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如斗转星移般围着“青衣白雁”奋力厮杀,但诸多狠招在对方身上竟是如泥牛入海,丝毫未见有什么成效,反见左扁舟或了清师太冷不丁地“嗖嗖嗖”迎攻数招,立即便可将他们三人逼得手忙脚乱。
看起来似乎是宫尺素、燕单飞、王千户围斗“青衣白雁”,而事实上却是三个人已被对方牢牢地牵制住了,除了拼死游斗之外,竟再无他法!
他们惊骇地发现,只要自己一退,等待他们的立即会是致命的杀着!
攻无可攻,退亦不能——他们已不由自土地直冒冷汗了!
现在,他们已经明白“青剑白刀”的威力远在他们的想象之上!一个已受了重伤的左扁舟,如今竟然还是那般可怕!
三人越战越心惊!此时,他们已无取胜的希望了,他们只是在苦苦思索脱身之计。
“铮”的一声,左扁舟的长刀与王千户的铁筷子一接,铁筷子竟脱手而飞!其实,只有王千户自己心里明白,真正迫使他的铁筷子脱手飞走的并不是左扁舟的刀,而是了清师太的剑!
也许可以说是左扁舟的刀诱出了王子户的铁筷子,然后由青剑完成了这极为重要的一击,虽然她未直接奏效,但却已为左扁舟的得手埋下了伏笔!
铁筷子一脱手,末等王千户撤回,已立即感到一种刻骨铭心的剧痛从他手腕处传遍全身,然后便感到一团血雾在自己面前弥漫开了!
他的一只手已齐腕而断!王子户这位千目堂的五当家倒着实硬朗,竟然不顾一切地狠扑而至!
但他终是失了兵器,又受了伤,再加上已心烦气躁,未等靠近左扁舟,已连着挨了左扁舟三脚,身躯便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直飞出去!
“砰”地一声,他撞于一堵墙上,然后顺墙滑了下来,狂喷一口热血,竟再也站不起来了!
几乎不分先后,了清师太的短剑已在宫尺素的前胸拉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若不是她手下稍稍留了些分寸,只怕这位“千目堂”的四当家已不能保命了,饶是如此,那一剑也够宫尺素消受的,他的一张方脸转眼间已变得一片苍白了!
了清师太喝道:“此时撤身,还为时不晚!”
她终是身为佛门中人,不愿多造杀孽。
燕单飞脸色铁青,一声不吭,手中银练猝然暴卷而出!
了清师太不以为意,信手一剑,直撩对方左胸,剑身带起一抹青溜溜的暗光,其快逾电!
她自信凭此一剑,便足以逼退燕单飞!
孰料燕单飞面对夺目剑光,竟视若无睹,不闪不避,银练子仍是笔直射向了清师太的脸面!
了清师太一惊!她不明白对方为何要做这注定会吃亏的”买卖”,以银练的长度看来,即使它全部展开,仍是不能触及自己的身子,而自己的短剑因为仗看角度的有利之处,已可以抢先进入他的体力!
莫非他疯了不成?
所有的念头都是在极为短暂的一瞬间转过的。在不及眨眼的瞬间,事情突然有了诡异的变化。
只听得一声极为轻微的机括响声之后,银练顶端的蛇头之物中的“蛇信”突然激射而出。更可怕的是同时有一股浓稠的液体从银练前端—起喷射而出,隐隐有腥臭之气!显然这是剧毒之物!
了清师太猝不及防,“啊”了一声,身躯陡然向后倒旋,虽然闪过了锋利的”蛇信”,但紧随其后的浓稠液体却再也无力闪开了!
便见人影一闪,然后是一声闷哼,一十身躯平飞而出,飞出去的却是燕单飞!
原来是左扁舟在了清师太一声惊呼之后,心念不好,立即以自己的身躯挡在了燕单飞与了清师太之间!
