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关洛风云录 » 关洛风云录全文在线阅读

《关洛风云录》第47章 昴日玄阴剑气腾卷,猿公魔手虹影纵横

关灯直达底部
  上章说至朱玲虽则使出玄阴十三剑中,“天狼中矢”之式,破去唐紫琼的攻势。可是觉得十分费力,因为一来唐紫琼使的是削金切玉的白虹宝剑,二来她的昴日剑法,乃是南天武林第一剑派的绝技,另有威力神奇之处。朱玲并不知道对手剑法如是利害以及来历,禁不住心中忐忑起来。
  唐紫琼其实并不比她好多少,因为方才那一式本是昴日剑法最为厉害的三大追魂剑之一,每一招都有连环三式变化,可是当她使出第一招时,已被敌人破开,下面连环的式子竟续不下去。这情形和当日练剑时,天退星吴旭傲然地告诉她的话不符。吴旭当日说,只要她功力较深,使出这三大追魂剑式任何一式,都足以使敌人应付维艰,高明的虽不一定死伤,最少也得逃开十丈八丈远。然而现在剑式刚刚用上,便被敌人破解掉,下面的变化竟使不出来,这教她焉得不骇。
  两个人这刻都极为小心地对瞧一眼,迈步盘旋。旁边的几个人在这霎时分合之间,已觉察出双方俱有为难之处,这一场正是旗鼓相当的厮杀,于是都由不得紧张起来。毒蛟林源那么冷峻的面孔上,也忍不住流露出担心焦灼之色,低声模糊地道:“真想不到她竟有如许身手,我们都老了,英雄尽出少年……”髯龙劳拱却满不是意思地睁眼去瞧斗剑。
  场中两人倏然由分而合,只见唐紫琼玉臂挥处,激起白虹千道,剑风如丝,却是冷侵肌肤。朱玲沉气凝神,拿捏时候,俟得剑光罩体,相差不过黍米之间,倏然身剑合一,疾地从剑气如虹中冲上半空,只听唐紫琼惊噫一声,也自化作白虹一道,跟踪飞起,恰似是衔尾而飞的两道剑光。
  两下离地约有两丈,忽见朱玲翻剑一击,唐紫琼也自抖开宝剑,映起千重剑气,两剑一触,朱玲身形如飞絮受风,轻飘飘又上升了数尺,唐紫琼却挟着一溜白光,疾泻下地。
  毒蛟林源等都看不清楚,以为唐紫琼受伤,一齐把心提到腔口,定睛看时,唐紫琼面色紧张凝重,稳立地上,剑尖微吐,等候敌人落下。
  白凤朱玲清啸一声,剑光一划而下,在快要到达敌人那一顷间,手中剑已变了几处方位,虚实莫测,这一式原是玄阴十三剑中的“黑牛犁田”的变式,极是阴毒辛辣。
  唐紫琼似是知道厉害,不敢勉强去破敌人剑式,白虹剑骤然猛挥,宛如平地涌起一株火树银花,护身拒敌。这正是昴日剑法中三大追魂剑之一“魄悬穹苍”之式,一连三个回环变式,便涌出万朵银花来。
  朱玲但觉敌人竟无半丝空隙可寻,剑尖一触敌人银光,已自飘然落在一旁。
  要知天下无论哪种秘创剑法,都会在有意无意中遇到相生相克的情形,再加上使剑的人本身功力机智阅历等条件,便产出各种不同的结果。论起南天正宗剑派的点苍剑法,比之玄阴十三剑,正好是各不相克,每当唐紫琼使出昴日剑法的绝招时,朱玲总能履险如夷,可是朱玲第十一式能引发磁力的妙招,却也无法使开。要是她连末后两式都会使,能够生出正反先后天真磁引力,则无论如何唐紫琼非立败当场不可。此刻一则两人年纪相若,虽然朱玲较之功力为深,但其他方面都差不多,而唐紫琼更胜在持有威力极大的宝剑,抵消了功力相差之处。眼看这一场拼斗,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魔剑郑敖本身是使剑的好手,不意看到两种称霸武林的秘传剑法,禁不住跃跃欲试,恨不得也斗一场。一方面又知道朱玲无克敌制胜的把握,手心里不觉捏住一把冷汗。
