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城在望,蒙络也着实松了口气,此时天色已经放亮,东方的天空呈现出一层昏白的光润,启明星如黑暗中的精灵,让人感到极度的亲切。
露水极重,地上都打了一层薄霜,众人已赶了一夜的路,经过数战,此刻都微微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至少壬城已在望。
当然,有句俗话叫看山跑死马,此刻蒙络等人距壬城也仍有很长一段距离,他们只是立于山坡之上远眺,实距壬城至少仍有二三十里,因为山道盘曲非直线可行。
蒙络也感到有些冷,眉头上都滴下水珠了,头发也全被霜露打湿。不过,由于跑动的原因,他们身上并没有结霜。
蒙络回头望了一下身后的亲卫战士,有人已冻得唇间发紫。夜晚的山风特别凉,加之他们身上的衣衫已被沾湿,更显得异常阴冷。何况,他们已经十来个时辰未曾进食,又连番苦战,不仅有伤在身,更是疲惫不堪,自然是受不了这寒风之苦。
兰彪的样子也狼狈之极,身上血迹斑斑,衣衫也碎裂了许多处,须发零乱。不过,所幸他的体质极佳,比之那群亲卫战士,他的精神尚要好一些。
便快到“家”了,兰彪心头也是一阵轻松,仿佛苦难已经熬过去了。而神门之事仿佛是一场噩梦,如今这场噩梦终在清晨来临之时醒了过来。
晚上天黑,众人都不敢驱鹿快走,仅能缓步而行,害怕战鹿失蹄,那便会得不偿失了。现在天亮了,二三十里路不过半个多时辰便可抵达,这自然让人有些欢欣。
“走吧!”蒙络深深地吸了口清晨的凉气道,同时一带缰绳,向山坡下冲去。
众亲卫一阵欢呼,也向山下冲去,终于可以放开缰绳冲上一阵子了。
人性的悲哀,往往便在于即将成功之际,稍一大意而使一切前功尽弃。
人是容易激动的生命,容易满意,却不容易满足。当他们激动时,就会疏忽许多东西。
此刻的蒙络就有些疏忽了,因为见到壬城的所在,他再也不用将心神绷得紧紧的,因而他有些大意了。
其实,蒙络的大意也并不能算是大意,即使他不大意,以他疲惫的精神,也不一定会注意到此时的另一个山头上,那雾色中的战马和刚刚出巢盘旋于天顶的鹞鹰。
这一带的路并不太好走,坑坑洼洼,弯弯拐拐,本来直行仅一里之遥的地方,要弯上四五里才能够到达,如果有人拥有翅膀倒省事多了。当然,那只是梦。
蒙络没有翅膀,也不可能飞过山洼坡谷直到壬城,其实就算他有翅膀的话,仍会有人要将他射下来。
是的,蒙络绝不能返回壬城,只是蒙络自己仍懵然未觉,此刻他更是借着山坡的冲势疾冲而下。
蓦地,蒙络只觉座下的鹿腿一软,整个身子给甩了出去。
“啊……”蒙络落地之时,险些一个踉跄,他也实在是很疲惫,鹿失前蹄,那疾冲而下的惯性何等强猛?若在平时,绝不在蒙络话下,但眼下的情况却大大不同。
蒙络没有用剑,但他身后的那些亲卫战士一个个如滚地葫芦一般被摔了个半死。
后面的几骑见状,立即减缓了战鹿的速度,虽然战鹿摔倒,但他们已经能够在这种速度之下稳住身子。
惨叫声四起,蒙络回头一看,昏暗的晨曦中,他们所过之处,遍地都是横七竖八的老藤,也难怪会成为这些战鹿的死亡之地。因为光线太暗,他们根本就无法辨出地上的老藤,才会有此一失。
蒙络正要说不好之时,四面的劲箭如雨点般洒下,那些挣扎着爬起的蒙络亲卫,又一个个惨嚎而倒。这群人几乎已是没有任何战斗之力。
这山坡下到处都是坚硬的石头,他们以那么沉重的方式摔下,有的早已断了胳膊或大腿,也有的脑袋撞到坚石之上,一命呜呼。五六十人,本来就个个带伤,又是疲军,哪里还经得起这般摔跌?
