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志刚找来了。
文秀一见志刚阴沉的脸,就知道志玲把事情捅到娘家了。果然志刚一进屋就说:“小米,麻烦你回避一下,我有话要和文秀说。”
小米出去以后,志刚气呼呼地说:“任文秀,你能耐大了!”
文秀把门关上,小声说:“你嚷嚷什么,这是在你家吗?”
志刚一把拽起文秀说:“走!那咱回家说去。”
文秀挣脱了:“你到底怎么了?”
志刚说:“别装傻了,今天你干什么了?为啥推了咱姐的房子?”
看志刚火气这么大,肯定听了志玲一面之词。文秀让志刚坐下,慢慢听她解释。她一五一十地把志玲的态度和工作的利害关系说了一遍,说得很详细很透彻很明白,可志刚还是理解不了,他反复问:“太平庄这么多户,为啥就推姐姐一家?”
文秀说:“我说过了,她不拆,影响全局。”
志刚说:“她不是党员,不是干部,普通老百姓咋会影响全局?”
文秀说:“因为我是这个村的包村干部。”
志刚冷笑:“原来你只是个包村干部啊,我以为你是多大的官呢!”
志刚的态度让文秀很恼火,她今天被志玲闹得够狼狈的了,脸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志刚问也不问,眼瞎了吗?自己这么费心解释,他却一点也不理解,只想着自己的姐姐,一点看不到文秀的委屈,好像没有一点夫妻之情,文秀委屈得几乎要掉下泪来。可是她不想和志刚较真,志刚肯定在婆婆和志玲那里受埋怨了,不然不会这么激动,她再和他过不去,不是让他两头受气吗?文秀耐着性子给志刚解释:“我是包村干部、主要责任人,姐是我的亲戚,大家都看着她呢,她不拆,我怎么说服别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咋就不明白呢?”
志刚说:“我明白了,原来乡政府也实行株连九族啊。”
文秀瞪眼看志刚,觉得和他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他是个教师,不了解乡镇工作的规则,很多道理,他一时想不通。她不想再解释了,转个话题说:“毛毛呢?我想他了。”
一提毛毛,志刚口气有点高:“你还记得毛毛啊?”
文秀说:“毛毛是我的儿子,我不想他想谁?”
志刚说:“我看你光顾着过官瘾,早把毛毛忘了。”
志刚的话句句带刺,文秀也有点生气:“你是来找碴儿的是不是?什么官瘾,寒碜谁呢?”
志刚丝毫不理会文秀的情绪,继续冷嘲热讽:“我看你比中央领导都大,今天多威风啊,巾帼英雄,女中豪杰,话说回来了,拿家里人长自己的威风,算什么东西?”
文秀忍不住了,大声说:“你再胡说八道,我跟你没完!”
志刚一步不让:“我怎么胡说八道?如果太平庄有一户拆了,咱姐她不拆,算她不对;如果今天不是推了她一家,而是推了三家两家,她也没啥怨言。这么多户,就推了她的房子,明摆着是柿子拣着软的捏,明摆着是欺负人!”
志刚只听了片面之词,怎么是一户没拆呢?张小多拆了,牛二愣的姨夫也拆了。
志刚继续找理由:“他们都是党员干部吧?”
文秀说:“一户是党员,一户是群众。”
志刚说:“咱姐不是党员。”志刚绕来绕去只认准这个理,文秀有点不耐烦:“房子已经拆了,说什么也不顶用了。”
志刚一听这话,火了:“你什么态度,现在你跟我走,给姐说好话去。”
文秀的火也被激了起来:“凭啥我给她说好话?”
“凭啥?就凭你帮着外人打她。”
文秀仰起头指着脸上的伤痕说:“你没长眼吗?你看看我脸上,是谁抓的?”
小米和李平走了进来。李平把志刚拉一边说:“有话好好说,别吵。”
李平一拉,让志刚火更大了,他指着文秀的鼻子说:“打你活该!该打!”
当着李平和小米的面,志刚说话这么难听,文秀脸上挂不住了,她腾地站到志刚面前,厉声说:“你再给我说一遍!”
小米连忙拉住了文秀。正在这时,小娟过来了。她对志刚说:“舅舅,你别怪妗子了。我娘她太不像话了,你不了解情况,别在这里闹腾了,跟我回家吧,我姥姥和娘在家里正哭呢。”
小娟的出现缓和了矛盾,志刚和文秀都不说话了。小娟拉起志刚朝外走,文秀喊住了小娟问:“你姥姥来了?”
小娟说:“我娘哭着给姥姥打了电话,姥姥担心,让舅舅把她送过来了。”
文秀心里说,事闹大了。
志刚和小娟走了以后,李平说:“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文秀说:“不去了,现在都在火头上。”
“也是。”接着李平问,“刚才那个姑娘是谁?”
文秀说:“志玲家的闺女,就是我和你说的,大学毕业,没工作的那个。”
李平说:“到底是大学生,说话明事理。”
小米也说:“不像她妈。”
文秀叹口气说:“比她妈强百倍,可就是命苦。”
看着文秀愁苦的脸,李平忽然说:“改天我试试,看看能不能帮她找找工作。”
文秀抬眼看李平,李平说:“我同学是县医院的院长,我可以帮忙问问。”
文秀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她连说:“那太感谢了,真办成了,我好好请请你。”
李平看着文秀,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脸上的伤痕,心里不由涌起一阵怜惜,大姑子这样对她,她还记挂着她女儿的工作,这是何等的度量啊。本来李平只是顺便说说,但是见文秀这样在意,他对自己说,一定要当回事好好办办,就当是为文秀帮忙吧,也许办了小娟的工作,家人对她的态度可能缓和一点。看今天志刚的表现,文秀最近一段时间,在家里的日子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