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风又何以如此自傲呢?因为在西罗帝国,他从来没有将一个人放在眼里,他之所以成为西罗帝国的军部首臣,是西罗帝国惟一的皇子漓渚的推荐,而他上任之后,也从未让任何人失望,有的只是别人的敬畏。西罗帝国之所以有幻魔大陆最大的疆域,是因为在轨风领导下的军部,从未尝试过什么叫做失败。
所以,轨风选择独自一人面对褒姒、月战、残空,他有这种自信。
[提到西罗帝国惟一的皇子漓渚,有必要交代一下。从出生到长大,他一直重病缠身,没有人知道他所患的是什么病,只有在皇宫最底层的极寒玄武冰岩上,才能够维持他生命的延续。从小到大,漓渚也从未离开过玄武冰岩,更没有人知道他又是如何认识轨风的。]
风雪弥漫。
弥漫的风雪之中,轨风撑起的结界被风雪所紧裹,形成一个大大的雪球,越积越厚。
褒姒的进攻终于开始了。
她的手伸了出去,无数闪亮的缎带一样的雪花在她手指间流动着,又似乎有形的风,一缕一缕地纠缠在一起,虚空中的雪花全部凝滞不动。
褒姒这是在利用自己的精神力捕捉住雪花中的精气,以精气凝炼成手指间流动的银光缎带,随着缎带的越来越长,突然,褒姒手中的白色缎带飞速扩展开来,如同风一样将那积厚的雪球缠绕,瞬间深入雪球之中,紧缚着轨风缔造的结界。而且越缚越紧,仿佛是一条有着灵性的冰龙。
而轨风缔结的透明结界一点点被缎带所聚拢,相互之间的磨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如同闪电一般弥漫于周围的空气里。
这是褒姒以无形的精神力化为有形的“精神束缚法”,她知道轨风在西罗帝国没有敌手的可怕,若以精神力强行入侵,并不能够保证有效地控制住轨风的思维,但“精神束缚法”却可以在外在控制轨风精神力的扩散,从而对他的精神力进行束缚,控制住他可能做出的任何反抗和攻击,让他有一种来自心底的无能为力之感。但这种“精神束缚法”远比对别人思维的入侵所要消耗的精神力要多,所以褒姒必须尽快将轨风制服,这也是她心中早已设定好的策略。
就在这时,月战与残空倏地从原地消失,他们手中之剑刺穿凝滞于空中的雪花,从两个相反的方位没入雪球当中。
两柄剑接触到了防护结界。
两柄剑本来就汇聚着月战、残空两人强大的精神力,两人的精神力相较于褒姒并不太弱,轨风缔造的结界如何承受得住三股强大精神力的同时攻击?加之褒姒“精神束缚法”的影响,月战与残空的两柄剑同时突破结界的限制,直削结界内的轨风。
轨风根本未想到褒姒竟然会采用“精神束缚法”束缚住结界,将他的思感完全局限于结界之内,他也并不知道褒姒会这种耗费精神力极高的“精神束缚法”。他的精神力完全受着压抑,思维活动无法突破结界外,若是破除结界,自己的身体就会被褒姒的精神力束缚,任何行动都不会逃脱褒姒的判断。
正当他寻找应对策略时,月战和残空的两柄剑袭至,他所缔结的结界自然无法承受三股强大的精神力,结界自然被刺破,破碎消失。
轨风没有料到对褒姒攻击的错误判断,会导致这种局面,若是“精神束缚法”束缚住自己的身体,他根本就无法应对月战、残空的两柄剑。
眼睁睁地看着两柄剑就要刺穿他的身体,轨风突然感到褒姒的“精神束缚法”所带来的压力顿时消失,轨风脸上现出一丝诧异。
生机乍现!
