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飞扬及时地大喝一声:“天司危大人有令,临阵退却者,杀无赦!”
这一声很有效,一下子让那些心存怯意的禅战士清醒过来。其实他们早就已察觉到这一次天司危大人是势在必得的,在这种时候谁若怯阵,必将受到严惩。只是红衣男子太过霸道,怯意本能而生。此刻经雄飞扬提醒,立知退却也是死路一条,顿时眼布血丝,不顾一切地向红衣男子蜂拥而进。
刹那间,红衣男子陷入了人山人海之中。红衣男子在人群中穿梭进退,身形所过之处,禅战士纷纷倒下,血光暴现,情形惨烈之极。
但杀红了眼的禅战士似乎永远也杀之不绝般前仆后继,大有要将红衣男子困死于此之势。
机动的无妄战士的铁蹄声如风一般席卷而至。
众禅战士精神复又为之一振!
……
铜雀馆主楼内,暮己环视了自己带来的还幸存的七人一眼,沉声道:“这是我们惟一的最好脱身机会了!”
他的话很简短,但那七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惟有趁红衣男子给天司危的人造成混乱的时机向外冲杀,或许还有机会脱身,否则时间久了,无论红衣男子是突出了重围,还是被擒遭杀,对千岛盟的人都十分不利,因为那时天司危就可以集中力量对付他们了。
那几个千岛盟弟子相互看了看,都点了点头,只听一人道:“是不是再等等,也许小野公子会来相救……”
暮己摇了摇头,道:“以眼下的局面,还望他不要来救为好。”
显然,他对形势的估计很不乐观。
又有一人努嘴指了指那些男女,低声道:“方才与那红衣男子的交谈,这些人都听去了,是不是……?”
话虽未说完,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了,要让暮己杀人灭口。
暮己沉吟了良久,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这时,忽闻有人轻笑一声道:“其实要从这里脱身并不难,大可不必打打杀杀。”
众千岛盟见说话者是铜雀馆的主人眉小楼,皆是一怔。
暮己目光一寒,沉声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眉小楼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们兵不血刃地离开铜雀馆。”
暮己沉声道:“你这么说,是担心我要将你们全都杀了灭口?”
眉小楼一脸不解地道:“杀我们灭口?为什么要杀我们灭口?你与那位公子所说之事,根本算不得什么秘密,几乎大半禅都之人都知道有一个女杀手潜入了天司禄府,却被杀退了,而此女杀手与千岛盟有着某种关系。禅都的人还传言这女杀手是为了一件对千岛盟的命运有莫大关系的东西而潜入天司禄府的,好像是为了……为了一幅图……这些事早已传遍了禅都的大街小巷了,如果这也算秘密,而我眉小楼又要因为这个原因而死,那实在是死得有些冤枉了。”
暮己等人暗吃一惊,这才知他们自以为做的秘密的事,其实毫无隐秘可言。照这看来,他们暴露于铜雀馆倒也不是什么意外了。
暮己本就有些不忍杀这些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听了眉小楼的这番话,更是打消了此念。
他道:“我倒想听听你如何能让我们兵不血刃地由此脱身!”
眉小楼道:“那天司危大人也曾光顾过铜雀馆,对我铜雀馆的一位姐妹十分喜爱,你们只要不杀我们,我就可以向天司危大人……”
暮己见她说得天真,不由哭笑不得,立即打断她的话道:“真是妇人之见!”
“我……”眉小楼的脸一下子红了:“我……一定尽力的。”
暮己再也不理会她,心忖这些女子虽然八面玲珑,但终究不是武道中人,不了解武道的残酷。
他手一挥,对那七人道:“杀出去吧!”
