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传说立即想到既然冥皇全力封锁这一消息,却已为姒伊所知,足见她的神通广大。不过,因为战传说早已领略了这一点,这次倒也不会太过惊讶。
他道:“难道……香兮公主的行踪已为你们所掌握?”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香兮公主是否在你们手中”,但感到未免有些失礼,所以改了口。同时暗忖若说姒伊是做“买卖”的,那么她所做的可谓是天大的“买卖”了。
这一次,姒伊否认了战传说的猜测,她道:“其实此事的关键并不在于香兮公主在谁手中或者身在何处,而在于这本不该在此刻发生的事却的的确确发生了。”
战传说听得此言,似有所悟。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战传说道:“在下能否问一件事?”
姒伊笑道:“你是否想问我为何要帮你们?”
战传说愕然相望——显然,他正是想问此事。
姒伊未等战传说回答,已自顾接道:“我已说过,我是做买卖的市贾之人,有所付出,就是为了有所回报——不过请陈公子放心,姒伊绝不会让你为难。事实上买卖的最高境界并不是一方占得另一方多少利益,而是双方都能赢得利益——至少,姒伊一直遵奉这一条。”
战传说无话可说,无论对方想得到的是什么,他都已没有拒绝这一“买卖”的可能,因为他不可能拒绝救殒惊天的机会。而姒伊的神秘与神通广大又使战传说相信她很可能是能促成此事的最好人选。
战传说心中自嘲道:“若真将此事比作一场买卖的话,那么她已是立于不败之地了,而我则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有。”
姒伊走至窗前,忽然幽幽一叹道:“陈公子,外面的景致一定很美吧?”
战传说不知她何以突然改变话题。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外面的景致的确很美,但若如实将这一点告诉一个双目失明的人,那岂非是一种残酷?
犹豫了一下,战传说道:“美或不美,皆在于心境如何吧。”回答得有些模梭两可。
姒伊却一语点破:“陈公子是怕我伤怀吧?”
战传说甚是尴尬。
“窗外的景致是我托司禄大人布置的,相信他会按我说的去吩咐他的人办好此事——可惜,我是个眼瞎的人,这番景致,我只能去想象,去体会,却无法亲眼目睹了。”
战传说心头一颤,脱口道:“其实姒小姐根本没有瞎!”
姒伊娇躯微微一颤,柔柔地道:“是么?”
“姒小姐的心比谁都亮!”战传说由衷地道,没有丝毫的做作。
姒伊竟久久未语……
战传说见姒伊久久未语,不知自己是否触动了她的伤心处,心头歉然。
姒伊并未再就此事多说什么,转而道:“我想带陈公子去见一个人,此人陈公子一定乐于相见。”
她的脸上展露着笑意,笑得有些神秘。
姒伊行事处处出人意料,无迹可寻,战传说索性不问,暗忖不知这一次她又要给他以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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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伊对司禄府的熟悉程度让战传说吃惊不小,她几乎不需要侍女的任何提醒就可以在司禄府内穿行自如,连何处有拐弯,何处需上台阶都能准确记忆。更不可思议的是在战传说随姒伊及其侍女在司禄府中穿行时,偌大的司禄府众多的家将似乎都凭空消失,从来没有一个人惊扰他们,更不用说拦阻盘查了,仿佛只要姒伊愿意,她可以涉足这司禄府的任何地方。
这是一个很幽静的地方,独立成院,林木格外茂盛,而且全是常青树,大片大片的绿色几乎将其间的建筑完全掩藏了。步入其间,顿有心静神怡之感。
战传说心道:“居于此地之人,当是颇有情趣的雅士了。”
这时,战传说终于看到了几个身影,但皆不是司禄府的家将模样之人,而是肤色格外白皙的剑帛人,他们见了姒伊都十分恭敬。
姒伊站定了,对随她同来的侍女道:“去通报客人一声,就说我与他的一位朋友一同来拜访他了。”
那侍女领命后,敲响了一间厢房的门,少顷,门“吱呀……”一声开了,屋内的人却未立即出来,而是在门内与那侍女说着什么,所以战传说也无法知道那人是谁。
交谈了几句,那侍女向身后指了指战传说、姒伊这边。
随后,便见一年轻男子走了出来,向战传说、姒伊这边望来。
战传说一见此人,立时大吃一惊,脱口呼道:“昆吾统领?!”
