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点02分,我听到了人声。这并不反常。在里德尔大宅,没有什么是反常的。
我下楼去探究,发现塞缪尔爷爷正手拿一杯药。坐在桌子对面的是父亲,也拿着一杯药。他们在讨论船只、木头之类的。他们在讨论房子、伊泽贝尔或者瑟瑞娜。他们在讨论从西南、从太平洋上刮来的风,匆匆穿过哥伦比亚河的河口,绕过奥林匹克山,带来了雨。他们在讨论树木。
“我们的声音太大了吗?”父亲问,他看到我穿着睡衣,困倦地站在门口揉眼睛。
“我睡不着。”我撒了个谎。
“加入我们的失眠俱乐部吧。”他一边快活地说,一边示意了下座位。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加入他们。我不确定这是对的。但之后我看到酒在瓶子里摇动,意识到他们正情绪高涨,不会介意加我一个。我从冰箱里抓了一瓶可乐,从橱柜里拿了一个玻璃杯,坐到了桌旁。父亲给塞缪尔爷爷的杯子满上。
“要不这次少加一点奶吧。”塞缪尔爷爷说。
“好主意。”父亲同意。
然后我们举杯祝酒。我们三个。塞缪尔爷爷,他看起来似乎接上了脑袋里的自言自语,猛力地点头。
“本来应该由我来做的。”他说。
“但你没有做,爸爸,”父亲说,“总得有人做。于是我做了。”
“你本来应该让我来的。”塞缪尔爷爷抗议道。
“但你没有做。”
“没有。”
“所以我做了。总得有人做。”
“总得有人做。”塞缪尔爷爷抿了一口药之后,同意道。
他们又喝起酒来,然后斟满,我知道他们都喝高了。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送走呢?”我父亲问他的父亲,“你至少欠我一个解释。为什么?”
“我做不到。”
“那为什么你要把我送走?”
塞缪尔爷爷醉醺醺地点着头,但没有回答。
我知道他们在聊什么,我记得瑟瑞娜讲过去势的事,就是塞缪尔爷爷把我父亲送走的原因。你不能像那样拿走一个人的男子气概。
“你放逐了我,”父亲说,“你告诉我,永远不想再看到我。为什么?”
塞缪尔爷爷沉思了。思想在他的脑海里游泳。
“本很紧张。”他说。
父亲混乱地摇摇头,看着我。
“本在这里?”我问。
“本一直在这里。”
“伊泽贝尔呢?”父亲问,“她一直在这里吗?”
塞缪尔爷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了:“当她跳舞时,她在这里。”
“但通常不在?”
“通常不在,”他说,“但是本……他很紧张。”
“为什么?”我问。
塞缪尔爷爷用混浊的眼睛看着我。他渗水的眼睛、松垂的脸、扎在脸颊上的胡须和眉毛都好长,他的白色长发,以及瑟瑞娜为他备好的怪异黑T恤,上面写着:操他妈的肉。
操他妈的肉。
这就像一个俳句。如此简单,却又如此复杂。艾兹拉·庞德(1)或许是从中文里把它翻译过来的。
“我看到他就恶心。”塞缪尔爷爷对我说,“她想让我来做,但我做不到,于是她叫琼斯做。等他做完之后,我看到他没法不恶心。”
“爸爸,我就在这里。你可以对着我说。”
“我知道如果他留下,我会毒死他的。他会被我的病态传染到。我不想让他过着因为我恨他而恨我的生活。”
“爸爸,”父亲试图插嘴,很气恼塞缪尔爷爷只对我说话而不是他,“对着我说话!”
