旧经营同样内容,只是改换一下店名的例子也是非常之多。这就是报告的内容。
——休閒中心的话,应该……没什麽关联吧。
从中午开始,两人就前往实地做调查了。首先,原本樱花社所在的建筑已经人去楼空。看板上写著一家不动产商的联繫方式,他们赶过去一问,的确就像从杂志上调查到的一样,一月份的时候就已经倒闭了。据说,从那之后房子就一直空著,因为房子结构特殊,所以很难找到下一家租户。
“房东也已经打算把房子改建一下,以适应其他行业的需求。不过,周围不都是情人旅馆吗?如果再多出一家来,生意也很难做吧。但是,也不适合做正规行当。所以,老实讲,真的是很头疼呢。”
大塚提出看一看房子内部的请求,房屋仲介老板很爽快地答应了。
这次是三个人一起,一边擦著汗一边回到了樱花社的旧址。房屋仲介老板说前门的自动门没通电进不去,所以打开了后门。
屋内自然是一片漆黑,潮湿的空气助长了闷热,像进入了澡堂一般的热气扑面而来。借助外面的光亮可以看见像是办公室一样的房间,从那裡有通往左右的通道。房屋仲介老板拉上电闸,一边一一打开电灯开关一边往前走。
“这裡就是舞台了。”
虽然是进深很浅的舞台,但其实舞女是在面向观众的一块凸出的场所表演的,所以就算窄一点也没有关系。
“这家店倒闭后,有没有把房子租给别人呢?”
“没,没有租给别人。”
“就租一个晚上之类的,也没有吗?”
“嗯,没有。你看,如你所见,连幕布都被扯下来了,舞台照明的灯泡也被摘掉了,观众席也没有椅子。就算是借用一晚上,像这种地方也什麽都干不成吧。”
——不,如果是表演杀人秀,这样应该就足够了。
倒不如说,大塚觉得这样萧瑟的店反倒很适合“草莓之夜”。在这个模糊昏暗的舞台上,失去自由的金原被带了上来,让他躺在碎玻璃板上,用钝器殴打他。也许还用球棒什麽的按住他。浑身是血的金原手脚失去了行动的自由,只能像毛毛虫一样爬动著试图逃跑。凶手从背后抓住金原,把他的喉咙割裂……
目睹这全过程的观众到底是出于什麽样的心情观看的昵?是觉得很开心吗?如果是这样,那就已经失去了为人的资格了,迅速地成为下一个牺牲品也不足惜。亦或是觉得死者很可怜呢?这样的话,又为什麽不去救他呢?金原和滑川都是在观众面前被杀害的,但是没有一个人出来救他们。不过,如果是会有救人想法的人,一开始就不会来看什麽杀人秀了。
“差不多可以了吧?”
大塚猛地回过神来。
对了。他说没有租出去过,那这裡应该就没有被使用过了。但是反过来想,有没有可能有人擅自进入使用这个场地呢?因为只要能够顺利地打开门,之后的活动都是关著门进行的,所以反而便于行动。为了不引起注意,观众们从正门以外的地方进去应该也是十分方便的——
想到这裡,大塚再次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直觉跟玲子的是不能比的,她只是看了一下网上的帖子就断言“现场是热闹街区倒闭的脱衣舞小店、小剧场或是演艺酒吧”。的确,看过这类场所后,就会觉得这种地方就像是为杀人秀准备的。而且,她为了独佔这条线索,还在领导们的面前耍了一个大花招。她耍了上司桥爪管理官一记,成功地阻止了胜俣的行动。她的演技绝非是通过经验和努力学到的,那是天生的眼光和才能。在这一点上,自己跟她有著本质上的差别。
——算了,我还是自管自地老老实实干活吧……
大塚又看了一圈整个大厅。
——这个也还是让鉴定人员来看一下比较好吧。
不管怎麽说,总算是有了可以在晚上的会议上报告的材料,大塚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塚还调查了更换了经营者和营业内容的演艺酒吧和同性恋酒吧。
演艺酒吧因为很快找到了下一家租客,所以閒置的时间只有三月中旬到四月初这短短两周的时间。而且,这两周裡面并不包括第二个周日。鉴于这些情况,被用来当作“草莓之夜”场地的可能性不大。
为了演艺酒吧的事,大塚他们走访了另一个房屋仲介商,从他那裡听说了同性恋酒吧的情况。之前的经营者在某个夜晚逃走了,所以房子从三月到五月都是空著的。现在的老板是另一个人,但不知为何好像依旧是在经营同性恋酒吧。当被问到在这空閒的三个月裡面,有没有把房子租给别人的时候,对方回答“没有”,看来和樱花社的情况一样。
作为参考,大塚他们前去店内看了一下情况,由于已经进行了大规模的店内整修,完全看不出以前的面貌了。大厅的地板、牆壁和顶棚全部都是新的。就算这裡曾经被用作“草莓之夜”的场地,也已经无法展开搜查工作了。鉴定人员就算来了,也採集不到一滴血样。带有血迹的内部装饰材料老早已经作为废弃材料被处理掉了。而且,在正在营业的店裡进行搜查本来就是办不到的。
下午四点五十一分,大塚回到了池袋车站。在走下地道前,他转身朝向北见。
“唉,对不起……”
北见微微皱起眉。
“嗯,怎麽了?”
