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珩听到这里,不由恍然大悟。
千手如来身上那套“辟邪剑法”,原是从少林“达摩剑”,武当“太极剑”,峨嵋“乱披风”,华山“太白剑”中撷取精华而成,南魔手方百计把四位掌门人诱来祝融峰,就是为了探求这四套剑法的本身变化。
他这一阴谋,四派掌门人当然不知就里。
只听云台老人沉声问道:“南老哥要如何比法?”
南世侯冷傲的道:“兄弟以千手如来作赌,四位道兄尽管施展上乘剑法,联手出击就是。”一面回头道:“玖儿,你把长剑借给百愚上人一用。”
南玖云从身边解下佩剑,双手递到百愚上人面前,道:“上人请用剑。”
百愚上人身为少林寺一代掌门之尊,少林寺数百年来一直被武林中目为领袖群伦的难一大派,南世侯居然要他们联手合击,未免也大嫌狂妄。
但百愚上人乃有道高僧,闻言只是低喧了声佛号,缓缓接过南玖云长剑,随手把禅杖往地上一掷,和声道:“老衲不自量力,要先向施主讨教几招。”
南世侯从腰间抽出七星剑,轻轻拭拂了一下,顾盼自豪的赫然笑道:“四位造兄还是一起上的好。”
云台老人冷笑一声道:“南兄好大的口气!”
百愚上人修养再深,脸上也不禁微微变色,勉强笑道:“老施主只管赐招,老油要是不敌,三位道兄自会出手相助。”
南世侯纵声笑道:“如此也好,大师请恕兄弟有后。”
七星剑尖斜举,嗡的一声,划起一朵剑花,缓缓朝百愚上人推去,一面回头道:“三位道兄也请准备了!”
百愚上人久闻南魔大名,此时看他出手第一剑上,就剑风嗡然,威势极盛,心想甚感惊骇。暗道:无怪此人这等狂妄,武功确有过人之处!
左手当胸,口中低诵一声佛号,右手长剑,也自缓缓迎出!
他这一剑,看似有气无力,毫不惊人,但一尘子。大觉大师、云台老人都心头明白,百愚上人使的,正是少林上乘武学“达摩剑法”!
剑尖乍接,发出“叮”的一声清响,彼此同时都觉右臂一震!
南世侯也暗自一惊,心想瞧不出这老和尚内功真还深厚!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就是百愚上人剑尖和南世侯七星剑一接之下,陡觉服前大亮,对方第一朵剑花,一闪而灭,倏然之间,剑尖上一连串飞出十数朵银花,冉冉洒开!
百愚上人推腕错剑,剑变“云雾金光”,在身前划起一道银虹,湛堪把飞来剑花封住。
哪知剑花经他一逼,突然满天流动,横飞而出,朝另外三位掌门人面前飞去!
只听南世侯的声音:阴恻测笑道:“三位退兄,还不快亮兵刃?”
百愚上人心头猛震,他这是什么剑法?明明被自己接住了,怎会反向三人攻击?
一尘子、大觉大师。云台老人,也没想到南世候和百愚上人动手没有两招,就会突然向自己三人袭来,声音入耳,眼前银花缭乱,森森剑气,业已逼近!
这下,任他三位掌门人涵养再好,也不禁勃然变色,身躯飘动,各自闪开数尺!
哪知三人身形才动,眼前冉冉银花,却也不徐不疾,如影随形而上!
“呛”,云台老人满脸怒容,翻脱抽出太白剑,一招“迎云捧月”,朝前急挥而出,口中大声道:“南世侯,你也欺人太甚了!”
他含怒出手,匹练暴涨,剑风带起轻啸之声!
同时,大觉大师低喧佛号,一尘子朗诵一声“无量寿佛”,也在后退之际,各自挥剑封解!
