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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天下》第十九章 太隐神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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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哀邪并不是一个甘居人下之人,但惊怖流昔日在乐土恶名昭著,使惊怖流实际上处于一种不利的处境,可以说一旦惊怖流公开显露于乐土,立时会引来强派的群起而攻。

    这一点是哀邪也是惊怖流所有人最顾虑的地方,除非惊怖流在重现乐土前就已强大到罕有对手的地步!

    而要达到这一目标,又绝非易事。

    就是在这种情形下,哀邪决定暂时暗中依附千岛盟,借千岛盟的力量逐渐壮大自身。隐凤谷是与惊怖流相距最近的一股较强势力,有隐凤谷的存在,对惊怖流势力的发展就会有极大的压制,哀邪早已有除去隐凤谷之心。

    哀邪原先虽自认为惊怖流的势力要强于隐凤谷,毕竟惊怖流一直在暗中招兵买马,积蓄力量,而隐凤谷谷主尹欢却“不思进取”,但击败乃至消灭隐凤谷并非哀邪的最终要求,他还希望在消灭隐凤谷之后,惊怖流仍能够不为乐土各族派所知。

    若要达到这一点,就要求惊怖流有压倒性的优势,否则便无从谈起。正因为如此,哀邪虽是视隐凤谷为眼中钉肉中刺,却一直没有动手。

    直到盟皇对隐凤谷也有了兴趣,并派小野西楼前来乐土,与惊怖流联手对付隐凤谷。

    这对哀邪来说,可谓是梦寐以求的事,他相信盟皇三大圣武士之一的小野西楼的实力!

    在哀邪的眼中,惊怖流迫于无奈依附盟皇此次终于取得了实质性的回报,所以他欣然从命,并不遗余力。

    小野西楼没有让哀邪失望,但纵是有小野西楼这样的绝世高手相助,隐凤谷的奇兵迭出却仍使惊怖流吃了不少苦头。

    虽然从人数伤亡的情况来看,惊怖流取得了一定的胜利,而且最终隐凤谷也的确不复存在了,但哀邪十分重视的一件事却没有做到,那就是继续掩藏惊怖流的行迹!

    战传说、尹欢、歌舒长空、爻意、石敢当的突围离去,就等于宣告哀邪这一期望彻底落空。

    无需多久,关于“曾一度被乐土诸族派消灭的惊怖流又死灰复燃”的消息将很快传开,惊怖流又将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已在隐凤谷一战中折损了不少力量的惊怖流,还能支撑多久?

    这正是哀邪在隐凤谷消亡后仍不满意的缘故。

    雪上加霜的是与小野西楼的不欢而散,也许会僵化与惟一可以寻求帮助的千岛盟的关系。

    所以哀邪一直惴惴不安,他不知道盟皇会偏向他还是小野西楼。虽然哀邪自知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是不折不扣地依盟皇命令去做了,但毕竟自己与盟皇的关系与小野西楼相比,定然是疏远些。

    就在哀邪心神不安的时候,青衣由隐凤谷返回了惊怖流。

    青衣的身分暴露固然让哀邪有些失望,但青衣带回的关于战传说、爻意、歌舒长空、尹欢等人的一些秘密却引起了哀邪的极大兴趣,首当其冲的自是太隐笈!

    既然歌舒长空说太隐笈仍在隐凤谷,而隐凤谷如今已成空谷,哀邪没有理由不去谷中搜寻太隐笈的下落。歌舒长空武学修为的突飞猛进既然是因为太隐笈之故,足以证明此物非比寻常。

    但在暗中派人前去隐凤谷搜查了几次后,哀邪却失望了,偌大一个隐凤谷,要找到太隐笈谈何容易?那无异于大海捞针。

    正当哀邪大失所望时,他的人又带来了关于尹欢的消息,哀邪为之一振,当机立断,要好好把握住这一机会。

    这一次,哀邪的计划进展颇为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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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舒长空似乎对自己的处境越来越恶劣凶险竟漠不在意,他只是自言自语般地低声重复着:“……太隐笈……太隐笈……”说着,他毫无血色的脸上竟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他实在没有发笑的理由,所以他的这一抹笑意显得格外刺眼、诡异。

    惊怖流的人由青衣口中得知歌舒长空一直处于神智紊乱的状态中,却不知他的神智已恢复,所以见歌舒长空此时神色言行有些异常,也不以为意,只是有些担心一个神智混乱的歌舒长空,能否为门主带来他所欲得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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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崇山峻岭之间的陡峭山道上,尹欢与那神秘怪异的人一前一后沿着山道攀登。山道曲曲折折,而且长满了杂草灌木,只能隐约看见一些道路的痕迹,看来这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山道。凭感觉,尹欢知道此时离自己与歌舒长空遭遇的地方至少已相距十六七里了,他也不知这条荒僻的山路会延伸到何方,亦不知这神秘的长手长脚、模样古怪之人把他带去何方。

    到现在为止,尹欢与此人共处的时间已超过一天了,他已不再如先前那样感到此人容貌体型太过怪异,但心中的神秘感却有增无减。

    此人的声音、五官都让尹欢很难准确判断出他的确切年龄,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年岁至少在五旬以上。

    当他们跨过一条山涧时,那人忽然问道:“你为何最终没有杀歌舒长空?”

