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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氏家族全传》第十一章 宋家东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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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劝募经费赢得重组革命党的孙中山信任

秋季的大海,蟹肥鱼跃,波光粼粼,天蓝水碧,日红风清。孔祥熙站在轮船甲板上,策划着到日本后应该开展的活动。

算起来,这是他第三次到日本了。但是前两次都是中途路过。第一次上岸找孙中山未遇,心情沮丧,无暇他顾。第二次虽然考察教育,走了一些地方,也是以局外人身份走马观花。而这次就不同了,他要在日本定居一段时间,而且带有双重任务。既要完成基督教青年会的工作,也要襄赞孙中山继续推进讨袁革命。这副担子的确不轻。更何况这是在日本,并非在他熟悉的家乡,环境、人文、社会、语言、习俗等等都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孔祥熙在甲板上走了几圈,听到不少人都是在说中国话,信心渐渐增长起来,尽管去的是异国他乡,但主要还是在华人圈子里活动,只要拿出劲头实干,困难不会太大的。

孔祥熙在神户上岸,先在留学生集中的城市转了一圈,听取了他们对青年会工作的看法。先前的混乱主要是王正廷的一些失误引起的,孔祥熙替王正廷作了解释。他的解释比较含糊,让人往往产生错觉,以为他承认留学生是对的,一切问题都化解了。孔祥熙有时还请这些穷学生撮一顿。他的含糊语言、笑脸和慷慨,很快博得了一些留学生的好感,青年会的工作又顺利开展起来。

孔祥熙人未到东京,名声先已传了过来。留日基督教青年会的一小批人组织了对孔祥熙的欢迎仪式。这使他在东京总部的工作开展有了很好的基础。

孔祥熙到东京后,立即先去拜访了孙中山。

这时,孙中山正在认真总结“二次革命”失败的经验教训。他认为,成功发动了辛亥革命推翻皇帝的革命党,两年多之后竟在袁世凯面前一触即溃,原因并不在于袁世凯比清朝皇帝更强大多少,而在于新组成的国民党成分复杂,许多人加入党的目的不是为党的目标奋斗,而是只想从中捞取个人好处。这样,一个刚刚建立的党很快就已经腐败了。它组织涣散,没有统一意志,只有私人间的相互利用、钩心斗角。下级不服从上级,做起事来各吹各的号,各唱各的调。孙中山经过一番痛苦的反思之后,决定解散“一盘散沙、乌合之众”的国民党,重组中华革命党。鉴于以前党内意见分歧,步伐凌乱,号令不能统一,对党魁不能服从,孙中山提出这一次改组中党员必须重新登记,而且要在誓词中写明“服从孙先生”,并加盖指印。但是,这一意见遭到了黄兴、汪精卫等人的激烈反对,组党工作进行得很不顺利。

孔祥熙怀着虔诚的心情到东京孙中山寓所拜访时,正遇黄兴和孙中山发生争执。

“一个革命党的党员要宣誓效忠个人,这不成帮会了吗?”黄兴大声地说。

“在当前这种内外混乱时期,强调党员对党魁的服从是必不可少的!像原来什么官僚、政客、军阀、游民,一见到入党能捞到好处乱纷纷都拥了进来。而一见到时机不利,转眼间作鸟兽散。党对他们没有任何约束,而他们也不对党承担任何义务,你认为那样的党就是革命党,那样的状况能完成讨伐袁贼、再造共和的大业吗?”孙中山同样情绪激动。

“那也不能采取这种方式!况且你还要让加盖什么指模。这使人简直感到一种屈辱,在情感上完全不能接受。”

“说到底,这并不是什么情感问题,而是党员是否愿意牺牲个人利益、服从全局的问题。没有这种心理约束,他们在对待党的号令上就会毫无顾忌地自行其是,那是什么事情也做不成的。有党等于没党,我们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

“如果那样做形成力量的话,也会造成新的独裁。你个人将凌驾于我们一切人之上,这和我们追求的民主、共和是背道而驰的。”黄兴的反驳更深入了一层。

“你应该知道,这个服从孙先生,并不是特指我个人,在以往任何一个重大决策酝酿时,不都是集中了大家的意见吗?这个服从的对象实际上是我们领导层的共同意志。自从发起革命以来,我有过以个人意志强迫集体吗?为了国家,我连大总统的职位都不曾留恋,我会谋求什么个人特权吗?”孙中山把自己的想法也阐述得更透彻了。

黄兴顿了一下,又提起了另一个方面:“但是当我们之间意见不能统一时怎么办呢?比如说1907年讨论革命旗帜图、上一年讨论对宋教仁案的处置意见时,我们的意见都出现过分歧。今后再发生类似情况,是否我的意见就不能提出,而必须完全服从于你呢?”