南世侯在三招之间,就逼得四大门派的掌门人全出手了。
直把隐身在树上作壁上观的赵南珩,瞧得既惊又喜。他惊的是南魔武功本已罕有敌手,如今又从绿玉金莲千手如来上参悟“辟邪剑法”,如虎添翼,今后只怕更无人能制。
喜的却是“辟邪剑法”果然变化通玄,威力极强,自己总算机缘巧合,和南魔同时学会,只要假以时日,不难破解“罗髻三剑”,好替本门洗刷“封山”之辱。
就在地一惊一喜心念转动之际,大殿上已是剑光缤纷,打得如火如茶!
这是一场武林中百年罕见的空前战局,以四大门派掌门人之尊,居然联手合击,对付一人。
传出江湖,南魔即使落败,也足可轰动天下,引以为豪,何况南魔在彼此对攻之中,还抢尽了机先。
五剑齐举,剑气迷漫,匹练横空,银花怒放!
五位当代武学宗师,正在各出维学,展开抢攻。
赵南珩既要悉心揣摩南世侯施展的“辟邪剑法”精微变化,又要随时注意四位掌门人所使的独门武功,当真有目不暇接之感!
四大门派前代掌门人,除了把四派武学精华雕成一座千手如来之外,因顾虑四派门人,行走江湖,遇上强仇大敌,可以互相策应,是以另外又创了一套“联合剑阵”,分授门下弟子,不论人数多寡,均可联手御敌。
四位掌门人所使剑法,虽然各异,但对联手合击之道,各人都是精研有素,他们并设施展“联合剑阵”,但进攻退守之间,还是绵密无间。
南魔从千手如来上得来的“辟邪剑法”,只有剑法,没有身法。他虽曾告诉南玖云,练习此剑,可以用他们家传的“天星剑法’”为辅。
不知是剑法展开之后,觉得身法配合不上?还是他另有用意,想试试“辟邪剑法”到底需不需要身法为辅?
因此,他从一开始,就只是振腕挥剑,身子站在原地,丝毫没动,但尽管如此,他挥出的剑势,还是生生不息,满殿流动,扩及两支,四位掌门人围在他四周,仍然无法逼近一步。
由此看来,“辟邪剑法”好像真还用不着身法似的!
赵南珩心头暗暗凛骇,假如南魔再配上身法的话,四位掌门人可能被逼得无处可退。
双方待续到五十把左右,战局似是有了转机。南魔挥洒的朵朵银花,虽然此灭彼起,变化万千,但已不如先前那么凌厉。
这四位掌门人的剑势,此时敢情已达到高潮,硬把南魔的威势,压制下去了!
五支长剑上,都已贯注了五位高手的毕生功力,别看他们举剑缓慢,但一招一式之间,莫不隐夹着动人心魄的嘶嘶剑气!
就因五个人的剑势,都慢了下来,赵南珩也由目不暇接,渐渐看清楚了!
百愚上人在四位掌门人中,修为最深,使的那套“达摩剑法”,炉火纯青,出手运剑,博大庄严,不带丝毫杀伐之气,当真只有参透佛家真谛的高僧才能使得出来。
一尘子使的“太极剑”,乃是武当派的镇山绝艺,讲求剑气合一,以柔克刚,借敌之力,强我之劲,使出来的剑法,看来有气无力,既无猛攻很拚,也没有大开大闹的气势,但以心使意,以意运力,剑势悠悠,纯出自然,功力也已到了上乘境界。
华山“太白剑法”,气势浩瀚,走的却是迅猛路子,一把一式,莫不隐挟雷霆万钧之势。
尤其云台老人生性僻傲,此刻已被南魔激怒,含愤出手,剑发如风,更是强劲,白练盘空,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威力之盛有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
至于本门“乱披风剑法”,赵南珩精练多年,最是熟悉不过,只是自己从小在伏虎寺长大,从没见到老师傅亲自使过剑法,这会自然特别注意。
果然这套八十四盘的剑法,在老师傅手上使出,更觉玄奥精纯,别具威力,许多精微之处,并非自己所能想到。
远远瞧去,宛如风摇杨柳,东一剑,西一剑,漫天飞洒,乱无章法,实则纵横交叉,轻灵细致,绵密已极!