大塚下了下决心,开口道:“唉,那个……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您能不能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让我去办点别的事情?”
“现在?”
“是的,实在是很抱歉。”
北见眉间的皱纹更深了。
大塚已经约好了人待会儿见面。但对方是一位不想让北见这样的公务员知道、不想跟他扯上关系的人物。但即便如此,大塚也希望北见能够瞭解自己想要坦诚地告诉他“想要去办点别的事情”的心情。因为大塚并不讨厌北见。
“北见,如果你只是个普通的主管警署的刑警,我可能就会特意甩掉你去单独行动了。这是一课……不,这是总厅的任何一个刑警都做过一两次的事情。但是,我不想这样对你。因为你是公务员,我想著以后说不定我们会以别的形式见面,考虑到那时候的情况……此外,我只是个巡查,你却对我非常客气,跟我一同行动。为此,我也不想失礼地对待你。所以,我还是坦率地把情况告诉你。只要一个小时就够了,请你给我这点时间……”
大塚低下头,北见就这麽站著,沉默了许久。大塚看不到他的表情,两人长久地沉默著。
“……请抬起脸,大塚。”
北见的声音比想像中的更加冰冷,果然还是生气了啊。明明是同伴,却一个人被甩在一边,他是在不高兴吧,还是对“总厅的刑警谁都会这麽做的”这句话感到不满呢?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生气是理所应当的,遇上这种事情,谁都会生气。
——可是,北见,我不能把真话告诉你!
实事求是地讲,大塚接下来是要去进行非法搜查。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让身为公务员的北见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北见义很讲义气地说要一起去那就更为难了。如果后面事情暴露了的话,问题就严重了。他不能给才刚起步的北见的职业经历划上伤口。他希望北见能够持有“我不知情,我没有责任”的态度。
大塚抬起脸。
“如果您觉得不妥的话……”
“没有,我知道了。”
北见脸上浮现出的笑容出奇地让人心疼。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次也是勉强署长让他允许我参加专案组的。他答应我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千万不能让自己成为搜查工作的累赘。我想,现在就是这样的时刻了。”
“……北见。”
他看了一眼价格不菲的手表。
“六点前,我会找个地方打发时间。那到了六点要怎麽做呢?”
大塚再次鞠了一躬。
“真抱歉。到时间我会主动跟你联繫,然后我们一起回本部,这样可以吗?”
北见默默地点了点头。
等下要见面的男人辰巳圭一指定了一家很小的小酒馆。
在狭长的店内,只有一张能坐下六个人的吧台。虽说是週末,不过这个时间客人应该很少。大塚推开门的时候,一个像是妈妈桑的女性一脸惊讶地看向他。
“……欢迎光临。”
“我约了人。”
妈妈桑闻言立刻会意,露出了笑容。
“啊,是小圭的客人呀。”
请上座——妈妈桑用温柔的手势请大塚坐下。
大塚不知道辰巳和这个女人是什麽关系。辰巳不过二十五六岁,而这个女人显然已经年近四十。如果是一般的男女朋友关系可能会不大协调,但因为男方是辰巳,所以也不是没有可能。虽然没有根据,但大塚就是这麽认为。
那个辰巳是和大塚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简单地说,他是生活在社会阴暗面的人。尾随、监视、窃听、偷拍、骇客,他什麽都干。说是落魄侦探,听上去还好一点,他是,一个为了金钱不择手段地获取证据的情报商。他的主顾是日本最大的黑社会——大和会。
过去在主管警署当刑警的时候,大塚曾逮捕过辰巳,并以非法入室的罪名把他移送给了检察院。至今为止,唯一一个大塚亲自逮捕的凶手就是这个辰巳圭一了。审判的结果是判刑两年,缓期三年执行。大塚明知辰巳恨自己,还是跟他取得了联繫。讽刺的是,干这一行的,大塚只认识辰巳一个人。
下午五点零五分。门上的风铃响了,一个穿著花哨的夏威夷衬衫的男人走了进来——是辰巳圭一。
“啊,小圭,这位……”
辰巳看都不看妈妈桑一眼,便在大塚旁边坐下了。
“你怎麽想到把我叫出来了?”