孙中山难得地笑了一下:“我想这大概才是你反对的真正理由。其实在党的领导层决定重大事情时,历来都是要充分听取众人意见的。过去出现过分歧,以后也不会完全一致,这是正常的。但党魁的责任不是压制大家,强加个人意见,而是集中多数的意见,形成决议。如果我个人的意见被多数否决,我会以多数人的意见作为党魁的意见向下贯彻。同样,其他人的意见被多数否决,也应该放弃个人意见,坚决地执行决议。如果不是这样,把领导层的争论带到全党。带到实际工作中。你认为那样会有利于我们的斗争吗?”

“看来,你的想法也是有道理的,但是我仍然有我的忧虑。这个问题还要看一看再定。”黄兴准备结束今天的争论了。

孙中山抚着黄兴的肩膀:“克强兄,我们目前最需要的是统一意志。凝聚力量。你可以再听取其他同志的意见,但在说明情况时一定要把我的初衷解释清楚,免生误会。”

刚才孔祥熙坐在旁边听孙黄争论时,很想插话表示一下自己的看法。但一贯谨慎的性格使他终于没有开口。孙黄这时都是全国有名的革命领袖,比较起来。孔祥熙还仅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字辈,贸然插话一是会被认为无礼,二来无助于他们统一意见,很可能还会起到火上浇油的反作用。直到黄兴离开以后,孔祥熙才急切地握住孙中山的手,首先表示了自己对他意见的完全支持,并表示自己可以按照孙中山的意见,写明服从孙先生的誓词,并加盖食指指模。

孙中山肯定了孔祥熙的忠诚,但是孔祥熙的地位名望都还不具备号召力,由他率先填写这样一份誓词并没有特殊意义。因此,孙中山对他进行嘉许外,要求他利用教会工作之便,广结革命志士,发展革命力量。另外交给他一项特殊工作,就是为革命党劝募筹措经费。

孔祥熙从此得以经常接近孙中山,以他的忠诚和卓有成效的工作赢得了信任。再后来孔祥熙成为孙中山遗嘱证明人。担任治丧委员会主任,就不仅是他们此后结成的连襟关系所能解释的了。

黄石公考张良新篇——宋查理初试女婿合格

隆冬时节,室外已是寒风频吹。这天,孔祥熙正在青年会靠着壁炉同几位学生谈话,只见门帘一挑进来一位身材矮胖、上唇留着短黑胡子、两眼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孔祥熙赶紧迎上去:“你好!我是孔祥熙。请问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孔祥熙?难道你就是国内派来的基督教青年会总干事吗?你对基督的教义究竟了解多少,你想对这些青年学生产生什么影响?”中年男子不太友好地望着孔祥熙。

“你,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到这里这样说话?”一个留学生冲到中年男子面前。

孔祥熙把留学生推回到座位上:“对长辈人不能这样说话。”接着转过身来,对着中年男子和蔼地说:“前辈请坐下说话。”

“不坐!”中年男子把屋子巡视了一圈,又回到孔祥熙对面,“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噢,是这样。我从小信奉基督,并在家乡教会学校学习了5年,然后到通州潞河学院——哦,那也是一所教会学校,又学习了5年。此后到美国欧柏林大学和耶鲁大学留学6年,你也许知道,那都是教会办的学校。我在学校一方面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一方面感受领悟基督教义的真谛。当然,我可能并不如先生对教义参悟得透彻,但自信已经有了一定了解。我受中华基督教青年会全国协会的派遣,到日本来,只是为了贯彻青年会的宗旨,与他们一起共勉,发扬基督精神,培养完美人格,建设中国的完美社会。先生,我这样回答您满意吗?望先生不吝指教!”孔祥熙说这番话时不卑不亢,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好!”中年男子豪爽地哈哈大笑起来,“能这样回答我的问题,比当年面对黄石公的张子房也差不了多少。看来孙先生介绍得没错。行,是位能担当大任的人才!”

留学生们互相探询地窃窃私语:“这位是什么人?口气还真不小!”

