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劫》第五十八章 夫人奇祸
三个人鼎足而立,刚好站成了三角形,其中一个是沈宇,一个是披头散发的黑衣人,另一个则是一身华服的贵介公子。
那人风度翩翩,但神情却是十分凝重,一双明朗星目正瞬也不瞬地盯着披头散发的黑衣人。
黑衣人在他充满威严的目光迫视下,情不自禁地连连退后两步,一副打算撤身逃走而又没有走的样子。
华服公子忽然长叹一声道:“孽障。”然后转过脸来冲着沈宇一挥手,冷冷道:“老弟你走吧,这里没有你的事。”
沈宇一怔,暗想这人年纪轻轻,但武功却高得出奇,就凭刚才他能化解自己和黑衣人刀剑互缠的那一手,当今武林中恐怕已难再找出几个人来,但如此年轻的高手,自己怎么未曾相识?
华服公子见沈宇纹风不动,亦未说话,不禁面露愠色,大感不耐道:“叫你赶快走开,你为何还赖在此地?”语气极为不客气。
沈宇颇感难堪,忍不住道:“阁下凭什么要我走开?”
华服公子冷冷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长剑,道:“就凭我手上这把剑。”
沈宇毕竟年轻气盛,冷笑一声,不甘示弱道:“阁下手中有剑,难道小弟手中就没有剑了么?”
华服公子勃然变色,但似乎想了想,却又强自压制,冷冷道:“此时此地,本人心情不好,我劝你说话还是当心点的好。”
沈宇冷嗤一声,道:“这叫做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阁下此刻说话时是否也要想到当心一点?”
华服公子一时为之语塞,但却是混身发抖,似是气极。此时,忽然又响起一阵轻碎的步履声,只见巨石后面走出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来。
那女人体态丰腴,三十岁不到的年纪,一副风骚十足的样子。她人未到,声先到,嗲声嗲气的叫道:“辰哥哥,我道你为什么撇下了我们走得那么快,原先他们就在这里。”这女人的声音叫得非常亲热,胡玉真听进耳朵里不禁连连冷笑。
就在这时,衣衫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一名肥头大耳的和尚,当先跃落场中。
那和尚身形刚刚着地,一双凌厉的目光立即盯着那顶黑色轿子,跟着声如洪钟地念了声佛号,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苦苦追了一个多月,想不到终于在此地撞着了,这岂不是我佛慈悲,有意要超渡孽障耶?”
随着和尚之后,又跃落了两个人来,其中一个三十来岁,身材高大,英气勃勃,另一个则是庄稼打扮,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那身材高大的青年一眼瞥见沈宇,立即远远地单膝跪地,朗声叫道:“弟子林峰,叩见师傅。”
沈宇淡淡一笑,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华服公子睹状冷冷一笑,道:“原来你竟有这么一个好徒弟,难怪你胆敢不把我看在眼内了。”
沈宇脸色一沉,道:“人自尊而后人尊之,人自侮而后人侮之,阁下是否也把我沈宇放在眼内呢?”
华服公子勃然大怒道:“你如何能跟本人相提并论?”
沈宇反唇相讥道:“沈某看不出阁下有什么值得夜郎自大的地方?”
