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霖现在的摊子又恢复到了历史上最微弱的时候。靠这么一点人马,显然很难在弱肉强食的江湖中独立支撑门户,随便哪里来一个大帮,就能把他们给一口吃掉。
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投靠一个大帮头,以作安身之计。张作霖打算去找冯麟阁,冯麟阁是张作霖进入绿林世界的引路人,同时又是江湖上尽人皆知的老前辈,手下号称千人,能依附于他的羽翼之下,起码先让自己缓口气是没问题的。
打定主意后,张作霖一行便动身前往冯麟阁所在的高坨子。天亮时,一行人到达了一座名叫雷家屯的村庄。雷家屯是一座小村庄,村民们怕张作霖等人“砸窑”,因此招待得特别殷勤,又是给他们包饺子,又是帮着喂马。
张作霖打听到,从雷家屯到高坨子还必须经过八角台。这八角台是个大集镇,镇上有五十多家商号,为了不被“砸窑”,他们除把土围子修得像城墙一般外,还雇用三十余名炮手(即练勇)组成团练。周围“胡子”们虽都将八角台视为一块大肥肉,但谁都不肯轻易染指。
张作霖估计,要从八角台通过很不容易,若不事先打好招呼,必然会遭到强力阻击。于是他就对村民说:“请分神给我找个人去一趟八角台镇,向那里的负责人送个信,就说我张某要借道一过,经过八角台镇前往高坨子,与冯麟阁‘会哨’(黑话,意思是两股或多股‘胡子’会合)。”
村民依言派人拿着张作霖的名片,前往八角台接洽借道事宜。八角台的商会会长叫张子云,秀才出身,善于交际,见过不少世面,平时镇上的大事小情都由他说了算。听送信人报告来意后,张子云赶紧召集绅商们开会,商议此事。因为早就听闻张作霖做“保险”时纪律不错,保境安民,所以他在会上首先提出:“张作霖的名誉很好,借道的问题可以商议。”
借个道当然没关系,可毕竟与张作霖从未谋面,万一对方以借道为名,行“砸窑”之实怎么办?张子云反复掂量后,把送信人叫来问道:“张作霖有多少人枪?”
因为来之前,张作霖曾特地叮嘱送信人,要他吹嘘一下自己的实力,以免被八角台的人看扁,所以此人就夸大道:“一共四十多人,每人一支枪。”
“背的什么枪?”
“不知叫什么枪,枪上都有疙瘩楼。”
当时的枪械分两种,一种是老式的单发步枪,一种是新式的连发步枪,后者又称快枪,“疙瘩楼”是快枪的一个明显特征。
得知张作霖竟然拥有四十多支快枪,张子云不免有些吃惊。他沉思了一会儿,就问炮头(也称团练长)张景惠:“我们的力量怎样?”
张景惠手下的武器也算齐全,共有洋炮十支、洋抬杆三只、快枪数十支,其中的洋炮、洋抬杆都属于老式的单发步枪,而快枪数量又不及张作霖,所以张景惠只能回答:“恐怕打不过他们。”
与会的绅商听后如坐针毡,有个性急的当即插话说:“要是真打起来,我们又打不过,到时如果再放他们进来,肯定要被抢劫一番,那样我们的损失就大了。”
经过商议,没有人主张来硬的,张子云一咬牙,干脆人情做到底,于是拍板告诉送信人:“我们不但借道,而且还欢迎他们进来。”
却说送信人走后,张作霖一直心情忐忑,不知道结果如何,听送信人回来一报告,不由喜出望外,立即率队前往八角台。当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八角台北门外鞭炮齐鸣,张子云领着十几个镇上的头面人物早已迎候多时。
张子云原本就对张作霖抱有好感,这一见面,发现对方果然相貌温雅可亲,跟一般的“胡子”或“保险队长”大相迥异,遂起结交之心。两人一个抱拳致谢,一个挽手寒暄,气氛十分融洽。
接下来两人叙谈。张作霖只在小时候念过一段时间的私塾,没有什么文化,但他“万人喜”的绰号到底不是白得来的,跟张子云这样的老秀才聊天,居然也能聊到一道去。张子云和他谈得很是投机,一高兴,就叫他休息两天再走。张作霖及手下一路奔波,早已人困马乏,面对主人盛情,自然乐呵呵地就答应了。
张子云身兼镇上烧锅酒作坊的财东,他把张作霖及其部众安排住在自己作坊的两座院子里,一座院子里住二十多人。住的条件虽然谈不上多好,但张作霖等人“饥者易为食”,有人肯让他们休息两天,已经感到非常满意,所以并无怨言。
真正让张作霖发愁的,是外面传闻冯麟阁已经马失前蹄,而且跌跤跌在了跟他张作霖相似的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