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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秦记》第一章 玄阴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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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岳现在要考虑的已不是胜负的问题,而是生死!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一味沉湎于幻想,终究要面对现实,他此刻就是一个需要面对现实的人。

    但韩信就是韩信,他在没有打倒敌人之前,永远不会给敌人任何机会。眼见郭岳就要窜出他剑气纵横的范围,再次发出了惊天暴喝,震得营帐内外远近皆闻。

    但奇怪的是,他的吼声一出,人却未退,只是看着郭岳在一步步地与自己拉开距离。

    七尺、一丈五、三丈……

    帐内的许多人都是搏击高手,也是搏杀多年、经验丰富的战将,他们心中疑惑顿生,似乎不明白韩信为何不趁胜追击。如此有悖搏击的原理,难道是因为韩信根本就是野战出身,缺乏这样犀锐的目力?

    但在项羽与刘邦这两位当世大高手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似乎已经识破了韩信如此做的玄机。

    三丈八寸,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韩信的剑宛如一道匹练般从虚空的深处蓦然杀出!

    疯狂之剑,已如高山滚石般,形成了势不可挡的攻势,其势之烈,便是百年不遇的洪流亦不敢与之争锋。

    此剑一出,郭岳便知道自己完了。

    这一战完了,他的人也完了。

    因为这三丈八寸正是韩信攻出这一剑的最佳距离,惟有在这个距离,他这一剑才可以完全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虚空中只有剑,已不见人,韩信的人似乎化入这烈如狂飙的剑势之中,以己之心,以己之血,助长了这一剑如烈焰般的杀气。

    郭岳的脸如罩上了一层秋霜般凝重,就在韩信出剑的刹那,他也暴喝了一声,浑身的劲力蓦然从掌心中爆发,迎向了那虚空中爆烈的剑锋!

    他已无路可退,惟有硬拼一途,因为韩信若惊涛般的剑气笼罩了方圆数丈之地,他已欲逃不能。

    韩信的身形升到最高点时,长啸一声,剑锋幻化成万千寒芒,借势俯冲而下。剑本轻灵,但在这一刹那间,这剑如山岳凝重,更带山崩之烈,以沛然不可御之之势霸杀八方。

    “轰……”巨响爆出,气浪狂卷,牛皮帐篷再也承受不了这巨力的撕扯,爆裂开来。

    人影在气旋飞窜中乍合又分。

    韩信昂然不动,长剑在手,遥指丈许开外的郭岳,淡淡一笑道:“你输了。”

    郭岳的剑已落地,人已半跪地上,脸上露出一片茫然之色,道:“我输了?”

    他似乎还不明白韩信为什么要这样说,因为他不相信自己会输,而且竟是输得如此惨。但陡然之间,他发现自己的意识正一点一点地离体而去,瞳孔在不断地抽搐中逐渐放大……

    场上众人无不骇然,就在郭岳倒下的那一刹那,他的眼、耳、口、鼻同时涌出股股鲜血,仿如泉涌一般。

    这的确是一场生死之战,败的人惟有死,所以郭岳也不会例外。

    大帐之内一片寂然,每一个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立在场中的韩信,然后才缓缓地转向默然不语的项羽。

    项羽的脸上毫无表情,谁也看不出他是喜是悲,但在他的心里却涌出了太多复杂的情感。

    郭岳的死的确让他感到了悲伤,但那只是一刹那的事情,他很快将兴趣放在了韩信的身上,因为他突然发觉,一个韩信,也许比三个郭岳更管用,如果能将韩信收为己用,那么郭岳的死也算物有所值了。

    他之所以有这个想法,得归于韩信表现出来的惊人实力,虽然他对刘邦已经不再怀疑,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刘邦本就是一头下山的猛虎,若是再让他得到韩信这样的翅膀,那么刘邦就始终会是他项羽的心头大患。与其如此,倒不如对韩信施以恩惠,让他为自己效命。

    他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得意,轻咳一声,却见韩信俯身行礼道:“韩信该死,竟然杀了大将军座下的将领,请大将军赐罪!”

