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最前面的兔子王愉快地笑道:“不虚此行啊!”
竹竿李道:“什么不虚此行?”
兔子王道:“大场面呀,乖乖隆地咚!”
竹竿李道:“你有毛病呀,兔子王。”
兔子王笑笑道:“流寇山贼勾结在一起,可把信阳城整惨了,场面大呀,此生难忘!”
竹竿李道:“我有什么办法?除了看之外,我能出手去救谁?”
两个人边走边哈哈笑,不觉间走了三十多里路。
两人抬头看,一条淮河分支的小河横在不远处,快到渡口了。
如今渡口没有船,船老大早就跑回家去了。
兔子王与竹竿李脱了裤子举在头上,两人趟水过了河。
河水有些冷,兔子王还咧着嘴吸冷气。
这两人愉快地过了河,又匆匆把裤子穿起来。前面一道山岗横在大片的老林间。
那片林有50里那么长,山坡上长的尽是老松柏。
竹竿李个子高,人尚未走到山坡上,他忽然趴在地上了。
兔子王吃惊道:“怎么啦?”
竹竿李道:“别出声。”
兔子王踮起脚也没发现什么,不由打了一掌在竹竿李的大腿上,道:“你发现什么了?”
竹竿李道:“奶奶的,差一点完蛋,操!”
兔子王道:“快说呀。”
竹竿李低声道:“林子里睡了那么多的流寇山贼们,一个个挺尸似的睡着了!”
兔子王一听吃一惊:“乖乖,这要不是山坡挡住,咱们过河的时候就被他们发现了。”
竹竿李指着另一方向道:“快,绕过那老林子边,咱们快溜!”
兔子王也没主张了,他急急忙忙地往旁边斜着滑下去。竹竿李不停低声叫:“别出声。”
两个人可吓坏了,一旦碰上面,山贼中就有人认得他二人。
在刘家寨他们同叫天张、石太冲早碰过多次面了,当然有人认得他二人。
这时候成千贼子在林中养精神,可也令竹竿李想到一件事,那便是等这些贼子们睡足了精神,必然会大举去攻取刘家寨。
他二人一旦想到这件事,怎不急急地往回跑?
两个人跑出一里多,忽见前面坡顶上站着两个人。
这二人不是别人,毛白天与佟大头二人是也。
他二人乃是叫天张的手下,毛白天还是由刘家寨放生的人物,如今正在山上往刘家寨的方向指指点点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二人也是放哨的人,大家在林中躲,当然会有放哨的人。那毛白天如今腿伤仍然未痊愈,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
也许真的要倒霉,山上二人忽然看到奔跑的两个人。
毛白天对这二人的印象也最深,他立刻对佟大头道:“奶奶的,是这两个花子呀,今天咱们宰活人。”
佟大头也冷笑了:“快!拦住他二人。”
只不过毛白天跑得慢,佟大头跑得快,而佟大头也有主意,他往刘家寨的方向阻拦,如果兔子王二人往回跑,佟大头只要呼叫,林子里就会有人杀出来。
兔子王竹竿李二人当然不会往回头路上跑。
他二人也发现山上奔下的两个人正是对头冤家,他二人拼命地逃,二人跑得就如同小兔般快。
可再快,还是没有佟大头抄近路快,小道转弯处,佟大头那一副金刚铁塔似的砍刀搁在肩头上,哈哈地笑起来了。
佟大头边笑边骂:“奶奶的,你们还跑得了?”
兔子王回头看,只见跑得慢的毛白天还有半里远,他老小子对身边跑的竹竿李道:“快,咱们两个打一个,那老小子来了就麻烦。”
竹竿李道:“也正是我心中想的。”
这二人果然有默契,冲上前两支青竹杖已打过去。
佟大头也是个小头目,他与那褚彪二人都是毛白天的近身死士。
佟大头只打算先把兔子王二人拦住,再等毛白天追上来,二人合力宰人。
不料兔子王二人最精怪,不吭声地就出手,而且出手就是往他的头上敲,腿上抡。
佟大头出刀狂杀玩命了,口中骂道:“操你奶奶的,不先礼后兵呀,抽冷子不是?哎唷!”
