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料定吕惠卿等人必不会善罢甘休,将被强迫贷款的百姓释放后,他便与麦先生日夜不停地整理案卷档案。
这一日,巢谷和麦子青抱着最后一摞案卷走进杭州通判堂的一处密室,与其他案卷小心堆放在一起。苏轼站在门外仔细点数,待二人走出密室,苏轼连上三道锁将门锁住。苏轼把钥匙交给麦子青,说:“麦先生,听说新政巡察大员王广廉就要回来了。这些释放囚犯的案卷绝不能丢失,钥匙你须小心保管。”见麦先生和巢谷面露疑色,苏轼点点头,问巢谷:“你知我为何敢擅自释放青苗囚犯吗?”巢谷想也不想,一拍胸脯,大大咧咧地说:“放就放了,他们若来找你,就说是我放的。”
苏轼说:“吕惠卿在杭州强行摊派贷款。他这么做,肯定未经圣上和王安石大人同意,定是他擅自妄为。因为他是《青苗法》的始作俑者,放出那么多的青苗款收不回来,所以狗急跳墙,下令抓人。圣上是爱民之君,介甫是爱民之相,绝不愿意这样做。本官放人,是为圣上收民心,何错之有?吕惠卿要告我,我就反告他有违圣命在先,强派贷款。”
巢谷恍然大悟,欢喜地说:“哦,原来如此。这些案卷里有人证物证,证明囚犯们皆是受迫贷款的。若这些案卷丢失,自然查无对证,子瞻你放人也就成了无法无天了。”麦子青也点头,钦佩地说:“这就对了,难怪大人要秘密保管这些案卷了。”
突然,一名衙役飞奔来报,说:“苏大人,王广廉大人此时正在大堂,叫小的速速唤大人前往!”苏轼一笑,说:“说他他就来了。走,我们去会会这个王广廉!”一听王广廉到来,巢谷兴奋不已。麦先生却面有忧色,二人跟着苏轼来到通判大堂。
只见一个细高个儿官员盛气凌人地坐于判堂之上,想必就是王广廉了。王广廉手指苏轼,说:“你就是苏轼?”苏轼不冷不热地回答说:“下官正是苏轼。王大人,你坐了下官的判堂之座,劳烦王大人起身。这才是专为王大人预备的座椅。”说着手指堂下一边的椅子。王广廉勃然大怒,大声说:“大胆苏轼,自恃清高,狂妄至极!见了本官,不来下跪,反让本官给你让座!”
苏轼仍是不冷不热地回答说:“王大人,这是朝廷封给下官的判官座椅,就算王公贵卿、当今宰相来这堂上,也不能不让给下官。王大人就偏好夺人所有吗?”
巢谷哈哈大笑,麦先生强忍笑意,扯扯巢谷的衣襟。堂上的衙役们也都相视而笑。王广廉生气地站起身来,大声说:“苏轼,你敢顶撞朝廷巡察大臣!”
苏轼脸色一沉,低声说:“王大人可能有所不知,苏轼生性就爱顶撞,顶撞者甚广,遍及九州,连先皇都在其中。如今顶撞一下王大人,还请王大人海涵。”
王广廉一时语塞,说:“你,你,苏轼竖子!气煞我也!你私放青苗囚犯,本官特来问罪于你!你尚不知大祸临头,还敢于此戏谑本官?!”
苏轼勃然大怒,高声说:“王广廉,你这佞臣!你来问罪于我,我还要问罪于你呢!你兄王广渊,附会权贵,投机取巧,朝廷无人不知;而你,身为朝廷新政巡察大员,明知《青苗法》不得强行摊派,却强制百姓贷款,致使大量公款不得及时收回。从而大兴牢狱,陷圣上于不义,妄招天下之怨。你名为新政,实为害民;名为百姓,实为请功邀赏。如此罪臣,有何面目咆哮公堂?!”