华服公子忽然变得出奇的平静,慢慢地向后退了一步,道:“既然这样,本人就先解决了你再说,你仔细看招了。”
右腕微微一抬,长剑立时迫出一股惊人的剑气,分向沈宇身前的“璇机”、“巨阙”和“会阴”之处大穴源源涌到。
一出手就同时威胁着沈宇上、中、下三处要害,沈宇不禁脱口叫道:“修罗剑法,原来阁下就是修罗密手谢辰。”
谢辰冷笑一声,脚走中宫,长剑倏地前伸,一边冷冷道:“你倒还算是个识货的人,可惜现在已经为时太晚了。”
沈宇目睹对方的剑势,竟像江河倾泻,密不可挡,不禁暗叫道:“修罗密手果然名不虚传,听说此人向来狂傲自负,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当下不敢大意,深知对方的剑法密中有疏,疏中带密,如果举剑硬接,必会予对方可乘之机,于是游身横闪,避开了对方的主锋。
哪知身形才动,却感到脑后风生,一股骇人的阴森寒气,竟像排山倒海般自背后汹涌而至。
原来那披头散发的黑衣人,一见修罗密手出剑,立即算准了沈宇闪避的位置,悄无声息的及时挥刀出击。
沈宇做梦也没料到会有此一着,两名一流高手竟会同时出招,而且还是一明一暗。此刻情势,沈宇腹背受敌,若回手解救身后之危,必会被谢辰修罗剑法的剑锋扫过,若举剑架开谢辰的剑势,则又难逃黑衣人断刀之击。
这突如其来的惊人变化,不但身在其中的沈宇心头大骇,连在一旁遥观的林峰和艾琳两人,亦不禁大为震惊,一颗心几乎要脱腔飞出,此时两人纵有援助之心,但亦已经措手不及。
谢辰倏地一声大喝:“好个不知死活的孽障!”
剑式忽然一变,剑锋从沈宇的身旁擦过,一道耀眼的剑光竟舍沈宇而取黑衣人。
沈宇如释重负,身形旋转,回手胡乱打出一招“夜战八方”,迎向身后黑衣人的刀势。
黑衣人发出一声骇人听闻的厉啸,双目血红,断刀招式一变,竟然不顾谢辰和沈宇两人的双剑攻势,不退反进,断刀自下盘横削两人的双脚。
谢辰和沈宇两人同时大吃一惊,双双沉喝一声,纵身向上拔起。半空中谢辰飞脚踢向黑衣人的面门,右手的长剑却突然出招攻向沈宇。
沈宇吃过一次亏,心存警惕,是以纵身躲开黑衣人刀势之时,已防到了谢辰会有此一着,当下冷笑一声,长剑一抖,拨开了谢辰的剑锋。
两剑相触,沈宇下半身借力弹起,变成头下脚上,左手一招“神龙现爪”,向黑衣人后颈抓去。
三人互相攻击,眨眼间便杀成一团,难分难解,这变化倒使在场所有的人大出意料之外。尤其是三人之中,都是众所触目的一流高手,即使仅有二人对打,已属难得一见,现今竟是三人互相厮杀,各不留情,这倒是别开生面,见所未见的事,在场众人,一时莫不屏息静气,全神贯注在这一场破天荒的搏斗中。
黑衣人的刀法凶猛绝伦,势如疯虎,而且在出招攻敌之间,全不顾自己的安危,是三人之中最难缠的人,沈宇和谢辰两人莫不深受她的威胁。
但黑衣人的攻势,却大部份集中在沈宇的身上,对于谢辰,虽然也不轻易的放过,但在运刀出招之间,却奇怪地不似攻向沈宇时那样凶猛毒辣。
这一来倒便宜了谢辰。谢辰家学的一套“修罗剑法”,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在防守方面密如罗网,但在出招攻击之时,却是奇谲难测,是以一时间占尽了上风。
沈宇由于一开始便失去了先机,完全处在被动挨打的状态,再加上黑衣人的厚彼薄此,是以情况最为危急,好几次都在间不容发中忽然奇招倏出,才化险为夷。
沈宇的奇招,乃得自和“爱恨双仙”那一场彻夜激战的经验,原因是黑衣人凌厉的刀法颇有几分像唐秀琴那“恨情杖法”的气势,而谢辰“修罗剑”的密不透风,亦不无几成柔情剑法的气候。
