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人:独孤红
剑东道:“怎么,到了?”
只听剑飞在黑暗中应道:“不错,跟我下船吧。”
剑东等站起身来,跟在剑飞之后走出了船舱。
今夜,微有月光,站在甲板上,借着昏暗不明的月光看,一边是浊流滚滚的湘江,水声哗哗,夜静时分,听来特别清晰,另一边,则是江岸,也就是船停靠的地方,船前、船后,停泊着数十条竹篷渔船,每条船上暗无灯光,随着轻微的波涛起伏着,数十丈外,是一片黑压压的小村落,透着几点灯光,除了偶而几声犬吠之外,别的什么也听不见,典型的一个宁静淳朴小渔村。
几个人都身怀上乘武功,用不着等撑船的搭跳板,跟在剑飞之后都跃上了岸。
剑飞沉默地在前带路,剑东等也没说话,一方面固然各人心情沉重,还有份即将见着劫后余生小主人李秀的激动,另一方面也不想打破身周这份安逸的宁静。
剑东等过惯了恬静安宁的田园生活,谁都珍惜这份跟住处类似的宁静,除了轻捷的沙沙脚步声跟身后不绝于耳渐离渐远的江水之声,还有那偶而几声的犬吠外,再也听不到一点别的声息。
渐行渐近,一片渔村已近在眼前,都是土砌的茅舍,看不见一座砖墙瓦房。
有菜蔬淡闲逸趣,田园泥土菜根香,一刹那间,剑东等恍若远离了襄阳,携手联袂回到了安逸的居处,然而冷酷无情的现实,却告诉他们依然置身他乡。
剑东等并不抱怨,三对夫妻,人人热血,个个性情中人,身受李门主人山海厚恩,愿意为李门付出性命而毫不犹豫,他们不是留恋数日以前的那段生活,而是觉得奇幻变故恍若梦中,给他们的打击太大,一时间不能适应,也不敢相信。
就在各人的思绪在安宁中起伏,几乎忘却身外一切的当儿,蓦地,一声低低咆哮划破寂静,也把剑东等倏地拉回到现实,几对锐利目光投注处,一条巨大黄影从前面不远一处屋角窜出,闪电般直扑过来,剑东等脚下不由一顿,也各自自然反应,迅速地手握兵刃把柄。
只听剑飞喝道:“大黄,是我。”
那巨大黄影立即煞住扑势,扑势快,收势也快,钉在地上,纹风不动。
是一条黄狗,这条黄狗却看得剑东等人心头为之一震,只因为它个头儿跟条牛犊子差不多,头大腿粗,两跟铜铃也似的,绿光闪动,紧盯着剑飞身后的剑东等。
这种狗不多见,没想到一个小小渔村竟养着这么一条,别说人了,就是虎豹恐怕也近不了它的身。
剑飞走过去拍了拍它的头,它立即变得温驯异常,一边播昆,一边舔剑飞的手。
这时候,那处屋角后又转出一条人影,那是个五旬上下,一身渔家打扮的瘦削老者,只听他一声:“大黄,回来!”
那条大黄狗扭头摆尾窜了回去,偎在瘦削老者身边。
剑飞一抱拳,招呼道:“大爷还没安歇呀?”
那瘦削老者带笑道:“我听见摇橹声,带着大黄出来看看,没想到是哥儿你回来了。”
剑飞道:“大爷,我把兄长跟姐姐们都带回来了。”
立即转身向着剑东等道:“三位哥哥,三位姐姐,这位老人家就是我跟你们提起的邓渔邓大爷。”
剑东等正在琢磨眼前老人是不是邓渔,闻言不由神情一肃,还没来得及施礼说话,那边邓渔已带笑说道:“这六位想必就是李少爷跟我常提起的剑东、剑南、剑北、灵芝、金兰、白菱六位。”
剑东肃然抱拳:“正是剑东夫妇等,老人家义施援手,救助剑东等的小主人,大恩不敢言谢,先请受剑东等一拜!”