言毕,已抢先冲出正门。
其他七人立即紧随其后,冲出门外。
眉小楼望着他们闪失在门外的身影,忽然笑了,很得意地笑了。
看她的笑颜,就像一个刚刚偷吃了葡萄的小狐狸。
△△△△△△△△△
战传说冲出天司禄府后,立即向路人打听铜雀馆所在。好在铜雀馆在禅都实在是有名气,几乎人人皆知,所以要打听并不困难。
他已顾不得什么了,问明了铜雀馆所在之后,立即全速奔掠。
好在这是在夜里,加上天司危兵围铜雀馆,出动了不少好手,不少人以为战传说也是奉命赶向铜雀馆的,倒也不以为意。
但接近铜雀馆后,却很难再往里边去了,因为禅战士、无妄战士早已肃清了一切不相干的人——事实上就是他们不肃清,谁也不愿留在这里,以免遭受飞来横祸。如此一来,一身便服的战传说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离铜雀馆还有一段距离,就有无妄战士对他虎视眈眈了。
无妄战士担心的是有千岛盟的人前来接应。
战传说一时间束手无策了。强闯当然能闯进去,但那样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战传说担心自己所取的方向并不是与小夭同一个方向,那样他被纠缠住了,小夭岂不是很危险?
战传说只好在无妄战士的目光下退出了一段距离,心头急躁得很。
就在他心神不定、无计可施的时候,忽闻另一个方向杀声大起。
那正是铜雀馆的后方,只是战传说不知道而已。
战传说一听杀声大作,心跳顿时加快了,只恐小夭也在那边,他再也沉不住气,立即向那边赶去。
战传说赶向那边,由一条横向的胡同穿过,没想到跑出一阵才知是一个死胡同,正待掠身而上,却听得头顶有人高声喝道:“什么人?”
抬头一看,胡同上方两侧屋顶上早已站了数名禅战士,刀出鞘,箭在弦,看样子战传说只要应答得稍不如他们之意,就会立即引来刀剑加身。
战传说一怔之下,忽然哈哈一笑,弹身而起,自一侧的窗户撞了进去。
那几名禅战士见战传说举止异常,顿起警惕之心,一声招呼,几人同时跃入胡同里,见那窗户已破开一个大洞,立即从那破开处向里面胡乱放了几箭。
屋内毫无动静。
几个禅战士相互看了看,其中一禅战士道:“待我去看看。”
跑到此屋门前,狠狠地一脚踢出,一下子将门踢开了。
他的脚还未落地,忽然被一只手扣住了,随即他的整个身躯就被倒提了起来,没等他喊出声来,后颈部已中一脚,一下子晕迷过去了。
将他击晕的正是战传说。
战传说将这人倒提着扔了出去,“砰……”地一声,似乎是撞在了一个柜子上,“咣当……”一阵乱响,盆盆罐罐倒了一地。
战传说却痛呼一声“啊哟……”,随后又叫道:“谅你也奈不了我何!”双脚四向乱踢,踢得一阵乱响,好像两人正在屋内打得激烈。
屋外的几名禅战士见状,立即冲了进来,要助同伴一臂之力。几人刚一进,便听得“啪啪……”几声脆响,几名禅战士几乎同时感到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一下子仆倒在地。
战传说就近将脚边一倒下的禅战士的衣衫剥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待穿好时,才发现自己选的这名禅战士比较瘦小,其衣衫穿在他身上又窄又小,好不自在。
不过此刻已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了,战传说拾起一把剑,一步踏出门外,掠上屋顶。隔街那边的屋顶上也有禅战士守着,只看了他这边一眼,就没有更多反应了,看来战传说的这一招还是有些用处的。
战传说急忙向厮杀传来的地方赶去,这一次顺利多了。
远远地只见足足有二三百名禅战士正将一身着红衣的男子团团围住,刀枪如林,寒光四射,如潮水般一浪接着一浪地涌向那身着红衣的男子,而周围有更多的人正在向这边聚集,以那红衣男子为中心,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禅战士的尸体,由此足见这红衣男子修为何等可怕。
战传说看在眼里,心道:“难道此人就是千岛盟的人?千岛盟有此等高手,那么杀入黑狱也并非不可能了。”
想到殒惊天就是死在千岛盟手中,战传说双目尽赤,恨不能立即冲上前去杀个痛快!
但当务之急却是寻找小夭,如果小夭再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就更是对不起殒惊天了。
举目四望,所见之人除了禅战士,就是无妄战士,哪里有什么小夭的身影?
