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洛风云录》第40章 金针剑气一凤施妙计,铁牌刀光群雄陷重围
上章说至白凤朱玲,随着徐元盛报讯之后,现身于邵元厅中。
这时,朱玲诈作使用金针,把神手常公仲吓了一大跳,跟着已回身拦住追扑而来的田光,手中长门剑分开双钩,分心刺入。
乡间的屋宇,俱都占地宽敞,这大厅地方不小,虽然加上朱玲共是八人,仍有极大地方可以施展。
田光曾经两度夺剑不成,当下已深信名传天下的一凤三鬼,果是平生未见的劲敌。这时双钩斜封,但敌人剑尖已经探进来,寒风拂面,形势大是不妙,嘿然喝一声,反身旋开数步,堪堪避过一剑,他乃是关洛第一位镖头双戟李照的师叔,身手自是不弱,却也险险立即负伤落败。
朱玲身法奇妙,晃眼之间,已闪在闵世华面前,剑挟寒风,刺向他胸膛,闵世华砍山刀已捋在手中,却不招架,疾地退后。只见剑光闪处,急划侧面的薄公典。招数太快,后面的田光刚刚举钩想重新扑来,朱玲已连攻了两人。
薄公典乃是西凉派宗主移山手铁夏辰,手下四大弟子之一,他们这一脉俱以力量沉雄见胜。这刻他并不如闵世华所想一般,将朱玲留给田光独力收拾,一见剑光划到,手中呛啷啷响处,那柄九环刀已使出黄沙刀法中,“平地青莲”之式,绞剑削臂。
朱玲见他出手疾迅,招数精奇,知道也是把好手,眸子一闪,手中长门剑已撤回来,忽如长虹飞度,追刺闵世华。左手反掌一扬,一线金光闪了一下,侧面立刻有人哟了一声,“咕隆”倒地。
闵世华来不及看倒地的人,手中砍山刀斜劈而出,势猛力沉,朱玲哪会与他以硬相拼,玉腕翻处,丧门剑忽地从胁下推出,正好挑在急扑而来的薄公典九环刀上,“叮”地微微一响,那柄挟着千钧力气的刀环大刀,软软滑开。田光双钩这时已经攻到,他被朱玲飘渺莫测的身法,使他直到现在才能够追扑到和递招。朱玲头也不回,忽然一矮身形,竟从双钩之下,倒退出田光身后,这一来,反而变成田光拦住闵世华和薄公典两人。田光老脸通红, 羞忿难忍,右手钩反手急劈,却劈了个空。
徐元盛已抱起受伤倒地那人,原来是送了丧门剑给朱玲使用的谢超,他失剑之后,心中那份难受就不用提了,打囊中掏出几枚铁莲子,接近战圈,一心想找机会暗算,谁知朱玲比他更阴毒,在剑刺薄公典之时,已经注意到他一个劲追近来和面上的神情,因此在撤剑追攻闵世华那一刹那间,出其不意地先发制人。
宅主人邵元怒吼一声,敢情他已看到谢超已被朱玲的金针,扎在“提命穴”上,情知谢超纵使不死,也落个一生残废,教他如何不怒,振吭叫道:“各位别要手下留情,这妖女太狠毒,容她不得……”叫声中,自家提着那面铁牌,揉身直扑。他仗着手中铁牌,专克天下暗器,而且极是沉重,武家所谓“一力降十会”, 臂力大的人,的确占很大便宜。
朱玲等闲不使出“玄阴十三剑”,这刻冷笑一声,道:“你们刚才疾呼,要挖出我的心,今晚看看是谁挖谁的……”几句话的工夫,众人已合围住她,几般兵器,相继攻戳,朱玲显得吃力地招架着,口中仍然说着话,她道:“你们有老有少,南方的和西北的英雄人物都在这儿啦!依我说,再多请儿个人来,真真正正以多为胜才对……”这时,一共有四个人联手围攻,那便是田光的护手双钩,邵元的铁牌,闵世华的砍山刀,薄公典的九环刀。这四人当中,以那对护手钩和那面沉重的铁牌最具威力,但两柄沉重的大刀也神勇异常,不比泛泛。朱玲在四人夹攻之下,只这说话工夫,已显得吃力招架。她的话一说出来,这四人就如预先约好似的,一齐收手退后。原来这几人都是浮起同样想法,田光在西北早负名望,岁数又大,当然认为不能负起以众凌寡的罪名。邵元乃是湖湘武林有名人物,听了朱玲的话,自然赶快敛手。而闵世华、薄公典两人,乃西凉四大高弟,也是有身份的,不得不退。其实他们四人本来无心合力夹攻,最多也不过想戒备守着敌人逃路,不让这狠毒的敌人逃走而已,可是被朱玲东一下,西一剑,惹得全动上手。
