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刃剑》第十一章 不战而退
此时,阮来风的儿子阮雄走过来。
阮雄有礼貌地道:“林兄,家父替三位在西边设席,请三位过去就座吧!”
林佛剑巴不得离开他们,很快就答应了。
西席在横头,与东位的主席相对,却与齐苍霖他们分开了。
等他们三个离去后,展毓民道:“看情形这林佛剑很可能出身在青城山,云大侠对青城很熟悉吗?”
云中鹊道:“青城林望鹤是一位剑道名家,他所居之处,号四剑庐,不过此人很少与外人来往,耕渔自隐,门下都是他的子弟,自成村落,外人也很难进去,所以详细情形,也没有人知道。”
展毓民道:“难道川中武林同道也没有慕名前往造访的?”
云中鹊道:“没有,川中武林世家颇多,多半不与外人来往,自成一家,像这阮家集也是同样的情形。”
展毓民这才不问了。
一会儿,阮家的壮丁端来了酒菜,虽是山肴野味却极为丰富,所用的器皿也极讲究。
阮来风在主位举杯邀客。
酒过三巡后。
阮来风才道:“本庄应战名单已经拟就,请齐大侠也拟一份排定先后次序,统交单给云侠按照名单唱名出场。”
说完后方天华捧了一个闽漆圆盘,里面放了笔墨纸砚等物,另外还有一分名单,交在云中鹄席前,同时请云中鹄到南边仲裁席上就座。
齐苍霖这边共有七个人出场,因为齐碧霞与仇天侠还没来,不禁十分焦急。
展毓民道:“把他们写在最后吧,实在赶不到,只好弃权认输算了。”
齐苍霖十分生气地道:“这两个东西实在太混账了,到现在还没来到,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章清泉笑道:“老英雄不必着急,令媛说过,在午前一定赶到,现在离午时只有半个时辰了,先把他们的名字写上,他们一定会来的。”
齐苍霖无可奈何,只得将仇天侠与齐碧霞的次序排在第四五位,下面附注,如果到时未能出席,顺次挪后,由第六七位顺次递补。
名单写好后,方天华将章清泉父子也请到仲裁席上,坐在云中鸽两旁,并请章清泉记录胜负,由章居仁唱名。
双方的名单交出后,云中鹄起立道:“兄弟蒙双方推举为仲裁,实感万分惭愧,因为双方都是武林名家,胜负自知,根本无须仲裁,兄弟只是滥竿充数,聊具形式而已。现在双方如无其他提议,兄弟就要宣布开始了。”
阮来风与齐苍霖各自点了头,表示赞成。
云中鹄又道:“今天之会,并非意气之斗,仅是切磋技艺。
因此兄弟认为大家点到为止,不必流血伤人而伤了和气。”
阮来风道:“兵刃相见,恐怕难免有失手之时。”
云中鹊道:“那当然,无意的失手,自然可以原谅,但故意伤人,兄弟就会加以制止了。”
阮来风笑道:“这是一定的,如果有蓄意伤人情事,听凭云大侠发落好了。”
云中鹄这才对章居仁道:“请公子宣读名单,请双方第一位出场。”
章居仁展开了名单念道:“阮家集第一名出场者为邢壮,四海镖局第一名为武大光镖头。”
刀圣武大光束装出场。
阮家集的邢壮则是前一次在山下出手夺旗的那个小伙子,曾败于齐碧霞的剑下,身手不弱,但剑法尚不够老练。
齐苍霖心中较定,认为武大光足可以应付,遂也不多作嘱咐,那边的邢壮也握剑出场了。
双方各朝仲裁人一躬,相对而立。
云中鹄道:“比武的规矩二位都知道了,在下不想多说,只是特别声明一句,各凭技艺争胜,不得使用其他的手段,点到为止。”
邢壮道:“阮家门下都是剑中夹掌的,那算不算其他手段,请仲裁人先行指示。”