此一领悟,沈宇不禁为之精神一振,盖以“爱恨双仙”的武功火候,自己尚且能激战彻夜,眼前两人和双仙相比,不知差去几远,那又算得了什么?胆气一壮,手中长剑的威力立即大为增加,跟着招式变化,一招“还君明珠”,长剑欲进还收,竟使出了柔情剑法借力打力的绝招, 那间将黑衣人攻来的凌厉刀势,巧妙地转移到修罗密手谢辰的身上。这一来优劣之势顿时改观,修罗密手谢辰反而处于被动的地位,所幸谢家“修罗剑法”的长处正在防守严密,一时仍可自保有余。
黑衣人愈战愈凶猛,沈宇则是愈战愈定,到最后已是一副以逸待劳,以静制动的状态,可惜的是他手中此时只有一把长剑,不似和“爱恨双仙”拚斗时右手握有长剑,左手握有“奇祸”,是以此刻未能发挥当时那种左右合击的奇术。
三人连环攻击扑杀的场面,在场诸人莫不感到惊心动魄,胡玉真却趁大家都在聚精会神观战之时,已悄无声息地走近那护轿的四名黑衣大汉。
原来她对那两名黑衣大汉用计夺去那把“奇祸”短剑的事,始终心有不甘,女儿家毕竟是心眼儿狭小,吃不了亏,碰上她的好胜心又特别强,所以一直暗地里在作夺回“奇祸”的打算。
此刻她已不露声息地移到了距离黑轿子只有一丈左右,默默计算自己纵身一跃的速度,然后如何一举将那黑衣大汉扑杀,夺回宝剑。
哪知她还未采取行动,却另有人抢先比她先出手。只见那肥头大耳的和尚,朗朗地念了声:“阿弥陀佛!让贫僧来超渡你这孽障吧!”随着话声,人已举起了沉重的杖锤,纵身扑向那顶黑轿子。
胡玉真吃了一惊,不由得暗暗骂道:“这秃驴,打草惊蛇,坏了姑娘的事!”
果然,那四名黑衣大汉当中,有三名已 那间一字排开,挡住了和尚的去路,一下子便跟和尚交上了手,剩下一名黑衣大汉,正是得剑的那人,只见他很快地回身掀开轿子的黑幔,将“奇祸”短剑递了进去。
胡玉真不禁心头发狠,忍不住顿足高声骂道:“了尘和尚,你真该打落十八层地狱!”
那和尚正在跟人动手,闻言脸上一怔,挥杖迫退了三名黑衣大汉,然后纵身向后跃开,望着胡玉真将信将疑的问道:“姑娘刚才骂的可是贫僧我么?”
胡玉真没好气道:“这里又没有第二个和尚,姑娘不是骂你骂谁?”
“和尚又有什么值得该骂的?”
胡玉真道:“和尚不该骂,但你这个和尚却该骂。”
和尚脸色一松,如释重负道:“原来女施主你只是骂贫僧一人。”
胡玉真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道:“可不是,姑娘我就是骂你了尘一人。”
了尘大师是何等身份的人?但此时却是毫不动怒道:“贫僧好久未被人骂了,姑娘你且说说看,看是否骂得对骂得不对?”
胡玉真一想到那把宝剑夺回来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心头不禁又要冒火,娇声道:“我且问你,放着这么难得一见的搏斗你不好好的观摩一番,却要无端捣乱,是何道理?”
了尘大师摇头道:“姑娘错矣!应该好好观摩学习的是你,至于贫僧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早把什么都看透了。”
这话倒使胡玉真一时无言可对,可不是?想当年这和尚独歼漠北三怪的时候,不也很紧张刺激么?但若这样就给对方驳倒,胡玉真也不会甘心,于是冷冷道:“话是不错,但你却坏了姑娘的大事。”
了尘和尚脸色一怔,道:“贫僧坏了姑娘什么大事?”
胡玉真道:“告诉你,沈宇一把罕世宝剑给那班人抢去了,我正要出手夺回,却被你打草惊蛇。现在可糟了,那把宝剑已落入他们主人的手中,后果如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了。”
了尘大师惊道:“有这种事么?姑娘你为何不早跟我说明?”