赵南珩目前身手,已大非泛泛,自然瞧得出四应掌门人的内功修为,虽似略逊南魔,但也相差无几。
此刻以四敌一,仍然占不到便宜,完全是因这一套“辟邪剑法”,既从四大门派剑术精华中研创而来,是以反成了四派镇山剑法的克制。
这一点,当非昔年研创“辟邪剑法”的四派上代掌门人始料所及之事。
赵南珩无意之中,有此发现,同时也感奇怪。照说南魔手上既是一柄斩金截玉的利器,使的又正是足可克制四位中门人的创法,何以久战不下,反会渐落下风?
心念一动,目光立即凝注到南魔身上。他这一注目,果然发觉不对!
只见南魔一个高大微弯的身子,虎然站在四人当中,七星剑虽在不注挥洒,划出的银花,却次少守多,仅足护身,而他一双精光炯炯的目光,只是全神贯注在四人剑法之上。
足证自己猜想得不错,南魔以千手如来为饵,引诱四位掌门人前来,目的就在探求这四套剑法的本身变化。
那么今晚之战,实际上只是成全南魔.帮助他在“辟邪剑”上作深入的研究而已!
双方继续相待了半个时辰,差不多已拚了三百招以上。
这场大战,对赵南珩来说,当其获益非浅!
“哈哈!四位道兄小心了!”
大殿上突然响起南世侯嘹亮大笑。
手腕摇处,刹那之间,从他身边,爆出百来朵海碗大的剑花,宛如怒泉喷珠,一涌而出,向四外扩张!
四位掌门人只觉眼前大亮,森森剑气,滚滚银花,像潮水般涌到,哪想瞧得清对方剑势,一时措手不及,致通得纷纷向后飘退!
赵南珩自然识得这是“辟邪剑法”最后一招,也是最厉害的杀着,剑尖上漆出的百圈银虹,可以横及数丈,凌厉无匹,四位掌门人武功再高,只怕也难以抗拒,心头大惊,正待纵身掠出!
这原是电光石火之事,南世侯敢情并无伤人之意,剑光一发即收,耀眼银花,百圈青虹,修然齐灭,大家只觉眼前一黑,只有案上红烛摇曳不定!
南世侯手上七星剑,不知何时,早已返入剑匣,一个高大身形,屹立大殿中央,深沉的脸上似笑非笑的一拱双手,嘿嘿笑道:“承让,承让!”
四周四位掌门人,依然手仗长剑,脸色灰政,怔在那里,形同木鸡。
百愚上人在这一瞬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收剑入匣,双手合十当胸,低喧佛号,道:
“阿弥陀佛,老施主剑法精深,老衲认输。”
他身为少林方丈,平日领袖群伦,武林中人人敬仰,此时合四大门派掌门人,依然败在南魔手下,心头沉重,自可想见,这几句话,说来深沉已极!
话声一落,缓步走近南玖云面前,双手捧剑,道:“小施主请收回此剑。”
南玖云连忙接过长剑,佩到身边。
云台老人须发飘动,满脸都是激愤之色,锵的一声,用力把太白剑往鞘中一送,厉声道:“南世侯,三年之后,咱们当重上祝融峰,和你一见高下。”
南世侯仰天发出一声长笑,声如裂帛,震得年久失修的殿上屋瓦,尘灰簌簌下落。
笑声一歇,目光瞥过云台老人,嘿然笑道:“不用了,凭四位道兄的剑法,只怕三年之后,仍然难是兄弟的对手……”
他说话之时,转身从案上取起千手如来,阴声道:“四位既已认输,这尊千手如来,自是归兄弟所有,但兄弟留着它并无用处……”
话声未落,突然举手朝地上砸去!
他这一举动,直看得大家心头猛紧!