    项羽见韩信给足自己的面子,处事有度有节,心里着实满意,一挥手道:“你有何罪之有?这既是双方约定的生死局,死的也就死了,胜的人我还要大大的奖赏,怎会怪罪于你?”

    “多谢大将军不罪之恩。”韩信站将起来,不经意间看了项羽一眼。

    项羽微笑道:“你能杀得了郭岳,可见剑法非常高明,这也印证了你的确有能力刺杀卫三公子。不过,我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不知你愿意答否?”

    他一向对属下十分的严厉,此刻却能对韩信这般和颜悦色,顿时让帐内众将领心生诧异,刘邦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窃喜,颇为自己安排的这一出戏感到得意。

    昨夜他从卓小圆的营帐出来,天色微明,经过了一夜的旖旎,他的心情并不为此而感到有一点轻松,反而愈发显得沉重起来,暗暗地问着自己:“为了争霸天下,我不仅失去了自己最敬重的父亲,而且还要失去自己心爱的女人,我这样做,难道真的值得吗?”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以前的付出是否值得,他只知道,自从他懂事以来,就没有享受过正常人的生活,而是按照一种残酷而严谨的特殊方式来锻炼自己的意志与性格。当他从卫三公子的嘴中知道了自己真实身分的那一天起,他就明白,他不是一个寻常之人,自他降临到这个人世时,他的身上就注定了要担负起一种责任:带领问天楼属众去完成父辈多年未遂的复国大业!

    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还是一种人性最大的悲哀?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必须要完成它,否则他无法向卫国的列祖列宗交代。

    既然失去的已经失去,他心中所想的,当然是要以失去的代价换取他应该得到的东西。当务之急,是必须取得项羽的信任,同时他的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计划。

    这个计划就是除了他自己之外,在这争霸天下的行列中,必须还要存在一支他可以信任的力量。因为以项羽现在的实力,他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就算得到了登龙图里的一切,以及再给他三四年的时间,也殊无胜算。

    这个计划的每一个步骤都经过他的再三考虑,甚至连项羽的性格也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列,但是最大的难点,是要找到一个可以实现这个计划的人。

    这个人既要有超人的智慧,过人的武功,超强的忍耐力,还必须是要刘邦完全信得过的人。不仅如此,此人还不能是他现在军营中的人士,或是问天楼的精英,有了这几项限制的条件,刘邦连自己也不敢相信能找到这样的人选。

    不知不觉中,他已来到了宿营地之外的一座小山丘上,当他放目四顾时,却看到在数十丈的一棵大树下伫立着一个孤独的人影,久久未动,似乎已站立了很久很久。

    “韩信?”刘邦的心神忽然一跳,整个人顿时来了精神,千寻万寻之下,这个人选不是就站在自己的眼前吗?

    但是刘邦惊喜之下,还是有两点顾忌:第一是韩信的忠诚问题。他既不是自己的人,也不是问天楼旧有的家臣,虽与自己有结义之情,但他同样也背叛了他自己最好的兄弟与朋友。不过刘邦听说过韩信对凤影的痴情,假如以凤影的感情来控制韩信,韩信自然不会轻易背叛自己。这难就难在第二点上,韩信的剑法乃是学自冥雪宗的流星剑式,以项羽这种大行家的目力,自然没有识不破的道理。这样一来,项羽就不会去相信一个来自问天楼的人,因为谁都知道问天楼与冥雪宗之间的关系。

    刘邦边想边走,终于站到韩信身后的十丈之内,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在这十丈范围的空间里一片肃寒,阴冷刺骨,仿佛进入了隆冬时节的冰川之中。

    他的心里蓦生警兆,再往前看,韩信竟然消失不见了。

    这让刘邦感到了一丝诧异,以他此刻的功力,也许还与卫三公子有一差差距,但放眼天下,能超过他的人已经不多,韩信竟然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这好像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就在刘邦还在惊奇之时,一股形如实物的强大杀气从身后一丛乱草中扑来,其势之烈,不容刘邦有任何的犹豫,只能疾速标前。

    他的身形很快,刹那间向前推移了超过五十丈的距离,与此同时,他的剑已然在手。

    他不明白韩信何以要袭杀自己,但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现在惟一可以自保的方式就是出剑!