朱玲见他们一齐退后,中央只剩下她一人,心里觉得好笑,忍不住嗤地笑出来,继续道:“我可不怕你们,你们最好一同上来,否则落了单,死得更快……”她转瞬扫视,见四人俱是面现怒容,知道他们一定要招呼定谁先上来动手,当下又格格一笑,左手一扬,一丝其细如线的金光,疾射而出,暗器出手之后,才喝道:“撒刀”!薄公典哎哟大叫,那柄九环刀真个掉在地上。要知朱玲的夺命金针,得自鬼母真传,已练至十分火候,当日双戟李照死在金针之下,这且不说,便是银梭徐元盛、神手常公仲两人,身手比之薄公典差不了多少,先见到李照身死,有了戒心,距离又较之现在为远,况且躲不过金针之厄,想那薄公典这时如何不着她的道儿,立被金针深扎在右臂的“斤宿穴”上,但觉半边身子都麻了,九环刀呛呛坠地,身形却本能地尽力往后跃开,脸上的颜色,疼羞兼集,变得苍白,神手常公仲忙上来扶住。
剩下的三人愕然惊顾,怒叱之声并发,朱玲不俟他们说话,丧门剑的光芒闪处,划起大半圈长虹,连攻邵元和田光两人,邵元藏头缩颈,让剑风拂过之后,手中铁牌,打偏着横砸敌腰,这一下真是势急力猛,眼看朱玲只要被田光迫住一下,便难逃毒手。田光久经大敌,阅历极丰,这时哪有不知之理,眼见剑光临头,暴叱一声,也是藏头缩颈,手中双钩真力贯足,一式“双龙抱珠”反攻敌人上中下三盘。这一式原是拼命的招数,因为只要敌人猛然沉腕,他的背胛非开一道口子不可,但敌人则要肚穿腹破,立刻有丧命之危,这样自己总有便宜。
朱玲这时进既不能,停亦不可,因为身后的邵元,那面铁牌力量已经运足,急砸而至,成了前狼后虎的形势,只听她格格一笑,不知怎地一矮身,忽然倒退着从邵元的铁牌下钻出圈外,闵世华站在一边看得 楚,只见朱玲退钻出来,站直身躯之时,头上的帽子忽然歪倒,露出乌亮的青丝,敢情方才真是危机一发,朱玲虽在万险中脱身出来,但头上戴着的帽子,已让贴顶而过的铁牌风力,拂捋歪了。可是朱玲身形太快,直到她站直之时,她的帽子才歪落一旁。这一刻儿,闵世华微微脱口喝彩,心中忖道:“这白凤的剑法不见得惊人,但这身法又快又怪,看起来老像无法伤得着她似的!当日在堡中大厅,放着一厅子武林朋友,据说也是让她忽歪忽倒,那些人连她的衣角也碰不到半下,结果吃她从容离开,大概便是用这身法了……”
他念头尚未转完,白凤朱玲已扶正帽子,向险些儿撞在一块儿的邵元和田光两人嘻嘻冷笑两声。回脸一瞥闵世华,成心挑衅地微哼一声,剑尖一领,身随剑走,疾扑而来,闵世华哪敢大意,尽管心头汹涌着仇恨,拟得一刀斩她做两截,但手上却用出一式“急流鼓棹”,半攻半守,刷地砍出半刀,未等部位够上,已自收刀横拒,封住门户。
白凤朱玲心中另有算计,此时见他严密封住门户,心中电光火石般忖道:“姓田那老不死的,背后伤人太甚,我宁愿放过其他的人,也非教他吃点苦头不可――”这念头在心中一掠而过,身形已倏然歪倒,旁人但觉她宛如游魂飘荡,忽然又作弧形半圈后退。
邵元和田光两人方才差点儿撞在一块儿,各自悬崖勒马,猛然收势,邵元怒恨攻心,收势之时,并非将力量中止,而是半收半发,大铁牌横里荡开,旋了大半个圈子,身随牌飞,追扑而来。朱玲相度形势,本以为先逢着田光,哪知邵元从斜剌里急扑而来,那面铁牌风力绝大。她俏眼一转,知道预定剑针齐施,以伤田光的法儿用不上了,因为邵元的大铁牌面积太大,风力又猛,夺命金针不易伤到他。
田光虽然迟了一点儿追扑,却因距离稍近,这时双钩暴长,急刺而至,时间恰好凑上,又成两人夹攻之势。朱玲见双钩如双龙出水,凌厉攻至,禁不住娇叱一声,身形一错,手中的丧门剑直挑顺推,竟自和身撞向邵元的大铁牌上。邵元心中暗喜,腕上加劲。剑尖铁牌倏然一触,邵元不觉脱口惊噫一声,那去势急劲的大铁牌竟拦敌人不住,眼看着敌人直线凌空而起,越过自己头顶,飞坠身后。连忙吐口唾沫,叫声“倒霉”。敢情江湖人最忌被 妇女跨顶而过!
