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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恩怨两千年》卷叁 第六章 国姓爷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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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永十四年(1637年)十一月,一个惊天的消息传到了江户:一群农民在岛原藩和唐津藩起事造反了。

岛原藩位于今天的长崎县内,唐津藩在佐贺县,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前者在北,后者在南,中间隔着大海。

这两块地方在战国时代都是天主教的泛滥区,几乎人人信上帝,家家挂十字。因此在进入江户时期后,幕府对两处均实施了极为残苛的高压政策,一旦发现任何人有任何与天主教沾边的任何嫌疑,必然严惩不贷,像之前说的卸胳膊砍手指之类的酷刑,就主要在唐津岛原两地流行。

此外,两块地方的当家大名以对各自的领民也是各种苛政无所不用,尤其是岛原藩藩主松仓胜家,更是堪称无苛不施。

如果要用一个成语来形容松仓胜家统治下的岛原藩的话,那我想最合适的一定是人间地狱这四个字。在那里,每个农民除了要缴纳常规的农业税和副业税之外,还必须额外承担由胜家本人亲自发明出来的人头税,住宅税以及——死亡税。

岛原的农民如果死亡,家属一律都要向松仓胜家缴纳一定数目的钱粮,因为……没有因为,就是要钱。

林林总总的税收加在一起,基本上要抵掉一户农家一年收成的百分之七十以上。

所以很多农民都缴不起,这不是愿不愿意交的问题,而是真心给不出来——给了自己就得饿死,可饿死了还得再给一笔。

而对于那些敢于和暴政对抗或者说是敢于对自己残暴有所不满的人,松仓胜家的处理办法只有一个——搞死。

在当年的岛原藩,可能一个农民一辈子都未必能吃上三种花样的菜肴,但当地死刑的手段,却是五花八门,比较常见的有砍头火烤、水煮油炸等,其中最具地方特色的,是蓑衣舞。

这玩意儿简单说来就是让人穿上浇满了油的蓑衣,然后点燃,因为烈火上身人的身体会不受控制地下意识肌肉痉挛,看起来很像跳舞。

每次有大规模蓑衣舞场面的时候,重口味的松仓大人还会亲自前往观摩,一边看一边笑着对周围被迫前来一起参观的农民说道:“好好看看,这就是反抗藩政的下场!”

在这种精神信仰加肉体的双重折磨压迫下,老百姓终于忍无可忍,于是便揭竿而起了。

史称岛原之乱。

话说我上中学的时候,在中国的历史教科书或者一般历史科普读物上往往都喜欢把这次事件定性为“农民起义”,这其实是不对的。

其实所谓的岛原之乱并非是单纯的农民反抗暴政,在那些老百姓的背后,还有一只黑手在推动着事态的发展,他们便是九州的天主教徒。

尽管幕府对天主教用尽一切手段意图斩草除根,但毕竟是在各种信息获取手段都不发达的17世纪,所谓赶尽杀绝不过是一句四字成语罢了,还是有不少走了狗运的天主教徒侥幸存活了下来,并且还组成了地下教会。

位于地下教会首席的,是一个16岁少年,名叫天草四郎时贞,外号预言之子,据说拥有各种神奇的力量,比如能在海上如履平地,再比如盲人让他摸一摸脸就能重见光明。

以上这些当然是骗人的,但在当时却信者众多,不光因为古代人见识少,更因为大家被压迫得都快活不下去了,本来人就是一种一旦陷入窘迫境地便会失去判断力的动物,再加上既是已经水深火热要死不活了,还不如把希望寄托在这个预言之子身上,以期他能改变自己的现状。

就这样,本身的天主教徒自不必说,就连很多活了半辈子都没听说过上帝为何物的农民也受到了预言之子的感化而在胸前画起了十字,截止到岛原之乱爆发前,岛原唐津两地信上帝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十万。

或许有人会感到奇怪,那天草四郎当年只有16岁,换到现在也不过是个初中才毕业的年纪,为何能靠着如此低劣的骗术聚拢数十万信众?