    “呼……呼……”他的剑如一道道诡异莫测的幻痕杀出,迅速封锁了自己身后数丈的空间,虽然韩信的剑势很猛,但他绝不敢对自己的剑气置之不理。

    但让刘邦感到惊异的是,就在他出手的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自己身后的压力骤减,剑锋所向,刺入的是一片虚无的空间。

    “沛公的剑法果真高明,若非亲见,实难让韩信相信。”韩信的人站在十丈开外,剑已入鞘,悠然而道。

    刘邦似乎并不为这突发的事件感到着恼,而是非常平静地道:“彼此彼此,你我兄弟间又何必相互吹捧呢?”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何以要动手的原因?”这一次轮到刘邦感到有些诧异了。

    刘邦似乎想到了什么,肃然道:“你昨夜莫非在这里站了一夜?”他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他看到了韩信身上染满霜雾的衣衫。

    韩信点了点头,道:“我身上的玄阴真气经过一段时间的积蓄之后,每到无月无星之夜,便有盈满之感,只能躲在这荒原之上静心调息,加以疏导。谁想到了昨夜,这盈满之感更甚,几有将我全身经脉挤爆之虞。”

    “是吗?”刘邦的眼睛一亮道:“这乃是真气提聚之兆,只要过了此关,从此之后,若是单论内力,你至少可以排名天下前十名之列!”

    韩信大喜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昏死之后醒来,只觉得体内气息似有若无,恍如无物,可是意念一动,这真气便可随心而生,源源不断而来。适才听得背后有人走动,我一时好奇,才想一试,谁知却遇上的是你,真是不好意思。”

    刘邦浑身一震,心中惊叫:“莫非这就是天意?否则何以时间上这般凑巧?”他脸上喜色洋洋,心中偌大的一个难题竟然迎刃而解,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他不再犹豫,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听得韩信目瞪口呆,如坠梦中。因为刘邦这个计划完全是针对项羽的心理来制订的,一环紧扣一环,不容有一点的闪失,就连韩信这等心智奇高之人,也为之惊叹,同时亦为其中所冒的巨大风险而担忧。

    “本公相信你一定能行,只要此计可成,这天下早晚便是你我的。”刘邦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眸,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与自信。

    “可要是万一失手了呢?”韩信似有底气不足地道。

    “没有万一,这就是一场豪赌,我们的筹码就是我们自己今后的命运,包括我们的生命!”刘邦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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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就在赵高出手的刹那,纪空手的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但是他最终还是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当纪空手随着赵岳山来到小湖边时,他就对周边的环境作了细致的观察,直到他确认百丈之内再无人迹时,他已知赵高相约他们而来,绝无敌意。

    所以他相信赵高的出手只是出于一种好奇,更是想看看自己的狼狈相,毕竟自己曾经将他戏弄于股掌之间,他岂能没有报复心理?

    听得赵高发自内心的夸赞,纪空手微微一笑道:“这并非是我有过人的胆识,而是我深知,堂堂入世阁阀主亲自出手,岂是我这等江湖小子能够抵挡得了的?与其如此,倒不如潇洒一些,任你宰割罢了。”

    赵高摇了摇头道:“你太谦虚了,你既知本相乃入世阁阀主,眼力自然不差。在本相这一生之中,能够入得法眼之人,只有你和韩信。”这两人无疑都是造成他登高厅失手的罪魁祸首,能得他如此评点,不由得不让纪空手大出意料之外。