胡玉真道:“宝剑只能出其不意的夺回,那有时间跟你说得明白?”
了尘大师道:“这也是!”转脸望了望那四名黑衣壮汉,然后回过头来续道:“这些孽障的主脑就在那轿子里面,俗语说擒贼擒王,待贫僧尽早把他们超渡了便是。”
说罢,举起手中沉重的杖锤,“呼”一声向对面的四名黑衣大汉横扫过去。
这一招重逾千钧,但见黑影晃动,那四名大汉避开了威猛的杖势,四面散开, 那间将了尘大师围在核心,布成了连手合击的阵势。
四名黑衣壮汉各执一把大刀,了尘大师沉重的杖锤凌厉无比,但黑衣壮汉四人在攻守进步之间,却配合得天衣无缝,一时刀杖相碰,不时传出了惊人的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
敢情是沈宇等人和了尘大师等人这两场厮杀之声,已经惊动了很远,此时继林峰等人之后,又断断续续闯来了好几个人。
胡玉真眼看那四名黑衣大汉都已经跟和尚动上了手,黑轿已无人守护,以为良机不可错失,立即运剑护身,飞跃而起,扑向那顶黑色轿子。
林峰一直冷眼旁观,此时忍不住大声叫道:“姑娘不可造次。”
胡玉真已经扑近了那顶轿子,闻言身形不禁一缓,而就在这时,黑轿之内倏地透过垂幔射出了一道惊人的银芒,快逾闪电。
胡玉真原是运剑护身,此时却听到锵一声响,手中长剑竟然一折为二,一股刺骨寒气跟着透身而过。
胡玉真忍不住惨叫一声,娇娜的身形像断线风筝般向下跌落。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条娇小的人影风驰电掣,不知从何而来,倏然间凌空将胡玉真接住,避开黑轿,然后向旁飘落地上。
林峰暗叫一声:“糟了!”定神看去,只见凌空将胡玉真接住的竟是风华绝世,美若天仙的陈若岚。
陈若岚此时已轻轻地将胡玉真放落地上,她那张一向贞洁无比的秀脸上,此刻已如雨打梨花般泪水滂沱,既急且痛地哭叫道:“玉真姊姊,玉真姊姊!”
这几声哀叫,竟使两场正在进行中的生死搏斗 那间停止下来,一时鸦雀无声。
修罗密手谢辰忽然失去了一向所有的自负和矜持,很快地撇开了沈宇和黑衣人,急步奔向了陈若岚和胡玉真。
走近一看,只见胡玉真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面白如纸,胸前的罗衣透出了一大块惊人的鲜血。
谢辰忍不住颤声道:“玉真……”卜一声跪下地去,将胡玉真抱在怀中,连声叫道:“玉真,玉真……”
胡玉真倏然睁开了失神的的眼睛,虚弱地哼了一声,道:“你……去找那……那个勾魂使者尹……尹珊吧!还管……管我作什么?”
