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笑声,一股刺鼻的臭气,直冲出来,石壁上,现出一个五六尺深的洞穴。
洞穴中遍地粪便,污脏烂物之中,赫然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人老人瘦骨鳞峋,混身赤裸,仅胯间有一条破布围裹,乱发如草,长须满腮,其可怖之状,竟比山下的野人,还要更甚,使人乍见之下,几乎疑同鬼魁。
陶羽心里一震寒凛,不觉有些后海去拉那铜环,假如这可怖的老人是个坏人,则不但害了自己,更害了秦佑了。
但他侧目望去,却发觉秦任这时竟无一丝畏怯之情,一双眼睛,正炯炯注视着石穴中的老人蓦地笑声忽敛,老人突然惊愕地用手指着陶羽,大声叫道:“罗公子,罗大侠,是你?……”
陶羽方自一愕,那老人已从洞穴中腾身而起,“噗通”
跪在洞口,不停地叩头,说道:“公子啊,十五年了,老奴足足等了十五年,只说今生不能再见,想不到你终于回来啦,公子,你认不出老奴的面貌了吗?”
陶羽望望秦佑,满腹惊疑地摇摇头,道:“我……我们不认识你……”
那老人眼含珠泪,激动非常地道:“十五年来,老奴受尽折磨,难怪公子会认不出来,公子,你记得谷腾吗?老奴就是你从石泉鬼穴中救出的谷腾,你总该记起来了吧?”
陶羽听了这番莫名其妙的话,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怔怔地望着那枯槁老人,见他神情竟是那么的虔诚和激动,并用一双渴念的目光,不瞬地注视着他,仿佛在期待着他的答复。
他想了一会,终于又摇摇头,道:“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姓陶,不姓罗,这位是我的盟弟,他叫秦佑,也不姓罗。”
老人脸上顿时露出无限失望,聚精会神又注视了陶羽半晌,举手揉揉眼,仍然肯定的道:
“不,老奴没有认错,你的模样,一些儿没有变,十五年啦,你竟一点也不见老,反显得年青了许多……”
秦佑突然大声说道:“你不要胡缠不清了,我陶大哥今年才十五岁,你在这里已经关了十五年,难道他还没出世,就跟你相识不成?”
老人闻言一震,连忙屈指计算。果觉得其中年岁,配合不来,不禁迷惘地问道:“你不是罗公子,那么,你是谁?”
秦佑代答道:“方才不是告诉过你吗?他叫陶羽。”
“陶羽,陶羽……”老人沉吟着,又问:“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陶羽摇摇头道:“不知道。”接着又遭:“我是跟我娘姓的。”
老人微一怔,立刻又问:“那么令堂叫什么名字?”
“她叫陶素娥。”
“陶素娥!”老人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厉声喝道:“可是飞云山庄陆天林的独生女儿,玉面仙狐陶素娥吗?”
陶羽面含慢色,冷冷答道:“是又怎么样?”
老人微噫一声,用力敲打着额角,神情迷惘地开始在石室中兜圈子,一圈又一圈,越走越快,好像心里有一件极为难决的事,致使他陷人苦思之中。
秦佑不知他要干什么,手握短剑紧紧傍着陶羽,频频以目向陶羽示意,歌叫他退出石室去。
陶羽也觉得这自称谷腾的老人,举止怪异,言语无伦,从他方才喝问自己的声色上看来,也许这怪人跟“飞云山庄”别有恩怨,心里不期然生出一种警惕来。
但他刚要移步,那老人已身形顿止,放声大笑道:“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秦佑被他的笑声吓了一大跳,喝道:“你明白什么?”
老人却不回答他,迳自含笑向陶羽说道:“你的来历,我们姑且不去谈它,老夫被困石穴十五年,承你援手之德,这却必须报偿,你要我怎样谢谢你呢?”
陶羽道:“我因你困在石穴中可怜,才拉动机关救你出来,并不是要你报答我。”
老人笑道:“好!那么我先讲一个故事给你们听听好吗?”