轨风岂会错失?红如烈焰的斗篷陡然间鼓了起来,生起强劲的风,银白的长发向上飞扬。
月战与残空的两柄剑接触斗篷,却无法寸进,而透过剑尖深入其中的精神力却犹如进入茫茫无边的漩流当中,找不到方向。
两人同时惊诧,没料到轨风将风纳入斗篷之内,形成一道风的漩流,将两人袭来的功力和精神力全部瓦解,而且反应速度是如此之快。
形势突变,月战、残空立即抽剑回收,而这时,虚空中也出现了一道强劲的风的漩流,飞速流动,仿佛将一切完全都卷入其中。
“他竟然可以召唤出风?!”月战、残空同时惊呼,在他们的记忆中,有一种上古时期的魔法可以召唤出各种自然现象,比如风、雨、雷、电……但相传这种魔法早已遗失。刚才,轨风显然是以心念驱动魔咒,致使这么快的时间内便让斗篷内出现风的漩流。
轨风脸上露出冷傲的表情,道:“你们现在知道,未免太迟了。”说话之间,轨风的双手从斗篷内探出,伸进虚空中不断旋转的风的漩流当中。双手分开,随势一带,漩流消失,轨风的双手竟然从中牵引出两道飓风,分别攻向月战与残空。
月战与残空猝不及防,情急之下,飞速后退,但两道飓风还是很快击中了两人。
两人的身形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起来。
“砰……砰……”月战、残空跌落十丈外的雪地上,不由得吐出了一口鲜血,内腑更是移了位。
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过,他们这辈子会被风所击伤,更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有人可以捕捉住风的轨迹,以风来伤人。
他们败在“没有想到”。
轨风看也不看被击倒在地的月战与残空,他的眼睛向前望去,看到的是褒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在她的身后,出现的是天衣一丝不苟的脸。在关键时刻,褒姒的“精神束缚法”之所以突然消失,原来是天衣的突然出现,并制住了褒姒。
轨风的脸上并没有相应的感激之情,冷冷地道:“是你。”天衣知道轨风并不喜欢自己的出手,他道:“我只是不希望有什么差错出现而已。”天衣的表情同样显得冷漠。
褒姒、月战、残空对天衣此时此地的出现感到震惊不已,更对天衣出手相助轨风感到万分不解,从言语中,天衣与轨风似乎已经十分熟稔。
褒姒被天衣制住不能动弹,在她调集全身的精神力对付轨风的时候,她早已留有余力应付突然间其它情况的发生,当他的精神感应范围内感到有外来精神力逼进的时候,她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机,当她分辨出是天衣时,还未来得及有所冷静的判断,天衣已经对她出手了。
月战、残空挣扎着从雪地里站了起来,并迅速向褒姒、天衣这边靠近。他们曾经与圣摩特五世私下有过协议,帮助共同对付三皇子莫西多,却不料身为圣摩特五世最亲近的大臣,竟然会对他们下手,这当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变数?他们实在想不清楚。
褒姒终于忍不住,她无法转过身去看天衣,只得开口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天衣道:“对不起,公主,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但只要你乖乖地与轨风大人合作,你将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褒姒苦笑一声,道:“天衣大人这是在向我保证么?我只是想知道,西罗帝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哥哥、父皇、母后有没有事?”天衣道:“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们都很好。”褒姒道:“那你们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做?”“公主刚才已经问了这个问题。”“可是我很想知道。”褒姒大声道。
天衣想了想,终于开口道:“因为公主不应该回来。”褒姒笑了,大声地笑了,这实在是一个讽刺,这里是自己的家,而别人给自己的原因竟然是不能回来,自己的家不能回来?!
褒姒道:“为什么?你到底是什么身分?”天衣没有回答,他的眼神中饱含着很复杂的东西。
“他是魔族中人。”月战的话突然响起,此时,他与残空成犄角之势,与轨风、天衣四面相向,四人各守着一个方位。
月战的话让天衣的心震动了一下,但他没有言语,这是自他知道自己的身分后,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提到这个身分,他感到了一种强烈的不适。
褒姒望向月战,不敢相信地道:“你说什么?你说他是魔族中人?”而在她眼前,浮现的是天衣在云霓古国的天坛太庙与魔族奋力拼杀的场景,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天衣会是魔族中人。
月战犀利的眼神望向天衣,十分坚决地道:“是的,他是魔族中人,只有魔族中人才会不想让人知道天坛太庙发生之事,所以朝阳下令将所有人族杀死,他不希望公主回家,是因为不想让陛下,让西罗帝国,让整个幻魔大陆知道事情的真相。而这才能够解释,天衣大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西罗帝国的原因。”月战的思维显得很冷静,因为他心中一直对一路上没有遇到多大阻碍而不解。天衣的出现,让他很自然地想到了魔族。
褒姒无法回过头来看天衣此刻的眼神,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仍显得无法相信地道:“天衣大人,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是魔族中人?”天衣没有否认,道:“是的,我是魔族中人,我的身分是魔族阴魔宗魔主安心的儿子,从小便被寄养在人族,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人族中人,连我自己都以为我是,但我现在知道我是魔族中人。”天衣的话语之中透露着长时间内心痛苦的挣扎,显然,魔族的身分困扰了他很久。