战传说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忽闻一声唿哨响过,那些正围着红衣男子奋力厮杀的禅战士忽然一下子闪开了几条通道,随即便见几队无妄战士由闪开的通道中闪电般直插而入。
仅凭这气势,就足可看出无妄战士的战斗力远在禅战士之上。
红衣男子纵然有天大的本事,经过这一番血战,也已损耗了不少功力,再面对更加强大的无妄战士,恐怕就有些吃力了。
就在无妄战士长驱而入,但还没有与红衣男子接实的那一刻,红衣男子突然冲天掠起,直入数丈高空。
随即便听得一阵“嗖嗖……”乱响,突然有无数银色的光点自红衣男子身上向四面八方迸射开去。
红色与银色相映,又有无数的火把照映,显得既壮观又绚丽。
一时间众禅战士及无妄战士都看得有些呆住了,眼睁睁地看着那无数的银色光点向四面八方落下。
当那银色的光芒落下时,突然间立即燃起一簇小小的火焰,火焰虽小,却如附体之蛆,无论是落在什么地方,都立即燃起,而且根本挥之不去。
一时间,地上、禅战士及无妄战士的兵器上、身上、脸上皆有一簇簇的火焰燃起。
落在肌肤上的银点燃起的火焰不但挥之不去,而且即使以手掌扑打,也无法扑灭,霸道之极。
人群顿时乱如沸粥!
战传说忽见红衣男子有如一团红云般飘然掠起,向自己这边而来,借众人混乱之际,已在顷刻间掠过了惊人的空间距离,一下子将包围圈突破了。
“来得好!”战传说暗叫一声,他决定在此等候着红衣男子。
那红衣男子如入无人之境,疯狂杀戮,战传说心头不忿,眼见对方已突出重围,心忖:“我便在他自以为得逞的时候给其当头一击!让他知道休想在乐土进出自如!”
心头不由浮现四年前父亲决战千异的情景,顿时热血沸腾。
眼见红衣男子越来越近,战传说悄然握紧了拾来的那柄剑。
孰料就在这时,忽闻有人尖声叫道:“千岛盟狗贼,偿还我爹命来!”
赫然是小夭的声音!
但见小夭竟自街侧的一间店铺里掠出,手持一柄利剑,自斜刺里杀向红衣男子。想必她潜行至此后,就再也无法更接近铜雀馆了,只好在此守候,红衣男子的出现,正好被她候了个正着。
战传说心头倏沉,暗叫一声:“不好!”大急之下,赫然已将自身修为在极短的刹那间提升至极限,如一只巨鸟般凌空掠起,惊天动地般大喝一声:“千岛盟狗贼受死!”
这一刻,战传说身法之快,已是匪夷所思,那一声霹雳般的暴喝,更显其超越一切、凌压一切的绝强声势,众禅战士、无妄战士忽见有一禅战士凌空扑至,有如天神,无不惊得目瞪口呆,一时怎么也不明白在禅战士当中,竟会有如此人物。
战传说掠进之速快捷无匹,那红衣男子也不慢,当小夭甫一出现时,他已然动了,面对小夭当胸刺至的利剑,他根本不闪不避,劈手轻易破入小夭的剑势笼罩范围内,掌势吞吐之间,小夭只觉手中之剑突然产生了一股极大的不可驾驭的力量,小夭“啊……”地一声低呼,手中之剑已被红衣男子夺了过去。
红衣男子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先夺小夭兵器,旋即骈掌如刀,疾斩向小夭前胸。
小夭根本避无可避。
这就是越级挑战的残酷之处!
就在这时,战传说惊天动地的暴喝声与极强剑气同时逼进,空前强大的杀机全速席卷向红衣男子!
红衣男子顿知自己已遇上了一个绝强的对手,此人修为比他方才所遇到的所有对手都要高明。
更让他不能不正视的是战传说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他又岂知对战传说来说,如果这一刻不能自其手下救出小夭,战传说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然而红衣男子骨子里亦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杀不杀小夭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他既然本已出手要杀小夭了,就绝不希望有人能迫使他改变主意!
若是他自己的决定,他可以立即放过小夭,但若是有人试图将小夭救起,反而更会激起他非杀小夭不可的决心!
