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塞传烽录》130
杨牧勉强给他打气,说道:“回疆那几个部落的援军虽然擅于各自为战,但未经兵法部勒,只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咱们真正的对手只是柴达木那股匪军,但从柴达木来到此地,要冲破咱们七重防线,谈何容易。而且四面山头都在咱们掌握之中,他们想与城中的守军会师,最少也得伤亡一半!”
卫长青苦笑道:“你知道他们的主帅是谁?”
杨牧说道:“大概不是冷铁樵就是萧志远吧?”冷萧二人是柴达木义军的正副首领,他这一猜自是合乎常理的猜测。但其实他却是明知猜错,故意装作不知的。
卫长青摇头说道:“你猜错了,不是冷铁樵,也不是萧志远,是你的对头孟元超!”
杨牧装作大吃一惊的模样,尖声叫道:“哦,是他?”
卫长青郑重说道:“不错,是他!他在柴达木虽然只是第三号人物,但说到用兵打仗,比冷铁樵和萧志远都强。冷萧二人,年纪已老,在匪军中名位虽高,实权则早已交付与孟元超与宋腾霄这一辈较为年轻的人了。宋腾霄是秀才出身,熟读兵书,懂得行军布阵,当然是个扎手人物;但孟元超善用奇兵,有勇有谋,他的兵法简直是无师自通,出神入化,比宋腾霄更难对付。咱们的七重防线,只怕也未必拦得住他!”
杨牧唯有苦笑道:“大人未免太过长敌人的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孟元超纵然厉害,也未必就有这么厉害。何况他劳师千里,兵力也远比咱们薄弱,即使他能够抵达鲁特安旗,咱们以逸待劳,以众敌寡,也无须惧怕他们。”
卫长青道:“咱们是堂堂之阵,正正之旗,怕当然是不怕他们的,但添多这股强敌,总是麻烦。”
说至此处,他看了看杨牧,忽地冷冷说道:“你可有令郎的消息?”
杨牧正是怕他提起此事,讷讷说道:“没,没有。”杨炎回转天山的消息,他确实不知,这话倒并非说谎。
卫长青冷冷说道:“你不是差遣令郎去行刺孟元超的吗?看来你这个宝贝儿子恐怕是非但不听你的话,反而认贼作父了!”
杨牧自知他目前之所以仍然受到重用,一大半原因就是因为他的上司还在希望能够通过他而利用他的儿子杨炎之故,只好为儿子分辩:“我这不肖子虽然行为乖谬,认贼作父那是绝不至于的。他曾在我的面前矢誓要杀孟元超,或许是因时机未到之故。”
卫长青面色稍微缓和,问道:“他是否还在柴达木,你知不知道?”
杨牧说道:“他一去柴达木,我就无法与他再通音讯了。不敢胡猜。”
卫长青道:“好,待我派人打听,要是令郎这次是和孟元超一起而来,今后恐怕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杨牧抹了冷汗,说道:“大人只要有用得着卑职之处,卑职敢不遵命。”
卫长青道:“你对我忠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杨牧道:“多谢大人栽培。”
卫长青笑道:“我知道你有乌总管做靠山,但他的亲信也多,有好差事只怕未必会轮到你。”原来卫长青本是大内总管乌苏台的副手,几个月前才调任御林军副统领的。此人野心颇大,一直以屈居副手而心中不忿。故此他想多笼络些人为他所用,杨牧就是他的目标之一。
杨牧老于官场,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笑道:“乌苏管的差事我可不敢领教,我倒巴不得他忘记了我这个人。如今他最看重的是白驼山主,上个月派出八名大内侍卫去帮白驼山主,听说是要帮白驼山主消灭天山派的。这些人到现在还没消息回来,我说句不利的话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你说像这样的差事是不是宁可没有的好。”
卫长青道:“你知道你是怎样才能免掉这趟苦差事的么?你本来已列上名单的,是我把你要来,我说我要你来对付孟元超,他没有理由拒绝,这才不能不放人的。”
杨牧装作更加感激涕零的样子说道:“大人恩重如山,杨某赴汤蹈火,不足为报。”心里则在想道:“要是炎儿当真已经‘认贼作父’,只怕我这次是求荣反辱了,帮白驼山主去和天山派为敌固然危险,这个差事也不见就会好些。”
他正在患得患失之际,有个卫士进来向卫长青禀报:“丁大帅请统领大人过去有事相商。”这个卫士是统帅丁兆庸的亲信,名叫骆宏,在军中是兼任替统帅传达命令的旗牌官的。
卫长青道:“好,杨兄,请你在这里等我回来,我还有话要和你说。今晚你可以在我这帐篷过夜。”原来杨牧的驻地是在前山,一来一回要一个多时辰,甚是不便。故此卫长青留客。
监军和统帅的地位平行,帅帐和监军帐都是刁斗森严,防备周密。统帅的旗牌官来到监军的营账,也须经过审查通报等等手续,出去也是一样。
卫长青先起,骆宏按照手续到监军营账的签押处取回腰牌。签押处那个值夜官不是别人,正是杨牧的大弟子闵成龙。卫长青因为要笼络杨牧,特别提拔他作自己的亲信卫士的。
闵成龙很会奉承,当然不会留难骆宏,笑道:“你的差事已了,咱们哥儿俩喝一钟酒如何?我叫他们烤两只山鸡下酒。”
骆宏道:“闵兄盛情,我心领了。我的差事虽了,也还要回去伺候大帅的,改日咱们再喝个痛快。”
他走出监军的营账,还未走得多远,忽地有人喝问:“口令!”
骆宏一看,只见是个穿着小兵服饰的人,年纪很轻,似乎还未到二十岁模样。
骆宏只道他是夜间巡逻的卫兵,虽然有点起疑,但也不敢怀疑他是敌人。当下冷笑一声,反问那个卫兵:“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那卫兵道:“我奉命巡逻,不管是谁,也要盘问口令!莫说我不认识你,就是认识你,我也不能徇私!”
骆宏道:“你不见我刚刚从监军大人的营账中出来吗,我的身分若非早已查明,闵成龙焉能放我出来?哼,凭你也配盘问我?”
那少年心里暗暗欢喜:原来这里就是卫长青的监军帐,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他还有一个疑团未释,于是仍然问道:“闵成龙为什么会在监军的营账里?”
骆宏疑心大起,说道:“闵成龙是监军大人的旗牌官,你竟然不知道?哼,莫非你是奸……”
“奸细”二字尚未说得出来,那少年出手如电,已是点了骆宏的穴道。少年笑道:“你猜得一点不错,对你们来说,我的的确确是奸细!”说罢把骆宏抛入乱草丛中。
这少年刚刚来到,没有看见卫长青已经离开帐幕,只道他还在里面。他心中疑团已解,想道:“原来闵成龙已经爬上高枝,当了卫长青的心腹了。哼,刚才倒害得我惊疑不定。”原来他盘问骆宏的目的乃是为了避免碰上一个和闵成龙有关系的人的。此时疑团已解,他便即施展超卓已极的轻功,偷入监军营账。
杨牧在帐中正自神思不定,心乱如麻,忽觉微风飒然,似是有人掀帐进来。
他本是低首沉思的,帐中烛光微弱,那少年看不见他的面貌,已是拔剑向他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杨牧抬起头来问道:“是成龙吗?……”陡然看见亮晶晶的剑尖指着他的咽喉,这一惊非同小可!
剑尖已经指到他的咽喉,只轻轻一刺,就可取他性命。但说也奇怪,那人在这关键时刻,竟然呆了一呆,剑尖颤抖,就是刺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