说罢,辰巳摘下了漆黑的太阳眼镜。他那一头金髮上涂了厚厚的髮胶,散发出浓烈的味道。他放在吧台上的右手指尖有些葬,想是刚捣鼓过什麽机器吧。
“啊,还要你特意跑一趟,真是对不住。”
大塚没有立刻说明来意。不,是没法说。
沉默了一会儿,妈妈桑问大塚要喝点什麽。大塚说了句“除了酒以外”,妈妈桑就端出了用玻璃杯装的乌龙茶。辰巳则是瓶装啤酒。他毫无兴致地把瓶口凑到嘴边,却咕咚咕咚地一副很好喝的样子。大塚斜眼看著他,打开了话头。
“……其实,是有件事情想要拜託你。”
闻言,辰巳不禁一口啤酒喷了出来,憋著喉咙呛得厉害。他不住地咳嗽,用拳头捶著胸口。妈妈桑在吧台另一头把辰巳喷出来的酒沫子擦了。
“什……什麽,你说什麽?!”
“嗯,你可能有点意外,但我是认真的。”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
“嗯,知道。”
辰巳放下酒瓶,咬紧牙关,直直地瞪著对面排列著威士卡的酒架。妈妈桑察言观色地偷偷看向这边,但没有插嘴。大概是因为店内有卡拉OK而安装了隔音设备吧,反而听不到外面的一丁点声响。可能由于时间还早,背景音乐也没有开。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沉默笼罩著狭窄的店内。大塚正在犹豫下面是不是该自己说话的时候,辰巳开口了。
“……你又是抓我,又说什麽要拜託我事情,到底是什麽意思啊。你一个刑警肯定不会让我干什麽好事吧?你会相信一个前科犯吗?让便衣做那种事情不就行了吗?喂,这种事也是有的吧?”
大塚没有立刻同答,因为辰巳说得没错。
但儘管这样,除了求他别无他法。
“……我知道,那种自私自利的事情我什麽都清楚。但是,我只能想到你,除了你,我再也想不到别的人了。”
“真搞不懂!完全搞不懂!”
大塚低下了头。
“嗯。所以,请你耐心听我说……其实,我现在正在调查一起杀人案件。至今为止,我一直都是做些协助别人的工作,像逮捕你这种事情真的是非常非常罕见。老实讲,我几乎没有逮捕过什麽凶手。可是,这次的案件中,我很偶然地获得了一份重要的证据。对方十分狡猾,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是一起性质极为恶劣的犯罪事件,而且案情相当複杂。也许连案件全貌都还没有搞清楚。所以,虽然我想用掌握的证据展开调查,但这不是在职的员警能处理的事情。虽然是有力的证据,却不能被员警使用。”
“你在说些什麽啊,我完全不明白。”
辰巳鼻子裡哼了一声。这是必然的吧,大塚没有透露一点案件的情况,却想要说服他帮忙。但如果辰巳不答应,大塚自然也不能把案情详细地告诉他。更何况,就算把大塚或是玲子的处境告诉他也没什麽用。
——看来,我就只剩下……这一招了。
大塚走下了高脚凳,在吧台和牆壁的空隙间跪了下来。
“拜託了,辰巳。请默默地接受我的请求吧。”
大塚的脑海裡浮现出姬川的脸。
那个被胜俣叫走后,昏倒在菊田臂弯裡的柔弱的姬川。她的那副样子大塚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跟胜俣之间应该发生过什麽,当时她的脸色看上去十分疲倦。昨天,把她叫来池袋的时候也是一样。虽然休息日的姬川跟平时当刑警的她不同,看上去有些可爱,但更为引起大塚注意的是她的黑眼圈。有什麽事情在折磨著玲子,让她变得虚弱。大塚总感觉有种像是瘴气一般不可见的东西附在了姬川身上,夺走了她的力量。
——现在,我不做谁来做。
大塚想要得到姬川的认可,他一直都有这个想法。石仓是那样一种性格,经常像是和蔼的老师疼爱成绩不好的学生那样夸奖自己“做得不错嘛”。但要大塚说真心话,他希望能让像姬川那样完全不同类型的刑警肯定自己的存在。他想要姬川用“这个我可做不到啊”来认可自己的工作。而眼下姬川正处在虚弱中,这不正是很好的机会吗?