云中鹄道:“剑中原不禁施用拳脚,但必须确实具有制住对方的招式,方可认定胜负,如果仅是沾到衣角须发等处,依照惯例,不能算是得胜。”
邢壮笑道:“那当然了,胜负之差,只在毫发之间,别说是拳脚了,连兵刃触及衣衫,也不能算胜。”
云中鹄道:“这也不能一概而论,如果一方招式未曾用足,却已触及衣衫,胜负即定;因为今天是切磋武技,志不在伤人,得失之间,二位自可意会。”
邢壮点点头道:“多谢仲裁人指示,武镖头清。”
武大光也说了个请字,双方摆定门户,然后开始递招。
武大光号称刀圣,刀上的工夫洗练劲厉,出手就是攻着,却又能兼顾守势,门户十分紧密。
邢壮则少年气盛,一上手就想取胜,拚命抢攻。
武大光见招拆招,跟着必有一手攻势。
那邢壮先前还能仗着灵巧的身法躲闪,到了后来,武大光攻势渐厉,他只能招架,想回手也没有机会,被逼得手忙脚乱,破绽百出。
武大光见胜望在即,却因为齐苍霖嘱咐过,大家多拖些时间,以便等等齐碧霞与仇天侠赶到,所以并不逼得太紧,邢壮才能勉强支持下去。
看看递到五十多招,邢壮的剑法已散乱,额际汗水直滴。
武大光觉得再拖下去,迹近戏弄,对主人脸上不好看,才找准一个空门,刀影翻飞,直劈而进。
由于他不想伤人,所以用刀背推进去,想在对方胸前轻击一下就算了。
邢壮眼见刀影逼身而至,回剑招架已是不及,惶急之下,突然用手掌迎了上来。
这一着倒是武大光没料到的,如果他用的刀锋,肉掌挨上必伤,自然无所顾忌,可是现在用的是刀背的边缘有半寸多厚,肉掌触上也不会受伤,自然也不能算是得胜,连忙撤招,想另换攻势。
谁知邢壮的手掌比他更快,趁着他收刀回去的劲道,猛力朝前一推,竟然把刀锋推向武大光的胸前砍去,武大光如不及时将来劲卸开,势必为自己刀锋所伤。
好在他作战经验丰富,连忙将手腕往上一扬,刀锋绕顶而过,转了一圈,反朝邢壮砍去。
邢壮用手推回刀势后,身形跟着抢进,单剑抱胸,急劈而出,恰好迎着刀锋,锵锒一声,兵器的腕力交触,武大光的腕力较强,将对方的剑震飞出去。
可是邢壮的双手动作极快速,一手扣住他握刀的手腕,另一手骄指如钩,剜向他的双目。
武大光全神去防备他袭来的双指,连忙用手拨开,却不想邢壮这一点乃是虚招,武大光一手拨空,邢壮的手已改点为敲,击在他的脉门之上。
武大光只觉右腕一麻,刀已握不住,被邢壮夺了过去;邢壮飞身往后一跃,刚好接住了从空中落下的长剑。
他一手握刀,一手执剑,笑吟吟地一躬身道:“承让,承认,谨将尊刀壁还。”
说着,将刀丢了过来。
武大光用手接住了,愕然道:“这样就算你胜了?”
邢壮道:“在下已夺得武镖头手中的兵器,照理应该可以算胜了。”
武大光道:“你的兵器先脱手。”
邢壮道:“那是在下为了方便夺刀,故意将剑脱手飞空,然后再接回手中,这不能算脱手。”
云中鹊在仲裁席上起立,道:“邢世兄手法精妙,胜负已然分明,但只能说世兄的心思灵巧,故意将剑脱手之说,似乎太牵强了一点,因为谁都看得出,以腕力而论,是武镖头胜一筹。”
武大光道:“就是因为他的剑脱了手,我不好意思再用兵器进招,才被他得手夺去了兵刃,我可以认输,但不能承认他说的那种胜法。”
邢壮微笑道:“武镖头可以再试一下。”
话刚说完,举剑猛砍而下,武大光举刀相迎,但刀身已被压得垂向地面。
邢壮退后一步笑道:“武镖头,现在你还有话说吗?我的腕力虽然不强,但还不至于挡不住你的一击而脱手吧!”
阮来风笑道:“小徒剑法挫劣,但腕劲却是弟子中的最强的一个,假如不是他故意松手,想把他的兵刃击飞,大概不太容易,仲裁人意下如何?”