他说完也不待回答,首先席地坐下来,又招呼陶羽和秦佑坐在他对面,陶羽戒心未懈,暗暗和秦佑互换一个眼色,两人趁机退后了两步,在距老人六六尺远处方才坐下。
老人恍如未见,沉思片刻,便缓缓说道:“三十五年以前,中原武林,突然出了一个怪杰,他不知从那里练成了一身超人武功,为人又机诈百出,短短五年之中,便崛起武林,头角崭露,人称”飞云神君“陶大林……”
陶羽一惊,忙接口道:“你是说我外公?你要是想毁谤他老人家,我就不听了。”
老人挥挥手道:“你不要打岔,听我慢慢说下去。”接着幽幽说道:“陶天林雄心万丈,手中一口剑,天下儿无人能敌。三十年前,更柬邀名门各派,在泰山观日峰上,举办第一次武林盛会,日不移影,连败天下高手近百,从此登了武林盟主的宝座。
但他素性是个讲求权诈之术的枭雄,自从成了天下武林的盟主,便手创‘飞云山庄’,广置党羽,排除异己,飞云山庄的实力,控制了整个武林。也就是说,天下武林,从泰山第一次武会以后,便论入飞云山庄的统御和宰割之下,成了俎上之肉,再未见过天日……“他语气忽然一变,继续又道:“武林中人,虽然畏惧陶天林的绝世功力,但终不愿长此蛰伏。只恨那芸芸众多的江湖豪客,竟无一人敌得过陶天林的掌中神剑,反抗的虽大有人在,却不是战败隐遁,便是伤在陶天林剑下。江湖黑白两道,从此暮气日沉,壮志渐消,几乎已经认定永世无人再能胜得了飞云神君了。
可是,当他们度过了黑暗而漫长的十五年之后,武林中,却突然又出现了一位震惊天下的少年侠士。“
说到这里,两眼中精光四射,显得十分激动,注目望着陶羽,接着说下去道:“那少年侠士出道的时候,年纪不过与你仿佛,但一身超凡人圣的武功,却显然不在飞云神君陶天林之下。短短一年余时间,便名扬天下,单人只剑,连挑飞云山庄二十六处分堂……”
秦佑听得眉飞色舞,忍不住问道:“那位少年侠士是谁啊?”
老人一顿,傲然笑道:“他么?他就是罗伟,罗大侠。”
陶羽暗暗吐出一口气,心忖道:“原来是他……”
秦佑回头望了陶羽一眼,却迫问道:“罗大侠可曾跟飞云林君较量过武功?”
老人道:“那是自然要较量的,罗大侠成名之后,武林名门各派,都对他寄予无限的希望,于是在十五年前,才有第二次泰山武会。那时候,中原武林的成败命运,全在罗大侠一人的肩上,这份责任,是何等重大?罗大侠自然不肯冒然从事,就在武会之期未届之前,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扬帆到了这个孤岛上……”
秦佑和陶羽不约而同,齐声惊问道:“什么?到这个岛上来?”
老人缓缓颔首道:“是的,就是我们现在置身的这个海岛。”
秦佑忙又问道:“他到这儿来于什么?”
老人脸上流露出回忆和怅惘的神情,反问道:“你们可知道,这岛上有一处怪泉,那泉水中含着剧毒,人畜都不能饮用?”
陶羽连连点头道:“不错,就在山脚下树林里,有个水泉,陶兴不慎喝了一口泉水,立刻就变成一尊石人了。”
谷腾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傲然遭:“这不过井蛙之见罢了,其实少林七十二种绝艺,还不是达摩祖师所有武功的全部。达摩祖师共有一百零八种绝世武功,正合天罡地煞之数,其中七十二种传授了少林僧人,另外三十六种,却隐而未传,尽数载于‘达摩洗髓经补述’这本秘册之中,而那本秘册,就正是潭底的藏宝。”
陶羽听了这话,不觉骇然失声道:“呀!这么说来,潭底埋藏着的,竟是从未被人知道的绝代武学?”
谷腾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昔年达摩祖师曾将此事隐示于秘柬,后来被少林第三代掌门云虚大师悟悉。他知道要证实他的猜想,决不是短时期的事,于是便悄然逃禅还俗,踏遍名山大川,终究没有找到那本秘册。云虚大师临死的时候,已经娶妻生子,遂把这件秘密,传给后代儿孙,勉励儿孙继承遗志,他老人家自然料不到,事用百年,却被我无意间发现潭底鬼穴,揭穿了这个谜底。”
秦佑忙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件秘事的啊?”
