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西岳女弟子修性这一招呼出来人的姓名,这黄须瘦老人脸一红,立刻脸上浮起了一层微笑道:“少庵主好记性,不错正是唐某。我唐双青老悖昏庸,把当年川边金佛寺的事早已忘记了。少师傅,当年我记得仅在午夜在铁箭峰头相会时见过一面,不想事隔多年,竟仍能认得这么清楚,真是难得的事!少师傅真好记性,称得起过目不忘,我们在江湖道上,象少当家的这么好记忆的实不多见。少师傅这是随监院玄真师太来的,还是随掌门人来的呢?我唐双青对于玄真师太的当年恩惠,这些年来耿耿不忘。只是因为空蒙师太这么慈悲我,我依然一点成就没有,我空有仰慕师太的心,只是我不能够象师太那么期望我在江湖道上,成一个侠义道中的领袖,所以我唐双青是无颜去见师太了。”
这时慈云庵主的掌门大弟子修性,见这横行川边的巨盗鬼影子唐双青,以那么枭道狂傲的性情,此时竟也自知道惭愧。说话时,不住的向驻守竹栅外的帮匪们注目。看起来公道自在人心,是非不容颠倒,不论武功多么过人,也有个天良发现的时候。自己遂赶紧合十还礼道:“唐老师,太谦了!弟子是随侍西岳掌门人来的,监院玄真大师,业已升西数年了。唐老师历来在川边行道,如今竟来到这里,莫非已归入凤尾帮,与凤尾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是知己之交么?”
当时这位川边巨盗鬼影子唐双青,被西岳大弟子修性问得有些难于答话,只是含混说道:“我在下与龙头帮主乃天南旧友,此次来到浙南,适逢其会。我想借着此番机会,会一会高人,也算是不枉在江湖道上奔走了。这些年,我恐怕有江湖友好们赶到这里,故此特代武帮主亲自迎接,免得有失礼之处。现在我是恭逢盛会,愿代武帮主稍尽地主之谊,只为这里帮规过严,我不便擅专一切。只请西岳派慈云庵主,和淮阳旧友鹰爪王老师、泗水渔家稍待片刻,我唐双青代这一班侠义道传柬入十二连环坞,想龙头帮主定当恭迎诸位,恕我不陪了。”
川边巨盗鬼影子唐双青说完这话,把三份名帖带着,向这边的修性和司徒谦及泗水渔家简云彤等,躬身一拜,一个穿掌,用龙形一式,身形如一缕轻烟,嗖的如飞的蹿上那竹栅上。腾起约有两丈多高,捋住了竹栅,立刻如狸猫一般轻快,猱升到竹栅的顶端。竟自轻点巧纵的飞登到岭头,一瞬向已失这鬼影子唐双青的踪迹。
这淮阳派门徒象司徒谦已是出艺,奉掌门人的恩准,可以在江湖行道,象司徒谦己得本门心法,武功造诣已得心传,可是这时看到鬼影子的矫捷身形,全不禁咋舌。因为淮阳派本门中象燕赵双侠的轻功提纵术,在本门中在江湖道中可以独雄一时,可是若和这鬼影子比起来,只怕全在伯仲之间,就许不是这老儿的对手。果然这位川边巨盗,算是个武功精湛,艺业惊人。这种身手在众目之下施展开,真令人不敢轻视。当时连西岳侠尼的一班门弟子,更是惊异这川边巨盗实非平庸之辈可比,只恐这一身提纵术,就不是一班平常的武术家所能望其项背。
这时这投帖的门弟子们眼见这川边巨盗,把这横阻水面的竹栅高岭,丝毫没有攀援的地方,居然飞登自如,足见不是平常的人所能练得到的。这时见他到了峰头,把身形隐去,跟着见岭头飞起了三头信鸽,雪羽翩翩,往里飞去,泗水渔家简云彤道:“哦!他这十二连环坞中的信鸽,训练的这么纯熟,实在难得。”
