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有人活动,有说话声。
一灵想:“也不知道在哪里?不知他们说些什么?”这么一想,耳朵突然百倍的灵敏起来,数重屋外的说话声都听得清清楚楚。然而麻烦的是,江南水乡的土音,十个字里,他听不懂一个字。
“我这是到了哪里,不懂话,这可糟了。”一灵想着,探头从窗外看去,只见不远处高高的打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着:六顺镖局。
“六顺镖局是江南七大镖局之一,原来我到了江南了,难怪不懂话了。”一灵想。
一个月的忧患盟主不是白做的,江湖上的东西,他实在已知道了不少。
门外有脚步声,跟着“吱呀”一声,一个青年汉子推门进来,看见他站在房中,却是一愣,四下一看,不见有人,再回头看着他的脸,一脸疑惑。
一灵不知如何特别的机灵,立即猜知他在疑或什么,于是捏一片瓷片,在脸上做个刮胡子的样子,然后扮个笑脸。
那汉子顿时笑了,道:“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兄弟,好样的。”
他叫苏大发,是六顺镖局的趟子手,挺活泼也挺好相处的一个年轻人,所以水莲柔叫他来照料一灵,不过他的话,一灵一个字也没听懂。
一灵躬身为礼:“多谢大哥救命之恩。”
苏大发慌忙还礼,连声道:“救你的人不是我,是我家小姐。”
走镖的人,都会说官话,因此这回一灵听懂了。
一灵道:“那么请大哥引见你家小姐,容我当面谢她。”
苏大发笑嘻嘻点头:“是该谢,是该谢,我家小姐可是个好人,不仅人漂亮,心眼更和观音菩萨似的。”
一个极柔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一大早找你不到,原来你在背后说我了。”
苏大发一吐舌头:“小姐来了。”扬声道:“快进来吧,人家醒来了,要谢你了。”
一灵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女子走了进来,这女子大约十七八岁年纪,容貌极美,较之他所见过的陆雌英等三女,有过之而不及。
但叫一灵心灵震动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眼里所流露出的温柔关切。
这女子正是水莲柔,好心的她挂着昏迷不醒的一灵,大清早就来探视。她以为一灵还是昨天那个样子,谁知一进房,一眼看到的,却是个高大魁梧的年轻人,这年轻人的眼里放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四目对视的那一刹那,水莲柔的心里竟不由自主的咚咚的一跳,而身子竟有一种软软的、酸酸的感觉,说不出的怕人,却又说不出的舒服。
水莲柔大吃一惊,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而更骇人的是,她觉得双颊微微的有些发烧,莫非脸颊竟然红了,那可要命。
她心善,与任何人相处,总是很温柔,但她是个端庄的女孩子,不起邪心,所以为人处事,也总是大大方方的。
这次却不知为什么,面对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仅与他对视了一眼,她竟就有一种春心荡漾的感觉。
这时一灵已施下礼去:“多谢小姐疗伤救命之恩。”
水莲柔慌忙还礼,道:“公子不必多礼,任何人见了都会这么做的,只不过恰好叫我们遇上了而已。”口中应答,心里警告自己:“水莲柔,你是怎么了,快别当众出丑。”
心里想得好好的,但与一灵目光一接,一灵微微一笑,却就象一阵春风,吹皱了她的心湖,她禁不住也报以娇媚的一笑,这种笑,绝对只能给情人的,她却不知不觉给了一灵,媚眼飞过,顿时心中大骇。而一灵也吓了一跳,暗骂自己:“叫你不要笑的,怎么又笑了。”
情魔初显威力,小试身手,立刻大见奇功,水莲柔这不成气候的小小定力,又如何是情魔百年魔功的对手,一灵当然也同样不行。
苏大发看得眼也呆了,拍手道:“小姐今儿个特别好看。”
水莲柔一惊之下,红霞上脸,嗔道:“胡说什么。”对一灵道:“公子既然起来了,便请到外面用早点。”口中说话,却再不敢与一灵对视。
到外面,水莲柔叫苏大发招待一灵,自己却进了内室。对于今早上大异往常的春情涌动,她实是又惊又怕,哪里还敢再陪一灵。
房里,金凤娇还赖在床上,她来未来嫂子家做客,自然与水莲柔做一床,听见脚步声,翻转身,往水莲柔脸上一瞟,却就笑道:“好了好了,我的好嫂子春心动了,莫非想起了我哥。”
水莲柔魂飞魄散,慌忙背转身,羞道:“你这小丫头,乱说什么,谁春心动了。”
“啊呀,就比我大几个月,这么老气横秋的。”金凤娇跳下床来,跑到她背后,猛地伸手搂住了她,娇声道:“春心没动,脸红什么?”这娇娇女仅系了一个小肚兜,青春富有弹性的双乳挤压在水莲柔背上,水莲柔本来就身子发软,这时更觉得站也站不牢,情急之下,叫道:“啊呀,屋上有人,露了春光了。”
金凤娇不知是计,一声尖叫,一弹到了床上,缩进被子里。水莲柔一笑,身子恢复正常,坐到床边道:“好了,起来吧。你不是胆大包天吗?也怕人看。”
金凤娇才知是计,钻出被子,嗔道:“坏嫂子,等嫁到我家啊,看我怎么收拾你。”起床穿衣,突然想到一事,问道:“哎,昨天救的那人,醒了没有?”