谷腾答道:“难怪你有此一间,我正忘了告诉你们一句话,那百年前逃禅还俗的少林高僧云成大师,他的俗家姓氏,使是姓谷……”
陶羽恍然道:“啊!原来你就是云虚大师的后代!”
谷腾显露出黯然神情,说道:“你猜得一点也不错。但是,当我发现那通往潭底鬼穴的秘径,刚将藏宝取到手中,适逢岛上发生地震,秘径崩塌,竟将我活活埋在地底。若不是罗大侠巧遇救我出险。那件秘密也许就将永远随我埋葬地底了,我感念罗大侠的救命之德,决心将秘册与他共享。但罗大侠豪气干云,对这件人人求之不得的绝世秘宝,竟不屑一顾,只嘱我独自在岛上隐修,待泰山第二次武会之后,他如能不死,愿意再来岛上,与我同参玄功。”
说到这里,他忽然变得分外伤感似的,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唉!他那时好像已经预知自己的命运,或者他别有隐忧,分明知道不会再到这岛上来了,竟让我苦苦等候了十五年。
是啊,我清楚记得他临去时的神情。是那么黯然而悲伤,只恨那时没有劝止他别去参与什么捞什子的第二次泰山武会……“
陶羽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谷腾恍如未见,仍旧继续说道:“罗大侠去后不久,海天四丑,却蹑踪赶到岛上来,那时,我玄功未成,又被四丑联手合攻,湛湛不敌。可是,我怎能甘心让那本原世骇俗的绝世秘册,落在四丑手中,所以,在力尽落败的时候,就将那本秘册,连盒投进了山下毒潭之中。”
陶羽和秦佑同时发出一声惋惜的轻呼,间道:“他们会甘心吗?”
“他们自然不会甘心,四丑把我武功废去,更夜以继日,百般逼迫我说出秘册上的武学,施尽手段,用尽毒刑……”
陶羽关切地问:“你说出来了没有?”
谷腾凄楚地一笑,说道:“那秘册上所载的武功,何等玄奥,我一己之力,岂能尽记脑中,后来被迫不过,只得把册中所载轻功四字真言,告诉了他们。”
“轻功四字真言……”陶羽喃喃低声念着,仿佛记得在什么地方,曾听到过这样一句话。
谷腾又道:“洗髓经补述,果真是本博大精深的旷世秘笈,我告诉了他们轻功四字真言,他们便将我国禁在这个石穴里,各自归去苦练,年年聚首一次,却总是参悟不透那四个字的真窍。就这样,十五年来,我才得苟延性命,等待罗大侠回来,只要他回来,能让我把秘册交给他,我便身罹惨死,也可瞑目。”
说到这里,忽然住口,却用一种难以描述的凄恍目光,注视着胸羽。
秦佑问:“你的故事,已经说完了么?”
谷腾缓缓颔首,迷愧地道:“故事说到这儿,可以说已经完了,也可以说是没有完……”
陶羽接口道:“你一定料想不到泰山第二次武会的结果吧?”
谷腾摇摇头。
陶羽沈吟片刻,终于鼓足了勇气说道:“也许会使作失望,你所期待的罗伟罗大侠,永远也不会再回到这岛上来了。”
谷腾似乎微微一震,道:“是么?”
陶羽道:“我听庄里的人说,那次泰山武会,罗伟已死在我外公掌下……”
谷腾身子轻轻一动,两眼精光景射,炯炯瞪视着陶羽,但瞬息间,又自收敛了目光,嘴角上却浮出一丝惨淡的笑容,幽幽说道:“我苦等了他十五年,仍未见他返来,也料想他遭了不幸,何况,四丑也异口同声说,罗大侠已命丧泰山——”
他顿了一顿,又道:“可是,我替他保存的‘达摩洗髓经补述’,却无法转交他人,现在你们第二次救我出困,我就把这本秘册,当作酬谢你们的礼物吧!”
秦佑‘呼’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睁大眼睛,激动地道:“什么?你要把它转赠给我们?”
谷腾微笑道:“是的,我本身武功已废,四丑随时可以取我性命,而且,你们如果可以得到那本秘册,要是参悟得透,不难在短期之内,成为武林中第一高手。”
秦佑惊喜参半,望着陶羽,低声道:“陶大哥,你看如何?”