他头上挨了一棒,下盘腿上急急闪过。
兔子王尽往他的下盘打,竹竿李却直在他的头上抡,不几招间,佟大头已真的头大了。
就在这时候,毛白天来了。
毛白天一看火大了,他刚刚叫了一声杀,忽听得佟大头又是一声哎呀,叫道:“鼻……子呀……”
竹竿李一急之下狠着打,竹竿李打中佟大头的鼻子上,打得佟大头抱住头也不是,捂住鼻子也不对,鲜血流出来,他还在大叫。
这时毛白天的一刀直着砍来:“吃我一刀!”
“咔”——
“啊”——
兔子王就地闪了一半,还是被毛白天一刀连肩带背地砍了一刀。
兔子王的凄叫声,令竹竿李也吃一惊。
竹竿李回头看,老天爷,兔子王已变成血人了。
“打!”
嗖,就在毛白天收刀子再扬的刹那间,竹竿李竹杖一口气抡上毛白天,其中一杖狠狠地敲在毛白天的旧伤上,立刻就听毛白天大叫:“奶奶的,打在老子伤处了。”
他单腿跳起,一跳也有五尺高,急忙往外闪。
竹竿李不会去追赶,竹竿李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他扛起兔子王就往刘家寨的方向狂奔。
毛白天大声叫:“追呀!”
佟大头是要追,他的鼻子太痛了,痛得他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巴掌拍着石头大喊叫:“我的鼻子,我的鼻子……”
那还真的痛入心中了。
竹竿李扛着兔子王,鲜血已往他的身上流,那当然是兔子王身上流出来的。
竹竿李一口气跑了十多里。
“兔子王。”
“唔……哼……”
“兔子王,你可要振作呀!”
“哼……唔……噢……”
“兔子王,咱们是一对宝是不是?”
“哼……晤……”
“兔子王,咱二人你吃稠的我一样,你喝稀的我喝汤,是不是?”
“啊……唷……”
竹竿李真的怕兔子王完蛋,不住地对兔子王叫喊。
“兔子王,咱二人你是焦我是孟,忠心不二地为花子帮争光荣,是不是?”
“啊……”
“喂,兔子王,你出声呀?娘的,你可不能丢下我竹竿李一人呀!”
“啊……唔……”
“兔子王,你如果不讲交情,就那么一个人弃我而去,我会骂人的。”
“啊……”
竹竿李真的急了,他还真骂:“兔子王,你如果不振作,我操你娘亲老表舅,我是你奶奶的老皮,你给我振作,你……叫一声呀,兔子王。”
兔子王仍然有反应,他口中发出“呜呜”声。
只要有声音,竹竿李就不会放弃兔子王而自己往刘家寨逃。
竹竿李早看到有十几个人追来,但他就是扛着兔子王不稍停。
“兔子王,你奶奶的,下次我挨刀你背我。操,这一回老子吃亏可大了。”
“唔!”
竹竿李只要听到兔子王的声音,就仿佛无形之中加了一股魔力,令他力气倍增。
看他的奔跑劲道,就知道他豁出去了。
“兔子王呀,你振作,咱们快到刘家寨了。到了刘家寨,自有刀伤药为你医治,可是,你千万提足一口气。”
兔子王又“啊”了一声。
兔子王的双臂早已无力地垂下去了,那鲜血滴了一路,自他的两臂流到手指,再由手指流下地。
血滴已滴了30里了。
现在,竹竿李扛着兔子王奔过了山坡过小河,他已开始大声喊救命了。
他的叫声是尖的,很快传人刘家寨。那十几个狂追的贼子们奔上山坡就不追了,因为他们发觉竹竿李已过了那条小河。
过了小河就快到刘家寨,这十几个贼子早就知道刘家寨中住有能人,如果追到寨墙下,说不定那个花子头跃下来反而杀了他们。
十几个山寇站在山坡看了一阵子,便急急地往回走去,怕的是有人追出来。
寨墙上垂下绳子来。
竹竿李抱紧了兔子王被上面的人拖拉上去。
这二人一旦到了寨墙上,兔子王仍然口中“唔”一声,但竹竿李可惨了,他立刻虚脱了。
只见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寨墙上,口吐白沫直瞪眼,好像他比兔子王还伤得惨。
“快乐帮主”与石不悔二人匆匆地奔到寨墙上,不旋踵间,刘世芳与赵打雷也奔来了。
石不悔看看竹竿李,再翻翻竹竿李的眼,道:“虚脱了,快找人推拿加力气。”
“快乐帮主”席地而坐,少林玄功使出来了。
只见他单掌贴在竹竿李的命门上,立刻发出玄功给竹竿李输过去。
石不悔又惊呼:“老天爷,兔子王还有一口气呀!”