水莲柔想到一灵,心儿就不觉一跳,忙收摄心神,道:“醒来了,正在外边厅上吃早点呢。”
金凤娇皱眉:“啊呀,怎么可以让他在厅上吃早点,他这么埋汰的,别人怎么还有胃口?”
水莲柔眼前印出一灵高大的身材,荡人心魄的笑脸,心中忽然泛起一种骄傲的情绪。竟好象那个人是她的兄长或者情郎。
“如果你看见他,一定会多吃一碗饭。”她笑着说。
金凤娇不信的看她,但水莲柔的样子不似作假。这娇娇女大奇,道:“我却不信。”加紧梳洗打扮,刚打扮好要下楼,丫环却来报:“五位公子爷都来了,问小姐起来了没有呢?”
金凤娇大没好气:“大清早的,赶丧啊,告诉他们,我刚睡下,要天黑才起来呢。”返身又回楼上,稀奇也不去看了。
水莲柔一笑,叫丫环拿了早点来,两个在闺房吃了,都吃得有口无心。金凤娇是气闷,水莲柔却是心慌,一灵微笑的双眼似乎老在她眼前晃。她怕金凤娇看出来,便强迫自己去想金凤娇的哥哥金龙瑞,自己未来的夫君,竟也全无用处。
金龙瑞和金凤娇这娇娇女不同,是个人物,金富明死得早,他死时,金凤娇八岁,金龙瑞十八岁。十八岁的金龙瑞一手撑起金家门面,他聪明早熟,练功下得苦而且有天赋。这十年来,金家不仅未衰落反而更呈兴旺之象,金富明在世时,辅子不过十几家,现在却发展成了二十多家,田产也增加了不少。金龙瑞自己,则赢得了个玉面哪咤的称号。
哪咤是神道中极厉害的人物,玉面自然是称赞他的长相了。年前水六顺一支镖遇到点小麻烦,金龙瑞出头解决,水莲柔见了他一面,确实是个极英俊厉害的人物。也就是那一面,金龙瑞对她一见生情,遣人提亲,水六顺自然无有不允,婚期便定在今年五月里,不过一个多月了。
平日里,水莲柔闷得慌的时候,便会想到金龙瑞,想着他英俊的笑脸和附在他身上的各种故事,心里总会泛起甜甜的笑意。
今天却怪了,她没法想金龙瑞,想到他就心烦意乱,只有一灵的一对眼睛,在眼前晃。
最后水莲柔没有办法了,只有咬着舌尖警告自己:“水莲柔啊,你是订了亲的人了,可绝不能象凤娇一样的招三惹四。”
水莲柔在房里意乱情迷,苦苦和自己挣扎,外面的一灵也是心湖荡漾,他竟仿佛感应到了水莲柔的春心,而同样的,他心里也在挣扎,苦恼的想:“一灵,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可以对救命恩人起不良之心呢?”
他不知道,魔性已深印在他心里,他整个人都已经变了。但情魔未能控制他全体,他的赤子之心还在,佛心也还留着,所以他会不由自主的起色心,又会在心里自责。
一灵在厅上进早餐,苏大发陪着,一会张剑、邹青云五个前脚后脚拥到,苏大发对这五人没好感,因而对一灵格外热情。
一灵穿着趟子手的衣服,论打扮自然无法与张剑五个相比,但身上却散发着一种非常诱人的气质,叫人看了第一眼,不由自主的还想看第二眼。
张剑五个以为又添了一个强力的竟争者,都大感沮丧。但随后知道这人其实是昨天他们救起的那人,顿时又个个兴高采烈了。一齐围着一灵,七嘴八舌,添油加醋,设法为自己吹嘘,一讨一灵感激,二挫情敌信心。
一灵自然感谢一番,心里却有一种把五人看透了的感觉,想:“五个纨绔子弟。”但心中随即警觉:“我怎么会这么想呢?古怪,今早上我好象跟以前不同了。”
他自己终于有了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