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一室阮奇听了一怔,脱口问:“依阁下之见呢?”武凤楼双手一拱,正色说:“我想请二位一齐赐教,好令在下一睹无极派的绝技。”
阮奇听了武凤楼的这一番话,胸中虽然有气,但他为人阴沉稳重,尚不致形诸于色,可他的三师弟柳奇却按捺不住了,斜跨五步,冷傲地说:“尊驾,这可是你欺人太甚,怪不得我们兄弟二人以多为胜,柳奇可要献丑了。”话未落音,身子已突然拔起,半空中,脱手一点寒星,打向了武凤楼,同时人也落在了西面墙上。
武凤楼修长的身躯陡然一转,左手抓去,称赞了一声说:“好招,左肩井。”
随着话音已把柳奇打来的一枚铁菩提抓住了手内,身子也跟着拔起,向西面墙上追去。
灯前无影柳奇见自己打出的暗器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抓住了,脸上一红,沉喝了声“打”,又是两枚铁菩提,电光石火般地打了出来。
武凤楼本可以用从三师叔学来的分云捉光手法去接柳奇打来的暗器,可又怕暴露了自己的身分,耽误了盗取诏书的大事,左手扬起,先把刚从对方手中接来的那粒铁菩提甩手掷出,和柳奇又打出来的两粒中的一粒半空相碰,激射出一溜火花,同时落向了墙外,然后一翻身,右手探处,把灯前无影的另一粒铁菩提接在掌心。
柳奇脸一红,厉声叫道:“二师兄,掏暗青子喂他。”话音未落,五粒铁菩提撒成梅花形又罩向了武凤楼。
阮奇也觉得武凤楼太不给面子,也是一欺身,用“八步赶蝉”的身法飞扑而上。
三支甩手短弩,分上中下封死了武凤楼的退路,师兄弟二人一齐夹攻了。
武凤楼屈膝抱腿,整个身躯成了一个元宝形,使柳奇撒向他的上下左右四粒暗器全都打完;右手一扬,用掌心内所扣的那粒击落了中间的一粒,身躯一舒,一招“斗转星移”再避开阮奇的三支甩手弩。身法飘忽,轻如落絮。
就在阮奇和柳奇二人正要再次袭击时,那女孩子突然发话了,她先说了一句:“请二位师爷住手。”然后紧走几步,来到了武凤楼面前,脆声说道:“你真了不起,我这座院子还真留不住你。请看在我一片诚心挽留的份上,能再进屋一叙吗?
算我求你啦。“说完还把身子向下一蹲,给武凤楼请了一个安。她来软的了。
武凤楼这次只身下辽东,是为了盗取当年永乐皇帝册封皇太极的一封诏书。对长白一尊朱彤阳尚且肯前去求接纳,如今认准了这女孩子就是多尔衮之妹多玉娇,他岂肯轻易放过。
刚才欲走的表示,不过是抬高自己的身价而已。现在见多玉娇诚心挽留,就故意迟疑了一下,才昂然向那座明三暗五的书房走去。
第二次接谈,两个人都显得随便多了。
武凤楼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说:“从阮、柳二位师爷身上,我已知道芳驾就是多玉娇公主。我真不明白,长白一尊朱彤阳是九千岁平素最为敬仰的人,目前小可已成了长白帮三当家的,公主此举,是替朱彤阳找场?还是拆朱彤阳的台呢?”
多玉娇憨笑了,看样子很开心。
武凤楼不解地问道:“公主到底打算把在下怎样处置,快请明示。”
多玉娇止住了憨笑,清脆地说:“看把你急的,让人家喘口气嘛。喂,你到底是谁?能告诉我么?”
她可能怕武凤楼有所顾忌,把两只玉手一拍,唤进了一个侍女,冷然吩咐道:“从现在起,任何人一律不准进来。你现在就在角门上把守,快去!”那侍女瞧了武凤楼一眼,默默地退了出去。
武凤楼事先已编好了一套谎言,见那侍女一退出,就故意显得神情一黯,以凄凉的声调说:“小可辛良,自幼父母双亡,既无兄弟,又无姐妹,孤苦伶仃一人,漂流江湖。九岁那年,幸遇南刀桂守时,把我带到三边总督杨鹤那里,学艺十年。
当时言明,以兄弟论交,不算师徒。杨鹤死后,桂大哥被峨嵋派所害,我一来怕他们斩草除根,二来想寻求一个有力的靠山,好报雪前仇,以慰桂大哥于地下。
这才来到了关外,凭本身的技艺投奔了长白一尊朱彤阳的门下。“
多玉娇被这番话说得相信了,不过一听他提起长白一尊朱彤阳,俏脸上顿时浮出一种不屑的颜色,哼了一声说:“什么长白一尊,一个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绿林豪客罢了。”
武凤楼故意道:“据小可所知,这长白一尊,曾多次拒九千岁之聘,在满洲地面,唯他独尊,公主为什么对他这么小看?”