原因很简单,首先,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有一群天主教徒,而且很多还是曾经的武士,因为战败或者不肯放弃信仰而成为浪人,这些人的智商不敢说高,但骗骗小老百姓基本没甚难度;其次,天草四郎的背后也有一双黑手。

那就是罗马教廷。

宽永四年(1627年),时任罗马教皇乌尔班八世曾经给潜伏在九州北部的日本地下教徒写过一封信,信上有这样一句话:请你们坚持到底,在最危难的时候,我会向你们派出大批援军,他们都是忠贞无二的教徒,并且拥有殉教的觉悟和抛弃祖国的勇气。

所以我们完全可以认为,所谓的岛原之乱,压根就不是什么农民起义,虽然确实有很多被因被欺压而被迫反抗的苦人在内,但其本质却依然是一场在西方天主教势力的策动下,由日本本地教徒为中心,拉拢百姓力为随众,旨在以武力推翻幕府的暴乱。

再说那动乱发生后,这帮天主教徒加农民的杂牌军虽然人数不过三万多,但战斗力却出乎意料地强大,他们占领了岛原藩的原城为据点,打算长期坚守下去,等待来自梵蒂冈的援军。而幕府也立刻派出重臣板仓重昌率军十二万开赴九州前去镇压,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板仓大人却兵败原城下,自己也被乱军用铁炮打中,当场阵亡,享年51岁。

消息传回江户,德川家光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再派一将,名叫松平信纲,官居伊豆守。

此人不光是幕府重臣,同时也是三代将军的发小,他自幼就作为侍童跟在家光左右,非常忠心,而且为人机智聪明,人送外号智慧伊豆。

松平信纲是宽永十五年(1638年)一月到达岛原战场的,和志气啊的板仓重昌不同,他并不急着攻城,而是下令数十万幕府军将原城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然后什么都不做,只等着对方干粮耗尽。

在此期间,信纲还抓到了数名从欧洲偷渡而来的洋人传教士,这也证明了岛原乱军确实和梵蒂冈方面有着千丝万缕的勾结。

针对此事,智慧伊豆特地请来了当时不信天主教的荷兰人,让他们开着炮船自海上接近原城,对于当时的日本人而言,西方人从外貌上来看都长一个德行,光看脸根本看不出是否信上帝,所以守城的乱军乍一看远处来了洋人炮舰,还以为是期盼已久的罗马教皇给他们派的援军到了,其心中的欢喜自是不言而喻。

然而,正当这批人欣喜若狂认为胜利就在眼前时,荷兰人开炮了。

已经断粮将近一个月的乱军,在被他们自以为是洋朋友的荷兰人这么一轰之后,终于崩溃了。

当年2月27日,眼瞅着对方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已经差不多快完蛋了的松平信纲,下达了最后的总攻令,然后仅用了一天,就把乱军的大本营原城给拿下了,总大将天草四郎时贞,也被砍死在了乱刀之下。

就此,江户时代最大的内乱岛原之乱,宣告结束。

但事情却还没完。

动乱的背后是教徒,教徒的背后是洋人,要想以后再也不发生类似事件,最简单粗暴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把洋人给赶出去。

就在岛原之乱被镇压下去的当年,幕府就已经照会了葡萄牙商会,宣布两国断交。

理由是葡萄牙人长期以来一直都在日本宣传天主教,并且还找到了他们和岛原藩地下教会有过往来的证据。

和葡国断交之后,幕府似乎是意犹未尽,毕竟信天主教的西洋国又不止他们一家,罗马教廷真要接着玩革命输出,那大可以找别的国家继续划着船过来送十字架,为了防止春风吹又生,便必然得斩草还除根。