孔祥熙听了夸奖满心欢喜:“祥熙不才,蒙先生谬奖了!”说完又谦恭地问:“敢问先生……”

中年男子这才用拇指分了一下胡子:“本名宋嘉树,不过大家都习惯叫我查理……”

“啊,查理先生!”留学生们一声欢呼,热情地围了上来。

“查理先生,你是查理先生!”孔祥熙激动地抱住了查理。

关于查理先生传奇式的经历,孔祥熙已经知道一些。他幼年出国,在美国做过水手,当过海岸警备队,后来皈依了基督,在卡尔先生帮助下,上了圣三一学院,回国后在上海地区传教。他注重实干,行动果断,以后靠印刷《圣经》和做面粉生意发了财。他具有民主思想,和孙中山是老朋友,多年来以秘密身份暗中帮助孙中山推翻满清的革命事业,是同盟会的理财人。他把子女们一个一个送到美国接受教育,使他们成为具有现代科学文化知识的有用之才。辛亥革命中,他参与领导了上海起义。孙中山回国就任临时大总统时,他推荐大女儿宋霭龄担任了孙中山的秘书。但是他自己却不接受孙中山的邀请,拒绝在政府中任职。孙中山辞职就任全国铁路督办时,他又担任了司库,为孙中山的20万里铁路计划筹措经费。当袁世凯的反动独裁嘴脸暴露时,他又积极参加了讨伐袁世凯的“二次革命”,失败后携全家追随孙中山来到日本,大力协助孙先生筹建新党,继续完成再造共和的革命大业。查理先生的远见卓识和高风亮节在革命党中传为佳话,今天这样一位颇受尊重的前辈来到青年会,孔祥熙自然感到欣喜异常,何况看样子他专为自己而来,虽然刚进门时样子有些凶,但现在已经明白他是有意考验。孔祥熙感到自己在那些革命元老心中已经占有了地位,自然十分高兴。

以后,查理先生又来过几次,同孔祥熙单独作了交谈。他和孔祥熙探讨基督教义的精微,询问他的家世,并且了解青年会工作的进展。孔祥熙把他看做孙中山先生的密友,把这种谈话当做自己跻身革命党上层的机会,在谦逊回答查理的问题时,又不忘自我标榜一番,两人谈得十分投机。但是这当中查理有一层心思,却是孔祥熙难以预见的。那就是查理先生的大女儿宋霭龄这时已经23岁,早到了“女大当婚”的年龄。查理和妻子倪桂珍都在为女儿的婚事着急。他在听到孔祥熙的家境和为人后,就预感到这可能是一位乘龙快婿,他的几次前来,已经带上了考查女婿的用意。不过,当时这一点只有他自己明白,就连他自己的女儿宋霭龄也不曾想到,爸爸还在为她操着这份心。

宋家家宴,庆龄玩笑话使孔祥熙终身得了“圣人”绰号

转眼到了1914年春天。

黄昏,西风料峭,暮雨潇潇。街道上的行人都缩起了脖子,脚步匆匆。横滨山上的宋家楼房里,却是灯火通明,壁炉的火光一闪一闪,把整个房间烘得暖洋洋的。宋家流亡日本前才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庆龄,兴奋地同妈咪谈着这一段时间来的感受。她在美国留学期间,一听到辛亥革命爆发的消息,就挥笔写下了《20世纪最伟大的事件》,高度评价了这场革命的深远意义。她毕业回国时,正值二次革命失败之时,她没有因此沮丧,和父母一起追随孙中山流亡日本。在这里霭龄仍然担任着孙中山的秘书,她跑前跑后帮助做一些其他工作,她目睹了孙中山不因失败而灰心,仍全力以赴地进行党的重建,对孙中山表现出了由衷的敬佩。这时大弟弟宋子文和小妹妹宋美龄还在美国留学,两个小弟弟子安和子良专注地听着她们的对话。

大姐霭龄这时却有些心躁,不时朝门外望去。她下午接到父亲的通知,要她早点回家,说是有一位重要的客人将与全家共进晚餐。她猜不准是一位什么样的客人,这位客人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查理终于出现在客厅门口,相随而来的是一位慈眉善目、身材微胖,约有三十四五岁的男子。查理扫视了一眼家人,大声而略带激动地介绍着:“这位是孔子第75代裔孙、山西首富、留日基督教青年会总干事孔祥熙先生!”

