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树是一个聪明人,当然不会认为韩信的出现是一个巧合,当下寒喧几句之后,突然问道:“侯爷今日登门,绝不会是毫无理由吧?”
“难道非要有事,本侯才能来见王爷吗?”韩信淡淡一笑,神情闲适道。
李秀树看了韩信一眼,尴尬一笑道:“当然不是,若真是那样的话,你我之间就太生分了。”
韩信缓缓地站了起来,双手背负,仿佛在观望着窗外的风景,淡淡而道:“如果你我之间真的要想不生分,王爷就应该将项羽派来使臣一事告知于我,而不是擅作主张,将之处死。”
李秀树心中一惊,道:“侯爷误会了,老夫之所以要如此做,无非是不想节外生枝,如今天下形势混乱,外面流言纷纷,老夫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影响到我们之间最终的合作。”
韩信似笑非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本侯曲解了王爷的良苦用心了。”
李秀树一脸肃然道:“不管侯爷持什么态度,老夫与高丽国支持侯爷的决心不变,可供大军半月之需的粮草兵器正从海上运来,估计就在三日之内运抵淮阴。”
“这么说来,本侯还应该多谢王爷才对。”韩信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双手一拱,便要作个长揖。
李秀树赶忙趋前一步,伸手来拦。
就在这时,韩信的双手陡然一翻,一把搭住李秀树手腕上的气脉,其力道之大,令李秀树的双臂一振之下,有发麻之感。
如此迅疾的速度,再加上精确无比的手法,让李秀树脸色骤变,惊道:“你,你……”
“我什么?本侯只不过是想和你比试一下。”韩信微微一笑道:“久仰王爷是北域第一高手,本侯早有心领教领教,今日适逢其会,何不成全了本侯这个心愿?”
他的脸上殊无恶意,更无杀机,李秀树只当是韩信年轻气盛的冲动之举,顿时松了一口气,道:“侯爷有此雅兴,老夫自当奉陪。”
他的话音未落,整个手腕突然一软,如无骨的泥鳅脱出韩信的手掌,似乎可以任意改变形体般滑溜。
韩信吃了一惊,叫声:“好手段!”步履随着手形跟进,重新套在了李秀树的手腕上。
如果对方不是韩信,如果这不是仅限于切磋武功的较量,李秀树至少有三种手法可以脱出韩信手掌的控制,不过这三种手法太过阴辣,只能用于实战,而不适宜用在这种场合下,是以李秀树只是微微笑了一下道:“侯爷赢了!”
“不错,我赢了!”韩信也抱以同样的微笑,但这笑意中,分明暗藏了凌厉的杀机。
李秀树只感到从韩信的手中传过来一股疯狂的劲气,若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顺着自己手上的经脉而上,竟令自己在刹那之间没有一丝抗拒之力。韩信的两只肉掌,浑如精钢所铸,若镣铐般死死地锁在自己的手腕之上,再也无法挣脱。
李秀树的第一反应就是惊惧,那种如洪流而至的惊惧迅即吞没了他的整个思维。但对他来说,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在他的背后,突然多出了一道杀气。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过来,这是一个杀局,一个韩信早已安排好的杀局。韩信对他已是存有必杀之心,虽然他不明白韩信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他却明白,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机会。
惊人的杀气,几乎是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窜出,以最迅猛的方式,直接插入了李秀树的背心,李秀树不觉得痛,只感到有些冷,那利刃的冷硬让他感觉到如严冬般的寒意……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李秀树只感到自己身上的血正一点一点地凝固,望着韩信那几乎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眼中全是疑惑。
“如果我是韩信,我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韩信说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让李秀树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难道你不是?”
“当然不是。”韩信的手轻轻地往脸上一抹,出现在李秀树眼前的,已是另外一张脸。
“你,你,你是……”李秀树没有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当他终于想到了眼前的人是谁时,那锋锐的刃锋已经无情地刺入了他的心脏。
“不错,我就是纪空手!”纪空手望着犹未瞑目的李秀树,轻轻地替他说完了他要说的话。
谁也不会想到,堂堂的高丽国亲王、北域龟宗的一代宗主竟然就这样死了,死时居然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这看上去的确不可思议,即使是龙赓、阿方卓,要不是他们亲眼目睹,也绝不会相信这是一个事实。
但对纪空手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关键在于要有这个自信,再加上智慧与努力。
纪空手之所以敢以策划这样一个杀局,是因为他明白,韩信有一个替身,当韩信不在淮阴时,这个替身就会代替韩信出现在淮阴城中。
同时他也清楚,既然作为替身,这个人通常都会减少自己在人前暴露,即使自己易容成韩信,也不会轻易穿绑。
如此一来,当自己以韩信的面目出现在李秀树面前时,纪空手相信李秀树一时之间绝对难辨真假。
只要李秀树把自己当作韩信,那么,这个杀局就至少成功了一半,而另外的一半,则是如何才能顺利地通过花园,进入天上阁找到李秀树。
花园中的戒备非常森严,既然是飞鸟难渡,那么无论纪空手他们使用怎样的手段,都不可能逃过那一百七十二名高手的耳目捕捉。在这种情况下,纪空手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大摇大摆地在众目睽睽这下通过花园,直入天上阁。
这样的方式无疑十分有效,虽然简单,却是想别人所未想,更是那一百七十二名高手作梦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所以,纪空手成功了。
但是,纪空手要想从这花园之中全身而退,依然是一个难题,至少在这个时候是如此。
龙赓与阿方卓一左一右,护住纪空手从容向前,他们穿行于花树池水之间,看似悠然闲适,其实已将全身功力提聚,全神贯注着周边数丈范围内的一切动静。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地顺利,丝毫不见任何杀机,眼看纪空手三人即将穿过最后一道长廊时,突然,一声尖锐的哨响自天上阁方向传来,两长一短,显得十分急促有力。
纪空手的眉锋一紧,脸色陡然变得异常冷峻。同时,他的眼中闪现出一丝异彩,犹如荒原中的野狼遇上危机时所表现出的那种特有的敏锐与机警。
哨声不足以让他的脸失色而惊,他之所以变得如此冷峻,是看到了一把刀,一把绽现于花树之间的快刀!