谢辰忽然涨红了脸,道:“玉真,我敢对天起誓,这些年来,我的心中就只有你一人!”以谢辰的为人和个性而言,能说出这种话来,确实不易。
胡玉真惨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凄惨的笑容,张口想说什么,但突然间全身一阵抽痉,声音哑然而失。
谢辰大吃一惊,伸手一探,胡玉真竟已是脉息全无。
他轻轻地将胡玉真放下,然后猝地站起来,面色铁青,一语不发地死盯着那顶黑轿子。
所有的人都像被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所窒息,目光全集中在谢辰一个人的脸上。
突然,谢辰纵身而起,竟和刚才胡玉真一样,运剑护身,直扑那顶黑轿子。
谢辰剑上的造诣,自非胡玉真可比,只见一层耀眼的剑光将他全身罩住,然后匹练似的倏地射入黑轿之内。
跟着黑轿之内响起一阵惊人的击剑之声,轿顶上很快地弹出一个人影来。那被弹出来的人影在半空中似是挣扎了两下,然后很快地掉落地上,一动不动。
在场诸人,莫不是当今一流高手,目光何等凌厉,早已看出在轿内被弹出来的人就是修罗密手谢辰,而且看上去显然是已经中剑毙命。
大家心中都不禁为之一震,就在这时,那顶神秘的轿子忽然走出一位荣华富贵的中年妇人来。
陈若岚眼看胡玉真和谢辰两人先后丧生,而这两人和她都有深如瀚海的渊源和恩情,一时只感到摧肝裂胆,痛不欲生,此时一眼瞥见轿内走出来的中年妇人,不禁惊叫一声,颤声道:“原来是你!怎……怎会是你?”
那中年妇人表情麻木,对陈若岚的叫声似是充耳不闻,手提着那把“奇祸”短剑,径自行到修罗密手谢辰的尸体旁边,低头凝视着谢辰。
谢辰早已气绝而死,但胸前的鲜血仍在泊泊外流,显然的,在他纵身扑进轿内之时,对方剑招太过毒猛,而且正中了他胸前要害之处。
中年妇人凝视着修罗密手谢辰的尸体,突然间发出一声摧肝裂胆似的厉啸,倏地转过身来,一双通红如火的凤目,凛然扫视众人一遍,然后突然纵身扑向了尘大师,手中短剑幻起一道惊人的寒光,直射向了尘大师的胸前要害。
了尘大师大吃一惊,喝道:“好恶毒的妇人。”举起手中的大杖锤,猛然迎向对方的剑光。
了尘大师似是恨极了眼前这妇人,是以一出手便用足了十成功力,沉重的杖锤夹着惊人的风雷之声,准备一举将对方砸成肉酱。哪知杖锤出手,竟无着力之处,而对方的剑气忽然穿过了自己威猛的杖势,直向自己胸前要害之处迫到。
了尘大师心中大骇,此时才算完全明白胡玉真何以不顾危险要夺回“奇祸”短剑,又何以会痛骂自己一顿。危急中了尘大师连忙猛提一口真气,身形闪电般向后暴退,险险躲过对方要命的剑锋。
中年妇人又是一声厉啸,如痴如狂的又举剑猛扑了尘大师。这次了尘大师已心存警惕,看准了对方的剑势才举杖迎击。
剑杖相触,发出“波!”一声响,“奇祸”短剑竟如削腐草,一下子将了全大师的杖锤从中削断,凌厉的剑势略为缓了一缓,继续向了尘大师的头顶劈下。
了尘大师心中大骇,暴喝一声,身形硬生生地向旁横闪一步,只感到左边肩胛一凉,一条手臂已被中年妇人的短剑削下。
在场众人,莫不大惊失色,了尘大师手中的杖锤乃纯钢打造,粗如臂大,那把“奇祸”短剑长不及尺,竟能削之如败筝,而以了尘大师的身份和武功何等崇高,交手不过两招,竟被对方削去了一条手臂。
了尘大师毕竟是罕世高手,临危不乱,左肩感到一阵剧痛之后,立即运气封血,同时施展出少林赶蝉步法,一下子向旁泻出丈远。