刘世芳急忙自怀中取出他珍藏的灵药,整包地撒在兔子王的伤口上。
石不悔大声道:“来两个人,把兔子王抬到屋子里,暂时不能喂吃喝。”
没多久,竹竿李醒了过来,他可真的力气出尽了。
竹竿李一醒过来,立刻大叫:“兔子王,我操你娘的,你到底弃我而去了……呜……”他哭起来了。
石不悔叱道:“竹竿李,你吼个鸟,谁说兔子王已死了?兔子王死不了啦!”
竹竿李道:“真的?”
石不悔道:“不是蒸的是煮的,娘的。”
“快乐帮主”抹抹额上汗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兔子王是何人伤的?”
竹竿李不哭了,他向大伙看看,便把信阳失城之事对大家述说了一遍。
“快乐帮主”急问:“我那两家岳父怎么了?”
竹竿李道:“方堂主十分卖力气,大家通力合作,席、李二家的人都平安。”
他又把方大鹏的计谋说出。石不悔点点头笑道:“这小方,真替咱们花子帮露脸了,哈!”
“快乐帮主”自言自语道:“小小,大红呀,你们都平安就好了,谢天谢地。”
竹竿李站起来了,他仍然站得不自在,有个兄弟过来扶住他。
赵打雷忽然扶住竹竿李,低吼道:“你再说清楚,是什么人率领着那批贼寇的?”
“什么名字?”
“好像一个姓吴,另一个姓铁。”
他此言一出,赵打雷忽地仰天哈哈狂笑起来,仔细看他那模样,噫,眼泪也不断地流出来了。
赵打雷那种声色俱厉泪眼婆娑的表情,看得大伙吃了一惊。
他为什么如此激动?
赵打雷一直不肯说出来,当然,他不说别人是不好加以追问的。
他此刻的表情,立刻又令人想知道他为什么听到铁占山的名字会如此忘了一切而悲愤长啸?
石不悔看那赵打雷快要疯了,忍不住伸手扣住赵打雷的手道:“赵兄,走,喝酒去。”
赵打雷变了,他变得随和多了。
“好呀,走,是应该喝上几杯庆祝了。”
刘世芳一笑道:“这里已用不到咱们了,后寨厅上我摆酒。”
这三人下了墙往后山走,很快到了后正厅。刘世芳吩咐下人送酒菜,老哥儿仨便在桌边吃起来。
赵打雷满脸的怪容。他本来长得似黑炭,谁看了也以为是钟馗再世。
三杯酒下了肚,平日不常开口的赵打雷嘿嘿笑了。
他这样突然嘿嘿几声,已经是第七次了,这正表示他的心中想到什么怪事了。
石不悔终于忍不住了,他举杯对赵打雷道:“赵兄,我石某人是个肚子里憋不住东西的人,赵兄如此痛苦、难受,我便也痛苦难过。赵兄,如果你信得过石某这个老花子,说出来咱也听听,如用得着花子帮兄弟的时候,咱们不会袖手,你上刀山下火海,咱们跟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只要说出来,至少也可以打个商量吧?”
赵打雷道:“我赵打雷如果说出来,你得答应,花子帮的人不许插手管我的事。”
石不悔愣然不解,道:“怎么说?”