可惜,战传说并不知道这一点。战传说只希望自己倾力一击,可以迫使红衣男子不得不先求自保。
红衣男子一声冷笑,由小夭手中夺来的剑乍起倏落,起落之间顿时予人以风云变幻、诡异莫测之感,剑芒有如匹练一般,因为它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在虚空留下了大片短暂的光幕。
而他击杀小夭的左掌忽然化阳为阴,翻腕内撤,由此凭空产生一股强大的内吸之力,气旋赫然将小夭吸扯得向他这边跌撞过来。
在同一时刻,他在应付战传说这等级别的惊世高手时,还要分神对付小夭,若不是太过狂妄,就是有过人之处了。
红衣男子绝不肯放过小夭的举措,使战传说极惊极怒!他恨不能立即那红衣男子一剑洞穿,救下小夭!
惊怒之中,战意空前高涨,空前高涨的战意立时激发了隐于他体内的炁兵“长相思”的强大剑意!
“长相思”的剑意一直就存于他的内心深处,只是在这一刻被突然唤醒了。
每一柄不凡的剑,都有着它与众不同的气势与精蕴,而不同的气势与精蕴便形成了不同的剑意。
正如每一个真正懂剑的人,都深信剑是有灵魂、有情感的一般。剑的灵魂与精神,就是剑意!
“长相思”乃武界四大奇兵之一,它的剑意既有惟我独尊的王者霸气,更有锋锐的杀机!
能拥有炁兵者,无不是内力修为已臻神魔之境。
也许,战传说是惟一的一个例外。他之所以能够拥有炁兵,拥有同时以阴阳五行的“实”与“虚”两种方式存在的炁兵,是因为他拥有涅槃神珠的力量。
隐凤谷的那场机缘使他不但拥有了涅槃神珠,从而拥有了火凤宗开宗四老的力量,而且还在涅槃神珠的作用下,化“长相思”为炁兵。
在与千岛盟大盟司一役中,炁兵“长相思”第一次显示了它的威力,正是凭着炁兵“长相思”,战传说才挫败了大盟司。
而在苦木集一役中,战传说再度凭借炁兵,重创了劫域恨将。
炁兵的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只可惜因为战传说能拥有炁兵是源于机缘,而不是循序渐进修练而成,所以他并不能对炁兵运用自如,甚至不知该如何才能催发炁兵。
同时,战传说由以前的两次经历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还不宜轻易催发炁兵,因为两次催发炁兵之后,他都几乎处于经脉逆乱的边缘,十分危险。
那是因为他的内力修为还不足以与其体内炁兵的绝强剑意相抗衡,一旦失去了外在的敌人之后,强大的炁兵剑意就失去了对抗的对象,极可能反伤自身。
但此时此刻,战传说又怎会再顾虑是否会有危险?
甚至对于这一点,他根本未加思索,此时他的心中惟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救下小夭!
不惜一切代价救下小夭!
“长相思”的剑意被催发,战传说周身银芒乍现,就像在刹那间为战传说披上了一件银光皑皑的战甲,倍添无限威武,情形壮观而惊人。
众禅战士、无妄战士目睹这一情景,无不目瞪口呆。
周身银芒甫一出现,立即向战传说的右臂涌去,有如银潮急退。
“嗡……”地一声,犹如凤鸣般悦耳清越的颤鸣声,战传说随手拾来的一柄剑迸现夺目豪光,赫然已化为一柄薄至似可透视而过,通体泛着不凡光彩的奇剑!正是炁化的“长相思”!
自负得近乎目空一切的红衣男子在那一刹那间,竟也不由闪过惊愕之色。
惊天动地的暴响声中,以两剑相接为中心迸射出万丈光芒,将夜空照得更亮,一股空前绝后的强大气场迅速席卷了全场,其巨大的吸扯力令禅战士难以立足,纷纷如败革般仆身跌倒,场面一片混乱。
一般的禅战士、无妄战士此时眼前已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
惟有战传说能够看见那红衣男子左肩倏然血箭标射,并立即在无俦剑气中化为血雾——他赫然已为炁化“长相思”所伤!
但与此同时小夭亦已被他吸扯得身不由己地跌撞进他的怀中,被他拦腰抱住,两人一起顺势倒飘而出。
红衣男子终为他的轻敌付出了代价!
也许他根本没有料到战传说已至拥有炁兵之境,所以难免有些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