  这时场中朱玲、唐紫琼又由分而合,各展师门秘技,拼将起来。一时剑气纵横,日色无光。两条人影迅如鬼魅,疾若飘风地起落进退。朱玲屡屡挟起一溜剑光,冲过敌人剑网,却总不闻剑刃相触之声。这两人纯是以师门无上剑法的奥妙,作那舍生忘死的斗剑,由此也可见出这两家剑法奥妙之处。
  足足拼斗了一个时辰,天色已到了巳午之交,阳光渐渐强烈,虽然在这秋寒时节,并不灼热,却映射出万道剑光,白气漫天撩闪。
  朱玲强自提住真气,却知道自己内力消耗过甚,不能久持。对方唐紫琼也是生平第一次逢着如是强敌,她功力本不及朱玲,故此真力消耗的情形,不见得比朱玲好到怎样。鼻翅儿翕动着, 香汗已微微涔出额间。
  正在斗得难解难分,两人都像骑上虎背,不能罢手。忽然湖边传来洞庭帮警哨及叱喝之声。除了还在厮杀的两人无暇分心之外,其余的人都一齐讶然顾视。
  只见一艘双桅船直向岸边靠来,船首站着四五个人,都一齐直着眼睛瞧着岸上。敢情是那彩霞彻天的剑光虹影,把他们吸引过来。
  船头其中一个中年人大声招呼道:“在下是荆楚刘兼,路过此处,偶见高手比剑,故此前来瞻仰秘技,并无他意……并且立刻离开,请勿误会!”
  荆楚派是湖广出名的武林一支,自从荆楚三太保隐退之后,便是云梦双侠最负盛名,这自称刘兼的正是云梦双侠中的老大。和洞庭帮素常是河水不犯井水,互相闻名。毒蛟林源一听是云梦双侠,便发出号令,刚好将飞棹阻截的帮众止住。那艘双桅船转眼便靠在岸边。
  船上的人谨守规矩,没有移动分毫,其实他们靠岸已经不合,只因仗着荆楚派在湖广处处都有交情,又却不过他二弟子罗章苦苦央求,因为罗章曾从衡山猿长老学过猿公剑法,成为荆楚派最近唯一突出的异葩。他们在湖面看到岸上正有人斗剑,剑法之诡奇和迅疾,简直前所未见。尤其罗章以剑揎长,更是见猎心喜,于是忍不住苦苦央求。同时刘兼本人也心动不已,想见识见识是哪里的高人异士,于是一径驶过来。这刻知道一方是洞庭帮的人,另一方可不知是谁,禁不住悄悄道:“奇怪,洞庭帮几时有这么硬的剑手?看来我和林源这一辈也得让一头。那一个又是谁呢?他们身形太快了,看不清面目。咦那是……?”他本想说出“那是什么剑法”的疑问,可是终于矜持地忍住,不好意思说出来。
  罗章全神贯注,竟然看出一点端倪来,敢情当年随着师父往衡山拜见猿长老,那猿长老本是衡山派硕果仅存的老前辈,连云梦双侠的师父荆楚三太保那样厉害的人物,也较之低了一辈,这猿长老的年纪辈分可想而知。荆楚派本是衡山的支派,猿长老自己物色了多年,还没有寻到一个能传猿公剑的人,这时见到罗章,便十分欢喜,认为他的心术品行以及天资,都可传这稀世的剑法,于是留他在衡山七年,除了用灵药洗毛伐髓,扎下内家根基之外,那套剑法,已经倾囊传给他了。罗章下山不久,人家便送了个飞猿的绰号给他,而他因为跟了猿长老几年的缘故,反而认得武林罕见的古老昴日剑法来,可是仍不知对方是何来历。
  白凤朱玲久战无功,暗自着急,估量自己已不能支持多久,暗惊对方单凭那套剑法的力量,便使自己玄阴十三剑不能一气呵成地施展,那最厉害的真磁引力老是无法使出,再这样耗下去,势必力尽而败。于是细长的眉毛紧锁在一起,眼珠乱翻,想着用什么诡计。