不料陶羽却仅只淡然一笑,摇头说道:“你如果愿意,就叫他送给你吧!”
秦佑说道:“那么,你”
“我也喜爱武功,可是,我娘不让我学武,我不能违背她老人家的话。”
秦佑显得很失望,沮丧地道:“你不学,我也不学,让它永沉潭底,也许更好一些。”
谷腾听了两人的话,却突然凄声大笑起来。
秦佑道:“你笑什么?”
谷腾激动地道:“我只道那本秘册,乃是人人欲得的珍宝,不想十五年前有罗大侠,十五年后又有你们两人,竟都视之无物,不屑到手,这倒是无独有偶的奇事。”
秦佑道:“我们本来就不会武功,何况,你那本秘册深沉在潭底,潭水既有剧毒,山下又有野人出没,或许你真想取它出来,也办不到呢!”
谷腾正色道:“我自知命在旦夕,只因不甘那旷世奇书,永埋水潭,所以赠托你们保管,至于你们得到它以后,是否愿意学那上面的的绝代武功,那全由你们自己。”
秦佑任有些心动,但望望陶羽,未使出声。
陶羽也站起身来,道:“假如你能从毒潭中取出秘册,我们就代你保管,你愿意把它转送给谁,将来我们回到中原,一定替你办到。”
谷腾面露喜色,道:“就这么一言为定,你们请随我来。”
他兴冲冲地领着陶羽和秦佑,踏出废墟石室,迎着阳光,长长吁了一口气,喃喃自语说道:“罗大侠,罗大侠,我等了十五年,今日终于寻到了可托之人,你英灵如在,暂释悲戚,谷腾一定使你死得瞑目,永无遗恨”
喃喃之际,眼中已热泪盈眶,他举起手,抹去了泪水,退自觅路向山下疾走。
陶羽和秦佑都满腹疑诧,随着他飞步下山,那谷腾似对山中道路十分熟悉,专走捷径,傍晚时候,竟已赶到毒潭潭边。
陶秦二人提心吊胆,只怕行踪被野人们发觉,难以脱身,但谷腾却毫不在意,站在潭边,凝望着一湾清潭,并还纵声大笑不已。
秦佑忙喝住他道:“你不要大声笑闹好不好?把野人引来,大家都不得活命。”
谷腾笑道:“正是要引他们来,看看他们十五年中,懈怠了没有?”
秦佑正不解他话中含意,要听丛林中,传来一声号角之声,号角未歇,四周沙沙脚步纷坛,顿时出现十余名擎矛执刀的野人。
陶羽骤然大惊,连退几步,紧靠着潭水边,秦佑急忙横剑当胸,准备在必要的时候,好歹也拼上一阵。
但谷腾却神态自若,毫无惊论的样子,反含笑向一个头插花翎的野人首领道:“阿图拉,你好吗?”
那被称阿图拉的野人逐而一惊,提着长矛抢前几步,探头仔细打量着谷腾的面貌。
谷腾笑道:“傻孩子,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阿图拉突然大叫一声,弃了长柔,跪伏地上,频频叩头,道:“谷老爷子,是您!是您老人家……”
其余野人,俱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见首领这般,个个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阿图拉回头看见,怒声吼道:“傻看什么?还不快跪下。”
野人们哄应一声,齐都直挺挺跪了下来。
陶羽和秦佑大感惊奇,估不透这谷腾是什么神通,竟把这些嗜杀骠悍的野人,制得这般服贴。
谷腾缓缓上前,含笑抚摸着阿图拉的头顶,叹道:“起来吧,难得你们日夜不辍,巡狩此潭,十五年了,这日子不算短啊!”
阿图拉仰头道:“自从谷老爷子被坏蛋捉去,古柏和阿图拉日夜轮流巡查这个水潭,从没敢偷懒,前年古柏死了,阿图拉就和辛弟轮流巡查,一天没有间断……”
谷腾感慨地点点头,道:“阿!古柏已经死了?辛弟个年该有二十岁了吧?”