蒙络挥剑拨开射向他的箭,但却无力救身边的亲卫,此刻他还不明白,自己已走进了别人的埋伏圈中,此时他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杀出重围!
兰彪也狼狈地挡开几支劲箭,但他的腿也摔了,手脚已没有最初的灵活,竟连中数箭。他本以为这次自己死定了,但却倏然发现这些箭矢都是没有锋刃的,只会让人感到一阵剧痛而无法取人之命,不由得大为错愕,在一错愕之际,一支无刃之箭正中他的额头,只击得他仰面而倒,头昏眼花,差点没晕过去。
“彪儿!”蒙络一惊,也中了两箭,但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被穿插,也为之大愕。
那群蒙络的亲卫一个个都倒在地上,抱头呻吟,有的是抱膝呻吟,竟没有一个人能站起来,抑或是这些人已经不敢站起来,因为站起来的人必定会受到劲箭的攻击。
“父王,你快走吧!”兰彪痛呼,这种时候,他仍很清醒,对方之所以不以利箭相射,很可能是想抓活的,而以他们眼下的情况,根本就不堪一击,若是蒙络不走,只怕真的会全军覆灭了。
蒙络一听兰彪没事,稍感放心,也明白眼下的形势险峻,他必须走,否则只会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于是他也顾不了兰彪诸人,起身便向外冲。
“王爷,我们杀吧!”庄义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
蒙络一看,心中稍喜,多一人总比少一人好,但是再一看前方,不由得呆住了。
“如果乱动,别怪这毒箭无情。蒙络,我看你还是放弃反抗吧,你根本就逃不了,即使过了这一关,也过不了下一关!”一道修长的暗影自草丛之中立起,四周同时出现了近百名弓箭手,人人张弓搭箭,自不同的方位和角度齐指蒙络和庄义。
这绝不是无刃的木杆,只看那箭头的幽光在晨曦中那般阴沉便知这箭头是淬了毒的。
若是在平时,蒙络绝不会在意,但是眼下,他功力虚耗实在太多,连番与魔奴与帝大等高手交手,兼之在神门秘境之中战盘古智高,便是铁打的也有些受不了。因此,他没有把握避开这近距离的百支毒箭。
当然,威胁并不只是来自这百余支利箭,更是来自与他面对的那高大身影,仅凭对方的气势就可以看出此人绝对是个难缠的人物,他能够闯过对方所布下的杀局呢吗?蒙络绝对没有把握。
“你是什么人?”蒙络心神反而变得平静,既然不可避免,那便只好面对。
那高大的身影缓步踱至蒙络的身前,相距两丈而立。
“老夫虎叶!”那人凝望着蒙络悠然道。
蒙络微愕,他似是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你便是轩辕以土计换回的虎叶?”兰彪却记得这个人的名字,骇然道。
“年轻人的记性还真好,不错,正是老夫!”虎叶悠然道。
“是轩辕让你来的?”蒙络也吃了一惊,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似的。
虎叶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道:“我们并无意为难蒙王,只是想请蒙王与我们好好合作而已!”
虎叶说话的同时立刻有数人大步逼向兰彪,他们显然首先要挟制兰彪。
蒙络一惊,欲动手,他明白这群人想干什么,但虎叶却冷冷一笑道:“蒙王还是稍安勿躁为好!”
蒙络从未想过有遭一日自己会这般窝囊,此刻他的亲卫几乎没有一人还有再战之力,仅他一人如何能够敌得过对方一百余众?他现在有些后悔不该贪神门之秘,这叫虎落平川被犬欺。他蒙络平时日何等威风,可眼下却只能遭人欺负,反被小小的弓箭给威胁了。
兰彪低吼一声,愤然出招,但他此刻所剩不到平时的两成功力,才两招便被制服了。
“我跟你拼了!”蒙络怒吼一声,向虎叶扑去,但刚一动身,便倏觉腰间一痛,浑身的功力尽泄,软倒于地。
出手的人竟是庄义,蒙络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庄义居然会出手对付他!