话是剑东说的,却代表着剑南、剑北、灵芝、金兰、白菱几个人的心意,剑东话落,六个人一起肃然拜下。
“各位,断不可行此大礼,老朽不敢当。”
邓渔嘴里叫着,脚下抢步,他走得不算快,可却轻捷平稳,而且也在剑东等即将下跪之前赶到面前,伸双手就拦。
剑东等俯头下拜,没看见邓渔的步履,可是以他们六个算,甚至以常理算也是如此,两方距离在一丈开外,再加上邓渔一句话的耽搁,此老决不可能赶到阻拦,但是,邓渔竟能不早不晚恰好赶到,及时伸手阻拦,这,使得剑东等微一怔,下拜之势也为之微一顿,不过,在一怔、一顿之后,六个人还是拜了下去。这,一方面是六个人诚心拜谢,另一方面也是想试试此老是不是能拦得住。
邓渔虽然及时赶到,伸手阻拦,却似乎无力拦阻站在前排的剑东、剑南、剑北三个壮汉的下拜之势,他一面仍尽力拦阻,一面也单膝着地拜了下去:“六位,折煞老朽了。”
剑东等六人一拜而起,邓渔也随之站起,六个人十二道带着疑惑的目光刚瞥邓渔,邓渔已经开口说了话:“请李少爷渔村暂住,不过是尽心意,谈不上义施援手,更谈不上救助,怎么敢当六位行此大礼,此处不是谈话处所,六位请去见李少爷吧,我马上过来。”
他没等剑东等说话,举手一拱,带着那条大黄狗走了!
望着一人一狗消失在屋角黑暗处,剑东道:“剑飞,难道你跟小主人都没看出来?”
剑南道:“听此老的谈话,看此老快捷的步履,我敢断言,此老决不是寻常的渔夫。”
剑北道:“虽然他在警觉之后已作掩饰,也掩饰得天衣无缝,但却已经迟了。”
剑飞道:“怎么会没看出来?来这儿的头一天,我就觉察出此老非常人,我跟小主人提过,小主人每回不是含混其辞,就是顾左右而言他,似乎不愿跟我谈此老。”
“呃!”
这话不但听怔了剑东等,而且心里也为之泛起了疑云。
只听到剑飞又道:“走吧,有什么话等见了小主人之后再说。”
他转身前行带路。
剑东等三对暂时抑制住满腹的疑云。
在这片渔村之中拐了几拐,一座外围竹篱的茅舍呈现眼前。
这座竹篱茅舍坐落在整个渔村的中央,也是整个渔村中唯一有竹篱的一座。
竹篱内的茅屋里亮着灯光,竹篱两扇柴扉还贴有春联,虽然纸色泛白,字迹也已模糊不清,但隐约还看得出字迹笔力雄浑,不是出自寻常人手笔。
剑飞推开两扇柴扉行了进去。
只听那一明两暗,屋门虚掩的茅屋里,传出了带着颤抖的清朗话声:“是剑飞么?”
剑飞忙应道:“秀哥,是我,还有……”
剑东等六人一近竹篱就已相当激动,如今再一听那带着颤抖的清朗话声,更是忍耐不住,没等剑飞再说下去,就已一起腾身跨步拥到了茅屋前,伸手推开了茅屋两扇门。
灯光泻出,门里是茅屋的厅堂,厅堂里,摆设简单而不失雅致,靠里神龛前,正中,摆着一张朱红靠椅,靠椅上,盘膝坐着一个书生型的年轻人,书生看上去年纪在二十上下,略嫌瘦弱了些,长眉细目,胆鼻方口,肌肤白皙,尤其是脸色,自得有点近乎苍白,修长的一双手,十指根根似玉,白里更泛些青色,算得上俊逸,但缺少些英挺,不但让人觉得瘦弱,甚至让人觉得他带着病容,从他的脸庞上、眉宇间,可以依稀看出,有几分那位老主人李慕云的神态。
门开处,剑东六人当门而立,书生也带着激动,猛然睁大了一双细目。
剑东六人更是齐声颤呼:“小主人。”
热泪夺眶,带着洒落的晶莹泪珠,六个人旋风般拥进厅堂,拜倒在地。
李秀一惊,苍白的脸上因窘急而微泛血色,伸手欲拦:“叔叔,婶婶,快……”
或许是因为手伸得猛了些,盘坐的身驱往前一倾。
剑飞带着劲风掠到,一把扶住。
李秀反手抓住剑飞:“剑飞,快,快扶起六位叔叔、婶婶。”
剑飞伸手去扶,剑东等又一拜而起,剑东带泪说道:“小主人,千万不能这么称呼,您是折……”
李秀一双细目之中泪光闪动,接口道:“爹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也与您六位兄弟相称,他老人家严谕,他日相见,一定要敬您六位叔婶……”
剑南道:“那是老主人重爱,以往在山庄的时候,剑一直叫我们哥哥、姐姐。小主人要是这么称呼,叫剑飞……”
李秀道:“爹的严谕,不敢更改,他老人家这么交待,也有他老人家的道理,剑飞到家里来的时候,犹在襁褓之中,我长他两岁,而那时候您六位都已长成,就算剑飞改口,跟着我叫您六位一声叔、婶,也是应该的。”
剑北要说话。
只听灵芝流泪说道:“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你们三个还在称呼上计较。”
李秀叫道:“灵芝婶……”
灵芝泪如泉涌:“小主人,我们来迟了,有负老主人的大恩,罪该万死。”
李秀两眼之中的泪光为之一涌,但是他就是不让它夺眶而出:“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变生肘腋,谁又料想得到,您六位请坐,大家坐下来再说话。”
剑飞搬过来两条长板凳,剑东、剑南、剑北、灵芝、金兰,白菱三对夫妻分坐两旁,剑飞又搬来一张圆凳子,就坐在李秀所坐的靠椅之旁。
金兰道:“小主人,那夜的变故,我们只听剑飞说了个大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秀道:“我要先问一声,您六位怎么会突然想到到襄阳来的?”