所以幕府决定锁国。

锁国,形象地说,就是把国家给锁起来,即关闭过门,断绝与外界的接触。

其实这事儿在日本早已有之,早在元和二年(1616年)的八月,幕府就下发命令,要求葡萄牙等天主教国家的商船仅限于停靠在平户和长崎这两个港口,其余的地方一律不准去,同时还发下红头文件,要求诸藩做到“禁止外国商船与商人在领地内互通有无”,也就是严禁外商。

这一般被认为是日本锁国政策的开端。

而在此之后,尽管幕府对天主教的镇压愈发强硬,但考虑到贸易毕竟能赚钱,所以对于天主教国家商船的往来,还是持了一种默认的态度,不过也颁布了不少禁令,比如禁止日本本国商人出洋,禁止雇用天主教国家的国民做航海士,同时,日本人和天主教国家的国民之间的私人接触,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宽永七年(1630年),在限制贸易的基础上,幕府又出台了针对西洋文化输入的《禁书令》。

不过这玩意儿说是禁书,其实讲到底只针对两个人,一个叫利玛窦,一个叫徐光启。

徐光启在利玛窦的帮助下,翻译了包括《几何原本》在内的许多西洋著作,这个我们前面说过了。

在那个年代,日本的知识分子大多通汉学,识汉字,狠一点的还能作汉诗,所以徐光启翻译的那些个西洋作品,很多都流传到了日本,并被日本人广为阅读并且传播。

于是问题就来了,利玛窦是传教士,徐光启又是天主教徒,他们两位搞出来的东西显然是不可能为德川家所接受的,所以在《禁书令》里,专门有明文解释:“欧罗巴人利玛窦等之作品三十二种之书,并邪宗门教化之书。”

意思就是说利玛窦徐光启他们弄得那些书刊,共计32种,都是邪教文化,该禁。

虽然这里面有很多都跟天主教没半毛钱关系,比如《几何原本》,可幕府显然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宽永十年(1633年),幕府的对外政策被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这年2月28日,幕府规定,除了自己直接签字认同过的商船之外,其余船只一律不准渡海出国,违令者一律按偷渡处理,而偷渡者的下场清一色是斩首。此外,在外海居住的日本人,也一律不许回国,偷偷回国的,也算偷渡,下场也是斩首。而从这一年往前推,近五年内自海外归国的,以及有海外关系的日本人,都要接受调查,并且发誓,以后一辈子都留在日本,绝不出国,不肯发誓的,处刑。

两年后(1635年),幕府不再签字放任何商船出国,也就是说,一切日本船只一切日本人,都不允许踏出国门一步。

换句话讲,其实早在岛原之乱之前,日本就基本上是已经处在了一个锁国的状态之中,现在幕府决定的所谓“锁国”,不过是画龙点睛,在一幅画上添个最后一笔罢了。

宽永十八年(1641年),幕府下令,中断和全世界所有国家的往来——除了两个,一个是中国,一个是荷兰。

中国没什么好说的,多年来一衣带水的自家兄弟,既跟洋教毫无瓜葛又是日本最重要的贸易赚钱伙伴,锁谁也不会锁他的。

而荷兰,则是之前就说好了的事儿——之前松平信纲在求他们对原城开炮的那会儿,曾经表示可以在战后让荷兰成为这世上唯一一个拥有和日本做生意资格的西洋国家。

这话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可以搞垄断独占似的,所以荷兰人听了特别高兴,拿炮轰原城轰的特别卖力,仿佛炮弹都不用花钱买一般。

然而,到了后来,他们才明白,这好处根本就没那么容易得,至少不是自己想的那么一回事儿。

荷兰确实是唯一能够跟日本发生贸易往来的西洋国家,这个没错。可这个贸易往来,仅限于一个地方——长崎,原先西洋人云集的平户,现在一律不再允许外国人住了。

而且即便是在长崎,也不是让你荷兰人随便住的,幕府在海上弄出了个人造岛屿,取名出岛,然后定下规矩:所有荷兰人的所有行动,仅限于在这个岛上,不许踏出一步,而日本人也不许进去一步(除非官方奉命),不然一律死刑。