虽然他也闻到了腥臭之味,恒他不知道自己闪开之后,身后的了清师太是否能闪开,所以他竟未闪避,而是以惊人之速,同时飞脚踢出十三腿!
若是平时,燕单飞自然是能闪开的,但他先是以为对了清师太的袭击已经得手,神经便有些松弛,而左扁舟竟然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替了清师太挡下了自己的毒液,又使他大吃一惊,所以一愣之下,竟没能躲开左扁舟的狂攻。
而左扁舟的武功因为失明的缘故又特别擅于抓住机会,只要一得手,他便会尽可能地扩大战果,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
因此当他第一脚蹋中对方之后,立即凭着自己超人的敏锐判断力,招式绵绵而出,竟使得燕单飞中了数脚。却只能哼出一声!
就在燕单飞被踢得干飞出去的同时,左扁舟已被毒液射中了脸,那毒液着实霸道,一着皮肤,立刻粘牢。并迅速凝结成形,无论左扁舟如何用衣襟擦拭,也擦不下来!
燕单飞已萎缩于地,半晌起不了身!
初怜本是对左扁舟成见极深,现在见他竟能奋不顾身地救下自己的师父,心中对他的不满立即烟消云散,见他脸上已沾了毒液,便想去将那钵水拿去给他冲冼。
还没跨出两步,她突然觉得脚下一紧,一股大力—拉,便身不由己地向前倒去!
身子尚未及地,便觉腋下一麻,已被人点了穴道。
惊骇之中,她已看清偷袭者是王千户。王千户身受重创,却未死去,伏于地上调息一阵之后,又略略恢复了一些元气,恰好此时初怜从他身边走过,要去取水。初怜对这个已断了一腕,并且满脸血污躺在地上的人根本来放在心上,所以才如此轻易中了王千户的道儿!
王千户“嘿嘿”怪笑着爬了起来,他的惟一一只手腕牢牢地制着初怜的死穴,面目狰狞地叫道:“卢小瑾,你这个乖徒儿现在已落于我的手上,只要你杀了左扁舟,我就放了她!
反正左老儿中了毒液,也是活不了一时半刻的!”
了清师太见左扁舟中了毒,而初怜又被对方制住了,不由方寸大乱!她愤怒地道:“以如此卑鄙手段暗算人,算什么好汉?”
王千户冷笑道:“我们于目堂可从未自称英雄!嘿嘿,如果你杀了左扁舟,那么我们便放过你的徒儿。再说一个出家人与一个男人纠缠不清,可不是什么好事。”
了清师太回首看了看左扁舟,关切地道:“四师兄,撑得住吗?”
左扁舟嘶声道:“还……还好!”他说话已极为艰难,而且整个头部都已肿大了,大得不成比例,他只觉一阵阵的晕眩感向自己袭来,心知自己只要一晕倒,就别想再站起来引毒液凝结之后,用手抠已抠不下来,左扁舟便用自己的刀一下一下地刮,因为脸部中了毒之后已变得麻木了,所以刀用力过度割在肉上时,他也未曾发觉,顿时一张脸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样子惨不忍睹!
真难以想象他为何竟还不倒下!了清师太的目光里不再像出家人那般慈祥子静如枯木,而是充满了杀机!
她一字一字地道:“放人!交出解药,否则你们全都得死!”此时的她,已与二十年前让人谈之色变的“青农”卢小瑾的形象完全吻合了!
谁都可以从她的口中听出彻骨的寒意!
官尺素是为她所伤的,所以对她恨之入骨,此时眼见左扁舟已将不保,可怕的“青剑白刀’’组合亦不复存在了,于是他便悄无声息地掩到了清师太的身后,然后突然发难,集生平之武学,攻出骇人之一击!
斧刃如风如雨,划空之声不绝于耳!
了清师太似乎对来自身后的袭击根本不在乎,身躯动也未动一下!