沈立这时闻讯赶来,急忙从中劝架。他拉住苏轼的手臂,说:“哎呀,苏大人你就少说一句嘛!王大人是浙东路的督察大员,我等应当尊重才是嘛。”又对王广廉说:“王大人,请不要怪罪子瞻无礼,这放人的事,我是知道的。你想啊,这州监大牢最多只能关三千犯人,现在关了近两万多人。人挤人,坐都没法坐。这冬天还好,一旦天热,大牢里有了瘟疫,这些人要是死了,你怎么交代?瘟疫一旦流行,殃及整个杭州城又怎么办?圣上若知道了内情,你我的这顶纱帽倒是小事,弄不好,项上人头都得搬家!还请王大人三思呀!”
王广廉却并不理会沈立的说法,气呼呼地说:“沈大人,你听见了吗?他竟然骂我是佞臣,太张狂了!我定要治罪于他!”苏轼挣脱沈立的手臂,怒吼道:“你与吕惠卿沆瀣一气!身为朝廷督察大员,无视圣上爱民之心,不顾民生疾苦,不分好歹,大兴牢狱,将无辜的老人小孩都投入大牢。你如此害民,你是大大的佞臣!”
王广廉听到苏轼说自己与吕惠卿沆瀣一气,顿时理直气壮地说:“他不光骂我,还骂吕惠卿大人。你可要给我做证啊!”沈立听了,一皱眉头,对苏轼说:“哎哟,子瞻,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如此无礼呢!”
苏轼“哼”了一声,说:“我以无礼对寡廉鲜耻之人,何错之有!”王广廉自见到苏轼,总是被骂,毫无反驳之力,气恼不已,高声说:“好你个苏轼,我这就去告你!你私放罪犯,抗法乱纪,其罪一也;你顶撞上司,污蔑大臣,其罪二也。你就等着入狱吧!”沈立却无奈地朝他一摊手,说:“王大人,你这是怎么说呢?人放了就放了,也不是放了不管,而是牢外监行。这些人不去外面挣钱,拿什么追回青苗贷款?总不能关在牢里追回吧。”
王广廉气呼呼地摆摆手,不耐烦地说:“行了,沈立,你就别装了。你和苏轼串通一气,当我不知道?你也等着一同受审吧!”不想沈立立刻把脸一沉,提高声音说:“王大人,你这是什么话?!沈某是为你讲话,你怎么给脸不要脸呢!”王广廉没想到往日多是唯唯诺诺的沈立今天也突然变得这般强硬,一时语塞。
苏轼说:“王广廉,你尽管去告,苏某在此恭候!我有证明你和吕惠卿强制百姓贷款的所有案卷!你敢同我一起面见圣上吗?你敢当着圣上的面说你没有强制百姓贷款吗?!”
听到苏轼说有案卷证明,王广廉大惊,再也说不出话,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他这时才想到王珪、吕惠卿“不可小看苏轼”的嘱咐,又愤恨苏轼拿到证据,仿佛天都塌了下来,灭顶之灾就在眼前。苏轼、沈立、巢谷、麦子青及众衙役看着王广廉盛气而来、委顿而去,不禁大笑。沈立赞叹苏轼拿到了证据,有备而来。苏轼也感谢沈立前来共同斥骂王广廉,两人相视大笑。
苏轼将王广廉呵骂走后,心情大好。回到家中,见小莲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送茶水进来。苏轼抬头看见那小女孩,她拘谨地将茶水放在桌上,立于一旁。苏轼问她是谁,小女孩急忙跪下,说“见过老爷”,苏轼上前将她扶起。这时小莲告诉苏轼,这小女孩是夫人收养的,叫王朝云。