朱玲故作闲暇地斜睨他们一眼,举剑指道:“你们最好一齐上来,你们也应该看得出,我没骗你们吧!”话声中,“你们”这两个字特别咬得重音。
三人心中更加怒了,可是方才朱玲直撞铁牌,露了一手绝招,连闵世华也将观念改变,知道朱玲不单凭恃着怪异的身法,其实在剑法上,另有绝妙造诣。不过想是这样想,却是不能做出三人一涌而上的事情!
白凤朱玲见他们仍是踌躇,明白他们的心思,故意呕他们道:“哎哟!你们三个成名人物,也不敢跟我动手啦!罢了!我饶了你们这一次……”说着话,脚下已 趄着,作出要走模样。
这时,三人不约而同地大吼一声,除了闵世华先扬刀邀截去路之外,邵元和田光两人,却是齐攻朱玲。邵元的大铁牌直拍出去,口中叫道:“这妖女口舌伶俐,手脚恶毒,两位别让她用话扣住,一齐拾下她再算……”
朱玲冷笑一声,丧门剑急削而出,倏然化为粘势,随手将沉重劲急的大铁牌卸开一边,口中嘲道:“说到结局,还是三人一齐 上来,何苦忸怩作态,白白耽误时候?”
三人被她逗得急不得怒不得,咬牙切齿,奋力夹攻。三个都非庸手,一合围便大见威力,有时一齐进招,使敌人无法首尾兼顾,有时此退彼进,迫敌自露破绽,眨眼之间,已招架了七八招。
白凤朱玲这番二次出山,心情迥异,做事显得老练得多。只见她举剑起舞,那剑光如重茧剥丝,层层抽出,手法奇妙无比。不管三人施展任何凌厉招数,也不管是夹攻或是单独乘隙而进,她只舞她的剑。乍看起来,浑身上下破绽甚多,但等到邵元等三人猛攻之时,恰恰剑光又封住来路。
三人都不知她使的乃是鬼母真传,“玄阴十三剑”,虽然她只懂十式,但使将开来,奥妙无比。三名武林好手,共是四件兵器,团团围攻不长时间,又是十余招过去,三人都同时发觉一桩事,原来起初他们三人或是同时夹攻,或是此进彼退,虽然未曾得手,却见朱玲神色凝重,毫无怠慢之色,但二十招一过,他们三人便一味向着右方团转围攻,老是打着同样方向的圈子,而朱玲面上审慎凝重的神色渐渐敛掉,一似胜算在握的神气。
田光首先想扭转这种局面,候得朱玲翻剑粘开闵世华的砍山刀时,倏然健腕一挺,双钩向左方一穿,意欲戳向朱玲露出的身躯,哪知人影闪处,邵元的大铁牌比他先了半步,撞向同一部位。田光怒哼一声,忖道:“果然受制于她,我非弃钩不可――”心中想时,双钩已收将回来,恰好朱玲回剑点那铁牌,田光双钩一展,寻隙而进,竟然又是绕右打圈。
三人不由自己,连环急攻,明知向右移转,乃落敌人算中,却因自己这面伤了两人,正是新仇旧恨,齐上心头,哪能就此干休罢手,见到空隙破绽,便不能不攻。于是大厅中剑气纵横,刀光牌风,映得人眼花缭乱。
白凤朱玲剑法使开了,但觉有左右逢源之乐,一任敌人虎视眈眈,伺瑕蹈隙,却是履险如夷,心中不禁忖道:“记得师父有一次无意中说起,我学得玄阴十式,已足够纵横江湖,尤其是不怕高手联攻。单是这十式连环运用,便足以自保有余。尚有未学的三式,每一式都有莫大威力,假如多学到第十一式,这个玄阴正式剑圈便添了吸力,只要敌人出手来攻,便不能脱身退出战圈, 结果非毁于玄阴绝户不可。第十二式则是能将玄阴剑圈变化为反式,第十三式则是正反合璧,玄妙通神,那时虽是遇上了碧螺岛主于叔初,也能够占点上风了……”她一面寻思,手中的剑却是如龙凤回翔,上下纵横,再哑斗了好一会,她的剑圈越使越大,但剑光却无所不至,渐渐有卷住三人之势。田光、邵元同时发觉不妙,田光叫道:“这样打不成,我们且退……”邵元应声道:“我正有此意,唔――闵兄也退么?”