“对不起了,蒙王!”庄义淡然一笑道。
“庄义,你……”蒙络还未说完,便已晕迷过去。
“所有人都给我带走!”虎叶一挥手吩咐道,旋又向庄义一拱手道:“庄先生辛苦了。”
“少典王何用客气?这里便交由你处置了,我希望不要过多地伤及无辜。”庄义诚恳地道。
“这正是我之本意,愿合作者,我会让他们享受跟过去一样的待遇!”虎叶认真地道。
“如此甚好!”庄义放下心来,他对轩辕的安排确实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也只有轩辕才能够如此好地把握住分寸和时机,调动一切可能调动的力量,将每一个人的力量都用在了实处,而不损一兵一卒的擒住蒙络这样的不世高手。也只有轩辕才有如此魄力,大刀阔斧地干,连蒙络和创世也全不放在眼里,这对于一个新崛起的年轻人来说,需要的是胆量和智慧,才能够完全把握住整个大局的发展和动向,而不失时机地取得胜利。
庄义觉得自己选择跟随轩辕是一种明智的举措,而他也逐渐清楚了轩辕的实力确实雄厚得胜过创世和蒙络。讲到玩手段,只怕蒙络和创世都不是轩辕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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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条件战胜蚩尤。
若轩辕没有亲见蚩尤的魔威,他还真的有可能相信自己能战胜蚩尤,可是此刻他对自己都没有信心了,不仅仅因为蚩尤,还有那仅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破风。他更不相信他会比少昊、太昊和罗修绝诸人更有资格对付蚩尤,至少在武功上,他与前三者之间都有着极大的差距。
狐姬似乎也看出了轩辕的疑惑,事实上,她也不知为何对轩辕有着如此的信心,但她却知道蚩尤的致命弱点。
“圣姬请指教,轩辕不明何以能战胜蚩尤,蚩尤之勇,便是当年伏羲大神也仅能将其魔魂封存,而不能除去。轩辕之力与伏羲大神相比,更有着天差地别,轩辕想不出一丁点儿战胜蚩尤的理由!”轩辕苦笑着道。
“或许此刻你无法战胜蚩尤,但并不代表日后,天下间只有你才具备这个条件!蚩尤虽勇,但已非当年的蚩尤,当年蚩尤拥有水火不侵、金刚不坏之躯,今日他虽然重生了,却不再拥有当年的躯体,因此,他并不是无法击败的!”
“但即使是攻破了他的躯体,其魔神依然无法消灭,他照样可以再重生,试问谁能阻得了他呢?”轩辕仍然心中无底地道。
“非也,蚩尤的魔魂并不是无物可克。天地之间,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大概已经只剩下我了,只要能聚合神族十大神兵,布下神刃诛魔大阵便会在蚩尤魔魂离开躯体之时,将之永远毁灭!”
轩辕大喜道:“这个消息太重要了,是圣姬师祖所说的吗?”
“不错,我师祖是蚩尤最宠爱的女人,因此知道了许多罗修绝都无法知道的秘密。因为蚩尤当年受了盘古大帝的诅咒,十大神兵便是他最大的破绽和致命的弱点。当年伏羲大神并未能聚集十大神兵,这才使蚩尤逃过一劫。因为神族四分五裂,十大神兵也不知落于何方,伏羲大神只好以先天八卦聚天地精华将蚩尤封存。后来,伏羲大神未找齐十大神兵便已登天而去。据我所知,如今轩辕已经聚齐了数件神兵,因此只有你才最有资格毁去蚩尤以及他的魔魂!”
狐姬顿了顿又继续道:“蚩尤重生,所借之躯乃是叶帝,这也将是蚩尤致命的弱点之一。当他与叶帝身躯完全结合,思想也完全结合之时,他所代表的再不只是蚩尤,而是叶帝,他的脑海里或多或少会存在叶帝的感情。只要叶帝存在感情,那他惟一的亲人叶皇将成为他心灵最大的破绽,甚至会成为他致命之处,因为我听说叶皇和叶帝之间有着一种奇妙的联系,这就是最有力的武器!”