“OK!”宋霭龄从心底发出一声呼喊,热情地同客人握手,表示了她的欢迎。

“噢。圣人!”庆龄故作夸张地大声说。

没想到庆龄这句随口而出的话,使孔祥熙在宋家终生得了个“圣人”的绰号。

孔祥熙对这个“圣人”的称呼有点尴尬,脸上微微发了一下红。

查理对庆龄这样揶揄新到的客人有些不满,但也只白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妈咪倪桂珍定定地望着孔祥熙,上上下下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孔祥熙有些心里犯嘀咕,妈咪才说:“好,好!”

查理接着把家人一一向孔祥熙介绍。孔祥熙除问好致意外,还给每人赠送了相宜的小礼物,子良子安拿到他们的玩具后,当场高声地叫喊着,在地上玩起来。

餐桌上,查理安排孔祥熙和宋霭龄分坐在自己左右。当一道道中国菜摆上来时。这些流亡在异国他乡的人已经忘记了屋外的凄风苦雨,沉浸在乡音乡风的欢乐之中。

孔祥熙虽在美国留学多年,英语说得地道,可他说起中国话来,却改不了那种特殊味道的山西乡音。尤其是他的太谷话中有爱用重叠词的习惯,一些字的发音也很特别,这让听惯了上海洋泾浜华语的宋家人感到新鲜和好奇。开宴时间不长,子安和子良就学会了许多。他们一会儿喊:“拿过酒壶壶,俄来满!”一会儿说:“一槐人一个花碗碗!”“俄吃不了这底些,马刻拿走!”倪桂珍怕这些模仿让孔祥熙难堪,申斥他们。孔祥熙却不着恼,还帮助他们学得更地道些。这些作料的加入,给家宴增添了乐融融的气氛,使孔祥熙成了能带来欢乐的人。

这一晚,霭龄显得特别活跃。她同孔祥熙大谈在国外留学的经历。她是目前有据可查的中国第一位留美女学生。14岁到美国留学途中,因护送的美国牧师步惠廉夫人在日本逝世,步惠廉留下料理夫人丧事,她只好孤身前往美国。在那里却受到美国海关官员刁难,被留在船上20多天才得以上岸。当时的沮丧心情她没有多谈,而是绘声绘色地讲了自己在姨夫温秉忠访问美国时,如何随代表团到了白宫,如何在罗斯福总统接见时,抓住总统问她对美国印象的机会,将了总统一军的壮举。“将了美国总统的军?我在美国可连个州长也没见过呢。”孔祥熙最善于自己装傻来突出对方的聪明,不知底细的霭龄果然上钩,谈得更来劲了:“那次会见时,总统问我对美国印象如何,我说了两句好话,他就高兴起来,得意地说:‘我们美国是世界著名的自由之邦,任何人到美国来,都会受到最热情的欢迎!’听到这里,我想起了那一次经历,就反问他:‘你怎么能说美国是自由之邦?我当初为求学而来,刚到旧金山就被你的官员粗暴地拒之门外,竟在港口的船上耽搁了4个星期……’我姨夫怕我闯祸、惹总统不悦,就使劲拉我胳膊,我回过头对他说:‘你拉我干什么?我想这事绝不是总统的意思。’接着我又对总统说:‘把一个14岁的女孩子拒之门外,这绝不会是总统的命令吧?如果有美国姑娘到中国,她们绝不会受这样的对待。我今天把这件事告诉总统,只是想让总统知道下面的情形,更好地治理这个国家。’我说完后,罗斯福总统非常尴尬,只红着脸说了声‘噢,我很遗憾’。结果,第二天的报纸上……哎,你说美国报纸上是怎么说的?”

孔祥熙说:“我又不是美国记者,我怎么知道?”

霭龄说:“第二天一些报纸用大字标题登出新闻稿《中国女留学生向总统抗议美国的排华政策》,例行的官方招待会反被压缩到了不显眼的位置。”霭龄至今还不无得意地咯咯笑着。

孔祥熙乘机恭维说:“宋小姐洞明局势,唇枪舌剑,有战国策士遗风哩!我在美国留学6年,可没有一件能上美国报纸的光荣事。”

宋霭龄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就问孔祥熙:“哎,上次到太原时,你含含糊糊地说过一句,好像你在美国抢过什么?”

孔祥熙的脸红了:“没有没有,我能抢什么。”

霭龄却不依不饶:“我记得很清楚,车就要开了,你还拉着我不放。我那时确实已经记不得你是谁,后来你就说你在美国抢过什么,要我帮你安排面见孙先生。”

孔祥熙仍然否认:“我没说没说,我会抢谁呢。”

庆龄插话打趣说:“噢,孔先生当时肯定是这样说:‘宋秘书。我在美国连总统都抢过。如果你不帮助我,我就把你也抢了!’”