那年轻人衣饰朴素,周身收拾得干干净净,予人以格外利索的感觉,不是坐忘城乘风宫侍卫统领昆吾又是谁?
昆吾本是从另一途径进发禅都,而且在接近禅都的途中一直进程顺利,他怎会在这种时候出现于司禄府?
战传说心中之惊愕可想而知!
昆吾也识出了战传说,大声呼道:“是陈公子?!”显得既惊且喜,显然他也没有料到会在这儿遇见战传说。
最初的惊喜过后,战传说心头又升起无限担忧。
他知道昆吾奔赴禅都并非只有一人,而是领了五十名乘风宫侍卫同赴禅都。若说五十名乘风宫侍卫都已随昆吾进了司禄府,恐怕不太可能,那样目标太明显,且昆吾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而在他们最先商定的可以借助的禅都力量中并没有司禄府。
所以,战传说很是担忧与昆吾同行的五十名乘风宫侍卫是否遭了不测,同时,他亦知这种可能性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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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被灵使将之与顾浪子、南许许囚作一处的晏聪终于醒了过来。
顾浪子抚着晏聪滚烫的额头,心头没有丝毫的轻松感。
南许许终还是说出了九极神教教主勾祸的隐藏之地,以换得晏聪的性命。
勾祸的确未死——这个秘密,本绝不可能被南许许、顾浪子以外的任何人知道,但事实上灵使却匪夷所思地知道了这一秘密,这更使南许许、顾浪子感到灵使的可怕。
南许许、顾浪子知道当年勾祸的所作所为虽然是由他人暗中操纵,但无论如何,勾祸也是罪大恶极之人,死有余辜。而南许许、顾浪子之所以第一次保全勾祸的性命,是因为他们希望有朝一日勾祸能够亲口证实他的所作所为,皆是受人指派。
何况,当年南许许、顾浪子第二次冒着生命危险救下勾祸的时候,勾祸已全身经脉尽断,成了一个彻底的废人,即使活着,也有如行尸走肉,再也无法为祸乐土。但无论如何,做出这一决定对他们来说,心中都是极端矛盾的,他们何尝不知勾祸罪不容诛?
人心真是复杂莫测,二十年前第二次救下勾祸,南许许、顾浪子心头踌躇难决:一边是武道正义的讨伐,一边是揭穿丑恶真相而有违自己的意愿。二十年后,将勾祸的隐身之地透露向灵使,他们同样心头充满了矛盾,虽然勾祸十恶不赦,死不足惜,但二人已对勾祸许诺要对外隐瞒这一秘密。
在顾浪子心中,晏聪的分量自然远远重于勾祸。
但在顾浪子内心深处,还有一种分量更重更沉——那就是信义!
所以,顾浪子做出了痛苦的决定——舍弃晏聪以保住勾祸!
也许很少有人能理解顾浪子为什么这么做,但南许许理解,同时,南许许亦知顾浪子作此选择的痛苦。
南许许不敢苟同顾浪子的选择:一个苟延残喘、形同废人且曾犯下滔天罪孽的人,与一个风华正茂、前途不可估量的年轻人相比,孰轻孰重,不言自明。
南许许说服不了顾浪子,一气之下,自顾向上面喊话,声称愿说出勾祸的下落,顾浪子自知已无法阻止,惟有接受事实。
就在晏聪晕迷的时候,两人还因此事数度争执。
他们绝不会想到,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一无遗漏地落入了晏聪的耳中,即使是南许许这样有惊世医道修为的人,竟也未能看出晏聪的“晕迷”其实另有蹊跷!
而这一切,皆是拜灵使所赐……
半月前,灵使追杀南许许、顾浪子未遂,只擒得晏聪,但灵使并未击杀晏聪。
当时,灵使正经历了失子之痛,由此非但对战传说恨之入骨,连顾浪子与晏聪师徒二人相互维护的一幕幕在灵使看来,也无法容忍,这会令他想到自己已永远失去了惟一的儿子术衣,此痛此恨,有如锥心之刺,让他不堪忍受。
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灵使想到一个惊人的计划,他要让晏聪活下去,而且要让晏聪与其师顾浪子反目,直至借晏聪之手取顾浪子的性命!