“我辜负了我儿子,”塞缪尔爷爷对我说,“我辜负了伊泽贝尔,辜负了我父亲。”
塞缪尔爷爷突然沉默下来,我们都一样。过了一会儿,他伸手去拿药瓶,但父亲阻止了他,自己拿起瓶子。
“不再给你吃药了,”父亲说,“我们要给你断掉这种药。”
父亲站起来,把瓶子收进碗柜。
“我们要给你找个像样的医生,做个诊断,排查并弄清你到底需要什么。”
他关上碗柜,当他经过塞缪尔爷爷时,老人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拦住了他。他们四目相对。
“你会原谅我吗,儿子?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我的本意是保护你。我做过的事都错了。我求你,请原谅我。”
父亲的脸上仍挂着一副冷峻的表情。他不太容易原谅任何事。但他看着我,他自己的儿子,我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我原谅你。”父亲说。
就那么一句话,塞缪尔爷爷突然爆发出一阵啜泣,真的很让人震撼。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源源不断,整套全有。父亲摸摸塞缪尔爷爷的后脑勺。父亲靠进儿子的怀里,他们有点拥抱的意思了。一个僵硬的准拥抱,尽管伤口那么深,一直都能见到伤疤,我知道他们之间有了某种了结。
我留他们在厨房里。他们不再需要我了。我上楼回房间,从二楼的平台处,我能听到一阵微弱的曳步声从舞厅传来。伊泽贝尔……
悄悄的,那么悄无声息,我摸上楼梯来到二楼,穿过走廊回到我的房间。我操起手电筒,然后溜上楼梯来到三楼。在平台处,在舞厅的接待室里,我停下了。舞厅的双开门是关着的,但我清楚地听到有脚步声和音乐从里面传来。我伸手去摸门把手,轻轻地转动它,连咔嗒声都没有。我推开门,透过门缝处窥看。她就在那儿。
多么优雅,多么优美。一个头发盘起的年轻女人,身着一条棕色长裙,在她赤脚旋转时,裙摆翻腾飘动。我的祖母。尽管房间里很黑,只有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尽管很难看清,我还是几乎可以肯定,我认得那双脚。我从来没把自己想成恋脚癖,但或许我有一点那种癖好,因为我知道那双脚。我相当肯定,脚指甲是涂成橘色的。
“瑟瑞娜。”我那么轻柔地低声喊了一句,但足以让跳舞的女人听见。她张望门口,然后穿过房间飘向舞台。我冲进房间里,快速打开照明开关。
鬼魂在房间里飘了一圈之后,消失了。我拨开手电筒,仔细地检查舞池。她走了。我穿过房间来到留声机旁,把它关掉。然后我听到了其他声响。刮擦的声响。我走到装有升降机竖井的密室,靠过去听。我听到了嘟囔声,接着是重击,继而是刮擦、抓挠的声音。我不敢开门。
我跑下楼梯来到一楼,路过我的父亲和祖父,穿过厨房,来到外面的保险丝盒旁。我猜得没错,同一个玻璃管熔丝被断开了。我把它上紧,又回到厨房。
“爸爸,”我说,“现在需要你过来。”
他马上从椅子里站起身。
“怎么了?”
塞缪尔爷爷也准备起身。
“你在这里等,爷爷。”我说。
“你在这里等,”父亲同意道,“我们马上就回来。”
我把父亲领上舞厅。照明开关能用了。
“出什么事了?”他问。
“伊泽贝尔,”我说,“她刚才在这里,然后她跑进了密室。我困住她了。”
我们走到密室的门,打开它。密室是空的。
“你怎么能困得住鬼呢?”父亲问。
“她不是鬼,”我说,“她是瑟瑞娜。”
我把手电筒照进密室的后部,就是活板门的位置。
“那是一个升降机竖井,”我对父亲解释说,“一直通到地下室,在二楼也停。或许一楼也有一道活板门,但我没找到。我从竖井下地下室时,撞到了头。我设想跳舞的脚步声背后是瑟瑞娜在搞鬼,所以晚饭过后,我把门钉死了。等我刚才上来调查时,我看到她跑进这里了。我听到她试图撬开活板门。必定是瑟瑞娜。”
父亲抢过我的手电筒,踏进密室。他把光打在后墙上,同时跪在活板门前,凑近了看。
“墙上有血。”他说。
他用手摸墙,发现了什么,然后把手拿开。
“一枚指甲。”他说。
他把它举给我看:那是一枚手指甲,从一根手指的嫩肉上掉下来的。是瑟瑞娜的。
我们在浴室里找到了她,一盒创可贴散在她面前的柜台上,就在包装纸碎屑和废弃不用的背白灯中间。她正一丝不苟地往指尖上贴创可贴,把它们绷得特别紧。
父亲和我在门口站了很长时间,她才注意到,已经专注到这种程度。当她抬头看时,我们能看到妆容在她脸上被眼泪冲出了纹路,额头和脸颊上都有血,是她用沾血的手背拨头发弄的。
“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长回来。”她难过地笑着说。
“你假装妈妈有多久了?”父亲查问她。
瑟瑞娜嗤之以鼻地大笑。“永久那么久,”她说着从我们身边挤过去,移到公用区域,“永久那么久,此生不渝。”
父亲在她身后徘徊,但瑟瑞娜没有正视他的眼睛。她停在厨房案台旁边,按下一只手来稳定自己。她整平裙子,拉直头发,纠正了姿势,全都是为了让她自己镇定下来。她直勾勾地看着父亲,说:“我准备好接你的招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父亲问,仍然注视着她。
“为了取悦爸爸,”她答道,“还能为什么?”
“你为什么需要取悦爸爸?”