武大光倒是条磊落汉子,立刻向仲裁席下的云中鹄一拱手,道:“云大侠,武某认输。”
齐苍霖也哈哈一笑道:“阮兄,你真教得好弟子,连齐某也甘心认输了;上次拜访误会时,小女也与这位令高足过了两招,却不知道他有一身惊人的劲功。”
阮来风笑道:“斗技争巧不争功,令媛是个女子,小徒怎么好意思耍蛮力呢?而且这孩子最会装傻,不知道底细的人,会被他骗过。
“他与人动手,十成劲力,最多只用六成,留下四成劲力,专门在趁人不注意时,突然使力而占便宜;以技击之术而论,他比武镖头差得远,只是仗着小聪明而侥幸获胜,不足为法。”
言下十分得意,齐苍霖明知他在故意炫耀,却也无可奈何。
席上的林佛剑突然起立道:“阮老伯说的不错,以技巧胜敌固然为上上之策,但是总不如凭真本事取胜可靠得多,今天切磋武功,武镖头又是无意伤人,才落了下风,如果正式交手,隐力而不发,说不定第一招就被人击落了兵器,说不定连性命也会丢在这卖弄小聪明上呢!”
阮来风愠然不悦道:“你是否也有意思教训小徒一下?”
林佛剑笑道:“晚辈本来有机会轮到与邢兄一场过手,只是尤大姑娘怕晚辈大吃力,回头遇上向前辈请教时,不能全力应付,想代晚辈领教一场,不知老伯是否赐允?”
阮来风怒道:“我徒弟不跟女子动手。”
林佛剑微微一笑道:“齐总镖头的令媛也是女子,令高足有两位亦曾跟她动过手,那又应该怎么说了呢?”
阮来风语为之塞,顿了顿才道:“今天主要目的是向四海镖局的朋友们领教,你硬插一手,已经是多余了,别的不相干的人,插进来又算什么?”
林佛剑道:“尤家两位姑娘不能算是不相干的人,她们今天是代表晚辈出面,胜负应算是晚辈的。”
阮来风道:“你一下子说一个人,一下子又拖出两个帮手,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佛剑笑道:“你们双方全有七位代表,每方还有两位前辈临阵,晚辈就是增加两个帮手,也不能算过分吧!”
尤美娘闻言不等阮来风开口,就抢先道:“林公子,阮老英雄是怕他的弟子输在我们手中,对他的令名大受影响,我看还是算了吧!”
阮来风受激怒道:“笑话,我的徒弟会输给你们?就是澜沧双煞亲来,也讨不了好去的。”
尤美娘脸色一沉,道:“老英雄,我们已经公开声言过,澜沧双煞是我们的仇人,请你别再把我们扯在一起了。”
阮来风道:“你们的武功总是澜沧双煞教出来的吧?”
尤美娘冷冷地道:“这一点我不否认,可是你问问齐总镖头,澜沧双煞的武功是否能强过我们?”
尤丽娘笑道:“齐总镖头把情形都说了,他哪会不知道,他就是怕我们来,才不敢叫我们出场。”
阮来风怒叫道:“胡说,我会怕你们?”
尤美娘道:“不怕就较量一下。”
阮来风沉声道:“好,邢壮,你把这个女子好好地教训一下。”
尤美娘抱剑缓步出场,向云中鹄一福道:“请仲裁人指示,有什么新加的限制?”
云中鹄知道她们姐妹俩专擅用毒药暗器的,连忙道:“今天完全切磋技艺不得使用暗器。”
尤美娘笑道:“那是当然了,暗器是用来对付敌人的,况且我们的暗器,连对敌人都极少使用,完全是用来防身,专门对付那些轻薄好色之徒。阮大侠的门下都是正人君子,我们怎么使得出来呢?”
说完,她又向邢壮一笑道:“邢大侠,有一句话我可要说在前面,我不反对你剑中夹掌的招式,但是对女子动手,有许多忌讳,如果你触犯了忌讳,可别怪我不客气。”
邢壮大怒道:“胡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
尤美娘笑笑道:“丑话说在前面,免得回头多费唇舌,现在请大侠赐招吧!”