阿图拉道:“是的,玲子没有一天,不想念您老人家。
谷腾眼眶微红,道:“时间过得真快,古柏如果还在世,应该有七十岁以上了,阿图拉,恭贺你当了酋长。”“
他回过头来,向身后惊讶疑惑的陶秦二人说道:“你们不必害怕,十五年前,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十五年后,仍然未忘记我这个受苦的老人。”陶羽和秦佑,这才松了一口气,秦佑也放下了宝剑。
阿图拉站起身来,躬身问道:“谷老爷子这些年,坏蛋们把您老人家带到那里去了?他们怎会放您回来的呢?”
谷腾耸耸肩头。用手一指山顶,道:“你们不知道,十五年来,我就在山顶上的废庙里。”
阿图拉失惊叫道:“是巫鬼的庙?难怪我们常在半夜听到声音,原来竟是您老人家在庙里?可惜我们不能去那儿,否则巫鬼会降灾给我们……”
谷腾微笑说道:“我不怪你们,这些年来,有人来寻过潭里的东西吗?”
阿图拉指指潭边石人,道:“有,可是他们都被潭神变做石头了,前两天又有三个人到岛上来,一个变了石头,另外两个逃了,辛弟已带人去搜查,还没有查到。”
谷腾向陶羽和秦佑招招手,笑道:“快叫辛弟别再搜了,他们不是在这儿吗?
多亏他们到庙里把我救出来,他们是我的恩人哩!“阿图拉注视这两个年轻轻的孩子,面色十分惊诧。野人们生性纯朴,忙又上前,向陶秦二人跪拜称谢,同时,吹声号角,前呼后拥,迎接三人回到蛮村。
蛮村建筑在丛林中一条清溪之旁,依林面水,景色极佳,村中上人近百,得悉谷腾归来,人人欢欣鼓舞,男女老幼都赶来膜拜相见,态度恭谨,似已招谷腾奉若神明。
谷腾感慨地向阳秦二人解释道:“这些土人因水上关系,浑身毛发脱落,故称无毛族,模样虽然丑陋,秉性却极忠诚。我自得先祖遗言,发现这岛上隐藏达摩秘地,曾经先后在岛上居住守候过七八年,所以跟他们相处极熟。”
第二天起,谷腾便指导土人们在潭边搭了一个竹架,架尖斜伸到潭心,却在顶端,系一根可以伸缩活动的长组,绳上垂着一块乌黑色的铁块,看上去足有十余斤重。
这些东西准备齐全之后,谷腾慎重地向陶羽和秦佑说道:“取宝的工具,虽已架设妥当,但阿图拉他们对潭水迷信太深,不敢轻易犯读,你们要帮帮我的忙才行。”
陶羽道:“你要我们帮什么忙?”
谷腾道:“我武功已失,无法一人控制整架吊杆,你们合力替我拉这吊绳,看我的手势,或收或放。”
秦佑笑道:“这个我会,以前我跟爷爷的船出海,收帆拉绳,都是由我来做的。”
谷腾又吩咐阿图拉道:“我们在潭边取物的时候,烦你和辛弟多带武士,散在海滩和丛林中,严密注意,如有外人到岛上来,立刻飞告给我知道。”
阿图拉点头答应,吹起号角,招集全村武士,携带兵刃,匆匆而去。
谷腾用一根长树枝,剔去枝叶,做成一根长叉,双手执叉将那系着铁块的吊绳,缓缓推向谭心,凭着十五年前模糊的记忆,忖度好位置,喝一声:“放绳!”
秦佑陶羽一齐松手,那块乌铁“扑通”一声沉入潭中,溅起许多水花……
片刻之后,吊绳松弛,乌铁已沉到潭底,谷腾神情凝重,扬扬手,叫道:“收!”
二人连忙用力收那长绳,只觉绳端十分沉重。
不久,那乌铁重出水面,铁上吸带着许多废铁浅草,腐枝败叶。
谷腾摇摇头,道:“不是这些东西,再放松吊绳!”