中年妇人凶性一发不可收拾,厉啸一声,舍开了尘大师,扑向旁观众人。
沈宇大吃一惊,正想赶上去出手相助,但临近的那名长发黑衣人却突然发难,断刀猝然攻向沈宇。
就在这时那四名护轿的黑衣壮汉,亦已采取了行动,四面散开,各自找寻扑杀的对象。
小小的一块山顶平地,顷刻间杀声四起,那中年妇人手中的“奇祸”短剑,如雷电奔驰,眨眼间惨叫连连,血肉横飞。
沈宇心中既急且怒,手中长剑奇招迭出,说也奇怪,那黑衣人的武功似已大减,交手不久,立即被沈宇的剑招迫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此时,散开的四名黑衣壮汉,其中一名居然扑向了席地而坐的艾琳,艾琳已目睹全场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心中不由恨极了这伙人,不等对方走近,手中的软鞭早已飞卷而出。
“叭”一声响,飞出的长鞭结结实实地打落黑衣壮汉的身上,黑衣壮汉被打得踉踉跄跄,但却是连哼也不曾哼一声,举刀继续向艾琳迫来。
敢情是艾琳的体力未复,击出的鞭法虽然奇奥,但却没有多大力道,而且那黑衣大汉本身看似早已麻木不仁,是以中了一鞭,竟像没事一般,只不过迫向艾琳的速度不得不由快变慢罢了。
艾琳见一鞭竟没有将对方击倒,第二鞭跟着出手,这一次是攻向对方下盘,只见长鞭像灵蛇般一下子将黑衣壮汉的足踝缠住,用力一扯,黑衣壮汉猛一跤掉落地上。
可是黑衣壮汉才跌落地,却又一跃而起,继续向艾琳迫近。
林峰正和另一名黑衣壮汉交上了手,他的武功自从得过厉斜的指点之后,已大有进展,虽然一时之间仍无法将对方击毙,但却是占尽了上风,他一边跟黑衣壮汉动手,一边仍有暇留意四周的情形,此刻目睹艾琳情况危急,立即运刀将对方迫开,然后纵身跃向艾琳身前,挡住了黑衣壮汉迫向艾琳的去路。
林峰经常听师傅沈宇谈到艾琳的种种,此刻一看她手中的银鞭,便知道她就是师傅的意中人无疑,但艾琳却未见过林峰,更不知道他是何许人。她生性高傲,此时见一个大男人冒冒然的跑过来帮自己的忙,不禁大怒,娇声叱问道:“你是什么人?”
林峰被问得一怔,但一时却无暇回答,眼看黑衣壮汉已抡剑劈来,立即挥刀招架,一边慌忙答道:“我是师傅的徒弟!”
艾琳不禁噗哧一笑,想起此人来时曾向沈宇跪拜,心想:“我今天怎么这样胡涂?”但转念又想到这人说话比自己更加胡涂,当下再次叱道:“谁是你的师傅?”
林峰刚才只顾回答艾琳的问话,致被黑衣壮汉抢了先机,有点手忙脚乱,但闻言仍恭恭敬敬答道:“南京镖局总镖头沈宇便是我家师傅。”
艾琳哦了一声,道:“原来他就是你的师傅,看在他的面上,我姑且饶了你这一遭。”说着话,一眼瞥见林峰危机百出,立即“叭”一声打出一鞭,向黑衣壮汉的足踝缠去。
黑衣壮汉似是知道有林峰在场,已万万不可再被对方的长鞭缠倒,急忙纵身向后退开。林峰立即把握机会出招,抢了先手。
沈宇和黑衣人动手拚斗,一直在担心艾琳的安全,高手过招,最忌分心,幸好黑衣人的锐气似乎已大不如前,他始终能占住优势,此时一看艾琳那边已有林峰相护,不禁精神一振,心无旁贷,招式一变,长剑幻起朵朵惊人的剑光,直向黑衣人胸前汹涌而至。
这一招剑式如虹,以正常情势判断,黑衣人只有左右横闪来避开中宫的受攻,哪知黑衣人竟大勃常理,厉啸一声,不避反进,断刀迎头向沈宇劈下。