轩辕的眸子之中闪过一丝奇光,他似乎在一刹那间也看到了希望。
的确,如果狐姬所说是事实的话,那他确实是最有资格对付蚩尤的人。神族十大神兵他已经拥有了五件,不!应该说是六件:叶皇手中的无量尺;木青手中的含沙剑;他自己手中的昆吾、太虚;歧富手中的尊神刀;满苍夷手中的极乐神箭。现在差的只是在花猛手中失落的辟邪剑,那应是失落在九黎族中。另外便是伏朗手中的魔损鞭、刑天手中的开天斧,至于惊夜枪又是在谁的手中,轩辕便不清楚了。
轩辕暗自庆幸叶皇得到了无量尺,当日谁都以为无量尺会随童旦坠入地底熔岩之中,但却为正被埋在封神台下的火神祝融所得,而火神又将无量尺交给了叶皇,这或许就是天意吧。
童旦当然已经身死,但此尺却不错。轩辕若是想去夺伏朗的魔损鞭,也并不是一件难事,只是如何抢到刑天的开天斧却是一个难题。
刑天的武功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果他主动逃走,只怕没有人能挡得住他,更别说抢夺其开天斧了。而如何找到惊夜枪也是个问题,不过既然只差这么一件神兵了,应该不会令人太过头痛,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应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尚有许多问题并不是如人所想。
正如,即使是能够有毁灭蚩尤魔魂的方法,但是又有谁能够破坏蚩尤的肉身呢?谁能成为蚩尤的对手呢?只要想到蚩尤那战天之时的威武,轩辕的心头便有些发寒。不过,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无论如何,轩辕总有面对蚩尤的一天,因为刑天和风骚等人注定杀不死蚩尤,如果没有人能够毁去蚩尤的魔魂,那他的元神仍可借体再生。因此,轩辕与蚩尤相对,这是宿命。
轩辕对狐姬的坦诚相待也微感有些疑惑,他对狐姬的作为并不是不知道,自桃红和雅倩的口中也听到过许多。是以,狐姬如此对他,他实有些意外,也不知道狐姬究竟是安的何种心机。不过,轩辕不介意知道一些关于蚩尤的破绽,那对于他来说,应该是有益的。
“我可不可以向轩辕问一个问题?”狐姬突然问道。
轩辕一怔,他不明白何以狐姬又突然多出这样一件事来,一时间他自不敢应下,只是道:“圣姬何不说来听听?”
狐姬望了望轩辕,道:“如果桃红骗了你,你会不会原谅她?”
“桃红骗我?”轩辕大为错愕,旋又冷冷地望着狐姬,冷然反问道,“你是在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
狐姬并不惊慌,依然很平静地问道:“我只是说如果,我希望你能够确切地告诉我。”
“如果真的会这样,那就要看她在什么事情上骗我了。如果是在大事上骗了我,那就算我可以原谅她,别人也不会原谅她。但若只是关系到我个人的事,我相信并不是不可以原谅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拥有自己的秘密,拥有自己的思想。”轩辕认真地道。
顿了顿,轩辕又反问道:“你为何要这样问?”
狐姬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如果你以为这样故作高深状就可以挑拨我与她之间的信任和感情,那你就错了!”轩辕微微有些生气,狐姬这样发问和这样的回答确容易让人心中生出误会,但轩辕确实很欣赏桃红,也很相信她,更对这个痛恶过去的美人多了许多的怜惜和爱护。
“看到你生气,我真为桃红感到高兴,说明她确实是没有选错人,我这做师父的确应欢喜才是。”狐姬欣然道。
“但愿你这些话是真心的。”轩辕对狐姬的话有些戒心,实是狐姬刚才几句莫名其妙的问话确极具挑拨性,仿佛让他不能不相信桃红真的是有什么事情在骗他似的。
“当然是真心的,我有个请求,希望将来无论你与桃红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好好地爱惜她,呵护她,你能答应吗?”狐姬神情认真地道。
“如果就只有这个请求的话,我觉得没有必要不答应。”轩辕不置可否地道。
狐姬笑了,道:“但愿你记住今日答应的话!”