宫尺素先是一喜,但紧接着他心中便升起一种惧意,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没有反应。
人们总是对不明白的事情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
所以,他的招式在递至一半的时候,有了极为短暂的一滞。
尽管短暂,但却足以是一种致命的错误!
了清师太已看透了宫尺素的心思,她断定他一定会有这极为短暂犹豫!甚至,连这种犹豫的时间,她也估计得分毫不差!
斧刃光芒慑人,向她的身后直袭而入。
就在斧刃即将入身的那一瞬间,她动了,快逾电闪!
斧刃并没有如宫尺素设想的那样,将了清师太的头颅一斧砍下,而是从了清师太的肩背处划过,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血槽!
皮肉齐翻——但并不是致命的伤!
与此同时,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腹部一凉,一种冰凉之物已深深地进入了他的身体深处,然后是一种麻麻的感觉。最后变成了一种胀鼓鼓的痛,似乎是心脏在痛,又像是每一条经脉在痛。
也许,都不是,而是他的灵魂在痛!
他试图将长斧反手一扫,但他发现这个动作已经做不到了,甚至连抬一抬手,他都无法完成了。
宫尺素像是叹息般地呻吟一声,便向后缓缓倒去,如同一棵被伐倒的树……
在他意识脱离他躯体时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了清师太的一声冷笑,然后,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了清师太对自己身上的伤似乎毫不在意,仿佛她并非血肉之躯,或者那一斧并不是划在她的身上,她的神色依旧:仍是那么淡淡地冰凉表情!
王千户觉得自己的心底已有一股凉意泛起,而他的额头已冒汗了,一颗一颗如黄豆般大!
他已不敢杀初怜了,因为他觉得如果此时杀了初怜,那他定是必死无疑,了清师太那凛然之气深深地震慑了他!
王千户扣着初怜,一步——步地向后退,口中重复首一句话:“杀了左扁舟!快杀了左扁舟!”
其实,此时他也弄不清杀了左扁舟又有什么意义,他只是一时思绪太乱,无法再思索别的东西,只有顺着先前的思维行事。
倏地,左扁舟突然“咕咚”一声,栽倒于地,看样子极可能已是毒发攻心了!
了清师太与王千户同时一惊!
燕单飞此时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见左扁舟倒下了,便以一种古怪的声音道:
“我杀了左扁舟!我杀了左扁舟!”
突然,他发现了清师太正一步一步向自己这边走近!了清师太的目光极冷极冷,似乎可以冻结一切!
燕单飞的声音一下子戛然而止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初怜的身上,于是立即叫道:“快让这老尼姑不要走近我。否则就杀了小尼姑!”
但王千户似乎没有反应,仍是一步一步地后退,他已无心恋战,也不愿为了燕单飞而惹怒了清师太,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设法脱身!
令他害怕的不是了清师太的剑法,而是她那冰凉刺骨的目光,那是一种让人有梦魇之感,充满着无限仇恨的目光!
王千户见了清师太将注意力集中于燕单飞身上,不由地暗暗松了一口气。
了清师太直视着燕单飞,话却是对王千户说的:
“只要你放了我的徒儿,我便不与你计较,若是你伤了她一根毫毛,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出来!”
她那斩钉截铁般的语气、让人无法怀疑她可以说到做到!
她又道:“至于你,既然杀害了‘白雁’,那么就别想再活下去了!”此话却是对燕单飞说的。
燕单飞嘶声叫道:“王兄弟,只要用那小尼逼她就范,你我都可以脱身!”
王千户此时后背挨近窗户了,他心道:“抱歉,我已顾不了大多!”
他正要反身掠穿而出之时,突然他觉得自己的背部一阵奇痛,不由魂飞魄散!
惊怒之下,他立即以仅有的左手反手挥出一掌。
“咔嚓”一声,身后的窗棂已被击得粉碎,窗外响起一声惊叫。
了清师太哪会放过这种机会?她见王千户的手一离开初怜身上的死穴,立即凌空扑出。
待王千户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了清师太左手一勾,初怜便飞了起来,落下之处,正是宁勿缺铺床睡过的地方,而且了清师太的力道把握得极好,初怜落于被褥之上,竟是丝毫未伤!