倪桂珍和子良子安都笑了,霭龄点头说:“对,还真是,他就是说抢我……”

查理吃惊地盯住孔祥熙,像是审视一个罪犯。

孔祥熙生怕引起误会,这才吭吭哧哧地说:“我说的是那次我们在纽约学生聚会,跳舞时因为女伴太少,有人出主意让我们男的蒙上眼睛,玩‘抢新娘’,谁抢上了两人就一起跳第一支曲子。你是我抢到的‘新娘’……”

查理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你已经抢过了……”庆龄瞥着孔祥熙:“孔先生,我看这回你不用抢了,新娘子怕是要自己走上门了……”霭龄佯装发怒,对着庆龄说:“我捶你……”庆龄赶紧抱起了头,“孔圣人,你快管管她呀!”

查理看看霭龄又看孔祥熙:“这么说来,你们已经很熟悉了?”

霭龄说:“哪里!他说的跳舞那次我根本没记住任何人,连这件事有没有我也拿不准。前年陪孙先生到太原,也只是他说要组织商学两界欢迎孙先生,让我给安排一下。对孔先生的家世、职业、经历我基本上一无所知呢。”

孔祥熙也照实说:“虽说见过两次面,可并没有时间说话。”查理高兴地说:“那就借今天的机会多说说话吧。”

霭龄问:“孔先生,你这个‘孔’真的跟孔子有关系吗?”

孔祥熙赶紧说:“怎么没关系?我是孔子第75代孙,正门正户,一点都不错呢!”

霭龄说:“哎,人家孔子可是山东曲阜人氏,你却住在山西,别是,咹,攀龙附凤吧?哈哈哈……”

孔祥熙不急不慌,从孔子第62代孙孔宏开宦游三晋,最后卜居太谷谈起,用委婉含蓄的措词,有力地证明了自己确实是孔子裔孙,至今族谱不乱。

查理对这一点非常看重。他过去游历曲阜孔府时,在大门上看到这样一副对联:

与国咸休安富尊荣公府第

同天并老道德文章圣人家

尤其是上联的“富”字宝盖上面没点,下联文章的“章”字下面的一竖又直通到顶,他当时认为孔子后裔还写错别字,招人笑话。给人一说,人家倒笑他“老外”。说那是有意为之:富字上面没点寓意富贵无极,章字一竖到顶寓意文章通天。这副对联给查理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认为,在中国,还没有哪个家族可以跟孔家相比。孔子创立的儒家学说是对世界文明的一大贡献,在中国几千年来一直处于独尊的地位,历代帝王都要举行隆重的祭孔大典。孔子后裔不论散落何地,一直保持着纹丝不乱的排辈。这是一个中国最古老、最神圣的家族。自己出身寒微,子女受的是西洋教育,对中国传统、中国文化缺乏很深的了解,如果有了这位出自圣族名门的乘龙快婿,宋家就会比较容易为传统观念很深的国人接受。同时这种结合,使中西合璧,不仅形成一个具有巨大优势的家庭。还会孕育出既有传统文化、又有现代观念的优秀子女,对未来的中国产生巨大影响。

霭龄对孔祥熙感兴趣的倒不在他是孔子的第几十几代孙。而是父亲介绍时说他的“山西首富”的地位。她现在对在孙中山身边整日处理那些没完没了的文电有些厌倦了,正想找一位如意郎君完成自己的婚姻大事,从而过上另一种安逸富贵又能在社会生活中发挥更大作用的日子。父亲带孔祥熙来家的用意没有明说,这种想法是她自己在交谈中逐步明确起来的。

家宴结束后,霭龄把孔祥熙留下,继续进行愉快的长谈。

孔祥熙谈钱得妻

这场谈话双方都毫不拘谨。孔祥熙是结过婚的人,同女性交往的技巧已不陌生。霭龄虽还是黄花闺女,但自从美国留学归来,先在父亲身边担任秘书,参加同盟会中部总会的工作,参与上海起义,然后又担任临时大总统孙中山的秘书。再转为全国铁路督办孙中山的秘书,经历了中国近代史上一系列重大事件,跟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物打过交道,已经锤炼成为一位泼辣成熟的女性,完全没有一般姑娘单独与男子相处时的羞羞答答。这场两个人的谈话照样进行得热热闹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