白菱就把他六人来襄阳的始末说了一遍。
李秀道:“算算时日,您六位兴起来襄阳的意念的时候,恐怕也就是家里发生变故的前后,至于那夜的变故,真要说起来,当时的情形我并不比剑飞清楚,我的两腿残废,不能外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谁给服的药,人在半昏迷之中,虽然听见了外头说话,但也没听清楚是谁在说话,都说了些什么,后来剑飞进来背着我逃命的时候,我已经是人事不省了……”
灵芝道:“听剑飞说,小主人受了剑伤,如今……”
李秀道:“谢谢灵芝婶,我受的剑伤很轻,只是伤了些皮肉,到这儿来以后,敷敷药已经好了。”
金兰道:“对了,听剑飞说,小主人的腿是两年前坏的,究竟是怎么坏的,老主人精擅医术,难道他都没有办法为小主人诊治?”
李秀轻轻叹了口气,道:“他老人家要是能给我诊治,我也就不会落下这么个残废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坏的,两年前的那一天,突然觉得两腿麻木,等到剑飞买菜回来,我已经躺在床上无法站立了。”
剑东忽然站了起来道:“小主人,能不能让我们看看!”
李秀道:“剑飞,帮我个忙。”
剑飞应声站起,使李秀身子后仰,然后用手小心而缓慢地扳直李秀的腿。剑东等六个也忙过来帮忙。
李秀的下身穿条跟上身质料,颜色一样的长裤,脚上穿着布袜,没穿鞋。
灵芝、金兰、白菱三个大李秀十来岁,也都长李秀一辈,不避什么嫌,小心而轻缓地把裤腿拉到膝盖之上。
只见李秀的两腿跟常人没什么两样,不但是看不出什么来,也未见有一点萎缩。
剑东伸手试按两腿的肌肤,肌肤也跟常人丝毫没有异状。
剑南道:“小主人,现在可有什么感觉?”
李秀道:“现在没有丝毫不适之感,也觉得出触摸,就是不听使唤,不能行动。”
这是怎么回事?
剑东等六人都皱了眉。
精擅医术的李慕云都治不好,剑东等六人自是束手无策。
李秀也许已经习惯了,脸上并没有难过神色,只轻叹一声道:“我倒不在乎今后这一生怎么过,只是当年爹没能授我武功,如今又落个两腿残废,不能行动,李家有我这个人,等于没我这个人,娘的神秘失踪,爹的离奇被害,我这个李家之后却不能……”
剑北道:“有我们六个跟剑飞在,这两件事哪还用得着劳动小主人。”
李秀道:“虽然是只好烦劳您六位,可是我总是觉得愧疚不安。”
剑南道:“小主人怎么好这么说?”
灵芝道:“小主人这么说,也不怕我们听了难受。”
李秀笑了笑,笑得微嫌勉强,道:“您六位请坐吧。”
灵芝、金兰、白菱三个拉好了李秀的裤腿,剑东、剑南、剑北又把李秀的腿盘好,这才各自回座。
剑东道:“依我看,家里的变故与老主人的被害,可能跟主母早年的失踪有关。”
李秀道:“我也这么想,我更感不解的是,娘失踪这么多年了,爹从来也没有出外找寻过,也绝口不谈娘失踪的事,娘的失踪,对爹好像也没有成为什么重大打击,他老人家似乎心里明白,但就是不肯吐露。还有就是,那夜发生变故的当时,爹为什么不愿反抗,宁可被害,究竟是什么理由促使他老人家这么做?”