“轩辕自不会忘怀!”轩辕道。
“如此,那我便先告辞了。”狐姬立身而起道。
轩辕本欲起身相送,但稍动一下,又坐了下来,淡淡地道:“圣姬请了,轩辕不远送了。”
狐姬微微讶异地注视了轩辕一眼,似乎对轩辕不起身相送有些意外。半晌,才有些幽然地问道:“轩辕认为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轩辕也不由得微微一笑道:“如果都如今日这般,我相信,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我会记住轩辕今日所有话的!”狐姬说完,妩媚一笑,转身掀开帐帘便飘了出去。
“她是我的客人,不必相阻!”轩辕扬声道。
帐外立刻传来了狐姬的笑声和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轩辕手下果然是高手如云,咱们后会有期!”狐姬的声音渐去渐远,而青天和叶七则出现在轩辕的帐外。狐姬的行动并未瞒过他们的耳目。
“我们也该起程了!”轩辕立身而起,悠然伸了个懒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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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返回熊城,受到了空前热烈的欢迎,便连住在附近村落的所有子民都于熊城之外夹道欢迎,为他们这个心目中的英雄献上自己的欢呼,人人以争睹轩辕的风采为荣。
轩辕仿佛便是他们的救星,杀曲妙,杀鬼三,杀偃金和奄仲,创风骚,更大战刑天,这是有熊数百年来最让人振奋的事。在这危机四伏,人人紧张的日子里,轩辕的出现,轩辕的勇武和威仪,仿佛是透过乌云的阳光。
熊城守城之卒也高声欢呼,人人振奋,老人小孩相互扶携来为这位有熊族的英雄献上热切的祝福,甚至有些老人拉着轩辕的手热泪盈眶,因为这些老人都在年轻时深受过曲妙、鬼魅、偃金和奄仲的苦头。因此,他们深深地感激轩辕为他们出了口气,更为有熊族出此人物而感到自豪和欢欣。
全场的士卒也都为此种场面所感动,不过为了不阻轩辕的行路,他们仍然出面阻止了许多妇人、少女的蜂拥而上,极力为轩辕分开一条通道。
元贞长老与凤妮迎出五里,以最热烈的形式欢迎轩辕的归返。
只是仍有许多人为之担忧,那便是创世和蒙络的人,他们已经深深感到了来自轩辕的压力,那种气氛使他们不能不忧心,即使是创世和蒙络也绝对无法如此得人心。当人心全都偏向轩辕之时,那便是创世和蒙络的危机。
事实也正是如此,至少,到目前为止,创世和蒙络犹未能返回熊城,这使得蒙络和创世的人更感到担心。熊城之中,没有创世和蒙络亲自主持大局,谁能够斗得过轩辕?谁能够与宗庙的意见相驳?谁能不服圣女凤妮的调遣?
圣女凤妮身边的高手似乎突然之间多了起来,再也不只是那群金穗剑士和银穗剑士,却成了剑奴、木青这类的高手,还有一群熊城之人并不熟悉的人,没有人见过这些人出手,但明眼人一见就知这群人无一是好惹的。
贾晓是干着急,虽然他是蒙络身边的第一智囊,但对于有熊族内部的事宜却是没权出言,可是他深切地感受到,蒙络不在熊城的这些日子,凤妮的声威和气势是一日千里,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了往日从未有过的地步,仿佛是将积压了一年多的闷气在几日之间给爆发出来了。
齐充和杜修也深有同感,但他们又能对凤妮怎样?何况凤妮此刻身边已是高手如云,他们根本就是无所作为,只好忍气吞声等创世回熊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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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默默地在为雁菲菲所建的冰窖之中呆了半天,亲手在那冰床的周围布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一切都是那么仔细,那么认真,仿佛怕惊醒了雁菲菲熟睡的美梦。