朱玲格格笑道:“三个一齐上来,还是要败逃,可是――”她微顿一下,黑白分明的俏眼中,射出一丝寒冷杀气,“事情岂有你们想得如意,要来便来,要走便走?乖乖的趁早把脑袋留下――”
这时交手已有七八十招,三人心中各自有数。闵世华则是个宁折不弯的脾气,明知时间越久,越是吃亏,应该先退下,缓一缓手,再图良计才是。但一面又想到,这一败退,师门的脸全给他丢光了,还有什么面目在江湖走动?况且自己不说那宿仇是由师门引起,便方才伤了师弟薄公典的新仇,说什么也是非报不可。于是横下心肠,手中砍山刀尽情施展出黄沙刀法,宛如平沙浩漫,无所不至,刀风霍霍,凌厉疾攻。面上一片坚决表情,大有风萧水寒,壮士不还之慨。
田光和邵元成名不易,极是知机,并不如闵世华一般想法,故此邵元将退之时,一眼瞥见闵世华那种与敌偕亡的神色,便忍不住再问他一句。
闵世华带出愤怒地哼一声,并不作答。田、邵两人听到他的怒哼之声,心中掠过一阵异样感觉,狼狈地对觑一眼。
朱玲又是轻笑两声,无意中瞟了闵世华一眼,正好和他那 然的眼光相触,她的心不觉猛然跳动一下。她发觉他面上浮动一股悲壮的神色,而且十分坚决,一种大丈夫视死如归、决不屈服的神情。她仿佛见过这种眼光和神色。刹那之间,旧日的回忆,猛烈地震撼着她,使她不自觉地微微摇头,宛如下意识地想摆脱这联想的侵袭,她委实是害怕那回忆――
一幅景象倏然掠过她脑海中――她真心爱着的人,从酒席上站起来, 然地走出大厅去,他的面上,便有着相似的神情…… (事见本书第十三章〉
剑势忽然松懈,那越来越扩大的剑圈,立刻缩小。她左手扬处,一丝金光电射而出,田光举钩一挡,“叮”地微响一声,金针落地。可是田光也暗中捏一把汗,敢情他从双钩上感到,那枚夺命金针虽然体积微小,但力量却极强劲,怪不得能深入穴道,致人死命。其实朱玲因为心中恍惚,本来这枚金针是要乘隙伤闵世华的,但不知怎地没有招呼他,却打向田光,时间和准头都大为差逊,才让田光轻易挡落地上。
田光和邵元本待退出剑圈,这时忽见敌人自动松懈,大是有隙可乘,一齐将前念抛开,一牌双钩,重振威力,攻将上去。
旁边又有人喝叱一声:“看打!”两道白光,连翻而至,直射朱玲。那人正是银梭徐元盛,他将受伤的谢超挟进后面,急忙替谢超点住穴道,不让金针随着血脉,直攻心脏而死,正在忙着,神手常公仲也搀着薄公典进来,他的伤处在臂,那枚金针还露出米尖也似的尾巴来,当下忙又低头用牙咬着针尾,拔将出来。眼见薄公典的脸色白中泛青,咬牙死忍这痛苦,不肯哼出声音。便忙又包扎好,走出厅外,却见白亮持刀守在一旁,并无机会进手, 便嘱他到后面看顾一切,自己与神手常公仲扑到战圈之外。那时朱玲正好将玄阴十三剑施展开,剑光有如神龙盘空,矫健飞舞。他枉自捏着子母银梭,却无法发射伤敌。这刻一见有机可乘,喝叱一声,将仗以成名的子母银梭疾射出来,只见母梭在前,子梭随后,衔尾电射白凤朱玲。
朱玲听风辨暗器,手中丧门剑本是斜挑右出,这时无暇使尽招式,蓦然化为“黑牛犁田”之式,回剑一拦,不道那子梭后发先至,在她身前三尺不到,蓦然越过前面母梭,疾射而至,方位和母梭相差了三四寸,时间也大不相同,朱玲吃了一惊,又觉身后铁牌和双钩同时递到,闵世华比较慢了一线,但砍山刀的寒风,也自削肩直砍而至。