邢壮傲然道:“我对女子从不先动手。”
尤美娘道:“那我就有僭了。”
说完出剑直刺,运招奇速,邢壮连忙用剑去格。
然而尤美娘变招很快,立刻变刺为削,邢壮跟过去拆招时,她的攻势又变了,一连十几剑,抢尽先机。
两人的兵器根本没有接触的机会,邢壮也没有还过一招,因为他光是应付对方诡异莫测的攻势,已经手忙脚乱了。
阮家集的人也个个骇然色变,想不到这个女子的剑招如此凌厉,阮雄尤其紧张,竟然出声指示道:“九师弟,以虚对虚。”
他究竟是众师兄弟中的老大,造诣较深,看出尤美娘的剑式中虚多于实,才能如此变化迅速,口中叫出以虚对虚的指示。
事实上却是点明尤美娘的剑路,叫邢壮另谋对策,因为对付虚招,只有付之不理,以实招来化解。
邢壮自然懂得大师兄的意思,眼见尤美娘一剑斜掠,不作理会,抖手一剑反刺。
哪知尤美娘这一削竟是真攻,双方发作既快,立刻就两败俱伤,除非有一人能及时撤招避开。
邢壮身为男子,又是年轻气盛,不甘示弱,心想拼却两败俱伤,也要刺她一剑。
可是尤美娘却厉声喝道:“混账东西,照打!”
撤剑一扬手,邢壮以为她要使出暗器,双方距离这么近,要躲也躲不开,愤急之下,干脆挺剑前刺。
就在剑尖快刺中对方之际,他才发现剑尖的部位是对方的右乳,对女子攻击,这是最忌讳的部位,连忙缩手,脸颊上却挨了尤美娘很清脆一掌。
这一掌很重,打得他身子一个踉跄,正想挺剑再攻,尤美娘已抽身退回去了。
阮来风也沉声喝道:“没有用的东西,滚回去吧!”
言下之意认输了,事实上挨了人家一巴掌。也确实是输了。
可是他抚着脸颊,大叫道:“我不认输!”
阮雄也道:“九师弟并无意轻薄,因对方用暗器,他才情急出手,何况已来不及撤招了。”
尤美娘笑道:“我几时用暗器?他身上也没有中暗器,我手中更没有挟暗器。”
阮雄道:“我知道你那一手是虚张声势,可是在临敌之际,你的动作容易使人误会。”
尤美娘道:“我喊打的意思,就是要打他这一掌,至于为什么要打他,就因为他太混账。”
邢壮叫道:“我的剑才出手,中途可以有许多变化,如果不是你喊了一声,使我误会要放暗器,我怎会愤急后拼命而攻向你不该攻的部位。”
尤美娘笑道:“不错,可是我不喊那一声,你中途变了招,我就打不着你了,临敌决胜负主要的是判断正确,下次再遇上这种情形,即使要拼命,也得平心静气,看准目标再出手,免得临时慌张,反而受人所制,你虽然挨了一掌,换取一个经验,这一掌是值得的。”
云中鹊连忙道:“这一场是邢世兄输了,只是输在经验不足,如果邢世兄不是临时撤剑,尚不落败,可是临时撤剑,亦可见得世兄诚心正道宁败而不苟,虽败而犹荣,更可见得阮兄教导有方,可喜可贺。”
这番话总算给阮来风扳回了一点面子。
阮来风也乐得大方地道:“邢壮,回来吧,输没有关系,多一次失败,增一次教训,而且你能保持侠义门风,总算没给我丢脸,我也感到很安慰了。”
邢壮低着头回到东席。
章清泉道:“这胜负的场数是分开来记呢?还是合在一起记?”
齐苍霖:“合起来说,阮兄那边一胜一负作抵消,我们这边算是连负两场,尤姑娘胜两场。”
尤美娘道:“我是代表林公子出场的,这两场都记在林公子头上好了。”
章清泉不情愿地道:“这就不公平了,林佛剑每次都是最后出场,只要胜了算两场,输了算一场,到最后论胜负抵消,始终是他占便宜。”
林佛剑笑道:“这话很公平,林某如果孤军作战,占点便宜还应该,现在多了两个帮手,就不能那样记了,因此林某为了免取巧起见,下一场无论是何方得胜,林某同时接受胜负双方的挑战。”
阮来风勃然怒道:“小子,你太狂了。”
林佛剑笑道:“我有我卖弄的资格,因为我到现在还没有被人击败的记录。”
阮来风愤然起立。
齐苍霖却摆摆手道:“阮兄,我们不必跟他一般见识,而且我也没有话能驳倒他,因为四海镖局这一趟镖,动员全局精华人手,仍然栽倒在他的手中,哪怕他说一个人击败我们整个镖局,我也是认了。”
话刚说完,背后突然有人接口道:“我不认!”
众人愕然四顾!
只见齐碧霞与仇天侠手持一个包裹,一脸寒意,站在北边的人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