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弗兰克尔自传:活出生命的意义 » 弗兰克尔自传:活出生命的意义全文在线阅读

《弗兰克尔自传:活出生命的意义》理论和实践:青少年咨询中心

关灯直达底部

离开个体心理学学会后,我关注的重心从理论转向实践。我先是在维也纳建立了一个青少年咨询中心,后来又依照这一模式在其他六个城市也建立了这一组织,奥古斯特·艾希霍恩[1]、埃尔温·韦克斯贝格以及鲁道夫·德雷克斯等人都被我聘请为中心的名誉顾问,此外,夏洛特·比勒[2]还免费在家中接待寻求帮助的青少年。 1930年我首次在学校毕业季期间组织了一次专项行动,效果明显,维也纳多年来首次无一例学生自杀记录。

国外开始对这项工作表现出兴趣,于是我被邀请去各地做这方面的讲座。在柏林我结识了威廉·赖希[3],他对我的青少年咨询工作很感兴趣,于是一连几小时开着他那辆敞篷车,带我在柏林市区闲逛,一边兜风一边和我讨论我在咨询中心里遇到的各类性问题。此外,我还在布拉格和布达佩斯的学术圈子里做了演讲,并在布拉格结识了奥托·珀茨尔[4],后者后来来到维也纳,成为瓦格纳—尧雷格[5]的接班人,被我引为终身的良师益友。

在我看来,珀茨尔是除了弗洛伊德和阿德勒之外的另外一位天才人物,而且他也完美地继承了天才们丢三落四、不拘小节的毛病。下面这件事是千真万确发生在他身上的:有一天他来我的诊所,走进我的办公室后,他把伞(这把伞他平日里一直随身带在身边)顺手挂在衣架,就跟我聊起某个病例。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告辞,我送他出去,没多久他又折返回来——他把伞落在我这儿了,于是他取了伞,再次离开。这时我突然发现,他错把我的伞拿走了,连忙喊他:“教授,你拿的是我的伞!”

“抱歉。”他说,又回来拿走自己的伞。他走后,我才发现他没把我的伞还回来,于是不得不再次跑出去喊他:“教授,您怎么把两把伞都拿走啦?!”

于是他又一次道歉,第三次回到我的办公室,这一次,他终于正确地拿走了自己的伞!

那一次,我受德国青少年救济中心的玛格丽特·罗勒(Margarete Roller)女士邀请,在布尔诺做讲座,讲座结束后大家一起去饭馆吃饭,罗勒突然若有所思地说,她想起来,几十年前她曾经跟我父亲在青少年救济方面有过合作,现在她又在和这人的儿子合作同样的事情!

当年我父亲和约瑟夫·玛利亚·冯·贝尔恩赖特部长共同建立了儿童保护和青少年救济中心,在青年时的我眼中,没有什么比这方面的事情更无聊的了,直到现在经玛格丽特的提醒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也同样在做青少年救济方面的事情——不过是从心理层面罢了。

简单地用过餐后,我与大家匆忙告别——我得赶紧飞回维也纳去。想想吧,那是1930年!我坐的是一架四人座的小飞机,里面却只有我一个乘客,而我必须先在机场称重,以确定小飞机能否负荷得了。那时候飞行员的驾驶舱还是露天的,不像现在是一个密闭的空间。不管怎样,那次坐飞机——也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对我来说还是相当刺激的。不过当时这也是无奈之举,我必须赶回维也纳去给一所业余大学上课——我从1927年开始就在那儿教课了,那还是第一次在维也纳的业余大学开设心理保健课程。

说到这儿,我还想起我当时为了引起女孩的注意而经常耍的一个小花招——因为单凭长相我可办不到。假如我在舞会上认识了一个女孩,我会很兴奋地向她介绍,我特别喜欢去业余大学听一个叫弗兰克尔的人讲课,讲得特别棒,建议她一定要去听一下——当然她很乐意随我去听课。于是我们在某天晚上一起来到齐库斯街上的一个中学的大礼堂里——这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弗兰克尔的课最受大家欢迎,听课的人很多——出于谨慎考虑,我选择礼堂前排的一个角落位置坐下,接下来,大家能够想到,当这个女孩看到和自己一起来的同伴突然站起来,在大家的掌声中走上讲台,内心会是多么的惊讶了吧。

我不但常年在业余大学授课,还定期为社会主义工人青年团的一些组织做讲座。每次讲座最后,我都会解答几个听众用纸条递上来的问题,上百场讲座下来,这些积累的问题,连同我在青少年咨询中心里与上千位咨询者的交流所得一起,形成了一笔宝贵的经验财富。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珀茨尔第一次应该也是唯一一次给我开了红灯——他同意了自己医院里心理治疗科主任奥托·科格雷的请求,让当时还是医学院学生的我(我当时还没拿到博士学位)自主地开展心理治疗工作。这时,我努力忘记学到的精神分析和个体心理学的理论知识,转而从患者身上学习:我仔细倾听患者的谈话,想从中了解,他都做了些什么,使得自己的情况开始好转的,我开始即兴发挥。

这样一来,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患者对我说的话,却总是忘记我给对方说了些什么,所以经常会有这样的场景:我听我的患者告诉我,他是如何使用“矛盾意向法”来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的——当然,我正式提出并使用这一概念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第一次提出应该是1939年在《瑞士神经病学和精神病学档案》(Schweizer Archiv für Neurologie und Psychiatrie)上——于是我问对方,他如何会想到这个主意,却总会听到对方用惊讶的语气说:“这都是您上次告诉我的呀!”噢,我居然把我自己的“发明”给忘记了!

[1] 奥古斯特·艾希霍恩(August Aichhorn, 1878—1949),奥地利教育家、精神分析学家,精神分析教育学创始人。——译者注

[2] 夏洛特·比勒(Charlotte Bühler, 1893—1974),德国女心理学家,她在30年代将儿童和青少年心理学家召集起来,成立维也纳学派,开展发展和智力测试。——译者注

[3] 威廉·赖希(Wilhelm Reich, 1897—1957),奥地利精神分析学家,他尝试将马克思和弗洛伊德的理论结合起来,同时对恐惧和性进行生物学、心理学的研究,对60年代的反暴力运动产生重要影响。代表作有《法西斯主义的群众心理学》(Die Massenpsychologie des Faschismus, 1933)、《性革命》(Die sexuelle Revolution, 1945)、《性格分析》(Charakteranalyse, 1933)。——译者注

[4] 奥托·珀茨尔(Otto Pötzl, 1877—1962),精神病科医生、神经病学家。——译者注

[5] 尤利乌斯·里特尔·瓦格纳·冯·尧雷格(Julius Ritter Wagner von Jauregg, 1857—1940),奥地利心理学家,他的以疟原虫接种来治疗麻痹性痴呆的研究使他获得了1927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