而做到这一点,还仅仅只是开端,灵使更要使晏聪成为自己所向披靡的利器!
奄奄一息的晏聪被灵使带至看似寻常实则另有乾坤的地方——亦即后来囚禁顾浪子、南许许的木屋中。晏聪其时极为虚弱,处于半晕迷状态,他依稀看见了几间模糊的木屋,不明白灵使为何要将他带至这里。同时,他也记起灵使曾说会让他杀了自己的师父顾浪子,这让晏聪极度不安,他无法捉摸透灵使的真正用意,同时在潜意识中感到灵使这可怕的预言会成为现实——得知自己会在不久的将来会亲手杀了自己最亲近也是最尊敬的人,这种滋味着实不好受!晏聪竭力想让自己否定灵使这一可怕的预言,但不知为何,他的内心深处依旧相信这会成为残酷的事实。
备受心灵煎熬,几欲崩溃。
几间毫不起眼的木屋只是表象,在木屋的遮掩之下,其实另有复杂庞大得让人目瞪口呆的地下世界!而后来困住顾浪子、南许许的圆井式囚室不过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
晏聪被灵使带到隐于木屋下的一间密室中,又被灵使安置于密室一张特制的床上。此床不知由何物制成,坚硬逾铁,而且暗藏机括,机括启动后,立即将晏聪束缚得严实无比,根本无法动弹,更勿论伺机逃脱。
灵使立于床前,望着晏聪道:“看来,你的筋骨之强,还算令本使满意,在承受了本使‘三劫妙法’第一结界的洗礼后还能清醒过来,而且是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颇不简单,看来老夫并没有看走眼!三劫妙法的第一结界会助你在很短的时间内伤势恢复,本使即可以三劫妙法的第二结界对你加以洗礼,直至你的体能能接受本使的第三结界!
“世人只知本使的‘破灵诀’,而极少有人知道本使的三劫妙法!三劫妙法的最高境界即第三结界,谓之天下大劫!若能达到这一结界,即可将自身铸成三劫战体,从此具有超越常人想象的战力!
“事实上,连本使自身也未达到第三结界的修为,这并非因为本使悟力有限,而是因为本使知道三劫妙法乃世间最独特的绝技……”
“恐怕……应说是最……最邪的吧……”晏聪虽然不能动弹,却尚能开口。他很吃力地说了这句话,以挑衅的目光以及嘲讽的笑意迎着灵使。
灵使却浑不在意,他冷酷地一笑,道:“现在你会恨我,但当你达到三劫妙法的第三结界时,你就会对本使言听计从,忠诚无比了!即使本使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你也绝不会犹豫!三劫妙法中的‘三劫’为‘天、人、心’三劫,包括习练者自身,在习练三劫妙法的过程中,他的心灵也在完成着天翻地覆的变化,极度复杂的变化形成了一片混沌,有如天地初开之时!此刻,此人的心灵反而有如一尘未染的白纸一般,他将视他由劫境内清醒过来后所见到的第一人为最亲近的人,奉其为主,并以主人的意念为意志——而你所可能见到的第一个人自然是本使。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晏聪目欲睁裂!
若灵使所说的是真的,那么当晏聪被强迫达到三劫妙法的第三结界时,也就是他今生灵魂终结之时!之后他的灵魂则为灵使所操纵,以灵使的意志为意志——
这与死亡又有何异?
甚至,这比死亡更可怕!
人若死亡则一了百了,但灵使却让晏聪的躯体存活下来,也许在灵使的指令下,他将义无反顾地做出他本绝不愿做的事,这是何等的残酷?!
无怪乎灵使可以丝毫不计较晏聪的顶撞与嘲笑,最终的胜利者只能是他!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费神计较无关痛痒之事?
灵使不理会晏聪的反应,自顾接着往下道:“本使未能达到第三结界的境地,就是担心遭遇你将要遭遇的事。但本使又不愿放弃三劫妙法第三结界那惊世骇俗的力量,最终,本使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那就是助他人达到三劫妙法的第三结界,并借机控制此人,如此一来,本使既可以避免失去灵魂之祸,又可以让一个拥有三劫妙法第三结界之人永远对我忠心耿耿,为我所用!这一想法,其实早已存在于本使的心中,只是要找到合适的人选并不容易,因为此人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达到第三结界,第三结界可怕的力量绝非常人所能承受,除非此人天赋筋骨绝佳!在你之前,本使已试过三人,却皆未能支撑到最后便爆体而亡了,但愿你不会让本使失望!