凤妮、陶莹、燕琼、桃红诸女全都在一旁静静地立着,也全都止不住地滑下几行泪水。
冰窖中的轩辕与在外叱咤风云的轩辕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不言,只是一切都那么小心,那么认真,那么专注,包括为雁菲菲擦去脸上的一滴水珠。
轩辕是坚强的,他的坚强,让他撑起了有熊人的希望,让他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使鬼方、东夷诸族为之震惊……但轩辕也是脆弱的,脆弱之处却是不为外人所知。他亲吻雁菲菲那冰凉的嘴唇,他恋爱怜惜而悲伤地轻抚雁菲菲的脸庞。他哭了,无声地哭泣。泪水,一滴两滴……如一串珍珠般落到雁菲菲那苍白而冰凉的脸上,因此轩辕是脆弱的。
不过,轩辕的脆弱只有少数人知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绝没有人会说轩辕什么,英雄并非不脆弱,英雄并非不留泪,只是他们不会让人知道。何况,轩辕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英雄,他只是男人,是个至情至性的男人,有自己的感情,也有自己的思想。
冰窖之中不仅有鲜花,还摆有野果,清静而幽宁,洁净而冰寒,但这却使得雁菲菲栩栩如生,那长长的睫毛仿佛“刷”的一下就要张开,脸上仿佛仍挂着甜甜的笑。
轩辕便在冰床的边上,默默地注视着雁菲菲的笑容,痴痴地,不知冷,不知饿,仿佛灵魂已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歧富办事确实很周到,而这一举措更得到了宗庙的全力支持,竟以寒晶镇住冰窖,使冰窖之冰能够永远不化。
有熊族中的重要人物,除蒙络和创世两派人之外,余者皆来为雁菲菲送上一束鲜花,以表示对死者的敬意和哀悼。
是的,雁菲菲是因与刑天交手而逝,应是有熊的骄傲,也是有熊的悲哀。冰窖便建在熊城之顶,这里正是宗庙的中心,也由此可见,有熊人对轩辕是何等的重视。
凤妮确应感激轩辕,如果没有轩辕,有熊族的子民们和战士们怎会拥有如此高昂的热情?怎能如此轻松地站在宗庙之中?有些时候,她不能不佩服轩辕的手段;有些时候,她也觉得轩辕的确有些深邃难测。但此时,她却觉得轩辕是那么实在,那么真切,实在真切得让她心酸。或许,她只是因雁菲菲的死而伤感。不过,她也为雁菲菲庆幸,庆幸雁菲菲能使轩辕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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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宣布了几个极具震撼的消息,一时之间,几乎让所有有资格参加宗庙会议的人呆住了。
——创世大祭司在与东夷快鹿骑的高手交手时被害;蒙络却是死于蚩尤之手;龙歌王子因蚩尤的重生返回西昆仑请师尊王母出山,也离开有熊而去。这三个消息如一个个重磅炸弹般炸得所有人晕头转向,便连宗庙的几位长老也张口结舌,只有元贞长老和凤妮还能够保持平静。余者甚至有人放声大哭,有人惊慌失措,仿佛天将塌,地欲陷,众人一时之间如何能够接受这等事实?仿佛有熊族顷刻间就要四分五裂一般。
事实也确实如此,有熊一向都是以创世和蒙络为两根台柱,虽分为两派而立,但至少让有熊族有个主心骨,让人心中稍稍安稳。如今一旦失去了这两根台柱,有熊人一时之间很难接受,那是极为正常的事。
庄义是证明蒙络死于蚩尤之手的人,而杜圣则证明了创世大祭司与帝大交手在敌人合围之下重伤而亡,而吴回因留在釜山对付蚩尤,因此这才中了敌人各个击破之计。
轩辕宣布这一消息是在他回城后的第三天,没有人会怀疑创世大祭司的死,但是蒙王府内却大乱,贾晓率人竟乘机逸出熊城跑向蒙王所设的别城,甚至扬言蒙王是被轩辕等人给害死的。
探子跑到宗庙来报此消息之时,宗庙所有人都大为震惊,哪里还会不知道贾晓的意思?便是连创世的人也大感愤然。
创世的几大重臣,杜修、齐充、杜圣虽然忠于创世,但也不是不爱惜有熊的人。人是有感情的,虽然齐充不能算是有熊之人,但在熊城居住了数十年,早已将有熊当成了自己的家,而且因为蒙络杀死了他的弟弟齐威,这使他对蒙络的势力有着无法抹杀的仇恨。此时见贾晓如此,他便禁不住大骂。