  忽然双方都弛缓许多,无复适才人影疾闪的情势。敢情是阳光强烈照耀之下,两人都同时觉得气乏,便挡不住耀目的剑光,不知不觉都缓慢了。
  朱玲眼珠一转,决定冒险使坏,以便击败敌人。就在旁边众人担心害怕之时,忽听朱玲清啸半声,剑光刺空而起,倏然打个电闪般倒射而下,唐紫琼奋起真力,使出“魄悬穹苍”的追魂剑法,平地冒起一株火树银花。只见朱玲吐剑一刺,忽然身形定在半空,原来这刻两剑相交,粘在一起,情形就像唐紫琼把她举在半空似的。
  魔剑郑敖叫声不妙,想不出何以朱玲会落在这种圈套之中,因为这刻迫得双方纯用内家真力拼命不可,只要先撤剑,便危险万分,而朱玲纵然内力较胜,但悬身半空,已吃了大亏。唐紫琼心中大喜,自知已占了上风,内家真力从白虹宝剑上传出去,更觉从心如意,剑身上微微震动,和朱玲微震的宝剑相触,发出轻微而刺耳的声音。
  两人四目互视,朱玲是头下脚上,单手持剑支住,这时忽地向她蹙眉苦笑一下,大有无可奈何的样子。
  唐紫琼芳心一动,禁不住眼皮微垂,目光极快地闪开一下。
  朱玲已抓住机会,蓦然用全力下压,唐紫琼猝然一惊,也拼命运全力支撑住,眼睛中露出怒气,狠狠瞪着朱玲。脚下却受不住力缓缓绕起圈子。
  转了大半个圈子,朱玲忽然双脚蜷缩,唐紫琼但觉那强烈的阳光随着她的脚动处,直射入双目中,幻起一片光彩。
  白凤朱玲“嘿”的一声,铮然微响中,已荡开敌剑,飘身下地,唐紫琼凭着敏锐的反应,退开数尺,手中白虹宝剑三不管使出昴日剑法中第三手追魂剑法,一招“龙角插戟”,剑光遍体绕生,护住全身。哪知朱玲这刻缓开手,剑光划起一道长虹,匝地打个大圈,竟是第十一手玄阴剑法“长虹吐焰”的招数,那真磁引力蓦然发出,“咝咝”怪响起处,唐紫琼失声一叫,跌撞出圈子去,手中宝剑已让朱玲粘在剑上,还像灵蛇般颤动。
  这几下动作说时费时,其实不过指顾之间已经使完,魔剑郑敖当见朱玲落地时,还未及脱口欢呼,唐紫琼已失剑跌撞开去。
  这一来不但毒蛟林源髯龙劳拱与及银鳝廖潜三人大惊失色,便湖边船上的罗章也禁不住脱口惊噫一声,深深佩服朱玲的机智和前后那一手怪剑。
  飞猿罗章一手按在剑把,回眸问道:“师父,徒儿想去和那人较量几手,未知师父可允许否?”
  刘兼低叱一声,飞猿罗章立刻垂下双手,不敢做声,但仍掩不住面上渴望的神情。刘兼须视众人一眼,一个是大弟子余宏,以及衡山派的谢超。这人算起来和刘兼同辈,但年纪较轻。他们面上都露出同情罗章之色,却都不敢说什么话,敢情他们都以飞猿罗章得到猿长老传授力光荣之事,恨不得他显显身手,为本派挣点面子。
  刘兼道:“我并非胆小拦你,可是我们身上有事,而且此人看来出自名家,绝非等闲,你无必胜把握……”他忽然停口沉吟一下,若有所悟地瞧着罗章,再道:“此人怕与石轩中不相上下,你去试试吧,但说话要谦逊点,别胡乱开罪人……”
  罗章大喜过望,行了一礼,答应着便跳下岸去。刘兼悄悄叹口气,对谢超道:“章儿自从学成剑法,老是想碰一碰使剑的名手。这番我们往武昌去,怕也未能和石轩中交手,就让他历练一番也好……”
  飞猿罗章身形震动,宛似灵猿跳掷,眨眼间已到了砂地。
  白凤朱玲垂剑拄地,暗中调气休息,魔剑郑敖站在一旁,持着自己的白虹宝剑,赞叹地看着朱玲。
  飞猿罗章一径走到毒蛟林源等人面前,拱手道:“在下是荆楚后辈罗章,只因适才得见妙绝人寰的斗剑,故而见猎心喜,急欲向那一位兄台讨教几手,未知会否妨碍帮主之事?”