剑南道:“主母失踪在前,小主人两腿残废在后,要是没有重大理由,老主人决不会作这种牺牲而置小主人于不顾。”
剑北道:“或许,老主人的牺牲自己,就是为救小主人,可能老主人明白,若不牺牲自己,便不能保全小主人这唯一的李门之后。”
李秀悲笑道:“真要是这样的话,爹可以说是白牺牲了,我这唯一的李门之后性命算是保住了,但是有我等于没我,倒不如当时舍弃我不管……”
金兰悲声道:“小主人,护犊之心,是每一个做父母的都有的啊,任何一个做父母的,一旦到了危急的时候,都会不顾自身的安危而尽力保全他的子女啊。”
李秀目中的泪光又为之一涌,但是他还是没让它夺眶。
白菱道:“小主人,你当天因服药而昏迷,确实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谁给服下的?”
李秀道:“确实是不知道,不过事后我想过,一定是爹下在饮食,或者茶水中给我眼下的。”
金兰道:“照这么看,老主人所以这么做,一定跟他不愿反抗,宁愿被害有关,而且老主人也一定事先知道,那夜会发生变故。”
灵芝道:“以老主人的一身修为,足可保住自己跟小主人而尽歼来敌,何况还有剑飞这么个帮手,为什么非要牺牲自己来保全小主人不可。”
剑东道:“老主人一定有不能出手的理由。”
灵芝道:“这大家都知道,只是是什么理由使老主人不能出手,甚至不愿出手呢?”
剑南道:“咱们虽不知道是什么理由,但又可肯定跟主母的失踪有关,听剑飞说,杀害老主人那人,不是跟老主人说了‘青青’两个字么,‘青青’不正是主母的闺讳么?”
剑北道:“照这么说,非要解开主母神秘失踪之谜,才能明了老主人为什么不加反抗,宁愿被害了。”
白菱道:“恐怕是这样了,可是主母失踪多年,一直没有任何讯息,也一直没有可循的蛛丝马迹。”
李秀道:“讯息跟蛛丝马迹都深藏在爹心里,可是,他老人家已经被害了。”
灵芝蛾眉一扬道:“讯息跟蛛丝马迹虽然又随老主人而去,但决不可能跟老主人的遗骸一样,永埋地下,世上毕竟还有知道内情、明了这个秘密的一些人,只要有他们在,这讯息跟蛛丝马迹总有显现的一天,再则,或许有什么理由,什么顾忌,使老主人不加反抗,宁愿被害,但却没有任何理由,任何顾忌使咱们这些人不去查明这件谜团似的疑案,咱们一定要找到主母,了解内情,为老主人报仇,重振神剑山庄的声威。”
李秀两眼充满感激的目光一扫:“六位叔婶,我……”
剑东肃然抬手,拦住了李秀的话,道:“小主人不必再说什么见外的话,我们跟李家,我们彼此之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都是受老主人、主母的抚育长大成人,怎么说都是李家的人,也永远姓李,老主人现已仙去,他遣散我们,命我们隐居田园的令谕便从此不复存在,我们六个,加上剑飞,不惜把天下武林闹地个天翻地覆,不惜一个个地血溅尸横,也要查明这件疑案,找回主母,为老主人报仇,以报老主人跟主母的恩德于万一。”
李秀两眼之中的泪水突然夺眶而出,口齿略动,欲言又止。
只听剑飞道:“您六位在汉江楼上碰上的,会不会跟这件疑案有关?”
剑南道:“我正想提呢。”
李秀刚投过探询目光,剑北不等他问,便把来到襄阳以后,找寻老主人的经过说了个大概。
李秀静静听毕之后,道:“我想姓范的跟姓朱的这两个人,不可能跟娘失踪、爹被害有关,而只是一方豪强耀武扬威显颜色的一贯作风。”
灵芝道:“小主人,何以见得?”
李秀道:“六位请想,娘失踪,爹被害,一直神秘而离奇,刚才经过咱们的分析,也知道这是件极难解开的谜团似的疑案,没有讯息,没有蛛丝马迹,所谓没有,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爹把它深藏心中,不加吐露,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些制造疑案、明了内情的人的极力而高明的掩蔽,既是这样,那些人会轻易露面而自显讯息,自为蛛丝马迹么?”