赵打雷道:“我要亲手宰了他这个畜牲啊!”
石不悔道:“可以说出来听听吧?”
一边的刘世芳举杯道:“润润喉干一杯,喝完咱们听你说。”
三个人立刻举杯。
赵打雷喝得猛,喝完重重地将酒杯放在桌子上。
赵打雷眨动虎目似乎在整理着他的思维。
他那久已尘封在脑海中的一段恨事,果然又使他青筋根根露出来。
想来这事一定令他锥心刺骨。
赵打雷这时把事由根处说起了。
那是许久以前的事了,有几个娃儿常常跑上卧龙岗去玩耍。
娃儿中感情最好的两个便是一黑一白两个人,那白的美极了,美得比天上仙女还好看。
但那黑的就不敢叫人恭维,长得一副凶悍样子,令人看了十分不喜欢他。
只不过女娃太喜欢他了。直到长大,她仍然爱这黑炭头,而且还嫁了他。
卧龙岗前的三顾村上,多的是自净漂亮小伙子,但这女的就是爱这黑炭小子。
这事可也感动了这黑小子,他对女的许下诺言,给他三年五载的时间,他到外面学本事,如果五年到期不回来,女的就别等他了。
女的答应了,为的是黑郎要争口气。于是,黑汉离家去外乡,不料黑汉没有学到什么,可也遇上一个江湖艺人,向他传授了一套刀法与内功。
黑汉凭恃武功打算谋一官差,但只要看到他的模样便被人家轰出来了。
于是,黑汉回南阳了,那女的却坚持仍要嫁他。于是他们结婚了。
结婚生子本是平常事,可是他们遗憾的是只生一女,二人对出世的女儿十分珍爱。
时光匆匆过,一家三口就住在三顾村中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那黑汉把武功也传给了女儿。
有一天,黑汉在南阳为人传授功夫没回家,然而这天夜里出事了。
半夜里来了贼寇,把南阳府城团团围住。南阳城四乡可遭了殃,死了好几千,都是乡下人。
这黑汉的妻子女儿没有逃得过,三顾村住着的人一大半活生生被砍死。
黑汉的妻子已被拖出去要砍头了,正遇上一个大汉提着大刀走过来,这大汉抓起黑汉妻子头发瞧了一眼,立刻哈哈笑了。
紧拉着黑汉妻子的女儿,这一年才12岁,见大汉欺侮她娘,立刻同这大汉打起来,却被这大汉一脚把她踢到另一个贼寇的怀中。
那大汉抱起黑汉妻子的女儿便闯进了屋子里。听着那嘶哑的呼叫声,黑汉妻子昏过去了。一个12岁的女孩,生生被轮暴而死。
过了两天,黑汉的妻子也死在大汉的刀口之下了。
等到黑汉回家一看,他几乎疯了。
村子里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婆告诉他,他的妻子是死在姓铁的人之手,他女儿就不知道了。
黑汉问老奶奶,怎知是姓铁的人干的?
老婆婆是听那抓他的大汉吼叫的。大汉把那12岁的女儿踢入另一大汉怀中的时候,他愉快地吼笑:“铁大爷赏你们玩玩了,哈……”
就根据这一说,黑汉磨刀奔天涯了。
那个黑汉便是赵打雷。
赵打雷述说了他的不幸遭遇,便又对刘世芳道:“那年我在你这里住了半年多,为的是把我的刀法传给太平与翠花兄妹。”
石不悔已咬牙道:“赵兄,贼寇们的烧杀不知毁了多少家庭,我花子帮不少人是被毁了家园才投奔到花子帮来的。”
赵打雷深深舒了一口气,道:“万里追凶又回到了刘家寨,皇天不负赵打雷了。”
他有了这一段伤心事,当然是笑不出来了。
刘世芳道:“赵兄,你终于要报大仇了,我预祝你能手到除恶。”
“干!”
三个人又喝了几杯酒,忽见“快乐帮主”奔进来。赵打雷道:“来,忙了半天喝几杯。”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我是来取些吃的。”
刘世芳道:“你要干粮?”