多玉娇公主小嘴一撇,又哼了一声说:“朱彤阳多次拒绝我哥哥的礼聘,这事一点不假。
他本人的武功也确实高深,就连手底下也真有几个像样的人物,不过在我多玉娇眼里,他可就变成说么不红、说二不黑、一文不值的人物了。就拿眼前的事来说吧,你辛少侠还不是赤手空拳就连闯四厅,干拿他三分之一的红利吗?他朱彤阳的狠劲儿哪里去了?而且你今晚还毫不费力地闯出了我的重重包围,又轻而易举地打败了我的两位师爷,要说这一尊的称号,应该加在你的头上才算贴切。我想求你留在此地,为我总管一切,我经营的赌场,将所挣红利分你一半。“
武凤楼的心不由得一动,心想:要是靠上多玉娇这棵大树,可比长白一尊朱彤阳的树荫大多了,对盗取诏书可大有好处。何况限期不多,说不得只好冒险了。想到冒险,武凤楼不由得陡生一计,他索性抢步来到多玉娇面前,深打一躬说:“辛良多蒙公主抬爱,授给总管重职,我这里多谢了,只是……”
多玉娇公主抢过话头说:“你是怕朱彤阳不答应是不是?这我另有打算。今后我这书房,就归你使用了,我到后院去住。时辰不早了,叫下人们伺候你洗漱休息,明天见。”说完,多玉娇翩然离去。
伺候多玉娇的两个侍女,一名柳绿,一唤桃红。她俩见公主对辛良极为器重,也就非常勤快地打来洗脸和洗脚的热水,又为他送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粥,方才退去。
望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粥碗,武凤楼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满洲第一奇女多玉娇公主。就在这时,书房门上响起了弹指的声音。武凤楼轻喝了一声:“谁?”门外一个低沉的声音答道:“一个来勾销你生辰八字的人。”
武凤楼闻变不惊地说:“秋夜苦寒,正愁寂寞,别说阁下只是来勾销辛某的生辰八字,就是厉鬼恶煞到此,我也会当作佳宾。门未上闩,烦劳自推而入。”
门上那人冷笑道:“尊驾的胆子确实不小,只凭这一点,我萧奇就算不虚此行。”
随着话音,书房的门已被推开,一个三十岁左右雄壮英俊的武士跨了进来。
一听来人自报是独霸辽东积翠山五佛顶的乾坤一鹤箫天白的儿子萧奇,武凤楼不由心中一凛。灯光下仔细一打算,只见他剑眉虎目,面如美玉,直鼻阔口,明显着俊秀,暗隐着刚健。从两眼中所闪射出的凌厉凶芒,可知是一个凶狠狡诈的人物。
武凤楼时刻想着自己此行的目的,故不想多树敌,当下就缓缓站起身来。
正待举手让座,笑傲五岳萧奇将手一摆,暗示武凤楼不必客气,然后冷冷说道:“自古好汉爱好汉,从来英雄惜英雄。看在尊驾也算是一条汉子的份上,我改变了主意,不打算勾销你的生辰八字,但你必须立即离开盛京,走得越远越好。”
武凤楼何等聪敏,早已猜出萧奇必然是因多玉娇对自己破格优待而醋性大发,甚至不惜要同自己拼个死活。他故作不懂地问:“我与阁下萍水相逢,无恩无怨,为何一照面就以宿仇对待,能说出原因吗?”
萧奇声音阴冷地说:“原因很简单,看不惯你的这份狂劲儿!”武凤楼仍然心平气和地说:“不会这么简单吧,你我头一次见面,辛良对你有什么狂劲可言呢?”
笑傲五岳萧奇不耐烦地低喝了一声说:“我不管你怎么看和怎么说,就是不准你呆在盛京,否则……”
武凤楼抢过话头追问:“否则怎样?”
萧奇钢牙一错,语气由冷转凶说:“从生死簿上勾销你的生辰八字。”
武凤楼脸色沉下来了,话声也转而冷冰冰:“阁下此举,不觉得太霸道了吗?