    尹欢站定了,缓缓转身,沉默了片刻,道:“并非每件事都有理由的,这件事也是如此——至少,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那人也站定了,他的肤色与那袭灰褐色的衣裳很相近,乍一看,会让人感到他的头部与身子完全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更奇妙的是他身上所着的灰褐色带绿色圆斑点的衣裳,使其整个人似乎与丛林已融作一体——绿色的是树叶,灰褐色的是枝叶覆盖下的山岩。

    “你尚不知我会让你做什么事,便答应下来,而将歌舒长空交与你,你最终却没有杀他,这样一来,可谓是一无所得。相比之下,你是否会感到后悔?”

    “后悔?从一开始到现在,我有选择的余地吗?”尹欢道。

    那人笑了:“你是一个知道审时度势的人,的确,你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我既然将你救出,无论如何也要让你答应我的条件,因为我相信你是能完成我心愿的惟一人选,为了找到这样一个人,我已寻找了三十多年,今日既已被我找到,我又怎会错过?”

    尹欢暗自惊讶,不明白对方这番话的真正用意,忖道:“三十多年前我尚未出生,他就已开始寻找如我这样的人?但不知他所看中的究竟是什么,他的武学修为又有多高……”

    其实被怪人问及为什么没有杀歌舒长空时,尹欢的回答并非他的心理话。事实上尹欢之所以那么做,并非没有理由,在最后的那一瞬间,由歌舒长空眼神及神情的变化,尹欢蓦然洞悉了一点:虽然歌舒长空的躯体尚未死去,但他原本自尊、自负、狂傲、不可一世的灵魂却已死去!

    在他剑下的歌舒长空所拥有的只是已枯萎、空洞的卑微灵魂。

    诛杀一个精神上不再强大的歌舒长空,对尹欢来说,已毫无意义,他的仇人,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歌舒长空,而不是一个彻底绝望的歌舒长空!

    因为这一点,也因为已死去的尹缟,尹欢最终选择了放过歌舒长空一条生路。

    对于尹缟,尹欢的情感是极为复杂的,可以说正是有尹缟的存在,才有尹欢的悲剧。但事实上这并非尹缟自己的选择,与尹欢一样,尹缟的一生也是一个悲剧,他的悲惨遭遇是因为他有一个充满野心的父亲,偏偏自己却有着正直与善良之心!从某种意义上说,尹缟的痛苦绝不比尹欢轻。

    如果不是尹缟把真相告诉尹欢,尹欢将永远也不知真相,而尹缟若不自杀,尹欢在隐凤谷中永无出头之日。

    尹缟牵累了尹欢,也成全了尹欢。

    如果说在尹缟把真相对尹欢说出之前,尹欢对尹缟只有忌恨,那么在此之后,尹欢对尹缟的忌恨却又消减大半,剩下更多的反而是对尹缟的尊重——甚至还有同情。

    无论如何,能做出尹缟的那种选择,都是值得尊重的。

    尹欢相信即使尹缟对歌舒长空有极大的不满,但他们两者毕竟是亲生父子,尹缟一定不愿让歌舒长空死去。

    因为这个缘故,尹欢最终没有杀在他眼中已无足轻重的歌舒长空。

    既然如此,“复仇”当然也不再是尹欢对神秘人物应允的理由。除了对方所谓的他已“别无选择”这一因素,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也迫切希望自己能够拥有更惊人的力量。

    这个念头,可以说一直深深地封存在尹欢的心中。

    歌舒长空在他身上施加的残忍手段,使尹欢的容貌过于俊美,几近女子,这对自尊而敏感的尹欢来说,实是一种奇耻大辱,而这种堪称男女莫辨的痛苦也许将困扰着他一生!

    尹欢无法容忍他人因此而轻视他,而要实现这一点,最有效的途径就是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

    尹欢坚信这一点。

    所以,即使事先不知此人要他做的是什么事,尹欢也未多加犹豫便应允了下来。

    这当然有些冒险。

    但对空前强大的实力的渴求,使尹欢宁愿冒一次险。

    尹欢显得很随意地问了一句:“这条路如此荒僻,不知将通向什么地方?”