天衣的话让褒姒很自然地想起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她的目光缓缓移向轨风。如果天衣是魔族中人,轨风与之合作,很显然,轨风与魔族脱不了干系,身为军部首臣的轨风,若是魔族中人,那整个西罗帝国不就尽在魔族的掌握之中吗?而父皇、母后,还有哥哥……
褒姒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她的眼中充满了恐惧。
轨风自然看出褒姒眼中所含之意,他淡淡地道:“公主请放心,我并不是魔族中人。”褒姒眼睛一亮,道:“那你身为西罗帝国的军部首臣,为何要与魔族合作?”轨风道:“我虽然不是魔族中人,但我从不认为魔族与人族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褒姒实在猜不透,轨风何以会这样做。
轨风望了一眼月战与残空,又道:“好了,今天的话就到此为止,公主还是先行到军部大牢里休息吧。如果两位不想公主有事的话,还是一起到军部大牢坐坐。”
△△△△△△△△△
影子与漠行到一处小集镇,此时,天正好黑了下来,小集镇上的灯渐渐点亮。
影子与漠寻到一个客栈,要了两间房,住了进去。
深夜,月朗星稀。
影子正值梦中,却被一阵琴声所惊醒。
琴声如行云流水,在夜空中回荡,有一种无法释怀的深沉的东西包含其中。
影子感到诧异,推开窗户,飘身来到屋顶。
在屋顶,他看到了漠撑起下巴,凝神静气地倾听着夜空中回响的琴声,面现陶醉之态。
影子走近漠身旁,道:“面对如此深沉的琴声,你却如此陶醉、轻松,你听到了什么?”漠睁开闭着的眼睛,道:“没有啊,我听到的只是琴声,就像风吹过树叶所发出的声音没有什么区别。至于你所说的深沉,我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漠的样子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与影子看到的深怀心思的漠实在有着天壤之别。
这些天,影子一直在观察他,发现推动记忆的漠,思维有异于常人,对任何事情都能显得乐观豁达,从积极的一面去看待它,活得极为快乐轻松。但有时,漠会一整天呆呆地看着天,陷入沉思,一整天看着蚂蚁爬来爬去,对着一根草、一朵花说半天话。
影子道:“那你又为何面现陶醉之态?”漠却道:“你不觉得寂静的夜里有这样一种声音响起是一件很美的事情吗?夜太静了,往往让人容易在梦里迷失自己,找不到自己的存在。”影子笑道:“那你想不想知道是谁人在抚琴?”是的,影子能够明白,在梦里的人都有种无所依傍的感觉。
漠摇了摇头,道:“既然听到了这么美妙的琴声,又何必知道这抚琴的人是谁呢?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探其究竟为好。何况,我还要睡觉。”影子却道:“你不觉得在深夜抚琴的人是有着什么话要说么?这样的人往往有着不同寻常的故事,说不定,愿意讲给你我听听。”漠道:“就算有故事,也是自己的故事,又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东西,她又给不了。”影子道:“你不去问她,又怎知她给不了你想要的?”漠道:“你没听到她的琴声只是自己在对自己说话么?她有的只是自己的故事。”影子笑道:“原来你听出了她琴声所包含的东西,我还以为你真的只是听到琴声而已。”漠笑了笑,用手搔了搔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在你面前不装得深沉些,我怕我的心事都被你看穿了。我不想被人拔光了衣服,丢在阳光下。”“那你现在有没有衣服被拔光的感觉?”“现在天黑,拔光了也看不见。”两人相视大笑。
翌日天亮,两人继续着行程。
夜晚,两人投宿一破旧庙宇神殿。深夜,两人又被那琴声所扰醒。
漠道:“她又来了。”“是的,你猜她明晚还会不会来?”“我这个人从不去考虑明天的事。”“那你今晚想不想去见见她?”“我对故作神秘的事情从不感兴趣。”影子道:“那就睡吧,有琴声伴着入眠是一个不错的夜晚。”第三晚,琴声又将人扰醒。
漠道:“你觉得是不是扰人清梦?”“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呢。”“春天虽然很好,但不能一年四季都是春天。”影子道:“那你想怎么样?”“也许她真的有着什么样的故事。”“这好像不是你应该说的话。”“我是一个不善于记载住去的人,我已经不太记得前两天听得琴声的心理感受,但我今晚却感到了里面有着很深沉的东西,她在呼唤我们,让我们过去,我不希望让一个弹出这么美妙琴声的人失望。”“仅仅是如此吗?”影子望着漠的眼睛。
漠道:“你看出来了?”“我只是知道,解释太多的话不是真正的理由,太多的解释只是在掩饰自己真实的理由。”漠笑了笑,道:“看来我在你面前什么都掩饰不了。”“但你为什么要掩饰呢?”“因为你有着第三只眼睛在看世界,也在看着我。我说过,我不喜欢被拔光了衣服丢在太阳下的感觉,特别是像我这样一个有思想的人。”漠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影子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你觉得我这样是不是很傻?”“这样只是很累而已,正如你感到有人用第三只眼睛看着你,而你也用第三只眼睛去看他,他当然不会让你看到,你却逃不过他的眼睛。”“那你觉得我该如何做?”影子一本正经地道。
漠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有些问题我一直也没有想清楚。但我在没弄清楚之前会顺其自然,既然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为什么要强行寻找自己的方向呢?这样岂不是将自己弄得很苦?”“难道你愿意按照别人为你设定的方向走下去么?”影子很严肃地问道。
“这样也未尝不可,只要心中有自己的方向。”“只要心中有自己的方向?”“对啊,别人可以控制你的过去、现在、未来,但他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了你的心,只有你的心才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任何人都不能控制你的心在想些什么。其实,别人在为你设定方向,是因为他在害怕你,他不能肯定你能够带给他什么。其实,这也只是我刚刚想到而已,也许你会觉得可笑,但我确实是这样想的,我只是把我的思想说出来与你分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