这是玉石俱焚的打法,若是刚才那种情形,沈宇必定被迫先行自救,但此时黑衣人的刀法已大大失去了刚才那种凌厉无比的气势,沈宇不禁冷笑一声,长剑白光暴射,不等黑衣人的断刀劈到,已抢先一步贯穿对方的胸部。黑衣人惨叫一声,身子摇了两摇,颓然倒落地上,当场死于非命。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黑衣人的惨叫之后,近处跟着连声惨叫,令人毛发耸然。
沈宇心中一惊,循声望去,原来那中年妇人似乎凶性又陡然间加炽,短剑飞舞,竟然把一伙旁观之人悉数杀尽,只剩下一个庄稼汉装束的中年男子,正在游身疾走,中年妇人持剑穷追不舍。
那庄稼汉身法奇异,中年妇人虽然苦苦追杀,但他始终能保持在她的剑气之外,未被对方所伤。
除了艾琳和林峰之外,此刻仍有三名幸存者,那就是了尘大师、陈若岚和那名妖艳的女郎──勾魂使者尹珊。
了尘大师左臂已被削断,身受重伤,此时已退得远远的,席地而坐,正在运功止伤。那妖艳女郎原先则和林峰那样,被护轿的两名黑衣壮汉所围攻,自林峰撇开对手前往护救艾琳以后,那对手便就近攻向尹珊,变成了以一敌三的局面。陈若岚则满怀怨切的守着谢辰和胡玉真两人的尸体。
勾魂使者尹珊原本和两名黑衣壮汉对打已感到有点吃力,此刻再加上一名对手,更加是险象百出,处境危殆万分,但正因为这样,倒也免了一劫,那中年妇人没有找上她,只顾穷追那名庄稼汉。
那庄稼汉的身法奇异,带着中年妇人绕圈疾走,眨眼间风驰电掣般走了好几圈。
沈宇心中一动,暗忖道:“此人的轻功造诣特高,他大可以脱身逃走,或将这女煞星引开,但现今何以竟留恋不舍,存心要带这煞星在此地穷兜圈子……”
念头未了,突然传出一声惊人的厉啸,原来那中年妇人已被逗得凶性难禁,猛然间舍开庄稼汉子,转身扑向沈宇。
沈宇不敢大意,眼看对方凌厉的剑气向自己迎面涌来,立即施展出“柔情剑法”,一招“天蚕作茧”,长剑化作万缕剑丝,向中年妇人撤散过去。
这一招柔情剑法中的绝招,沈宇已是数度使用,熟能生巧,心中甚有把握可以将对方缠住,哪知剑茧才出,对方的奇祸短剑突然变成一道惊人的雷光,锵锵数声,那千丝万缕似的剑茧,竟然被削得满天缤纷,沈宇但觉手上一轻,长剑早已断去了半截。
说时迟那时快,“奇祸”短剑迫出的惊人雷光,乍隐倏现,继续向沈宇胸前电射而至。
沈宇心中大骏,没想到“奇祸”短剑落在这妇人手中竟能产生如此惊人的威力,暴喝一声,尽毕生所能,撤身暴退。
饶他沈宇撤身得快,但胸前仍感一凉,已被雷光触及,仅只轻轻一触,胸前长衫已被“奇祸”短剑对开划破,且隐约可看到胸前一道长约寸许的血红剑痕。
沈宇惊魂未定,那中年妇人身形一闪,又像鬼魅般窜近沈宇,“奇祸”短剑再次暴射出一道惊人的雷光,向沈宇胸前涌到。
沈宇手中仍持有半截断剑,但已不敢再举剑招架,而胸前的剑伤,一时又使他无法将真气提聚以纵身后退,正在生死俄顷,千钧一发之间,突然感到腰间一紧,一股力量使他身不由自主向后飞跌出去。
身形落地,却刚好是在艾琳的身前。原来艾琳目睹沈宇情况危急,忍不住长鞭出手,缠住沈宇的腰间,陡然间将他拖走。
艾琳急急问道:“你伤得怎么样?”
沈宇有满腔的感激和欣慰,却是无暇细说,身形落地,便急急留意中年妇人的动静,但他定神一看,却又大感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