对于创世的死,杜修和齐充绝不怀疑,因为他们绝对相信杜圣。杜修怎能不相信自己弟弟的话?在他们眼中,既然创世已死,而且轩辕也对他们极为客气,宗庙更许以他们仍可成为新任祭司护法,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更没必要去反对什么。
“让我去把贾晓那匹夫给擒回来!”齐充挺身而出,愤然道。
凤妮不由得向轩辕望了望,她对齐充主动请战有些不放心,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与这几人之间的关系。她自然知道创世和蒙络究竟是怎么回事,自然明白这是轩辕所用的战略,因此他想请轩辕发话。
轩辕此刻的身分已大不相同,乃是太阳圣士,头系蓝色英雄巾,其地位已可与长老相提并论,不由一笑道:“齐护法不用为此等小人烦心,用不了多久,自有人会缚他来见!不过,轩辕倒是想请齐护法和杜圣护法去办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哦,圣士有何吩咐?杜圣愿为有熊尽上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杜圣竟然对轩辕的话极为顺从。
杜修大愕,他明白杜圣曾被轩辕擒过,视为奇耻大辱,怎地今日似乎对轩辕极为友好?不过他并没有想太多。
轩辕挺身道:“眼下,乃是我有熊大难之际,我希望大家能够齐心协力,共保我有熊大局,抛开私人成见,应以对付外敌为重,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那八名寨主,有几位立时大声应是,但也有几人是创世和蒙络的人。创世的人则看着杜修和齐充,蒙络的人则低头不语。七大营的几位头目虽然是蒙络和创世两派的,但他们都是有熊族的子民,此刻蒙络和创世一死,为了有熊的利益,他们自然不会与宗庙作对。若是在创世、蒙络未死之时,那两人也是代表有熊的力量,叫他们选择,他们定会支持创世和蒙络。可是此刻他们没有选择,虽然有几人对轩辕并不是很服气,也只能应是。
杜圣则是显得对轩辕极为支持,庄义因为是见证蒙络身死的人,因此也便留在宗庙之中,附和轩辕的意见。
齐充虽是轩辕的手下败将,但是败得心服口服,对轩辕当日的手下留情也很有些好感。因此,他也诚恳地点了点头,道:“圣士所说的极是,眼下我们确应齐心协力为抗外敌放下私怨,若是让有熊偌大一族败在我们的手上,那我们也无脸再见先人了。”
齐充一开口,杜修也跟着点头,他是因为杜圣和齐充的关系,不能自己一个人坚持。
创世的那一股支持者见齐充和杜修也开口了,自然应和。
“有了大家的表态,轩辕真的很高兴,为自己,也为我们有熊族高兴,虽然我们痛失大祭司和蒙王这两大支柱,但我们有熊绝不能就此垮下,否则我如何对得起仙逝的太阳?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大祭司和蒙王?因此,我们应该化悲痛为力量,应当对我们的族人,对我们的兄弟姐妹倾注更多的热力和爱心,更要为创世大祭司和蒙王报仇!”轩辕顿了顿,又道:“如果此时有人想要自毁家门,分裂我们有熊的力量,置我们族人的安危于不顾,逞其私利,那只会成为我们有熊的千古罪人!对于这样的人,我们绝不能轻恕!”
众人愣了半晌,每个人的脸上表情都不一样,但显然皆被轩辕这一番激昂的话说动了心。他们也都是体内流着有熊的血,自然不能对轩辕的话无动于衷了。
“对,如果此刻谁想自毁家门,分裂我有熊实力,动摇我们的军心,都只是方便了我们的敌人,这样的人,也便是我们的敌人,绝不能轻恕!”元贞也高声附和道。
那三位临时代理的寨主也高声附和。
轩辕望了望众人,吸了口气,感情深重地道:“轩辕虽然生在遥远的姬水,虽然只是回到祖城月余,但我明白,自己体内所流的乃是有熊的热血,是一种高贵而值得骄傲的热血。我为自己的祖族而骄傲,为我们勇敢而强壮的战士而骄傲,为我们那纯朴而善良的兄弟姐妹、父母乡亲而骄傲,我相信在这里的每一位都会有我同样的心情,也相信与我一样热爱着这里的每一寸土,每一位父老乡亲。所以,我们绝不可以在此刻族人危难之时低头、颓丧,应该让我们高贵的血液燃烧起来,在危难之中能够屹立不倒,能够强大中兴,这才是我们有熊人真正的骄傲!”