  唐紫琼咬着嘴唇正在发愣,这刻禁不住觑他一眼。罗章连忙谦逊地向她拱拱手,道:“姑娘的昴日剑法精妙已极,可惜中了诡计,算不得落败。”这几句话宛如一剂灵效无比的药剂,登时使她的闷气平下,可是她还在喘气,一时没有回答,只感激地瞧着他。
  毒蛟林源可听出一点道理来啦,心中电光火石般忖道:“我以为荆楚派瞧林某不起,竟敢派个小辈来混场,敢情此子并不简单,我连师妹使的是什么剑法也不知道,他可瞧出来历,凭这一点,我得怂恿他去斗一场,唉!真个英雄尽出少年,怎的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年轻的好手,比我们这班老的更厉害?” 口中立刻大声道:“罗兄别多礼。并没有妨碍我们的事,尽管请便好了!”
  飞猿罗章招呼打到,便翻身走到朱玲他们面前,满面含笑地抱拳为礼道:“小弟是荆楚飞猿罗章,适才见兄台剑法绝妙,在下不知天高地厚,胆敢来向兄台请教儿手,未知兄台是否赏面。” 朱玲不等他说完场面话,在鼻中怒哼一声,却因为正在调气纳息,不便说话。
  魔剑郑敖也有同感,气冲冲地叫道:“姓林的你是洞庭帮主,怎么说了话不算数?”
  林源大声道:“谁说话不算数,你们的船已预备好了,本帮主岂能言而无信?”
  郑敖愕然道:“那么这……”他用剑指着罗章,一时说不出。瞪了罗章一眼,只见他相貌清朗,五官极是端正秀气,一望而知是端正之士,年纪又轻,竟是和自己朱玲等同龄的人。
  飞猿罗章赶快接口道:“小弟并非与林帮主一道的,只因乘船经过,望见剑气霞彩,小弟也曾练过几日剑,故此一时兴起凑上一脚,想讨教高明,实无他意,料兄台等不会因此见怪吧?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魔剑郑敖听了他的解释,又见他说得谦虚,当下不觉平下气,报了姓名字号。
  罗章道:“啊!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魔剑郑兄和褚兄,小弟有缘相识,实在荣幸。”
  郑敖看见朱玲眼中神光渐足,那神气和顷间大不相同,这才发觉她先前已是内力运耗过度,精疲力竭。于是问道:“褚老弟,你以为怎样?”
  朱玲咽一口唾沫,元精已遍运百骸一周,精神恢复,忽地尖声道:“姓罗的你既是技痒,要和我较量一下,很好……可是你师父是谁?练了多久的剑?”
  飞猿罗章忽然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因为朱玲外貌俊美非常,却说出这种话,好像破坏了一种和谐,使他很不舒服。而且朱玲又流露出甚是轻视的口气,好像非当世名家的弟子,不足以和她比划似的。心中也暗自生气,当下答道:“我是荆楚派云梦双侠的门徒,只练过七八年剑,褚兄以为可以赐教么?”
  魔剑郑敖这时受了唐紫琼的教训,再也不敢轻视天下士,最少在目前他不敢轻视,插嘴道:“原来是云梦双侠的高足,郑某久闻云梦双侠威名。”
  白凤朱玲微哼一声,定睛打量罗章几眼,移开眼光瞧向那边, 正好碰着唐紫琼的眼光,禁不住皱皱眉头,大声道:“喂,我们的船呢?我们要赶路哪!”
  飞猿罗章立刻脸上热辣辣一片,他虽是为人正派,讲究礼貌,但少年心性,到底好强争胜,这刻可受不了这种奚落的气,倏然沉下脸,含怒说道:“既然罗某被人瞧不起,可也不讲什么礼数了,我罗某……”
  “你罗某怎样?”朱玲截断他的话,“难道说要强留着我们么?”