假如我不想离开此地,而你又勾不掉我的生辰八字呢?“
笑傲五岳萧奇嘿嘿冷笑起来,脸色一变,凶相毕露说:“凭萧大爷这笑傲五岳四字,你能逃出了我的手下?我的一片好心好意白费了,敬酒不吃,我给你罚酒。”
话未说完,右手一拢成抓,竟然向武凤楼左胸抓来。出手神速,抓带嘶声,存心要把武凤楼毁在这一抓之下。
武凤楼身经百战,哪里能容萧奇一击得手。一晃身形,用一式黄泉鬼影身法闪向一边。
笑傲五岳不由得一怔,他一来自恃过高,又秉性狂傲。上有乾坤一鹤萧天白撑腰,下有三个师兄弟协助,出道以来,向来是一帆风顺。今天二人相距这么近,他一出手,就集聚七成功力,原想一抓即得,哪料到被对方轻轻一闪就脱出了。脸上不由一红,暴喝了声:“哪里走!”左右两掌,连环劈出,左切肩井,右拍左肋,几乎把功力提到了十成。
武凤楼一心要摘他的招牌,又一式黄泉鬼影,一下子闪开。
萧奇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了,他左手一招“龙行串手掌”虚虚地打出,右肩借势一塌,仓地一声,三尺龙泉剑出鞘。“狂蝶戏蕊”、“后羿射日”、“秋风落叶”,刺、扎、扫,迅如风雷电闪,一连三剑。
武凤楼的胆也真够大的,在笑傲五岳萧奇强大凶狠的攻势下,他竟然还是只用恶鬼谷鬼王司谷寒的独门轻功“黄泉鬼影”一连三次闪动,躲向了一边,有意给萧奇留了个可下的台阶。
哪知萧奇这次是挟私忿而来,不见棺材怎能掉眼泪,他恶狠狠地说:“你是存心和萧大爷过不去,室内狭窄,施展不开,随我到院中一决生死。”说完,首先提剑出了书房。武凤楼终于被他的狂傲激怒了。他把三师叔的那把短刀挪到了一拔即出的地方,尾随着萧奇走出来。
武凤楼一出书房,就知道今天不动真的是不行了。因刚在自己手下落败的千里一室阮奇和灯前无影柳奇师兄弟二人,现在都虎视眈眈地分东西两边在院中站着。
一见武凤楼出来,一齐向他身边欺近。
武凤楼心想:这倒好,无极四奇已来了三个,难道他们竟不惜葬送积翠山的声誉,要合三人之力一齐攻击自己?
果然听得笑傲五岳萧奇一声低叱:“二位师兄,趁多玉娇那丫头不在此处,拔除这颗钉子!”灯前无影柳奇开口应道:“心腹之患,不可不除,二师兄,上!”
三个人,三口剑,以鼎足三分之势,向武凤楼围了上来。
武凤楼不光双手下垂,毫无亮出兵器之意,就连脚底下也松松垮垮,根本不像面对三个一流武林人物,马上就要展开腥风血雨的厮拼样子。
萧奇厉喝了一声:“上!”三口青钢剑,颤成了无数的剑花,组成了一片剑幕,刚要向武凤楼罩去,猛听到一声娇叱:“给我住手!”
武凤楼一听口音,就知是公主多玉娇,连忙向发话之处看去。只见多玉娇一身疾装劲服,带着柳绿、桃红两个侍女出现在角门之内。
萧奇脸上的肌肉收缩了一下,再次怒喊了一声:“上!”这时,多玉娇身形一闪,一下子投入了包围圈子,横身在武凤楼前面。
笑傲五岳萧奇的脸色扭曲了,哑声说:“公主,为了一个陌生人,你难道要逼我叛你而去么?”
公主多玉娇脸色一变,沉声说道:“萧师爷,你们兄弟四人,是多玉娇礼聘助我。一年以来,我何曾亏待过你们,想不到你竟然敢威胁于我。辛大侠是我新聘的府内总管,绝不准你们加害于他。现在退下,我不怪你们,去吧!”
萧奇的脸惨白了,哑声说:“公主,我萧奇追随你的左右,功虽未曾立,汗可没少淌。
想不到为了一个姓名不见经传的辛良,置我们兄弟于不顾。恕我无礼,师爷职务,我们不干了。可我绝不会轻饶了这个姓辛的。“
多玉娇的娇躯一颤,刚想翻脸,武凤楼已斜跨三步,从多玉娇身后抢了出来,非常恳切地说:“请公主不要为了辛良一人,开罪了积翠山一派。我们之间的事情,由我自己了结,如公主不体下情,我辛良就此告退。”
多玉娇神情一震,悄声向:“以你一人之力,能支持住他们三人的联手一攻么?”
武凤楼点了一下头,昂然向场中走去。多玉娇转脸向柳绿喊道:“速去书房,取一口剑来。”
武凤楼左手一摇,出言谢绝道:“辛良不惯用剑,只此一刀足矣。”说完,已拔出了三师叔江剑臣的那把短刀,刀尖指地,随意摆了一个架势。
阮奇为人最为阴沉,他起手一剑“指点江山”,为两个师弟开路领先。萧奇微错半步,故意一滞,让三师兄柳奇跟踪而上。
果然柳奇挥剑如虹,凌厉出手,剑化“梅开五福”直刺武凤楼的右胯。萧奇的煞心动了,他一错钢牙,手中剑一招“—针定海”,直扎武凤楼的后心。
以无极四奇的功力,岂是等闲之辈,又加上是三人联手,次第出击,真让武凤楼会顾此失彼。
就在萧奇三兄弟眼看出招及身之际,武凤楼动了,动得那么神速、那么飘忽、那么诡异,手中的短刀像长了眼睛似的,使出了江剑臣所传的那招“六出祁山”。
不光用刀背磕出了攻来的三剑,而且还向对方三人各划了一刀。
多玉娇极受皇兄多尔衮的喜爱,自幼就受很多江湖好手指点,对武术一道已深得神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