轩辕神情激昂,语气恳切而悠扬,顿挫之中只使每一个人都完全陷入了轩辕语气所营造的氛围之中,便连那群蒙络和创世的亲信也个个抬起了头,神情激昂,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刚才因得知创世和蒙络死因的颓丧与恐慌也一扫而光。
“我们有熊人是绝对不会屈服的,也绝对不会败的,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我们也是高贵而值得骄傲的!因为那人一定会是战斗到最后,奋争到最后仍然傲立的!没有什么可以打击我们的信心,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们前进壮大,任何阻止和妨碍我们前进和壮大的阻力,都必须彻底清除。因此,谁想分裂我们,谁想动摇我们,都将是我们的敌人!不管是东夷、鬼方、蚩尤,还是我们内部的人,诸如贾晓之辈,更是我们所要清理之人!”轩辕说到最后,杀机大起。
宗庙大厅之中,每个人都被轩辕的杀气激得眼都有些红了,轩辕每一句话都仿佛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注入他们的思想之中。
“为大祭司报仇,谁欲分裂我们都得死!”有人禁不住喝了出来。
“好!说得好!”轩辕望了那位曾极忠于创世的寨主高声道。
“愿听圣士指挥!”那三名临时代理的寨主高声道。
剑营和刀营的两位统领也高喝:“愿听圣士调遣,誓与鬼方、东夷一战到底!”
“愿听圣士指挥调遣……”大厅之中一时呼喝声四起,每个人都被轩辕那一番激昂的话给激得热血沸腾,在他们的心中哪里还会存在什么忠于创世抑或是忠于蒙络的?此时他们的心中惟有忠于有熊,忠于有熊数万子民,而轩辕的话更使他们的斗志和信心倍增,无不为轩辕那一番剖析而感动,皆暗忖道:“果不愧为有熊的战士,英雄!”因此这些人无不信服轩辕,加之轩辕近日的所作所为,为有熊的贡献是可圈可点的,甚至比创世和蒙络更要有魄力,这也成了他们信服的原因之一。
凤妮的眸子之中含着泪花,她确实很激动,并不是因为轩辕得人心,而是因为轩辕的那一番话使她激动,也让她感动。她也深深地感受到族人情深,甚至为有熊骄傲。
轩辕的话让凤妮想了许多未曾想过的,甚至没有料到轩辕竟有如此多为有熊骄傲的理由。
元贞和几位长老也全都激动异常,从来都没有人说过如此生动而富有感情又激昂亢奋的话语,这会使每一个听过此话的人都生出一种由衷的自豪感,便是这几位久经世事沧桑的长老也不例外。
或许,这些人的确很热爱自己的族人,也的确为有熊骄傲过,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仔细去思索自己何以如此热爱自己的族人,何以会为自己身为有熊族的人而骄傲,更不会如轩辕这般如此透彻而又清晰完整地表达出来。是以,他们激动,他们一扫颓丧之气。
齐充和杜修诸人禁不住热血上涌,他们虽然对轩辕并不是很有好感,但却因为轩辕的这一席话使他们完全改变了,这使他们认识到轩辕的另一面,也使他们体会和分亨到来自有熊族的骄傲。
是的,杜修和杜圣也是有熊人,体内流着有熊的热血,因此,他们也为自己自豪、骄傲,也对有熊的未来更多了一份向往和热情。或许,这只是瞬间的感动,但这是在昔日创世那里所找不到的。
创世能给他们的只是私利,只是一种抑郁的斗争,哪里可以找到轩辕这种高昂又无私的论调?仿佛在突然之间,将杜修、齐充诸人本来狭隘的天空引入了一个博大无垠的巨大空间,将个人的欲望一下子转变成了千万人共同的利益,这确实是让人感动和振奋的事,使得他们也愿意听轩辕的话,愿意接受轩辕的思想。也或许,轩辕天生便像是有一种让人亲和信赖的魅力。
轩辕的内心或许并不是真的这么伟大,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也藏着私欲和个人利益,但是他却可以将这种私欲深深地埋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可以让一件伟大的外衣包容一切阴暗的东西。他了解人性,更了解斗争和人心,而对于说话,如何去表达一种思想,他则是最能捕捉别人的心理,这或许是与他平时喜欢思索有着很大的关系。
正因为轩辕能够做到这些,他才会成为另类,一个思想超前的另类,不会受到别人的蒙蔽,但却蒙蔽别人,能够说出这个时代最为感人且最富哲理的话。那是因为他拥有令人无法趋及的思想。所以他注定会成为这个时代的主宰,成为一代圣人和史无前例的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