同时,出岛之中,禁止一切西洋宗教的仪式,违者杀无赦。

所谓的贸易往来,就是日本人把日本的货物送到出岛外,由负责贸易的官员送入出岛,卖给荷兰人,同时再把荷兰人带到出岛的西洋玩意儿带出来,卖给日本商人,然后两边抽税。

这就是著名的“锁国令”。

锁国令是好是坏,是保家卫国还是自绝于世界,这些问题我们在此不做讨论,我们接下来要说的是:就在宽永十八年(1641年)彻底锁国后的第四年,德川幕府便为了一个中国人,而破了一次锁国的规矩。

事情先要从正保三年(1646年)说起。

这一年10月,一位特殊的客人来到了江户城,拜访了德川家光。

此人有两个名字,一个是日本名,叫福松;另一个是中国名,叫郑成功。

或许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国姓爷,收复了台湾的民族英雄,其实出生在日本的平户,而且拥有一半的日本血统。

郑成功,生于公元1624年,他的父亲,便是大名鼎鼎的一代海贼王郑芝龙。

还记得我们之前说王直的时候提到过的另一位海贼王吗,不错,在整个中国历史上,能与王直相提并论甚至胜出一筹的海贼王,唯有郑芝龙。

此人生在福建,自幼放荡不羁但武功高强,是方圆百八十里有名的勇士,18岁的时候,他跟叔叔去了澳门,然后接受了洗礼,成了一名天主教徒,得教名尼古拉。

与此同时,郑芝龙还信仰着佛教的摩利支天、海神妈祖、以及神道教的八幡神。此外,他精通闽南话、南京官话、粤语,日语、荷兰语、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并且还通晓各国的剑术,甚至还弹的一手好吉他。

公元1621年,郑芝龙投靠了具有“中国船长”之称的著名海盗李旦,差不多就在这个时期,他娶了平户藩藩士田川七左卫门的女儿田川松为妻,这位田川松,正是郑成功的生母。

据说郑成功出生的那天,他娘田川松正在海边捡贝壳,突然就阵痛临盆,于是便靠着一块石头生下了儿子。

这块石头现在还有,戳在长崎平户的千里滨海滩上,虽然我怎么都不太相信一个快要生孩子的女人会有那闲心思去捡贝壳玩,但如果你去长崎旅游的话,倒是不妨去拜一拜。

公元1625年,李旦因病去世,作为其生前最得力的手下,年仅22岁的郑芝龙成功聚拢了李家各部头领,自立门户组成了一支新的海贼军团,到了公元1627年,他已经拥有了当时福建沿海实力最强大的一支武装舰队及商业团队,麾下海贼数万人,战船七百艘,经营走私与劫掠事业,横行于台湾海峡,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当时荷兰的东印度公司曾经考虑以武力和郑芝龙一决胜负,但这个想法刚刚想出来就化作了泡影——即便是海上马车夫,也压根没有胜算赢过真正的海贼王。

不过,尽管是家大业大横行七海,但郑芝龙却并不为难贫苦百姓,尤其是对老家福建人,更是怀着一颗仁善之心,不仅不打劫抢杀同乡,甚至还自掏腰包周济他们,因此在当时的福建沿海一带,郑芝龙声望非常高,连福建巡抚衙门都比他不得。

因为这个缘故,再加上当年杀了王直之后东南沿海愈发混乱的历史教训正摆在那儿,所以明朝方面也不得不对郑芝龙另眼相看了。

公元1628年,时任福建巡抚熊文灿奉了上头的命令诏安郑芝龙,后者欣然接受,率领麾下数万人马投靠了大明朝,摇身一变老鼠成猫,从原先的海贼转型成了防御海贼以及东印度公司殖民者的明朝军官,被任命为海防游击。