“你离开的时候,他精神错乱了。母亲死了,你杀死了她……”
我看了一眼父亲。这句话一带而过,但我从瑟瑞娜的刀锋里看到了槽口。
“她走了,”瑟瑞娜继续说,“然后你走了。爸爸又精神错乱,因为他只有我,而我一无是处,是不是?我只有十一岁,是个孩子。只剩爸爸、我、里德尔大宅的嘎吱作响和漏水声,以及漆入墙里的痛苦历史。你能感觉得到,不是吗,崔佛?在墙里,在地基里。”
她看着我,我点点头。
“我能感觉到。”
“有一晚我跳舞了,”她说,横穿到沙发那边,大大咧咧地坐下来,彻底掌握了她的叙事权,“我现在真他妈的需要抽一根烟。崔佛,做个乖宝宝,给瑟瑞娜姑姑拿香烟来,好不好?”
她指了指一扇碗柜门,我往里看去。一包万宝路,一个烟灰缸和一个打火机。我拿给她。她拿了一支烟,点着,深深地吸进去。
“别被我的负面影响腐化了,”她一边对我说,一边把烟吐到空气里,“抽烟会害死你。我现在真他妈的需要喝一杯。”
“瑟瑞娜,”父亲严厉地说,“你为什么需要通过跳舞来取悦爸爸?”
“有一夜我在想你,琼斯哥哥。我记得和你跳舞是什么感觉,当时母亲病得很重,动一动手或者抓鼻子对她都是极大的痛苦。你和爸爸会把她背上楼梯,背到舞厅里。我知道那让她有多疼,但她想看到我们跳舞。我们跳了,不是吗,琼斯哥哥?我们跳舞了。‘真是美好的时光。’爸爸会说。有一夜,房子空荡荡的,因为你和母亲都离开了,我上楼去舞厅和你跳舞,即使你人不在那里。我当时十一岁,因为孤寂难眠,我播放唱片跳起了舞。第二天早上爸爸对我说:‘你昨晚听到脚步声了吗?伊泽贝尔在为我跳舞。’他那么开心。她来为他跳舞了,他那么开心,于是我跳了一次又一次,一直在跳。你不明白吗,琼斯哥哥?这不是谎言,这是另一种真相。”
一种不适的安静笼罩在我们身上。
“我以为……”父亲刚要开始,又管住了自己的嘴巴。
“真相有很多,琼斯哥哥,”她说,“有无穷多的宇宙,所有都并立存在,科学家们大概是这么说的。所有的宇宙都同时存在,但我们只能生活在这一个宇宙里,不能拥有其他的宇宙。在我们可能拥有的所有辉煌宇宙中,我们被困在了这一个宇宙里。”
父亲试图消化她的话。他想要理解,但他看起来不能。
“我相信过,”他说,“我相信过。”
“相信又有什么错?”瑟瑞娜问他、恳求他,“琼斯哥哥,我想知道。希望有什么错?极度想要某样东西,渴望到无法忍受有什么错?太想要某样东西,愿意做任何事来得到它有什么错?”
“我不知道。”父亲过了一会儿说,一屁股坐在瑟瑞娜对面的沙发上。他闭上眼睛,仰脸对着天空,伸出胳膊去够天空。“我不知道。”
“相信一点也没错。”她说。她从沙发里站起来,挪到他的面前站着,俯视他扬起的脸庞。他的眼睛依然闭着。她在他的上方停住。“我们仍然可以相信。我有船票,给我们预订了一间特等舱。在伊丽莎白女王二世号上。一趟环游世界的航程!想想吧。我从没离开过这里。我几乎没离开过北邸。琼斯哥哥,你和我要坐船环游世界了!”
她弯下腰来,跪在他旁边的沙发上,紧挨着他,面对着他。
“坐船环游世界。”他以兴高采烈的姿势重复道。
她的脸停在他上方,然后吻了他。他一度接受了她的吻,但他又一下合上了嘴唇,就像从催眠的恍惚中醒过来一样。他抓住她的手腕,坐起来,摇着头。
“你在做什么?”他质问她。
“没事的,琼斯哥哥。”她安慰他。
“你在吻我。你为什么要吻我?”
“我没有……”
他站起来,同时,他扭转着瑟瑞娜的手腕,让她疼得气喘吁吁。
“你弄疼我了……”
“你刚才在做什么?”他训斥她,“不许再那么做!你敢再像那样碰我试试!”
“请你松手!”她喊叫道,“你弄疼我了!”
他住手了,就好像他突然意识到,他在体力上压倒她许多。就好像他突然看到,他有多么庞大,而她多么娇小、多么脆弱、多么破碎。他放开了她。
“你告诉崔佛,你有渐冻症基因,”他阴郁地说,“那个病不遗传。”
“可能会——”
“在最罕见的病例里会,但你不是。你没有渐冻症基因,不会得渐冻症。你告诉崔佛那个是为了操纵他。我们来到这里之后,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操纵我们某个人。你说谎就像讲真话一样容易——更加容易!”