刀,极为普通,属于那种在大街上的兵器铺里随时可拾的刀,但刀的主人却绝不平凡!刀从花树中绽现,那凌厉的刀气已将花树的枝叶割裂成粉,随风而落,尽现肃杀。
随着这把刀而来的,还有一柄剑、两杆钩镰枪、三杆长矛,它们错落有致,以一种极有规律的变向构筑起一个绝不寻常的杀阵。
纪空手没有犹豫,以最快的速度挤入了这杀阵的中心,而龙赓与阿方卓人剑合一,若两道凛冽的秋风旋动,紧跟其后。
纪空手心里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就是赢得时间,在敌人尚没有完成合围之前先发制人,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惟有凭着这一股气势,才是他们得以全身而退的保证。
他的手中用的是剑,而不是刀,因为韩信用的是剑,纪空手并不想因此而露了马脚,既然他设下的是“借刀杀人”之计,那么这刺杀李秀树的罪名他是一定要栽赃到韩信身上的,否则他所做的这一切也就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在纪空手的眼中,其实无论是用剑,还是用刀,区别并不是太大,他心中既然无刀,那么任何兵刃到了他的手中,可以是刀,也可以什么都不是。
但在敌人的眼中,他们看到了刀,更感受到了那无可匹御的强大刀气。当纪空手挥手斜劈的刹那,他们分明看到了一束强光,挟带一股非常强烈的毁灭气息,飞泄而至。
刀断,剑碎,枪矛俱裂,虚空中爆出阵阵金属脆响,让每一个人不由自主地发出阵阵心悸之音,就仿佛他们手中拿的不是刀,亦不是剑,只是一段段不堪一击的朽木,根本挡不住纪空手横扫过来的那如刃锋般的杀气。
“轰……”劲气横流,竟然冲垮了长廊上的一段砖墙,空气虽充斥着乱的喧嚣,更夹杂着几条飞跌而出的身影。
纪空手的剑依然直进,整个人更如游龙般快速向前移动,所过之处,不时窜出几缕暗伏的杀气,却丝毫不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他出手绝不留情,因为,这一百七十二名高手的存在是一个威胁,将会对韩信的生死造成一定的威胁。这些人无疑都是忠于李秀树的死士,李秀树的死必将会引起他们对韩信疯狂的报复,而这不是纪空手此次淮阴之行的真正目的,他当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击杀李秀树,是为了逼韩信就范,从而让他死心塌地为大汉朝效命。没有了高丽国的支持,韩信出兵就将是势在必行,同时带动起周殷、英布两路人马,对西楚军的后方形成一定的威胁。这样一来,不仅形势对大汉有利,也达到了纪空手与张良战前制订的战略目的。
所以,纪空手的出手带着一种疯狂的毁灭,一招一式都有必杀之势,遇者立毙。当他们穿过长廊之时,身后竟留下数十具尸体,血肉模糊,犹如肉酱一般,这美丽的花园变得浑似屠宰场,让人触目惊心。
如此残酷的杀戮,已足以摧毁很多人必战的信心。这些人中也有人曾经历过不少的恶战与血战,但是,面对纪空手三人出手之快,下手之准,而且那种视杀人如草芥的无情,他们的心里还是出现了胆怯与惊心。
这也正是纪空手心中所希望的,当他们冲到花园最后一道高墙下时,十丈范围之内,已不闻任何杀机。
纪空手并不是一个嗜杀之人,在没有理由的情况下,他更想成为一个向佛者,所以,他没有回头,更没有留恋,而是腾身而起,向高墙掠去。
“嗖……”就在这时,劲箭却破空而出,若飞蝗般扑至,仿佛从四面八方突然下起了一阵箭雨。
劲箭之多,极为骇人,挟带漫天的风云,笼罩于高墙上的整个虚空。
目标,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纪空手!