这里大家在船头静悄悄的等候着,知道他少时必有信翻回来。果然工夫不大,只听得这分水关里半空中有那带着风胡芦的白鸽从里飞出来。可是全是两只黑翅膀,鸽子的身形又大,也比较着那平常矫健,这一来大家也看出是分水关里有总舵的令下。果然这三个鸽子一落下去,工夫不大,那竹栅内芦笛连着三声过去,这竹栅里接着芦笛连连响过,竹栅大开,从里面冲出来八只轻舟。全是每一个舱外有两名短装的少年,在这八只轻舟的后面有一只大船,上面站定一名衣冠楚楚的壮汉。这人看年岁也就在三十上下,穿着长衣,颇有些不伦不类,文不文武不武,一望而知是个江湖汉子,不过受不惯这衣冠的拘束。这时以一个江湖汉子,要他作斯文一派,更显得难看。这人手往上举,高声说道:“凤尾帮龙头帮主武维扬谨率三堂香主恭迎淮上清风堡主、西岳慈云庵主、泗水渔家入分水关。敝帮龙头帮主以执掌全帮,不便分手,特在十二连环坞恭候驾临,唯有请这里淮阳派掌门人鹰爪王老师,作全体践约赴会的领袖,统率着泗水渔船进口吧!”这时司徒谦和修性、简云彤全拱手答道:“敝派掌门人不肯紊乱帮规,特意的令我等恭候多时。既是现在在下奉到贵帮龙头帮主之令,令我等人入分水关,我们先回复敝派掌门人了。”说着拨转船头,随即往本队中飞报与掌门人鹰爪王。这时鹰爪王早已连接弟子的报告,说是有那昔为川边巨盗的鬼影子唐双青卖弄本领,由这分水关的竹栅出入。跟着司徒谦来报,说是有凤尾帮的帮匪,持龙头帮主的名帖,请拜山赴会人入分水关。鹰爪王向泗水渔家简云彤道:“我们赶紧传令入分水关,不要稍事迟疑,示弱于人。”
当时这泗水渔家简云彤说了声:“遵命。”立刻舱中传令鸣锣开船,呛啷啷三棒锣声响过,头里两只前锋船已经开行,后这三十四只风帆满引。这两行船队,立刻随着前锋船往分水关里开进来。一入分水关,这才看见这分水关里,已经是由这驻守的凤尾帮守着最前哨的前锋船,把这里把守住。这船上没有多少人,二十只轻便快艇,每只艇上是五个人,一名掌舵的,四名壮丁,全是一身油绸子的水衣水靠。这里是除去这二十四快艇,全是艇头斜对着江心,艇尾斜对着江岸。是这二十四只快艇驻守,二十五名掌舵的和一百二十名水兵监视江面,鸦雀无声。只有践约赴会的船行泗水飞鹫船只冲风破浪的往里走着,浪打船身,如同箭一般的飞驶着往里走。
这时泗水渔家和淮阳派的燕赵双侠追云手蓝璧站在船头,向这分水关内一看形势,那简云彤没到过这里,追云手蓝璧则是轻车熟路,对于这分水关内已来过三次,可全是夜间。现在是红日当空,这里静荡荡的,除了这驻守和践约赴会的两只船,一眼望不到边的一片苇塘,和那浩浩江波。这个泗水渔家简云彤,见入分水关后,形势十分险恶,这莫怪这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傲视一切。他也真个虑事周详,有统率群众的力量,这种杰出的人才,江湖道上实在不可多得。自己是十分戒备着,暗令所部的一班精通水性的弟兄,也全戒备着。只要是水中有了动静,立刻传下号令去,所有四十名弟兄,立时下水,保护船只。船往里走了有里许,追云手蓝璧从舱中两旁的扇面式小窗往外察看外面的形式,篮大侠越看外面的情形,越觉着不对。赶到走了一程,不禁“咦”了一声,向鹰爪王招呼了一声:“师兄,你快来看,这真是怪了!我的老眼昏花,这么旷野荒郊,帮匪莫要弄了手脚,可真是怪事了!”
