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剑》77
老板说道:“那就随量吧。”斟了两杯酒,说道:“先干为敬。”一饮而尽。陈石星本来有点疑心的,见他先喝,也就放心喝了。
喝了几杯,老板说道:“客官,你贵姓?”
陈石星道:“小姓陈。老板,你高姓大名?”
老板说道:“不敢当。我姓丘,单名一个迟,迟暮的迟。”
陈石星道:“丘老先生出口成文,想必曾读诗书?”
丘迟笑道:“小时候是曾胡乱读过几年书,只因好酒贪杯,耽于逸乐,少年碌碌,老大无成,故而改名为‘迟’,自伤迟暮。”
陈石星肃然起敬,说道:“老伯原来是位遁迹风尘的高士,失敬,失敬。”
丘迟哈哈笑道:“我是因为谋生乏术,只会酿酒,才开这个茶馆,卖茶卖酒,作为糊口之资的。什么高人,客官,你是开我的玩笑了。”
陈石星心想:真人不露相。不由得对他更是另眼相看。喝了两杯,丘迟忽道:“陈兄,你随身携带瑶琴,想必精于琴技?”
陈石星道:“稍会弹琴,精通二字那是远远谈不到的,老先生饱读诗书,想必也会弹琴?”
丘迟说道:“你客气了。琴我是不会弹的,不过我却认识一位很有名的琴师。说来凑巧,这位琴师与你同姓,也是姓陈。”
陈石星连忙问道:“这位老琴师是谁?”
丘迟说道:“据说他的琴技天下无双,大家称他为琴仙,他则自号琴翁。”
陈石星所料不差,“原来他说的果然就是我爷爷。”
丘迟继续说道:“我和他只是曾有一面之缘,还谈不上怎么相熟的朋友。有一天他也是像你一样,路经此地,在我这里喝酒,喝了之后,大为赞赏,乘着酒兴,给我弹奏一曲高山流水,那美妙的琴音我至今未忘。嗯,算起来已是二十多年之前的往事了。”
陈琴翁乃是流浪江湖的琴师,有这样的事情不足为奇。陈石星暗自思量:“这位茶馆老板看来虽然是个商人,我和他毕竟只是初次相识。俗语说得好,逢人但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我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吧。”
说罢与陈琴翁相识的往事,丘迟喝了满满的一杯,笑道:“高山流水的雅奏,可遇而不可求,难得陈兄到此,二十年前情事,彷佛重现。不知陈兄也能为我弹奏一曲么?”
陈石星道:“我的琴技如何能与琴仙相比?”
丘迟说道:“陈兄请莫客气,我给你斟满一杯,聊助雅兴。”
陈石星亦已有了几分酒意,说道:“承赐佳酿,无以为报,那我就献拙吧。”
打开琴匣,取出古琴。丘迟眼睛一亮,“咦”了一声,说道:“陈兄,你这张古琴和陈琴翁当年弹的那张古琴倒似乎是一模一样。”
陈石星笑道:“人有相似,物有同样,弹的琴虽然相似,奏出的曲子那就一定差得远了。嗯,待我想想,奏个什么曲子好呢?”
放下酒杯,把眼一望,那匹白马正在外吃草,云瑚的影子不觉又浮现他的心头了。
陈石星轻拢琴弦,边弹边唱:
“皎皎白驹,食我场苗。
絷之维之,以永今朝。
所谓伊人,于焉逍遥。
……
……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
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这是诗经小雅中“白驹”一篇的首尾两章,“自驹”是留客惜别之诗,陈石星弹奏此曲,表面是感谢主人的雅意,实在他心里想的则是云瑚。
这两节诗经,倘若译成白话,那意思就是:
“白白的小马儿,
吃我场上的青苗。
拴起它拴起它啊。
延长欢乐的今朝。
那个人那个人啊,
来到这儿和我一起快乐逍遥。
……
……
白白的小马儿,
回到山谷去了。
咀嚼着一捆青草。
那人儿啊玉一般美好。
别忘了给我捎个信啊,
别有疏远我的心啊!”
(羽生按:译文根据余冠英的《诗经选译》)
白马正在外面吃草,这匹白马,云瑚也曾作过它的主人。他与云瑚的“不打不相识”,也可说是因这匹白马而起。就在数日之前,云瑚曾经拦住马头,希望能够将他留下。而现在则是天各一方。“还有相逢的日子么?她的友谊会不会因为时间久了而褪色,而有疏远我的心呢?当她大喜的日子,她会不会忘了要给我捎个信呢?”
琴声戛然而止,陈石星的心潮可还没有平静下来。他痴迷于自己弹出的琴声之中,不由得悠然存思,茫然若梦了。
忽呼得马蹄踏地之声恍似暴风骤雨,把陈石星从梦境之中倏的惊醒过来!一个极为刺耳的声音冷笑说道:“弹的好琴!哼,你这臭小子真是瘌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声音,倒是非常熟悉的。
五匹健马来到茶馆门前那块草地了,说话的这个人正是龙成斌。在他两旁的是呼延四兄弟:呼延龙、呼延虎、呼延豹、呼延蛟。
龙成斌注意的是听陈石星弹琴的人,呼延龙注意的却是那匹白马。
“这小子是逃不了的,先捉住这匹白马。龙公子,请把这匹白马赏我!”
陈石星扬唇一啸,那匹白马颇通灵性,立即逃入林中。呼延龙喝道:“你的主人跑不了你也跑不了,还想逃么?”把手一扬,一枝袖箭电射而出。
陈石星抓起一技筷子,与此同时,也以甩手箭的手法射出,后发先至,和那枝袖箭碰个正着!正是:
伊人何处觅?仇敌已来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