原来,王闰之去集市上买菜,看到王朝云头插草标,胸前挂着纸牌,上书“卖身葬父”。王闰之与王朝云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似曾相识。王闰之回头注视王朝云,见她也望着自己,便停下脚步,上前问明情况。原来,王朝云母亲早死,就剩下朝云和父亲二人。去年官府要父亲贷了青苗钱,可今年收成不好,还不上。公差来催钱,她父亲又饿又急,就病死了。她家是从别处迁来的,这里没有亲族,朝云就只好卖身葬父!听完王朝云的泣诉,王闰之便答应帮忙。将她带回家,找出十两银子给她,让她去把父亲安葬了,然后回来这里暂时住下,再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家收养她。王朝云听了王闰之的意思,跪下哭着叩谢,并说自己本是卖身葬父,夫人既帮忙葬了父亲,自己就理应到夫人家里做个使女。菜莲、小莲见朝云姑娘聪敏心善,家里也缺人手,就在一旁劝王闰之留下朝云。王闰之思忖片刻,便同意朝云留下,并说明朝云什么时候想走都可以,还让小莲教朝云和迈儿一起读书。
苏轼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对王朝云说:“朝云姑娘,既然是一家人,以后就不要叫老爷了。你先下去吧,我还有事商量。”朝云点头离开。
苏轼请小莲坐下,问她对自己释放青苗案犯一事的看法。小莲笑笑说:“小莲以为,放人一事,吕惠卿只能装聋作哑,因为他有所忌惮。”苏轼点点头,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小莲接着说:“从表面看来,他的绊脚石都搬掉了,朝廷里成了一言堂,这他自然愿意。但从皇帝的驭臣之术上看,这是最忌讳的事。皇上如若追究,罢黜了先生,则朝野无人敢反对吕惠卿。那时,皇上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其实,现在圣上已经将王相公和吕惠卿驾驭住了。”
苏轼“啊”的一声,恍然大悟,对小莲说:“愿闻其详!”小莲说:“小莲献丑了。先生和朝中的正直大臣屡次上书,圣上未必不知道吕惠卿等人是小人。但圣上正是用了这些小人,使变法一派形成了党中之党、派中之派,以便驾驭。先生在《上皇帝书》中说过‘小人同而不和’,吕惠卿等人日久必起争端!”
苏轼迟疑着说:“以你说,当今圣上是以术治国?”小莲点头说:“正是!当今圣上自视极高,天资十分聪颖,功业心极重,但缺少先皇仁宗的宽仁和缓,故而不自觉地走到了以术治国的路上来了。”
苏轼拍拍脑袋,叹息一声,说:“我好糊涂,怎么没有想到!”小莲笑着说:“先生何事不明,不过是天生仁厚,不往此处想罢了!”
苏轼站起,郑重地向小莲一揖:“莲妹一席话,使苏某如此受益,可做苏某之师矣!”小莲庄重而凄苦地还礼,低声说:“先生之言差矣,小莲哪能当得起如此大礼!”……
王广廉从杭州监狱铩羽而归,无时不胆战心惊。苦思一夜,最终与管家王泽密谋,决定釜底抽薪,盗取苏轼所掌握的青苗一案的证据卷宗。
二人商议已定,王泽起身告辞。王广廉百般嘱咐,王泽领命离开。王泽将麦子青约到一处饭庄的雅间中,从袖中掏出五百贯面额的一叠交子,推与麦子青面前,请他笑纳。麦子青大吃一惊,说:“王先生,无功不受禄,麦某岂敢收受如此重礼?”随即将银票推了过去。
王泽一笑,说:“先生不必客气。鄙人知道,令尊正卧病在床,需要救治,但花费甚多,先生正为此事烦忧。”一边说,一边将交子推到麦子青眼前,麦子青皱着眉头,不肯收受。王泽只好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好吧,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只要先生将青苗贷款所放人犯的案卷弄出来,必当重重酬谢。”
麦子青看了王泽一眼,伸手翻看一下眼前的交子,点头低声说:“哎呀,钱是好东西,这么多钱,我忙活一生,未必能挣到。只是,用这么多钱换几个人头,王先生也太不划算了吧?”