在这重重包围夹攻之下,正如下棋,虽是一路占了优势,但在吃紧之时,一子落错,便是满盘皆输。朱玲正是这种情形。如果她不是触起心事,继续施展鬼母嫡传的玄阴十三剑,即使田邵两人能够勉强退出战围,也是个有胜无败的局面,不但不怕徐元盛的子母银梭,甚至惹起她的真正杀机,使出“雨洒桑田”的金针绝技,只怕这几人总有一半难逃厄运。
朱玲自幼受名重天下的武林奇人鬼母教授绝技,若非她有绝顶天资,决不会得到鬼母青眼传授。这刻危机一发之间,再无思虑余地,倏地振剑回扫,万急之中,全身真力都运了出来,只见剑光激起一圈银虹,还有轻微而刺耳惊心的“咝咝”之声,宛如那口利剑将四周的空气微粒劈开,又似是烧红的铁猝然放在冷水中。跟着白凤朱玲欢呼一声,却见夹攻的三人,手中兵器不由自主地齐向右边滑去,仿佛那边有绝大的磁力,猛然将他们的兵器扯开。那时子母银梭更怪,忽然掉落在朱玲手中,战圈外的徐元盛,眼看暗器快奏奇功,心中还未曾喜出来,形势已经大变,不但三人全都措手落空,自己的暗器也不知怎的会落在敌人手上。
神手常公仲单刀一扬,纵身而起,径向朱玲扑下。朱玲绕身银虹未收,只头顶露出空隙,神手常公仲这一刀来得正是时候。
朱玲却宛如无觉,绕身剑光忽然加大一点,剑尖处又发出“咝咝”之声,入耳刺心,常公仲的单刀到了她头上,忽然侧面一股力量一扯,他的身形直如断线飞鸢,蓦地倒向那一圈剑光去。田光离他最近,眼见情势不妙,想分身去救他,又苦于双钩滚滚地向朱玲递招,缓不住手,心中着忙,为了救人起见,倏然双钩齐施,向朱玲银练似的剑光圈中刺进,右手掌心暗暗使劲一推,左手钩疾飞而去,这刻顾不了去看这脱手而出的左钩,有否伤着敌人,回肘一撞,恰好撞在常公仲下坠的膝盖上,神手常公仲本是浑身无个着力处,这时幸有田光左肘顶了一下,瞬息间借刀飘落一旁,脸上的颜色已变了,瞪眼无语。
朱玲全神贯注在手中的剑上,田光的左钩自动投向她手上,已被她随手摔在地上。一双眼睛,只管紧紧随着剑尖移动,神色甚为庄重。她忽又将绕体剑光收住,将玄阴十三剑重新施展,刹那间,剑光到处显现,比起方才施展得最吃紧时,还要变幻和圈子扩大些。
徐元盛又掏出一对银梭,但眼见朱玲的剑光,无所不至,而且步法古怪,大概除了从头上掷下暗器,能够径直向她取准之外,四周便无法可施用暗器了。因为她的身形虽然移动得不远,但围攻她的人,老是转着极快的圈子,无形中替她作了屏障,即使能偷空射人圈中,但发暗器的人必须考虑到,若果朱玲忽然闪开之时,那些团团急转围攻她的人,可能反而受伤,所以他简直无法打出暗器。眼见神手常公仲也参加战团,形势半点不见好转,急得自个儿跺脚恚怒。
田光只剩下右手钩,威力大减,瞥见那把左钩,就在朱玲身旁不远,自己也屡屡从钩上踏过,可是怎样也没有机会弯腰去拾,于是想用脚尖踢起来,眨眼间已绕到钩边,忽见敌人剑光掠划左肩,忙不迭矮身跨步,这一趟便白白放过。邵元使用出独门大铁牌法,吐气开声,叱咤不已,威势惊人。加上闵世华每逢用上硬招,也是发声如雷,于是杀声震屋,乍看起来,好像这四人已把朱玲困在核心,鏖战方酣的情景。霎时间,田光已两度从地上左钩踏过,到了第三圈,他本是使出“上马刺”的招数,刚好配合神手常公仲收回单刀,可是当钩尖斜斜向左面刺出之时,蓦地沉腕化为“左提炉”之式,准备钩交左手,右脚用碎步踢起地下的左钩。这一招应进而退,本来十分平常,可是朱玲这刻施展开玄阴十三剑,剑圈已将他们包住,而且一种沉潜而极强烈的吸力, 从核心发出来,使四人真是欲罢不能,田光一变招,立刻便见到厉害。他的脚尖还未曾挨到钩柄,忽觉敌人剑光在耳边闪一下,剑上寒风冷森森侵入肌肤,大概那剑尖只差半粒米之微,便割到耳朵了,不由得惊出冷汗。身后又有一股猛风撞至,情知是自己人身形带起的风声,这时左手刚接稳右手传过的钩,陡然一股大力一扯,不由自主地钩锋外吐,自动使出“单展翅”之式,那柄钩恶毒如蛇地刺攻敌人,身形也自前蹿,一方面攻敌,一方面避开自己人。几下交错,又是拾不到地上的落钩,连这一线的工夫也腾不出来,可想出敌人的厉害。