他调整了一下乌铁人潭的位置,秦佑和陶羽重又放松了吊绳。
一连三次,吊绳放而后收,乌铁块上,总是带上来一些烂泥残枝,谷腾不觉有些失望,闭目苦思了许久,向阳羽秦佑说道:“时日太久,那盛放秘册的盒子,一定早已被污泥掩没,用磁铁竟不能吸它上来,我们再试一次,如果不成功,只好另想办法。这一次,你们待磁铁将沉水之际,稍微将吊绳向上收一点儿,让我能够移动铁块。在潭底拖动一下,或许能搅开浮泥,那就成了。”
陶羽和秦佑依他的话,等到磁铁沉底,略为收了收吊绳,谷腾双手握叉,奋力推动绳身,使潭底的磁铁,能在水底拖动……
突然,似闻“托”地一声极轻声响,起自潭底,绳身也没做抖动了一下。
谷腾面泛喜色,叫道:“成了,快收吊绳!”
秦佑和陶羽正要拉动吊绳,那知就在这刹那,忽见一条人影如飞船穿过丛林,向水潭边冲来,一面奔,一面急声叫道:“谷老爷子,不好了……”
谷腾扭头见是阿图拉,脸色顿时一变。沉声问道:“阿图拉,什么事?”
阿图拉用手指着海滩那一边,喘息着道I“不好了,那些坏蛋,又到岛上来了……”
陶羽和秦佑俱都浑身一震,谷腾闻言,脸上已一片苍白,急问:“你看清楚了?是他们吗?”
阿图拉连连点头,道:“一些不错,一艘船,四个人。”
谷腾额上,汗珠涔涔而下,仰天道:“可恨,可恨,他们怎会来得这么巧?”
略微一顿,突然挥手说道:“你快去暗中监视他们,看看他们是向这里来?
还是向山上去?同时命几个武士来这里帮忙。‘阿图拉应声又飞奔而去。
谷腾面色瞬息万变,望望陶羽,又望望秦佑,显得心中犹疑,有件极难决的大事。
素佑惊愕地问:“是谁到岛上来啊?”
谷腾黯然一叹,耸耸肩头,缓慢而沉重地说道:“海天四丑。”
二人大吃一惊,同声叫道:“呀!那怎么办呢?”
谷腾摇摇头,神情凄惶,却没有出声回答。
这时,阿图拉的儿子辛弟,亲率七八名土人武士,飞步而至,躬身向谷腾说道:“那些坏蛋已经登岸,看来是觅路向山上去的,我爹正暗中监视着他们,叫我领人回来,听老爷子吩咐。”
谷腾听了这话,方始长长吐出一口气,喃喃低语道:“如此尚好,总算是给了我一天的时间。”
神情突然奋激,沉声喝道:“赶快收绳。”
陶羽和秦佑急忙用力收扯吊绳,片刻间,乌铁“哗”然出水,铁下果然牢牢吸着一只污锈斑斓的铁盒。
谷腾目射精光,激动地扯过吊绳,从磁铁上取下铁盒,捧在手里反覆看了两遍,嘴角泛起一抹苦笑,道:“秘册啊秘册,你在污泥中埋藏了十五年,从今以后,可以重见天日了。”
他说这些话时,嘴边虽然泛着笑容,眼角却泪水长流,足见此时心情,是那么感触万端,是那么满怀悲枪。
他向陶羽和秦佑招招手,又沉声对辛弟说道:“立刻令他们拆去吊架,运回村里去,这件事,务须做得不留任何痕迹,然后通知你爹爹,叫他急速回村,我有紧要的事,要当面告诉他。”
辛弟奋然道:“谷老爷子,辛弟不怕死,我们可以跟他们拼!”
谷腾摇摇手,遭:“万万不可这样,他们个个身负绝世武功,岛上无人是他们的对手,好孩子,听我的话去做,谷老爷子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辛弟不过二十岁左右,长得十分健壮戆直,听了这话,含泪颔首。谷腾却带领着陶羽和秦佑,匆匆回到村中。
不久,阿图拉也赶回来,焦急地道:“谷老爷子,那些坏蛋都向山顶巫庙去了,他们一定是去寻您老人家的。”
谷腾此时反倒镇静下来,点点头说道:“他们到了废庙,发觉我已脱困,必然全岛搜寻我的下落,最多一个对时,就会找到村里来,我必须在这短短时间中,把许多事预作安排,否则就遗恨无穷了。”
阿图拉道:“那些人武艺高强,我们没有一个是他们的对手,但我们宁可跟他以死相拼,也不愿让那些坏蛋又把您老人家捉去受苦……”
谷腾苦笑道:“你们绝不能鲁莽行事,那四人不但功力高强,而且个个心狠手辣,纵然全村与他们相拼,也不过以卵攻石,徒取灭亡,阿图拉,你一定要听从我的话。”
阿图拉忽然欣喜地道:“有啦,前年我在海边捕鱼,无意中发现一个岩洞,地点十分隐密难见,您老人家何不暂时躲一躲,等他们走了,就没有事啦!”