王泽心中嘿嘿一笑,说:“好说,好说。”忙又掏出两张五百贯面额的交子。麦子青看着这两份交子,不由得犹豫起来。王泽接着说:“麦先生,你也知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这苏通判任期不过三年,而我却是杭州的坐地户。是谁在这杭州地面上来日方长,你当明白。你好好想想吧,明夜此时,我在通判堂外等你,只要麦先生将案卷交给我就好。”
麦子青仍看着交子,若有所思,脸上犹疑不定,最终狠狠地点头,低声说:“好!”王泽大喜,与麦子青约定明夜寅时,在通判堂外交接。
王泽赶回王广廉府中,见王广廉正在院中焦急地踱步等待,上前小声禀报已与麦子青约好。王广廉满腹狐疑,认为麦子青答应得也太爽快了。王泽点头说:“开始我也有疑虑,但仔细想来,全在常理之中。麦子青是杭州人,他得罪不起咱们,他不能拿一家老少七口人开玩笑吧?再说了,他是聪明人。王大人你是这浙东路上的什么人物,他不是不知道。”
王广廉一皱眉,说:“你没有对他提及我吧?”王泽忙说只说是自己要办的,只字未提王广廉,请他放心。王广廉点点头,说:“还是小心为妙,不能在通判堂接头,要换个地方,临时再派人通知麦子青。”王泽点头称是。
第二天傍晚,王泽通知麦子青接头地点换到杭州监狱附近的一处房院中。夜幕降临,王泽带几个人弓着身子,偷偷地走进院子。见麦子青站在院中等待,王泽拱拱手,麦子青指了指墙角。王泽走过去,发现有一个麻袋,低声叫手下抬起,几人转身出门。
王泽等人刚一出门,眼前忽然出现若干火把,将四处照得通亮。王泽惊慌失措。巢谷和衙役们上前将王泽捆绑起来。苏轼从人群中信步走出,说:“王管家,你等以为苏某的能耐就是作文写诗吗?!我已等你许久了!多亏麦先生深明大义,不为钱财所动,也不为你等淫威所屈。”麦子青拱手一笑,说:“大人过誉了。与高人相处,岂能做小人之事。”
王泽想挣脱,却被巢谷制服。苏轼对他说:“王管家,今夜你只好在监牢里度过了。”接着命令衙役将他关进监牢。
因为王泽犯的是重罪,衙役们将他押进牢舍后,又把他双手双脚都锁上镣铐。王泽静静坐在牢舍的一角,动也不动,面无表情,心中万念俱灰。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衙役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伸手递给王泽,低声说:“王管家,这是王大人送给你的酒。”王泽接过小酒瓶,恐惧地盯着它。衙役接着说:“王管家,王大人说喝了它,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王泽绝望地看着衙役,又看看酒瓶,一丝悲伤掠过嘴角,但很快消隐了。他拔掉酒瓶的塞子,张口喝了下去……
不久,沈立和苏轼接到王泽死亡的报告,疾步赶来。二人走到监牢前,看见了躺倒在地的王泽,嘴角流出一缕鲜血。苏轼捡起地上的小酒瓶,端详着说:“念他一片愚忠,葬了他吧。”沈立环视这个前些天还关押着许多无辜百姓的牢舍,又看看王泽的尸体,叹息一声,说:“你死了,你的王大人就跑得掉吗?”
王广廉的确要跑。此刻,他焦急地等在自己府外,终于两个家丁牵来马。王广廉狼狈地骑上马,浑身颤抖,手也不听使唤,着急地说:“我这就去京城,在我兄长家躲几日,你等好好看家。”两名家丁躬身领命。王广廉歪戴着帽子,纵马而去……
吕惠卿在杭州的眼线立刻修书报信。吕惠卿读完信,将信掷于地上,拍案大骂:“王广廉,不中用的败家子,坏了我的大计!休让我再看见你!”
吕惠卿却不知道让他更生气的事情还在后面呢。因为王珪也同时得到了关于此事的报告。王珪看完密报的信件,思忖片刻,“嘿嘿”一笑,穿上官服,进宫求见。
迩英殿内,神宗坐于案前。王珪禀告说:“陛下,微臣已获悉杭州通判苏轼私放囚犯一案之实情。”神宗没想到竟然这么快,有些吃惊,点头命他快快奏来。王珪接着说:“据臣查实,苏轼并非私放囚犯,而是准许欠款农民牢外监行,以挣钱还款,且释放了一些与案无关的老人妇孺,实乃为陛下广施仁德。故苏轼并非抗法,苏轼无罪。”
神宗听到苏轼无罪,点头微笑,说:“如此甚好。”王珪接着禀告说:“陛下,另据臣所知,朝廷新政巡察大员王广廉明知《青苗法》不得强行摊派,却为请功邀赏,强制百姓贷款,致使大量公款不得及时收回。苏轼所释放的囚犯正是王广廉囚禁的人。”
神宗猛拍龙案,大声说:“大胆王广廉!朕三令五申不得强制贷款,他偏要顶风作案,罢他的官!”