    五音先生心中一直有桩心事,此刻听到赵高如此推崇韩信,陡然一惊,心知以赵高的眼力亦是如此看法,这就更加证实了他心中的一些想法。

    “赵相何以提及韩信?此子虽然亦有玄铁龟之奇遇,只怕武功未必就能跻身超一流的行列。”五音先生故意说道。

    赵高深深地看了五音先生一眼,道:“本相与音兄的看法似乎有点相悖。如果从短期看来,这韩信从天资与悟性上的确与纪空手有些差距,但从长远看,此子对权势富贵有一种近乎痴狂般的执迷,这也就造成了他可以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的性格,从不对自己需要的东西轻言放弃。有此韧性,已经足可弥补他在其它方面的欠缺,假以时日,其成就应该不在纪空手之下。”

    五音先生道:“赵相所言,是否有所针对?”

    赵高道:“这虽然是指他在武道方面的成就,但若是他得到机会,纵是争霸天下亦不足为奇,本相与他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

    “机会?”五音先生怔了一怔,心道:“韩信此时人在刘邦军中,既非刘邦嫡系,又因深知刘邦造神的底细而遭忌,能够不死已是奇迹,他又从何而来的机会?”

    可惜五音先生虽然神机妙算,却终究不是神仙,假若让他得知了鸿门宴上发生的一切,他只怕会长叹一声:“天意如此,绝非人力可以左右得了的。”

    他在这一边沉思不已,纪空手显然已经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拱手问道:“赵相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找上我们,只怕不是闲谈几句这么简单吧?”

    “聪明。”赵高夸赞一声道:“凭本相对音兄的了解,算到了你们就会在这几日内前来咸阳,所以就事先有所布置,这才请得二位。实不相瞒,本相此次的确有要事相托。”

    他此言一出,让纪空手大吃一惊,因为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他们与赵高都是敌对的关系,绝非朋友,赵高怎会将事托付给他们?再说凭赵高的身分与地位,纵然失势,亦不至于落魄到这个地步,他说的要事又是指什么呢?

    赵高将纪空手的表情尽收眼底,沉吟半晌方才叹道:“本相若非情不得已,也不想麻烦二位,只是思虑再三,觉得你我虽无交情,但是你们的性情为人却是本相最为信赖的,是以此事惟有相求二位,方可了却本相心中的最后一块病痛。”

    他说起这句话时,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在他的眼眸之中,不仅有悲凉,有倦意,更有一种无奈。当纪空手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时,禁不住在心里问着自己:“这个可怜的老人,难道就是自己数月之前看到的那个权倾一时,位极人臣的大秦权相吗?”

    赵高的眼中似有一股深深的悲凉,缓缓而道:“我已老了,人老之后,就承受不起失败的打击。自登高厅一役后,我大秦将亡,入世阁亦是元气大伤,要想从头再来,实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而张盈之死,总算让我看破了名利权势,对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也再也不放在眼中,所以这次二位若能答应我的托付,我便孤身一人,归隐山林,从此再不踏足江湖半步。”

    “你放得下吗?无论权势、名利,这些都是你毕生追求的东西,轻言放弃,谈何容易?”纪空手将信将疑道。

    “放不放得下我都得放下,走不走得了我都得走,这就是宿命,不容我有任何选择的余地。”赵高坐下,就着这已缺一弦的古筝,弹了一首《无恨歌》。

    筝音逝去,留下的是一份沧桑的情怀,不知为什么,纪空手的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同情与怜悯的情怀。

    他似乎忘记了这位弹筝的人就是昔日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赵高,在他的眼中,这人已不是赵高,就只是一个走入垂暮之年的老人,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也不管他曾经是多么的可恶,人到老时孤单一人,这的确是一个非常悲凉的结局。

    “我很想帮助你,但我不知道凭我的能力是否可以完成你的重托?”纪空手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对自己的长辈一般尊敬,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是否健在,但他想念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要找到他们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