堡主鹰爪王也赶紧过来,从蓝大侠身旁往外察看,追云手蓝大侠用手往岸上一指道:“师兄请看,这一带很显然的是那分水关内盐滩,和储盐仓库。既然西川双煞鬼脸子李玄通,和丧门神邱宁双掌的九宫八卦迷方阵,我们全去见识过了,还有万师弟和西岳派慈云大师,全是不仅来过一次了,这里的道路一望即能辨识。果然眼前的情形太怪了,靠左岸是一段二十丈长的三合土砌的码头。这段码头,分明是从这里往外起运海砂子的地方。这时那二十多丈的码头连一只船全没有,可是从这码头起往里走应该是两边有两行垂柳,当中一条宽有二十丈的道路,这里正是这晒盐滩,和九宫迷方阵的门户。”
这时往里看去,不仅两行树没有了,再往那盐滩看时,全部盐滩都变成平地,这里分外显得荒凉。远远的那段庄院。和围着庄院的树木丛林。也没有了。倒是还有房子,可是全是茅草的屋顶,哪还有夜间所经历的那种境地?这片草屋有两个农人,正在低头看着。成群鸡鸭在那草棵里觅食,更在角落里有一处是晒粮食的场院。鹰爪王看到这种情形,不禁摇头,可是船行的极快,眨眼间已过了这段码头。鹰爪王随即向追云手和续命神医万柳堂一点首道:“我们到外面看看,这可真奇了!这里我们若不是亲眼得见,绝不信有这种事。”
这续命神医万柳堂和追云手蓝璧彼此相视一笑,同着这掌门人鹰爪王走出舱来。往两岸看时,右首没有停船的所在,那左首是通着盐滩的去处。当时因为不便停船,回头往东南看时,只见那原有盐仓,竟自一些痕迹不留,完全这一带变成了一个小小村落。虽是没有匪帮跟缀,暗中定然处处设有伏桩,群侠这时若遽然停船,反令匪党笑拜山人多疑。所以追云手蓝璧和鹰爪王全是回身察看。那小小村落既没有人,更没有一些别的征兆。这时所有飞鹫船队,全队往里走着,没有丝毫阻挡。饶是这样,全队倒生了戒心,各自戒备起来。这时船已渐渐离开盐滩,所有这里的情形,一夜之间突然变了样,若对局外人说起,几疑是神怪玄虚。
追云手蓝璧微笑着向鹰爪王和续命神医万柳堂道:“我看这种定是这西川双煞仗着他这里能够发动极大的人力,尽一夜的工夫,把这盐仓和九宫八卦迷方阵隐去。这一来为的是显示他这凤尾帮中,有不可思议的神秘,这就是他们惯用鬼聪明的地方。这里是他十二连环坞的防守外围,总舵既弄了这些玄虚,里面还定有文章。”
鹰爪王和续命神医万柳堂也看见了正在村口的农人矫作过甚,倒显出作假来,遂也点头称是。这班侠义道俱是久经风火,见过大江大浪的,这种一夜间改换了分水关的一切建筑面貌,虽是事情办得足以惊俗骇众,可是这班人尚能镇定着不动一点声色。当时这两行飞鹫渔船,冲波逐浪往前走,计程约有五六里地远。这两只前锋船,见所行的水程,居然这么一点险阻没有,反令人有些疑心了。
泗水渔家简云彤,对于双侠连着踩探分水关的情形已听说过。这时来到舱中,正听追云手蓝璧和鹰爪王及续命神医万柳堂议论那盐仓一带的形势变的近于玄虚。简云彤听出凤尾帮明着是把践约赴会的放进分水关,暗中可是要在十二连环坞中途的水程中弄出花样。就看他持帖迎请,赶到一进了分水关,在他守关的船队布防的水面上,那迎请的船竟自隐去。自己这队飞鹫渔船,竟自顺着这荒凉两岸水流狂疾的水程往里行来,并没有接引的人,这里明显着他定有狡计。
只是这次西岳淮阳两派践约赴会,正为的是两派争邪正的存亡。两派如若折在凤尾帮手内,从此江湖道上就得匿迹销声,再没有立足之地。此次自己奉恩师多指大师之命,来到这雁荡助两派同门师友赴会,自己担负两派的安危。可是两派中全是陆地上的本领,通水性的没有多人,也没有精于泅水术的。只有淮阳派新收弟子小龙王江杰,天赋异禀,水性精通,更兼聪明灵慧。所以淮阳派掌门人鹰爪王放着一班成名的侠义道不派遣,单单令他警戒着水程,和自己分管前锋后路的船队安危。此子若非有非常身手,王老师也不敢以全队二百多人的生命相托,既信得及自己,更信得及这小龙王江杰。只是自己以泗水渔家驰名江湖,这全队人船在未履到十二连环坞之先,要有一点风吹草动的,自己这泗水渔家凭十几年辛勤训练的船帮才有这点微名,非折在这不可了。那一来只怕自己无面目再见恩师,更有何面目再见淮阳派的一班师友?
泗水渔家这一来才要以师门心法与凤尾帮中途设伏的一较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