王珪偷偷地看看神宗的脸色,低声说:“陛下,臣还获悉,吕惠卿大人竟是知道王广廉在杭州施行强制贷款的,却不知为何对他放任不管,也不上奏陛下。臣想,莫非吕大人身为《青苗法》的制定者,便生好大喜功、急于求成之念,有意纵容他吗?”神宗顿时大怒,迟疑片刻,看着王珪,低声问:“此话当真?”王珪抬头看看神宗,一脸笃定,说:“陛下,臣方才所讲,在杭州早已是街谈巷议之事。”
神宗勃然大怒,喝命站在一旁的张茂则说:“即刻宣吕惠卿上殿见朕!”接着换成一副和蔼的表情,对王珪说:“王卿家,朕记得王广廉还是你的外甥。你竟能秉公直言,大义灭亲,朕万分欣慰!王卿家的刚正与心胸,朕颇为欣赏。若百官皆像王卿家一般为朕爱民谋政,则我大宋中兴指日可待也!”
王珪心中欢喜,谦虚却又大义凛然地说:“陛下谬奖微臣也!臣为陛下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神宗感动地点头,高声说:“王卿家,朕意擢升你为参知政事,望卿不负朕恩,益加自励,尽瘁事国。”
王珪心中狂喜,脸上表情却仍像往常那样沉静,跪地谢恩后,退出迩英殿。王珪扬扬得意地走在殿外的台阶上,望着远处墙边一抹清新的柳色。春风轻轻拂过,他闭上眼睛,陶醉在这醉人的春风柳色中……
吕惠卿被神宗召到迩英殿狠狠地训斥了一番。他见搪塞不过,只好百般忏悔,又大倒苦水、大表忠心,好不容易得到神宗的原谅,气呼呼、灰溜溜地返回条例司。
刚进条例司大门,吕惠卿遇到邓绾,便向他咒骂王珪:“王珪,老匹夫!他在圣上那里参我一本,说我在杭州施行强制贷款,连他外甥王广廉也成了他的过河卒子。最后由他坐收渔翁之利,竟然官拜宰辅!其刁滑奸诈,真是当世所无!”
邓绾一听王珪当了参知政事,紧皱眉头,说:“吉甫,我早就与你说过,对王珪定要小心防备,如今他又得势,你却奈他何?”吕惠卿摇头叹息,感叹自己恰是螳螂捕蝉,岂知黄雀在后,又感叹王珪历经几朝,宦海沉浮,这种伎俩正是他安身立命之道。邓绾点点头,说:“事已至此,我看吉甫你还不能同他扯破脸皮、势同水火,他毕竟有用于我等。只是往后须对他小心,休再让他捡了这等便宜。”吕惠卿点头同意,说:“嗯。言之有理。”说着二人走进条例司议事堂坐下,与早已到来的张璪、李定等寒暄一番。
不久,王安石兴冲冲拿着《三经新义》走了进来,大声说:“诸位,我新注的《三经新义》成书面世了。”
吕惠卿起身上前,接过《三经新义》,手捧着书,大肆恭维说:“宰相这本《三经新义》一旦面世,则天下文坛一统,余书尽废。新政变法也终有托古改制的依据了。更重要的是,皇上看了此书,必将大增新政变法之决心,”接着有些沮丧地低声说,“也会改观对我的看法。”这最后一句大家都没有听到。
王安石听到吕惠卿的赞扬,心中大悦,频频点头。张璪忙恭维说:“《三经新义》是注重阐明义理、反对章句传注的新学,文坛从此气象一新。宰相功在千秋,真乃当世大家也。”曾布不甘落后,接口说:“此书还可为新法全面网罗人才,可为科举取士的新标准。”李定和邓绾也在一旁大声应和。
王安石手捻胡须,微笑着说:“诸公所言,甚合我意。此书将对变法有推波助澜之用,因此推广越快越好。《三经新义》须在一个月内颁赐给宗室、大学及诸州府学,作为全国学生必读之书和科举标准。”众人纷纷称是,大加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