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芳宣布讨奉后,吴佩孚随即呼应,但冯玉祥方面却未有任何动静。负责中间进行联络的人问冯玉祥:“孙军已动,而你们不即时响应,这不是失信吗?”冯玉祥解释道:“我虽一时不动,但可牵制住奉军二十万大兵。”
事实的确如此,冯玉祥虽然表面仍在假装呼吁和平,实际早已派他的国民军增兵豫东、豫北,以蹑东北军之后。这对于向来就对冯玉祥有所警惕的东北军来说,乃是一个不小的威胁,两军关系骤然紧张起来。
在杨宇霆、姜登选的提醒下,张作霖很快也意识到了冯玉祥是在配合孙传芳,对自己的部队进行牵制,于是在1925年11月上旬,下令东北军向驻于北京的国民军进逼。看到张作霖气势汹汹,大举问罪之师,冯玉祥赶紧将国民军主力撤守南口,仅以少量部队象征性地留守北京及其近郊。
11月8日,孙传芳的先头部队占领徐州,张宗昌部向北溃退。同一天,许兰洲、郭仙桥奉张作霖之命,来到包头与冯玉祥进行谈判。二人质问冯玉祥是否真心与奉系合作,并且要他马上表明态度:“若要取信于人,一条是共同出兵去打孙传芳,一条是帮着奉军去打湖北(湖北系吴佩孚的势力范围),否则奉方无法谅解。”
冯玉祥已将部队撤到南口,自认为有备无患,时机一到,随时可以拉开架势一搏,因此根本不买张作霖的账:“要问我的态度,一个是和平,一个是中立,我与直军有不并立的事实,不需要再有什么表示。”他反问许、郭:“现在你们以武力来逼我表示态度,表示一下就可靠吗?我冯玉祥有个牛脾气,就是不受逼迫,如果真心来合作,我们就合作,否则就随尊便吧!”
接到许、郭的报告,张作霖断定冯玉祥已与直系结成一党,但冯如此强硬,显见得也并不怕与东北军作战。在与徐树铮商议后,张作霖一面部署张宗昌、姜登选防御孙传芳军继续北上,一面通过许、郭向冯玉祥示好,说:“如果国民军愿与奉方合作,我们即愿让出‘保、大’防地(指京汉线上的保定、大名),不仅如此,还可以接济国民军一批武器,其中包括飞机大炮。”
对于张作霖突然递出的糖包,冯玉祥虽也料定其中有诈,但他也并不想马上与东北军兵戎相见,所以便就坡下驴,故意装出转怒为喜的样子,同意与许、郭就此进行谈判。
经过谈判,双方勉强达成了合作对直的九条办法。之后许、郭离开包头,张作霖则派张学良到天津,继续和冯方代表进行接洽。
11月13日,张学良抵达天津。一到天津,他就召集李景林、郭松龄等人开会,会上传达了张作霖下达的一封密令,要求李景林、郭松龄对国民军发起进攻。原来张作霖让出防地是假,用以麻痹国民军,从而达成突袭效果是真。
让人意料不及的是,李景林、郭松龄在会上都“反对动武,力主和平”,郭松龄还从军事角度,当众诘问张学良在军饷、军械、兵力三项上有无十分把握。
无论是以前的“三八旅”还是后来的“二六旅”“一三联军”,虽然张学良都从中名利双收,但他在练兵打仗上其实并没有花多少力气和心思。举凡部队的训练教育、统率指挥、官佐将校人事上的调动,都是由郭松龄一手掌握,张学良统统采取“爱怎么办就怎么办”的态度,很少过问,这也同时令他在细节方面相当生疏,一旦被问到具体的东西,就只能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除了主和反战外,张学良察觉到会场上“反老帅(指张作霖)之气氛已很浓”。李、郭都认为张作霖赏罚不公,是非不明,证据就是杨宇霆“无功而霸江苏”,此后又在江苏丧师失地,为什么回到奉天还能照做总参议?
李、郭的这种反张情绪其实还有所区别,具体来说,李确实是主要对张作霖不满,而郭是对张作霖和杨宇霆都不满。李景阳在第二次直奉战争中进攻热河,自以为其功不小,战争尚未结束,就电请张作霖准其扩军,被张作霖大骂后驳回。李景林不甘心,又给张作霖发去一电,其中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句,张作霖见了更加生气,又是一顿怒骂。两人关系一时很是紧张,当时山海关激战正酣,杨宇霆从大局出发,效“张良蹑履故事”,也就是让张作霖暂且克制自己的怒气,顺着李景林,气氛这才得以缓和。
可是在战争结束时,李景林却又在直系议员孙洪伊的怂恿下,来了个“齐王自为”,没有通过张作霖,就擅自当了直隶督办。张作霖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完全丧失了对李景林的信任,并因此下令补给机构停发李部的粮饷械弹——你不是翅膀硬了吗,那就自己找食吃去吧!
张作霖此举,无异于是在扼李景林的咽喉,李景林从此便与张作霖反目。虽然后来张作霖还是顺水推舟地委任李景林为直隶省的军务督办,但李景林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相对于李景林,郭松龄则是另外一种情形。郭松龄自恃清廉,生活朴素,不吸烟,不饮酒,不嫖不赌,这在东北军将领中确实比较少见,但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实际上他不仅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性格上也有一些弱点,比如说心胸不够宽广,气量也比较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