云台老人双睛突出,厉喝一声:“且……”
身形正待抢出,瞥见一条蓝影,疾如流星,飞掠而入,身形还没站停,伸手一抄,朝千手如来抢去!
这真是说时迟哪时快,那人手指堪堪触及佛象,南世侯阴嘿一声,扬手一掌,拍了过去!
他拍出的掌势,不见如何用力,但却有一股强猛无比的力道,直撞过去。
那人一下没有抄往佛像,眼看南世侯掌风撞来,似乎不敢硬接,身形一偏,百忙中左脚尖轻轻一抬,承接往佛像下落之势,还待俯身抢救。
南世侯岂肯让他得手,拍出的右掌,突然变为擒拿手法,疾快绝伦的朝那人肩头抓到。
那人一沉右肩,五指舒展,反脱向南世候腕脉拂去。
云台老人本待抢出,却被百愚上人摇手阻拦,低诵佛号,道:“阿弥陀佛,这是劫运,咱们既然认输了,此物已非四大门派所有,老施主不可出手。”
两人一交上手,动作之快,当真迅如闪电。
砸下佛像,虽被那人脚尖承接了一下,缓和下落之势,但因没有适时抓住,依然从他脚上滑落。
喀的一声脆响,坠落地上,佛像右边几条手臂,全数折断。
赵南珩一记“拂脉截经手法”把南魔迫退一步,哪肯错过机会,立即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正待俯身去拾!
南世侯前先不知来的是谁,这一瞧清和自己动手的竟然是一个穿蓝布短打的紫脸青年。
不由愕然怒笑道:“好小子,原来你是老子山向家的传人!”
双手一紧,排山倒海般攻了过去。
赵南珩知道自己武功和他悬殊,哪里还有时间去拾手手如来佛像?
同时他想到南魔渗透了佛像上的武功,决不容佛像存在,只要自己一退,他必然先毁佛像。
经过这一阵工夫,自己和地互相抢拚,四位掌门人依然袖手不动,可见他们是为了顾全一派声誉,身份攸关,既已败在南魔手下,不好出手。
那么维护这尊干手如来不让南魔毁去的责任,很显然只有自己独立承担了!心念闪电掠过,心头顿觉豪气勃发。
但就在此时,南魔双掌排山倒海一般的掌势,业已攻到了身前!
赵南珩脚下不动,上身往后一仰,口中大喝一声,双臂扬处,身子跟着前扑。
在他一仰一扑之间,划起一片错落指影,迎着南魔击去,劲风丝丝,透指而出锐不可挡。
南世侯没想到眼前蓝衣青年指锋会有这般凌厉,心头一怔,身形后退半步,目中精芒闪动,盯着赵南珩诧异的道:“千佛指!你从何处学来的?”
赵南珩趁机逼进半步,千手如来怫像,已经就在自己脚边,但他强敌在前,不敢丝毫分心,只是朗笑道:“这个你管不着。”
南世侯目光如炬,喉间发出一阵阴森尖笑,道:“小子,你知道方才隐身树上,老夫其实早已瞧到,只须举手之劳,就可把你杀死吗?”
赵南珩双手当胸,提聚全身功力,全神戒备,说道:“那你为什么不下手?”
南也侯嘿然道:“老夫为了要你作个证人,才破例免你一死,如今你只要说出翟天成下落,老夫仍可放你一条生路。”
赵南珩心头暗自盘算,自己只要出其不意,再把南世侯逼退一步,千手如来,就能到手,闻言不由剑眉一轩,朗声道:“可惜在下不认识这姓翟的老前辈。”
南世侯通问道:“你千佛指不是从翟天成那里学来的?”
赵南珩右手暗暗蓄势,一面故意淡淡说道:“千佛指何足为奇?”
说话声中,右手疾翻,一下握住剑柄,朗笑道:“你瞧瞧这个……”
呛!青虹乍亮,倚天剑迅疾无传划出一串圆圈,直向南世侯身前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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