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在空中借力,更何况此时的纪空手没有任何的防备,单从这一点看,这些弓箭手就不同凡响,深谙杀人之道,懂得在什么情况下发出致命一击。
纪空手的身形依然优雅,仿如在虚空中漫步,显得镇定而从容。当弦响时,他只笑了一笑,然后双手在胸前划出了一个圆弧。
经过了蜕变重生的补天石异力已经成为了纪空手身体的一份子,甚至融入了他的意念之中。是以,当他的意念一动时,双手蓦生劲风,构成一个充满着巨大吸力的涵洞,顿时将自己所置身的虚空中的气流吸纳抽干,包括那飞蝗般的劲箭与漫天的尘土。
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所看到的纪空手,仿佛已不是人,而是御空乘风的神仙,逍遥而飘逸,在悠然中演绎出一种力量的美感。劲箭所向,不是射向纪空手,而是如一堆铁屑般粘在磁铁上,环绕于那道圆弧的四周,乍眼看去,就像是一朵平空绽放的鲜花。
不过,这种美丽的图案存留在人们视线范围只是一刹那的时间,随着一声爆响,劲箭以更有力的势头向四方激射而回。
“呀……”惊呼声、惨叫声以及空气被割裂的声响充斥了整个虚空,浓浓的血腥随风飘散,窒息的压力仿佛成了花园中最基本的一个基调。
纪空手缓缓地飘落在高墙之上,回首看了一眼,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在一刹那间,龙赓与阿方卓惊奇地发现,纪空手的身上似乎多出了一道淡淡的光芒,若隐若现,犹如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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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空手赶赴淮阴的同时,楚汉相持的局面还在继续。大汉军在张良的亲自主持下,将广武、成皋一线的防御进行了针对性的加强,使之更加坚固,仿似固若金汤一般。
在张良这种军事大家的面前,一向战无不胜的项羽也感到了一种无奈。他不得不承认,大汉军并非如他想象中的不堪一击,无论是军队的士气,还是指挥调度,都超出了他的想象,较之以往那些被自己所征服的军队,大汉军明显要强大得多,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支劲旅。
虽然在荥阳一役中西楚军获得了胜利,并且尽歼汉军两万余人,但是从战略大局上看,由于大汉军主力成功突围,而且获得了充足的休整时间,是以那一役究竟对谁的未来走势更为有利,其实难有定论。项羽的心里非常清楚,像广武这种相持不下的战局,并不是西楚军所擅长的,一旦这种局面不能打破,对自己手下将士的信心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无奈之下,项羽选择了一种激将法,就是派人到汉军阵前传话:“大秦灭亡之后,天下本应太平,可是因为我们两人的缘故,使得战火不断,扰攘不安,本王心有不忍,愿意单枪匹马与你一决雌雄,以定夺天下!”
此时纪空手人在淮阴未归,张良是何等聪明之人,一眼就识破了项羽此举的用意,笑着拒绝道:“我家大王宁愿斗智,不愿斗力,在他看来,那不过是逞一时之气,玩匹夫之勇,乃市井小人的行径。我家大王既然志在天下,自然不屑为之,所以这单挑之约,恕难从命!”
项羽闻言大怒,率领大军数度攻城,可惜都是无功而返,只得派出上百名能言善辩的士兵站到汉军阵前骂阵。这种挑战的方式虽然老土而愚笨,但在历朝历代不乏有成功的范例,项羽在苦于无计之下,也只能事急从权了。
一连骂阵了三天,大汉军的阵营没有一点反应,就在项羽感到彷徨之时,一名小校来报:“启禀大王,汉军中有人突施冷箭,致使骂阵的将士折损了大半,若非项庄将军见机得快,率一队人马冲杀过去,只怕没有人能够得以生还。”
项羽心中一动道:“项庄何在?”
“正在营门恭候!”小校答道。
“速速召来!”项羽似乎有了主意,大声道。
小校退出不久,一名年青将领进入营帐,长得极是剽悍有型,眉宇间寒光闪烁,显得十分精明干练。此人正是项府十三家将之一的项庄,作战骁勇,又善谋略,极受项羽器重。
“末将参见大王!”项庄一脸肃然,拱手见礼道。
项羽“唔”了一声,算是还礼,然后示意项庄坐下,询问了几句军情之后,突然话锋一转道:“本王好像记得你进入项府之前,曾跟睢阳的土木大师公输先生学艺七年,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大王记性真好。”项庄怔了一怔,不明白项羽为何想到这件事,恭身答道:“末将的确跟着公输先生学艺七年,然后才进入项府学习带兵之道,现在想来,那七年光阴竟然是白白荒废了,所学的东西与行军打仗全不搭杠。”
项羽却摇了摇头道:“只怕未必,说不定今日广武一战,就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项庄道:“末将虽然不明白大王的深意,但只要是大王差遣,末将必尽全力,以报效当年项家对末将的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