就这样,时年4岁的郑成功随父亲来到了中国,母亲田川松和弟弟田川次郎左卫门则留在了日本。

而当时的明朝其实已经差不多要完蛋了,内有张献忠李自成等乱贼到处流窜,外有女真后金剑拔弩张,三百年帝国终于走到了穷途末路,公元1644年,闯王李自成攻破京师,崇祯帝朱由检走投无路,只得自挂东南枝——在煤山的一棵树上上吊自尽,之后,吴三桂冲发一怒为红颜,引满人入关,短短数日便将李自成赶出京城,主宰了中原。

不过好在大明帝国疆域辽阔,没被蛮夷一口吞光,侥幸从京城等沦陷区里逃出来的臣子们和还未被女真铁蹄踏过的地方官联合一起,先是于金陵(南京)拥戴了福王朱由嵩为弘光帝,开创了南明政权,之后因为朱由嵩兵败被俘,金陵也被攻占,所以大伙又逃到了福州,由郑芝龙和他弟弟郑鸿逵在公元1645年的时候拥唐王朱聿鉴为帝,改元隆武。

因为隆武帝的上位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仰仗了他们老郑家,所以双方一直走得都很近,郑成功也隔三岔五地被召进皇宫受亲切接见,由于小伙子长得帅气质好,深受皇上喜爱,故而某天朱聿鉴一高兴特地把自己的姓给赐予了他,姓朱,名成功,这也就是为何日后老百姓都叫他国姓爷的缘故。

然而好景不长,这个国姓爷只太太平平地当了一年,满清的部队就南下了。虽说郑成功本人是抗清斗志极为高昂,可真正手握隆武朝军事大权的郑芝龙却觉得满人夺取天下已是板上钉钉,再傻乎乎地反清复明抵抗下去毫无意义,所以在公元1646年,当清军攻入福建北部的时候,郑芝龙命令仙霞关守将施福全军撤回福州,使得女真人几乎没遭到任何抵抗地就进入了福建。接着,他又跟同乡大学士洪承畴达成协议,然后抛弃妻子率领部队北上投降,如此一来,福州那一圈便等于是放了空城。

猝不及防的郑成功宛如被釜底抽了薪,不得已之余只好率领一小部分人退守金门,而郑芝龙走后,清军也迅速展开了对闽南的攻势,当地老百姓受苦受难不说,还有一人也倒了血霉,那便是郑芝龙的日本老婆,郑成功的亲娘——田川松。

说起来这位田川夫人其实真的是挺倒霉的,其实她本来一直在日本抚养着小儿子田川次郎左卫门,可郑芝龙估计是相思心切,在宽永二十二年(1645年)的时候,特地派人去了一趟日本,想把她给接回来。

不过你也知道,当时日本已经锁国多年,谁敢跨出国门下场直接就个死字。不过郑芝龙毕竟是郑芝龙,他直接照会了德川幕府,要求将军家行个方便,让郑家夫妻父子团聚,并且表示,如果贵将军愿意高抬贵手特事特办,那以后在海上大家都好说话,你日本人的船无论是来往路过,我郑芝龙都必然相帮照顾。

这话说得既好听又得体,而且说话的人也确实拥有说到做到的实力,更何况区区田川松,既不是国家机密的知情人也不是什么江洋大盗高精尖人才,无非一个家庭妇女,照常理应该毫无疑问地放她出国与家人团聚,可幕府方面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犹豫了好一阵子。

你得明白,德川幕府搞锁国,最大的目的是为了防天主教的渗透,偏偏他郑芝龙信的就是这个,而且还不是那种半吊子信徒,既受过正规洗礼又有正式教名,想给开脱都无从下口,这要让他大摇大摆地踏入日本国门再淡定自若地接走田川松母子,那所谓锁国令,岂不是就成废纸一张了?

可要是不放人吧,他郑芝龙乃是横行大洋的海贼王,真要给你幕府搞点事情出来比如闲着的时候带人跑九州沿海来放一把火抢走点东西什么的也不是办不到,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因此思来想去,德川幕府还是决定特事特办,破例放田川松与儿子田川次郎左卫门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