  “正是这样!”飞猿罗章飕地拔出青光闪闪的青钢利剑,退后两步,“好歹也得见识两手!”
  朱玲看到他剑上的颜色,宛似石轩中的青冥宝剑,禁不住心头一跳,尖声道:“你的剑是什么剑?是不是石轩中的青冥剑?”话一问出口,忽又觉得自己太糊涂,怎么会这样询问起来。
  罗章颜色微变,道:“什么石轩中的青冥剑,你以为罗某使不得这剑么?这剑虽是凡剑,但总有时候会碰上石轩中!”
  朱玲瞪眼道:“你想找他去碰剑?他就在武昌,为什么你不去?”
  “我正是去武昌寻他,你又怎样着?”
  魔剑郑敖见他们口角起来.而却是不明不白的口角,便道:“褚老弟你干吗?他既要比划一下,那就比吧,要不要我动手?”
  “不!”朱玲尖声叫起来,但忽想起什么似的改口道,“好,好,郑兄你动手,但剑下别留情……”
  郑敖笑一下,迈步走前,向罗章点点头,道:“郑某先奉陪几招,你意下如何?”
  飞猿罗章固执地摇摇头,目光如利刃般盯着朱玲。朱玲道:“郑兄他只瞧得起我哩!”
  郑敖愠然道:“呔,罗章你敢小觑于我?莫怪我剑下不留情,看剑!”喝声中一剑刺去,罗章转睛一瞥,只见敌剑疾找左肩,急忙举剑招架,白光一闪,敌剑已改奔右胸,端的神速迅疾之极。
  飞猿罗章喝声:“好!”青光闪处,纵起丈许,接着化为一溜青光,急泻劲袭。
  “又是个厉害家伙!”郑敖心中掠地想着,手中白虹剑一式“雪峰毯”似攻似守,欲进还退。
  罗章吃一惊,觉着敌人身法怪异,而那道白森森的剑光也极为特别,一定不是普通宝剑,立地目光鸷射如隼鹰下搏,蓦然探剑一点,身形腾空而起,这正是二十八手猿公剑中“小猿坠枝”的绝妙解数,讲究的是似跌而腾,专借敌人兵刃之力,一路跳荡腾越,俟机搏击,的是厉害之极的招数。
  魔剑郑敖暴喝一声,一道白光从左手电射而出。罗章像只灵猿般在空中打个滚,青光急射而下。却见那道白光拐弯跟着追射,这边白虹剑幻起一团光环,夹攻上去。
  好个飞猿罗章临危不乱,腰上垫劲横滚开三尺,恰好将下坠的距离缩退了尺许,就在下面白虹剑影未到而上面飞剑已罩下之时,抽剑一击,荡开飞剑,跟着已探剑点处,身形复起。可是这次不是向上起而是斜刺里落向地上。
  利剑破空之声已跟踪追至,他目光一瞥,原来那道飞剑已化为两口,分袭上下两盘,敌人仍站在原处。心中怔了一下,忖道:“这是什么剑术?怕是障眼法吧?怎的一下子又化为两口飞剑?若再多变几口出来,我真个忙不开手啦!”心里想着,手中青钢剑挥处,猿公剑中“自解金铃”的招数,伛偻着身躯地封住门户。
  魔剑郑敖两番想削断敌人的剑,都没有得手,暗暗惊讶,这际身形如旋风疾卷,冲到敌人正面,白虹剑带起锐利风声,疾吐急刺。左手的飞剑也自分道夹攻,登时白光凌空飞舞,攻势凌厉异常。
  那边的髯龙劳拱是吃过他苦头的人,见到这等招式,也自认了输数。
  罗章引吭长啸一声,声音清越异常,宛如深山老猿,攀枝长啸,苇塘中几只水鸟,扑翅惊飞,晃眼间没入湖中烟波远处。
  啸声中已展动身形,使出天下知名的猿公剑法,眨眼间幻起一道青光,星抛丸掷般敛然来去,那种奇突的起落和所走的方向,都教人捉摸不定。
  魔剑郑敖却是飞起三道白光,纵横上下,四下拦截进招,也是使人眼花缭乱之极。
  强烈的阳光照在这四道剑光上,越发呈现缤纷夺目的奇景。观战的人不约而同地退开老远,让出大片地方给他们施展。船上的人不知何时已上了岸,聚立在另一面观战,霎时显得十分热闹。