李秀的这番话,说来合情合理,听得剑东六个跟剑飞都各自点头。
汉江楼上所遇,如果跟疑案真扯不上关联,那么溯源至当年,一直到目前为止,是真的一点讯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了。
一时间,厅堂的气氛,陷入了沉重的静默中。
但是,一转眼工夫之后,剑飞头一个打破了这份沉重的静寂:“小主人,现在我又要提了,以前我就跟您提过,您不是含混不应,就是顾左右而言他,现在当着剑东叔婶六位,刚才他们进林的时候,碰见过邓大爷,他们六位也看出邓大爷不是寻常人。”
李秀神色微现异样。
剑东道:“小主人,这位邓老……”
只听竹篱柴扉上传来几下剥喙之声。
剑飞扬声问道:“哪位?”
外头传来一个苍老话声,剑东等一听就听出来了,赫然正是那位邓大爷邓渔:“剑飞哥儿,是我呀。”
此老来得真是时候。
李秀忙道:“是邓大爷,剑飞,快去迎迎。”
剑飞快步迎了出去。
剑东等站了起来。
转眼工夫之后,剑飞带进来两个人,一个正是那位启人疑窦的邓老先生邓渔,另一个,则是位十八九的大姑娘。
邓渔启人疑窦,剑东等原本打算在灯下再细看此老,但是,六个人的目光却全被那位大姑娘吸引了过去。
没别的,只因为大姑娘长得太好了,也因为大姑娘太不寻常了,不只是在这小小渔村来说不寻常,甚至于在剑东等六人的人生旅程上来说都不寻常。
剑东等自小生长在武林大家,也曾跟随着老主人李慕云走遍大江南北,但是像这么一位大姑娘,却是生平首见。
大姑娘有着一副无限美好的身材,穿的虽是身粗布裤褂儿,但是干净、合身,无碍她如此清丽,也掩不住她那高洁的风华。
大姑娘年约十八九,但有着一种成熟的风韵,长得白皙娇嫩,肌肤羊脂似的,而浑身上下,尤其是眉宇间透着刚毅,显示出精明练达。
尤其动人的,是梳得一根乱丝也没有的秀发,跟那排整齐齐的刘海儿,还有那条垂在酥胸前的乌油油大发辫。
十二道锐利目光凝注下,大姑娘毫无羞涩忸怩态,反而落落大方地含笑点头,向剑东等六人招呼。
如此渔村,何来这么一位姑娘?简直比发现邓渔可疑还令人震动。
剑东等六人的目光被牢牢吸引,心中正自意念翻腾、疑窦丛生,李秀的一句话惊醒了六人:“剑飞,快把邓大爷跟青青手里拿的东西接过来。”
剑东等六人忙定神,这才发现,邓渔跟大姑娘手里还拿着东西,邓渔手里捧的是个带着泥封的酒坛子,大姑娘两手里端的是个盛鱼虾野味的漆木盘。
剑飞那里连忙接东西,剑东等六人则含笑向邓渔见礼,邓渔连忙答礼,并道:“青青,平素急着想见,如今六位叔婶面前,还不赶快见礼!”
青青落落大方,含笑上前见礼:“侄女儿青青,见过六位叔婶。”
邓渔一旁道:“六位,这是小女青青。”
剑东等连忙答礼,齐称不敢当。
李秀道:“邓大爷,您怎么还带这么多酒菜?”
邓渔笑道:“酒是自酿,菜是本村土产,不成敬意,略尽地主之谊而已,好在都是自己人,谅六位能大度包涵。”
剑东等连称不敢,李秀让坐,邓渔却说道:“这六位远道而来,时候也不早了,正宜吃喝,咱们就揭开泥封,摆上洒菜,围坐言欢吧!”
他不等别人有任何表示,立命剑飞搬过桌子,大姑娘青青去拿碗筷,揭开酒坛泥封,举手让坐。
这一顿,在吃喝到近三更,其间邓渔谈笑风生,大姑娘青青坐在李秀之旁殷勤照顾,也引得剑东六人注目,使得剑东、剑飞七个人,根本无暇多作探询。
酒尽菜残之后,邓渔又表示已为剑东等安排好了住处,他命剑飞先安置好李秀,然后与剑飞、大姑娘青青陪着剑东等六人走了。
等到剑飞安置好剑东等六人回来,照顾李秀睡下,他自己也回房安歇,一切归于寂静之后,躺在床上的李秀,却突然自己掀被下床,穿上了衣裳。他,两条腿站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