王千户没想到自己背倚窗边,居然还会受到攻击,惊怒之下,又见人质已被救走,几乎气疯。
他不顾了清师太已向自己挥剑而上,竟径直向外直掠出去。
他要看一看外面袭击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否则他死也不会瞑目!
了清师太没想到王千户竟会不顾自己身后门户大开而向外掠出,一愣之下,反倒失去刺敌良机!
正待追出,却听得身后有寒刃破空之声!心中一惊,未及回转,她已挥剑护住全身要害,同时双膝一曲一弹,人便盘旋而出。她料想燕单飞如此歹毒之人,一定不会是袭击自己,而会去袭击不能反抗的初怜。
果然如此!身在空中,了清师太便见一缕寒芒径取地上的初怜!
了清师太又惊又怒,她发现自己已无法抢先赶至,当下不假思索,立即右手一扬,手中短剑疾射而出,“铮”地一声,短剑正好撞于那缕寒芒之上,剑与暗器同时落在地上。
燕单飞以暗器射杀初怜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引开了清师太好借机逃遁。
如今了清师太果然被引开了,他再也不敢怠慢,强忍身上伤痛,一声长啸,已从屋顶的窟窿处急掠而去。
燕单飞之所以没有从窗口处逃走,那是因为他见王千户受到来自窗户外的袭击,他担心自己若是从窗户处掠走会有伏击,所以才跃上屋顶。
了清师太也无心再追,她迅速解开初怜穴道,然后奔至左扁舟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左扁舟的头已大如笆斗,再加脸上血肉模糊,样子极为吓人!
了清师太一探左扁舟的鼻息,一时竟无法探到,千由神色大变!
此时,初怜已从地上爬起,她对挟制了她的王千户恨之入骨,一旦能活动身手了,立即掠出窗外,要去追寻王千户。
初怜穿窗而出时,借着淡淡的夜色,看到一个背影,似乎在狼狈而逃。
初怜大喝一声:“哪里跑!”立即狂追而去,一丈之外,便双手齐扬,一直握于手中的一串佛珠突然散开,如乱雨般直射而出!
前面那人“啊”了一声,便向前仆倒,大概是被佛珠射中了。
初怜心中暗喜,忖道:“没想到你这贼子竟如此不济事!却还累得我师父斗了半天!”
不及细想,她一跃而前,飞起一脚,就向卧于地上的人踢去,若被踢中,恐怕少说也得断上几根肋骨!
就在此时,她突然发现伏于地上的并不是王千户!虽然她与王千户并不熟悉,但她仍然可以断定此人不是王千户,因此地上之人的双手手腕完好无损,而王千户却已少了一只右腕!
初怜一惊之下,赶紧收势,但初怜她用力极猛,突然收势,重心立刻不稳了,几乎一个跟斗栽倒!
稳住身子,初怜发现地上的人背着一个包裹,不由心中一动,暗道:“莫非又是他?”
她试探着轻轻踢了踢伏卧着的人,那人却毫无动静了。
初怜心想:“他竟真的被自己的佛珠射中穴道了?”不由有些好笑,因为她射出佛珠时,并未认穴,没想到歪打正着,真的让她制住了一个人!
但因为是胡乱撞上的,所以她不知究竟是撞上了哪个穴道。初怜壮了壮胆,将伏身躺着的人扳转了过来,一看,果然是宁勿缺!
初怜心道:“我竟误伤了人!”便试着解了几个穴道,却没有什么反应。初怜性子本就急躁,如今见自己没有赶上王千户,反倒将宁勿缺伤着了,不由很是恼火,当下又胡乱地用手指又戮又击,宁勿缺却仍是一动不动!不过一双眼睛倒是睁开了,傻傻地看着初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