  猿公剑法虽然天下只有这一支,但名头极响,不像鬼母的玄阴十三式,天退星吴旭的昴日剑法,或是万里飞虹尉迟跋自创的魔剑那样少人见过。故此当飞猿罗章一施展开猿公剑法,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来历,甚至都知道衡山派除了猿长老擅此剑法外,并无第二人能识,因此推想出罗章一定是传自衡山猿长老。
  朱玲忖道:“那厮方才自称是什么云梦双侠的徒弟,料不到竟然传了衡山猿公剑法,怪不得敢和我过招。哼,算你够运气,没有跟我动手,否则你这似矫捷见长的猿公剑法,碰上我的游魂遁法,管教你有如背上长了大疽,摆脱不了。不过,郑敖的魔剑也无妨碍,充其量落得混战一场,斗斗长力。哎呀,不行,如果斗长力,郑敖一来功力不甚深厚,二来方才用力过度,未知复原了否,这倒十分可虑……”
  魔剑郑敖这刻已用上全身功夫,那两口飞剑因有地势施展,而且对方又是迸跳无定,更能发挥追击的威力。至于手中的白虹剑,也自使出魔剑中最诡谲怪异的招数,有时一柄剑幻化作无数柄,罩住敌人身形。可是飞猿罗章的猿公剑法的确非同小可,虽是普通的青钢剑,却能挥霍飞舞,忽前忽后,使敌人没法子拦截住,但到底不免攻势较少,闪避时居多了。
  一向夜郎自大惯的洞庭三水怪之二,此时俱是心中沮丧,另外髯龙劳拱也觉得很是灰心。他们想不到今天会在洞庭湖边僻之地,目睹两场鬼惊神惧,天地变色的斗剑。尤其是全都是二十左右的少年男女,而剑法之奇诡精微,武林罕见。
  这当中以白凤朱玲和唐紫琼两人是专练剑的,自然比之旁人更为瞩目注意。唐紫琼这刻已暂时忘却负败之辱,一心一意去揣摩场中两人的剑法。朱玲却不是研究剑法,细长的眉毛时皱时宽,眼珠浮转不定,像在寻思什么计策,可是表情好看得很。
  也不知打了多久,朱玲蓦觉腹中空虚,饥肠叫将起来,看看地上日影,才发觉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未时,即是郑敖和罗章已剧战了半个时辰有多。心中知道他们所使的全是最上乘的剑术,最是消耗真力。若他们功力已深,则自然能够因力生力,打个一日一夜也无所谓。但功力既未到火候,所使的又是最上乘的功夫,焉能不很快地消耗尽气力?故此朱玲心中甚是焦躁,但一时又想不出办法来。
  这时旁边的人都能够看见斗剑的两人露出疲态。飞猿罗章是生力军,犹自未露窘态。但魔剑郑敖却因久战之师,岂能比新羁之马!额上和鼻尖都有汗珠凝住,闪闪生光,看来快要因气力不加而败阵。
  魔剑郑敖自从黎明时,被峨嵋阴无垢的七煞剑法,因相克和功力火候都差得太远,打个狼狈不堪后,心中老是觉得有个不安的疙瘩,因为自从出道以来,可说是未逢敌手,更别说输给人家。但除了阴无垢不算,现在又碰上好些年轻的好手,即如现在苦战不休的敌人,叫他进退不得,虽则在招式上略占上风,却没法拾下敌人,反而因气力之故,被敌人用死缠烂打之法,弄得欲罢不能;眼看又是不吉的结局,不由得怒气冲天,几乎得呕血出口,忽然朱玲在旁边低低叫一声,他练就了两心魔功,擅于一心两用,分神瞧她一眼,只她满脸是诡异的笑容,用手指示意一下。一个念头随着她的示意浮光掠影地闪过心头,禁不住开颜一笑,得知她的妙计。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