谷腾却摇摇头,道:“他们如搜我不得,势将拿你们全村的人泄愤,岂不是因我而害了你们吗?阿图拉,你如有可靠隐蔽地方,我就把陶公子和秦公子交托给你,你可带他们去暂避些时,若能救得他们的性命,也就跟救了我一样……”
秦佑不等他说完,插口道:“不,我们要跟你一起,你要是不肯躲避,我们也不躲避了。”
谷腾神情激动,含泪注视着秦佑,凄然道:“难得你有这番心意,但我岂能珍惜一命,牵系全村百余人口。”
他把秦佑唤到跟前,握着他的小手,说道:“好孩子,我有一件事求你,你愿意答应我吗?”
秦佑忙点头道:“谷老爷子,你尽管说,秦佑一定答应的。”
谷腾轻叹一声,说道:“陶公子奉遵母命,不愿习武,我自然不便勉强他,但他身世如谜,性命时刻都在险境中。
由于你们亲密如兄弟,我想将秘册上的武功传授于你,然后由你助护他也是一样。
如今时刻急迫,也许不能尽如人愿,你肯不肯答应我,在这一天之内,好好用心学习我授给你的武功诀要?”
秦佑回头看看陶羽,见他正流露出一种迷惑和惊异的神情,也痴痴地望着谷腾。
他心中忽然一动,忙点头道:“我答应尽我的力量,但你说陶大哥身世如谜,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谷腾道:“此事目下无法细述,久后自能明白,你既然愿意学武,时日不多,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他取过阿图拉身边佩刀,劈落铁盒锁扣,小心翼翼地揭开盒盖,从里面捧出一本羊皮页订成的册子,陶羽和秦佑藉着灯光,见那秘册上果然铁划银钧地写着五个字:“洗髓经补述。”
谷腾一手执着那本秘册,一手牵着秦佑,转进另一间茅屋,随即掩闭了房门。
秦佑临进房时,犹回头向阳羽投注一瞥异样目光,陶羽心中微微一惊,似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怅惘之感。
房门闭后,只剩下阿图拉在外间焦虑不安地踱着圈子,这时,夜色已深,万籁寥寂,陶羽深知传授武功,最忌外人侵扰,便幽幽漫步出了茅屋夜凉如水,银月若洗,洁白月色,洒遍在林稍屋顶,今夜全村土人,都没有人睡,全聚集在村中空地上,静静地围坐着,连火也不敢燃举。
远处峰顶,不时传来一声声刺耳惊心的锐啸。陶羽不禁突然忖道:“他们一定发现了科室机关打开,石穴也空空如也,谷老前辈说得不错,他们一定不会甘心,只不知海天四丑,是何许人?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搜寻到这个蛮村中来?”
他既惊又忧,更有一种难言的烦躁,不期然,又想到“飞云山庄”的母亲……
母亲为什么不许我学武呢?
谷老前辈方才所说的“身世如谜”那句话,其意又安在?同时,他怎会在乍见之际,把我认作罗伟?
罗伟的像貌,真的会跟我很相似吗?罗伟和飞云山庄为敌,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许许多多疑问,刹那间,都涌积在陶羽心头,他本是个忧郁寡欢的人,此刻烦躁莫名,变得格外忧郁了。
夜风掠过,带来一阵寒意。
陶羽猛可又记起,在海宁酒楼上,那四个身怀绝技的异人,曾经讥讽他“认贼作父”的话来……。
两相印证,难道自己跟十五年前死在泰山的罗伟,竟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他忍不住机伶伶打个寒噤,但随即用力摇着头,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他虽然有点名气,但却是我们飞云山庄的死敌,何况,他去世的时候,我还没出世,他跟我,怎会扯得上关系呢?”
想到这里,不觉自己也哑然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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