朱玲这刻半点儿也不知他们心中的狼狈,自个儿一味施展剑法,心神专注在剑尖上,每逢使到绕身幻出一道银虹之时,剑尖上便发出“咝咝”刺耳的声音,起初使到这一下,总觉得非用尽全身真力不可。但时候一久,渐渐可以稍为轻松一点,不像起初那么吃力,白玉也似的脸上,本来巳微微涔出汗气,这时反而收敛,眼睛里不觉流露出欣慰之色。
徐元盛一看不对,这一会工夫,已打了大半个时辰,这个惊人的强敌越战越精神焕发,虽然没有伤人,却是占尽上风,而自己这面四人,一味有进无退,团团急攻,老是转向右面,再这样斗下去,使不被敌人所伤,不是头晕倒下便是累死的份儿。当下一时没想到何以四人老是有进无退的缘故,却忖想道:“我们关洛武林同道,为了这个仇人,差点踏破了铁鞋,现在既然恰恰遇上,当然不能轻易放过。我用左手暗藏银梭,加入战团,好歹要将她弄倒……”
主意打定,纵身过去,捡起薄公典遗下的九环刀,刀身上的九个白金小环,呛啷啷微响,人手觉得十分沉重,并不趁手,不过他并不在乎,蓦然举刀扑将过去。
四人之中,除了田光深知不妙,那个敌人简直是拿他们来练剑,可是明知这样,又退不出来,心中不迭叫苦,这刻,他已放弃了拾钩的念头,无可奈何地顺势游斗。其余三人,神手常公仲擅偷出名,当然诡计机智,全都过人。可是当他一上手之时,便落在朱玲右方,那儿是剑圈威力最大之处,所以他总是觉得敌人的剑,不歇地向他全身招呼,好容易将手中单刀,舞得上下翻腾,才勉强招架住。于是他虽知形势特别,一心想走,却走不成,连徐元盛捡刀扑来,也没有看见。闵世华和邵元两人,一个是性情傲硬,宁折不弯,根本未起过退走的念头,一个却因铁牌使开了,叱咤如雷,打得高兴起来,一时忘了形势竟然是这样,徐元盛扑到时,正好田光背向着他,没有看见,到徐元盛九环刀欺敌递招之时,田光方才看见,暗中叫一声“苦也”!已来不及喝止后退,眼见又多一人,给敌人试剑。
银梭徐元盛打好了暗算主意,九环刀刚一递进敌人剑光中,立刻觉出异样,原来朱玲的剑法使开,不但暗中有潜力吸住,使围攻的人总是将兵器滑向同一方向,而且进攻的人越多,便另外增加了进攻者的危机,即是自己人往往克住自己人的身法,迫得不能不向同一方冲去。方才田光一心拾钩之时,便险险被后面冲来的自己人伤着。这种古怪的打法,徐元盛真是做梦也未梦过,叫他焉能不惊。更有甚者,他左手握着的银梭,简直无法发出, 不是朱玲的剑光刚好封住,便是自己人的身形或兵器拦阻去路――
战圈越缩越小,但见刀剑乱舞,人影急闪,加上邵元和闵世华的喝声,简直震得屋瓦也簌簌震动,尤其在夜深人静之时,更显得战情激烈。由于战圈缩小,他们围攻的更感得自己人阻挡的苦处。
正当不可开交之时,从厅门外刷地飞进一条人影,这人影在灯下露出全身,却是个稼艳媚人的少女,长身玉立,一双媚眼中,流露出凌厉锐利的光芒。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