    “稷下山庄——离坐忘城两百余里的稷下山庄。不过走此路却要近一半路程,而且绝不会遇到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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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忘城乘风宫的厮杀已臻白热化。

    地司杀将战传说视作坐忘城的年轻统领,并未将之放在心上,不过此时他既已动了杀心,在坐忘城的地盘上,以少敌众的他也不愿太托大,所以无论是面对伯颂,还是战传说,他都愿意全力以赴。

    地司杀身经百战,他十分清楚在这种情形下最重要的就是要削弱对方的斗志。而削弱对方斗志最有效的方法莫过于在短时间内击败对方的重要人物,以使对手心生无可抵御的感觉。

    在内心中,地司杀已将战传说视作第一个杀戮的对象,他相信只要在最短时间内击杀战传说,就会对坐忘城的人形成比伯颂重伤更大的冲击。

    “九诛刀”横握在手,地司杀屹立如山,锋芒毕露,大有横扫千军之势!两眼神光慑人,显得冷而且狠,让人不由想起他操纵大冥乐土大部人生命的冷酷生涯。

    杀人,可谓地司杀的职责所在。

    战传说心头也为之微微一紧,他亲眼目睹了地司杀一刀重创伯颂的情景,深为地司杀的修为所震撼,而此时当自己亲身面对地司杀时,其感觉比预想的还要不好受。

    他尽量平稳自己的心绪以及呼吸,本能地感觉到只要自己稍露虚怯之态,对方将立即乘虚而入,予自己以最可怕的攻击。

    事实上,若论凌压一切的气势,战传说实在无法与经历了无数次残酷血战的地司杀相比。对于地司杀来说,体味生死一搏前的感觉,已是极为熟悉而驾轻就熟。

    战传说无法在这一点上与对方强拼。

    所以,他决定避免地司杀在气势上给自己造成的压力,只是以尽可能平静的心态来迎接对方的主动攻击。

    战传说缓缓地拔出了贝总管赠与他的“摇光剑”,他拔剑的速度很缓慢,但因为始终维持在一个完全相同的速度上,所以并不显得沉滞,反而借此显示出了一种沉稳与独特的流畅。

    而能在面对地司杀这样的高手时做到这一点,无疑需要以强大深邃的心境作为坚强的后盾,方能保持这种冷静。

    地司杀是何等人物,立时由这一点看出了战传说绝不简单!

    他已再难相信对方只是坐忘城一名普通的年轻统领。

    思及这一点,地司杀难免有些吃惊。

    而战传说早已将自己的武学修为提升至最高境界,在稳定自己心绪的同时尽可能捕捉探求对方情绪战意的波动。地司杀一惊之际,战传说竟捕捉到了。

    对于这一点,战传说大有惊喜之感,心中豪气也为之大炽,竟临时改变主意,大喝一声,摇光剑蓦然出鞘,竟主动发动攻势,剑出如行云流水,“无咎剑道”的第一攻式“止观随缘灭世道”向地司杀席卷而出!

    “万象无法,法本寂灭,寂定于心,不昏不昧,万变随缘,天地可灭。”

    战传说甫一出手,便将“无咎剑道”的这极具攻击力的“灭世道”发挥得淋漓尽致。

    地司杀万万没有料到眼前的年轻人竟敢主动出击,不由又惊又怒,同时也蓦然惊悟也许今日坐忘城胜负的关键并不在贝总管,而是在这小子身上!

    心念闪动之际,地司杀已以玄奥快捷绝伦的步法倏然移前,毫不避让地向战传说正面迎击。

    双方在这一刻竟同时采取了攻势,针锋相对,实是凶险万分!两人之间本就不远的间距在双方同时一往无回的攻势面前,几可忽略。

    光芒闪动,摇光剑、九诛刀悍然相接。

    “锵……”地司杀的功力更为深厚,硬撼之下,赫然将摇光剑震开。

    战传说在摇光剑被震开之时,竟如同依附在剑上的一片毫无分量的轻羽般顺着剑的去势倒飘而出。

    地司杀占了上风,刀芒暴盛,以更凌厉的刀势横劈而出,招式变化奇快,不予战传说任何喘息的机会。他自信战传说的剑法即使防守得再严密,但在他如滔滔不绝江水般的连续进攻下,其防守也必然会被击得溃散,直至被一刀斩杀!

    但他的预测再一次落空了。

    战传说在处于下风的情况下,手中的摇光剑竟未取守势,而是在鬼神莫测的玄变之中,继续以攻势迎接地司杀的攻击!

    地司杀心中之震撼难以言喻。

    如战传说这般在连人带剑倒飞而出时还采取攻势的,地司杀是闻所未闻。

    更绝的是战传说因为是在退却中采用攻势,竟形成了似攻似守、似进似退的局面,看似不合常规的举措,竟别具奇效,使战传说在拼杀一记处于下风的情况下,仍能有足够充裕的应对空间。

    地司杀暗忖这小子此举如此出人意料,不可捉摸,他若不是疯子,就是剑道天才。

    他却不知战传说这一式剑法的要诀便在于“止观随缘”,只要心中存有进攻之念,那么无论形势如何变化,都要将之视若过往云烟,任凭心中的剑意发挥得淋漓尽致。

    战传说之父战曲之所以能凭“无咎剑道”挫败千岛盟刀客千异,正是因为此剑法不落窠臼,奇想联翩,不可以常理度之。此刻,战传说将“止观随缘灭世道”的精蕴处完全挥洒而出,其情形与地司杀预想的显然已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