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南口战役刚刚结束,南方战场上直军又再度败北。尽管吴佩孚使尽了浑身解数,但所部根本就挡不住国民革命军的猛烈攻势,他自己也在卫队的保护下,从汉口逃往河南。
直军在南北战场中的表现,证明继皖系之后,直系也已沦为明日黄花,而奉系则成为当时北洋最大的实力派系。作为奉系首领,张作霖水涨船高,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部将们,自我感觉都好到要爆。1926年9月,奉系在天津蔡家花园召开高级将领会议。韩麟春首先发言,说各省军民都已派代表赴津,要拥护张作霖做海陆军大元帅,“以便统一军政大权,迅速平息内乱”。
韩麟春话音刚落,张宗昌立刻高声附和:“既然各省代表们都愿意,我也很赞成。那么,老将,你就做一帝吧。”接着他又吹胡子瞪眼地说:“俺们的士兵只要多练习编草鞋,准备着用,然后一声令下,三推两搡就可以打过长江去。”
张宗昌所说的“做一帝”当然不是像当年袁世凯那样称帝。袁世凯以他的悲惨结局告诉人们,龙袍不是不可以穿,但只能以其他能让世人接受的名目来穿,比如握有实权的国家元首或内阁总理,后者同样可以君临天下,意思其实是一样的。
张宗昌的话可算是说到张作霖的心坎上了。屡次称雄关内,使得他逐渐不满足于做“关外王”。毕竟,哪怕是一个可以遥控中央政局的“关外王”,与坐金銮殿的感觉还是不一样啊。早在张郭战争时,瞽目术士张震洲在预卜吉凶时,就说张作霖不但可以“逢凶化吉”,而且作为“大命之人”,他还将有“九五之尊”。张作霖认为现在正应了此兆,他可以堂堂正正地过下称帝瘾了。
就在大部分人都热情高涨的时候,杨宇霆提出反对意见,认为南方战事未平,在军事上尚没有直接把握之前,不宜过早“登基”。自王永江辞职后,张作霖原有的左膀右臂只剩下杨宇霆一人,他对之言听计从,于是便决定接受杨宇霆的意见,暂时把“称帝”一事放一放,看能不能先以安国军总司令的名义号令群雄。
张作霖要做盟主,北洋内部自然都无话说,就连以前反奉最力、架子摆得最足的孙传芳也开始拥戴其为北洋领袖。孙传芳属于直系的后起之秀,也是直系在吴佩孚之外的另一个能战之将,不过在江西战场上他同样被国民革命军打得丢盔卸甲、狼狈不堪,不得已,他只好掉过头来,乞援于张作霖。
得知张作霖正驻于天津蔡家花园,孙传芳特派代表杨文恺前往奔走接洽。杨文恺到天津后首先找到了张宗昌,张宗昌答应帮忙疏通,他还诙谐地对杨文恺说:“俺是绿林大学毕业,你们从士官来(孙传芳、杨文恺均为士官生),从陆大来,现在什么也别说啦,咱们一起打南军吧!告诉孙馨帅(孙传芳字馨远),我一定和他一同干下去。”
经张宗昌疏通后,张作霖亦认为孙传芳尚有一部分实力,可以利用他在长江一带抵御国民革命军的北进,因此答应与其合作,且既往不咎。
孙传芳得信,即微服潜赴天津,预备晋谒张作霖。孙传芳是导致当初奉系南下失败的始作俑者,甚至可以说他还间接引发了郭松龄的反奉战争,奉系将领对之怀恨在心的不少。据说杨宇霆就极力劝张作霖乘机杀之,以泄旧恨,同时根绝后患。张作霖对杨宇霆说:“你的气量要放大些,不打不成交,过去的事情又何必再提呢?历史上的人物多半由于利用降兵降将,才能够成其大业。”
他还语重心长地进行剖析:“现在馨远(指孙传芳)因九江失败,力弱势孤,来投奔我们,我们如果怀念旧恨,乘机杀之,不仅要招天下人的笑骂,将来谁还肯归服我们,帮助我们,为我们用呢?这不等于堵塞贤路吗?”
张作霖一边说服杨宇霆等人,一边派张宗昌、张学良前往迎接孙传芳。对这件事,张作霖的日籍顾问町野起初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有一天晚上,他看到张作霖正坐在椅子上看电报,然后副官送来一张名片,张作霖摆摆手说:“不见,不见。”町野觉得张作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于是便从副官手里要过名片,一看是“孙传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