“我感觉我的神经疼……”
“我不会跟你去搭游轮的,”父亲强硬地说,“我要去英国和崔佛、和瑞秋一起。”
“那不是真的!崔佛说你们……”
“是真的。我爱我的妻子,如果她愿意接受我的话,我会去找她。不管爸爸想不想把我送走,妈妈想不想让我帮她脱离痛苦,或者我回不回来你的身边都不重要。因为你告诉过我,瑟瑞娜妹妹。你刚刚才说过:我们被困在这个宇宙里了。”
“琼斯哥哥!”她哀声恸哭。
“我不会跟你去搭游轮的,”他强硬地重申,“我们不会在伊丽莎白女王二世号上跳舞,不会去参观异国大地。”
他准备离开。
“琼斯哥哥!”她对他大喊,“我是留下来的那个人!我是每天喂他吃饭的人,给他洗脏内裤,清理他生病时的呕吐物,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收拾整理,就像他的奴隶一样。当我试图离开时,他答应过我,把这套房子给我。他这么答应过我,才能把我留在这里,留下来给他当奴隶。他撒谎了!把房子给我,琼斯。你有力量,能让他做到。给我这栋房子,哥哥,这样我就能毁了它。把它给我,这样我就能用我的鞋跟把它踩个粉碎,把它碾进土里,这样我就能刮干净地面上的污秽。我就能把土地切割成一丁点大的碎片,卖给做着无知大梦的无知人类。这样我就能逃离这个堕落之地,趁那些愚蠢的梦中人醒来并意识到这里的土壤有多毒之前,跑得尽可能远。它对人类灵魂多有腐蚀性!”
“不可能,”父亲说,“这样不对,我们得把宇宙矫正过来。”
“这样就是对的!”她恸哭着。
“我们可以变卖东西。银质餐具和瓷器。我们可以卖掉珍本书。你可以拿走所有的钱,我一分都不要。然后你就可以坐着你的游轮环游世界了,就可以看到你那么拼命渴望看到的世界。”
“我怎么能离开这里?谁来照顾爸爸?”
“我会回来跟他住,”父亲说,“要不我就把他带去英国一段时间。又有什么关系呢?那是个很容易解决的问题。等他最后死了,我们就按照伊莱哲和本的想法处理土地。我们会做正确的事。与此同时,你会拿到你的钱,你会上路旅行。”
“我不想要钱!”瑟瑞娜说,“我不想去旅行!”
“但你都买好船票了……”
“是跟你!”瑟瑞娜痛哭流涕,“我想跟你旅行!我想跟你一起看世界!”
父亲盯着她看了很长时间。感觉就像几分钟,但那不可能。是用呼吸数得出的时间。
“我恐怕那是不可能的,”他终于说道,“对不起,瑟瑞娜,但那不会发生。”
什么东西掠过了她的脸庞。疲劳,弃绝,或是意识到游戏的残局不会偏向她这一边。是时候放下她的老K,接受她的失败了。
“你该睡一会儿,”父亲说,“我们都该睡一会儿。”
她没有反应,于是父亲耸耸肩,看了我一眼。他用头指了指门口,我们就撤了。
“如果你现在离开我,”瑟瑞娜说,由于这一夜的各种事件——由于她生命中的各种事件,她的声音显得尤其疲倦——父亲和我停下了,“如果你现在离开我,”她又说一遍,“我会自残,直到死去。我会备受折磨,琼斯哥哥。我会让它耗上很长时间,会让场面很恐怖,这样当你发现我时,你会知道我受过折磨。你无法像阻止母亲那样阻止我的痛苦。你看到我的尸体时,会感觉到我的挣扎。如果你现在离开我,琼斯哥哥,我就会把我的痛苦凿进你的灵魂,让你永远背负伤疤,永远无法摆脱我。”
“瑟瑞娜,不要那么说。”
“这是事实,琼斯哥哥,”她清楚地看着他说,“我向你承诺。”
父亲闭上眼睛,点点头,就好像在赞同地说,他知道她会那么做。她绝对会那么做。
“去吧,”他对我说,“让爷爷今晚睡到我的房间里,不需要让他见到瑟瑞娜这副样子。将近4点了,你们两个都去睡觉。我会留在这里陪瑟瑞娜,确保她安全没事。”
我点点头,父亲和瑟瑞娜一起坐到沙发上。他用手臂搂着她的肩膀,让她倒进他的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我问。
“没有了,”父亲说,“照我说的做。等她睡着之后,就没事了,我们明天可以找人帮助她。”
于是我留他们坐在沙发上,按照他告诉我的,照顾祖父上床睡觉,然后自己也睡着了。天空已经转变成一个人可以想象到的最暗淡的蓝度。
(1)Ezra Pound(1885—1972),美国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