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树铮的努力下,中国本已收回外蒙,但因为爆发直皖战争,徐树铮被迫将驻扎外蒙的主力部队调入内地参战,仅将一个约一千五百人的混成旅留在了外蒙区域中心库伦。
1921年1月,“旧党”白俄军将领恩琴突率五千余众侵入外蒙,对库伦形成三面包围。接到库伦危急的报告后,总统徐世昌马上命令驻屯张家口的奉军邹芬部进行援救。其时正值严冬,塞外冰天雪地,要想快速横越大沙漠更是极为困难,邹芬只能先派小部队前去救援,自然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在守军苦苦支撑一个多月后,因粮草弹药极度匮乏,库伦失守。攻陷库伦后,恩琴一边以外蒙活佛的名义宣布外蒙独立,一边继续向中国内地进犯。
经过直皖大战,早已溃败的皖军当然是指望不上了,北京政府只能敦请直奉两家派主力出征。不料这两家互相推诿,张作霖推举吴佩孚为援库总司令,率直军征蒙,吴佩孚却坚辞不就,说以地理之便,更应该由奉军充当主力。张作霖自己同样按兵不动,理由是中东路关系重大,万难分兵。身为察哈尔都统的张景惠吃不消北京政府一再催促,向张作霖请示怎么办,竟然招来他一阵大骂:“你干什么急着往北进兵,想自己找死吗?”
从吴佩孚来说,这哥们儿是个典型的爱国“嘴炮”,向来爱骂别人是卖国汉奸,自己则“为中国民族而战……为国人争人格”,但是谁也没看到过他去北疆收复过什么失地,或是跟他口中憎恨的“倭寇”干上一仗,倒是打内战打得十分起劲。
张作霖与吴佩孚一样,都怕因此损兵折将,失掉和对方的兵力平衡,就此而言,当时南方革命党人骂他们是军阀,确实没有什么特别冤枉之处。这也可以说是一个悖论,即被他们口诛笔伐的徐树铮和皖系,在实际行动上反而比他们更符合国家利益。
除了担心损耗实力这个共同点外,张作霖之所以迟迟不肯出兵,还有属于他的顾虑。当时远东国际形势十分复杂,“新党”苏俄主要把精力用于应付协约国方面的干涉,一时无暇东顾,日本便趁机借助白俄军的力量,向远东进行渗透。直皖大战前,徐树铮在外蒙即遇到了日本的阻力,只是当时皖军投入外蒙的兵力较强,日本才未能得手。此次外蒙独立,表面是白俄军作怪,背后实质是日本人在作祟——恩琴得到了日本政府的全力扶持,他的白俄军里面除了俄国人外,还有日本人。
张作霖与日本打交道并非一日,深知日本对外蒙早有觊觎之心,他唯恐在时机不成熟的情况下征蒙,不但难以取胜,而且会招致日本的不满和报复。
当然张作霖内心里还是想借此机会收复外蒙的,毕竟外蒙也在他的统一计划之内,而且当时舆论对他也有一定压力。比如《申报》就把库伦失陷归咎于奉军没有全力以赴进行救援,该报还讥讽奉军是“贪鄙小人,懦夫怯卒,差足当之。名曰武人,尚属过誉矣”。
外蒙是要打的,而且必须我来打,但是得等待时机!张作霖一面与中央讨价还价,一面暗中命令张景惠、邹芬做好出征外蒙的准备。
见奉直双方在征蒙问题上始终无法达成一致意见,北京政府只得在天津专门召开会议,对此进行研讨。此时在张作霖的一再要求下,中央松口答应拨付三百万元作为“征蒙费”,张作霖认为征蒙的时机已经成熟,遂在会上出人意料地表示“愿意亲征蒙疆”。
张作霖既愿主动挑担,北京政府自然是如释重负。1921年5月30日,总统徐世昌颁发命令,特任张作霖为蒙疆经略使,享有指挥节制热河、察哈尔、绥远三个特别行政区的权力。
内蒙本由热、察、绥所组成,现在被张作霖以征蒙的名义一蹴而就,帮他解决了原来最为头疼的一个难题。如果北征外蒙再能成功,那么统一满蒙计划便大功告成,他就能从“关外王”成为事实上的“满蒙之王”了。面对这一远景,张作霖很是激动,他在怀仁堂外蒙大会上当众表示:“事若不成,暴尸疆上。”
此时,外蒙形势发生重大变化。恩琴率白俄军主力北上进犯苏俄境内的远东共和国,结果大败而归。看到支持他独立的俄军元气大伤,外蒙活佛慌了,急忙派密使赴京,谋求和平归附。与此同时,苏俄击破了来自欧洲方面协约国的威胁,主力逐渐东移,迫于苏军的压力,日军准备从远东滨海地区撤军,暂时也不再关注外蒙。
这本是张作霖实践诺言,一举收复外蒙的绝佳时机,要知道兵贵神速,当初徐树铮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兵临库伦城下,从而收获全功的。可是张作霖就任蒙疆经略使后,想到的不是立即出兵外蒙,而是怎样先消化自己的既得利益。他先是忙着用政府拨下的三百万元“征蒙费”扩充奉军编制,继而又派兵强行在热河过境,从而与热河老都统姜桂题发生冲突。
为了让张作霖尽快征蒙,北京政府不得不出面将姜桂题调职,然后再按照张作霖的要求,委任奉军将领汲金纯为热河都统。
此后,驻丰台、廊坊、马厂的奉军纷纷调防,声言开赴蒙疆,实则都没有开拔。徐世昌、靳云鹏再三促请,张作霖的答复都是准备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