——我不会放弃的,辰巳!我会让你接受这份工作的。
大塚一直跪拜在地上。不管是辰巳说“你这麽做也没用”,还是妈妈桑说“请快停止”从吧台裡走出来,大塚始终不肯起身。“拜託了,请接受这份工作。”他的额头蹭在已经磨短了绒毛的深红色地毯上。大塚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他并不觉得这很蠢。他相信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看到光明的前路。他坚信,虽然只是机械地重複,但只要拼命地磕头,辰巳还是会做出让步的。
过了很久,辰巳重重地歎了一口气。
“……你要我做什麽?”
“啊?”
大塚这才抬起头。
“我说,你要我做什麽?”
“你,你答应了?”
“不知道内容,什麽都不好说啊。”
“就是说,如果内容可以,你是可以答应的?”
“……嗯,输给你了,真是缠不过你。”
——成功了!
大塚不禁笑了出来。见状,辰巳也“噗”地笑了。
“……那时候也是这样。我要是一直不动就不会被抓了,偏偏你一直在那裡等了三个钟头,直到我忍不住动了。那时候我并不是从大楼的牆壁上掉下来的,是我放弃了,认输了,才落到你手裡。”
大塚站起身,握住了辰巳的双手。
“谢谢,谢谢!”
可是,辰巳一下甩掉了大塚的手。
“等一下,我可不是白白帮你干的啊。”
“这个我当然知道。那个,顺便问一下,一天多少钱?”
“所以我说了嘛,不知道内容什麽都不好说啊。”
大塚点点头,从皮包裡拿出一个信封,抽出裡面的东西交给辰巳。辰巳啪啦啪啦地翻了两三页大概看了一下。
“……这个不是BBS吗?”
也就是网路上的论坛。
“嗯。其实,我是想要你确定一下在这裡发言的每一个人的身份。比方说,我想知道这个叫‘Danderuti’的人的真名,可能的话还想知道住址。这点事情应该办得到吧?”
辰巳“嗯”了一声:
“如果这个人每次都用同一个昵称发言的话,横竖是可以找到的。”
“对了,听说一般情况下只能确定伺服器的位置,你连个人位置都能确定吗?”
辰巳自信地点点头。
“你那是外行人的说法,我可是专家,所以一定给你准确无误地确定到个人哟……只是,有一个问题。我调查的时候,需要对方同时也线上。也就是说,只有在对方连线的时候,我才能做调查。反过来说,那人要是不上线,不管过多久我都没法做调查。这是一项十分需要时间和毅力的工作。”
“没问题,要是这个的话没问题。我想让你帮忙调查的人全都是各个论坛的常客,他们每晚都必定会上线的……”
辰巳伸手打断了他。
“等一下,你说‘全都是常客’,难道你要我调查的不是一个人吗?”
“嗯,我想拜託你调查八个人。”
“刚才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了,白干活这种事我是不做的。”
对了。辰巳接受了请求是不错,接下来的问题是他要求的报酬是不是在大塚的可承受范围之内呢?
“那我问下大概要多少钱呢?”
“如果是刚才说的内容的话,一个人五万好了。”
“五万……那麽八个人就是……四十万吗?”
怎麽可能!这是绝对办不到的。一开始就是非法搜查,不可能从本部那裡拿到预算。因此,虽然打算个人买通,但四十万日元这个数目还是太大了点。大塚的月薪连三十万都不到,要价四十万实在是有些太贵了……
“不好意思,能不能……稍微便宜点呢?”
剩馀的三十分钟时间,大塚都用来杀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