“一旦经历了第三结界的洗礼你仍能不死,那么你就已成了一个与常人迥然不同的人了,无论是你的精气、血脉、内息都已发生了神秘的变化。当然,还包括你的灵魂,但要真的铸成三劫战体,还需将你体内‘天、人、心’三劫之气融为一体,化为邪炁!而要能达到这一境界,以本使所知,惟有借助于南许许绝技‘万象归宗’的阴诀!”
听到这儿,晏聪知道灵使之所以选择自己,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与南许许的关系。
果然,灵使继续道:“南许许被不二法门追杀一生,已很难再相信任何人,想要借助他的‘万象归宗’的阴诀谈何容易?但你不同,因为你是顾浪子的弟子,而顾浪子又是南许许惟一一个绝对信任的人,以你为诱饵,不怕南许许不中计!”
说至此处,灵使哈哈一笑,得意地接道:“晏聪,你能为本使选中可是基于种种因素考虑的,可谓是你的造化!日后只要你能成功地铸就成不灭的三劫战体,就可以所向无敌,只在本使一人之下,所以你该称幸才是!”
晏聪自知已无法改变现状,心头无比的绝望。
他一向对自己充满了信心,自视极高,虽然年纪轻轻便经历了不少磨难,但他仍自信能够成就一番伟业。
孰料灵使却彻底打破了他的期盼,以后即使活了下来,即使能够拥有所谓的不灭的三劫战体,所向披靡,他也永远只是供灵使驱策的奴仆走卒。
晏聪之绝望、痛苦,以锥心刺骨也只能形容其万分之一。
偏偏这样的痛苦并非一时半刻就会结束,而是要一日一日地折磨他,直至达到三劫妙法的第三结界,失去了自身的灵魂与思想之后方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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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顾浪子、南许许见到晏聪时,晏聪已非昔日的晏聪,一切按灵使所预期的方向发展,晏聪在灵使以独门手法强行达到三劫妙法第三结界的境地后,并未因无法承受而爆体身亡,并且视灵使为主人,甘愿为其驱使。
灵使如获至宝,他相信只要再辅以南许许的“万象归宗”的阴诀,那么晏聪就会成为最强的三劫战体,那时,凭借晏聪,灵使定能开创更辉煌的局面,非但可以将不二法门四使中另外三使的风头压下,甚至可以直逼元尊!
随后,灵使一面向晏聪贯输思想,恢复他的大部分记忆,一面着手追查南许许的下落。
他知道达到三劫妙法的第三结界之后,虽然晏聪看似安然无恙,但若其体内的三劫之气未曾融合,十日之后,如仍未能融为劫炁,那么“天、人、心”三大劫气将会自相冲突,给晏聪带来绝对致命的后果。
所以灵使为了寻找南许许的下落,不惜将南许许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四大名门,希望借助四大名门的力量查出南许许的行踪。
与此同时,灵使还想到顾浪子的空墓。
当年,灵使猜测到顾浪子很可能并未真亡于梅一笑剑下时,即已留意顾浪子的坟墓,一探查,果然是空墓。灵使本以为顾浪子会在自己坟墓所在之处出没,但当年盯梢的结果却只发现顾浪子的姐姐顾影,由此灵使也发现了梅一笑的隐居之地。
但梅一笑的隐居对不二法门只有益而无不利,灵使自然不会惊动梅一笑。
而如今,为了能找到南许许,他再度开始留意那墓地,并设下了圈套。虽然顾浪子、南许许未必会在这儿出现,但灵使寻南许许太过心切,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要全力以赴。
最终,正是借此圈套,灵使禁囚了南许许、顾浪子。
虽然对灵使来说,真正有利用价值的只有南许许,但他知道南许许与顾浪子的交情极深,若是杀了顾浪子,恐怕会影响计谋的进程,所以顾浪子的性命也得以保全。
而所谓的追查勾祸的下落,则纯属碰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