“不错。”
“多少?”
“快乐帮主”道:“我派西门风去信阳城。”
赵打雷道:“这个西门风他的伤才好两天就不安分了,他想干什么?”
“快乐帮主”道:“原是想派别人去的,可是西门风请命,他非去不可。”
刘世芳道:“派那青年人去信阳干什么?”
“快乐帮主”道:“咱们已经知道那些贼寇要来攻打刘家寨,这一回他们上千人,人叠人也叠到寨墙上了,我担心兄弟们抗小住,叫人快去告诉方大鹏,派上几百好手赶快来支援。”
刘世芳一听,忙点头道:“我去取干粮。”
赵打雷此时开口道:“帮主!”
“快乐帮主”道:“赵大侠,你吩咐。”
“吩咐不敢,多叫兄弟们去作滚竹刀,那玩意儿必然管用。”
“快乐帮主”笑,道:“我把希望的一半寄托在那玩意上,兄弟们上上下下地又拉又砸,早已熟了。”
石不悔道:“叫那西门风多加小心,要绕道转往信阳城,若遇上那些流寇就别想回来了。”
“快乐帮主”道:“我也这么说。”
石不悔道:“我知道阿风的为人,他平日里最精明不过,但如果惹火了他,他是没完没了的。”
“快乐帮主”道:“上一回我派他去信阳城买牛羊,我把银子送了我师悟明,又叫他回来取银子,可他半路上遇到贼寇褚彪七个人,把他拦在林子里,打得他几乎死掉!我猜他是想再碰上那姓褚的。”
赵打雷道:“混帐!这是什么时候,报的什么私仇?告诉他,一定要先把话带到,叫方大鹏赶快把兄弟们拉到这里来。”
“快乐帮主”便对赵打雷道:“我在思忖,弟兄们是否跟得上。我以为流寇们如果攻来,就是这一半天了。”
赵打雷道:“那就叫西门风赶快去。”
刘世芳提了一袋干粮进来了。
“拿去,足够吃上三五天了。”
“谢谢!”“快乐帮主”提了一些干粮就往外走去。
这酒也喝够了,赵打雷与石不悔双双站了起来。
刘世芳开始担心了,因为这一回来的贼寇太多了,便是信阳城都不保,他的刘家寨更休想太平了。
忧愁啊,刘世芳呆呆地坐在大厅上木然了。
石不悔对赵打雷道:“赵兄,别忘了我石花子。”
赵打雷道:“石兄,你想插手?”
石不悔道:“不是插手,我为赵兄掠阵。”
赵打雷道:“谢谢!”他回身便转入他的小房中去了,那门“嘭”的一声关上,显然不愿花子石不悔走进他的小房才会那么大声。
石不悔摇了摇头,也回到了大厢房。
从信阳城到大别山是不须经过刘家寨的,如果转到刘家寨,那得朝北方多走30里。
铁占山与吴亮二人率领上千人转到了刘家寨,无疑,是受了石太冲与叫天张二人的怂恿。
叫天张忘不了刘家寨,他甚至想把刘家寨据为己有。
石太冲也一样想进刘家寨看看,到底这刘家寨里面是什么光景。
对于攻打一个小小的刘家寨,对铁占山与吴亮而言,那是小意思。
小意思当然不需要花太多的脑筋,率领人马来就是了,只要人马一到,还不是轻而易举地手到拿来。
这二人还不知道,刘家寨中正有个厉害的人物正等着他们呐。
天又亮了。
天当然会再亮,天永远不会变,更不会永远夜晚。当然这不是废话,因为时辰对于要掌握住某些事情的人而言,这就不是废话了。
此刻,从小山坡那面走过来五批人马,每一拨人马二百多,排成排也并成行,砍刀举在头顶上,还出声大吼着:“杀!杀!”
不但吼着杀,而且还唱上了。
这批贼寇唱的是什么呀?
他们攻信阳城就没有唱,一个个宛似老鼠刚出洞,竖着耳朵踮着脚,就怕有声音。
如今可不同了。
对付一个小小刘家寨,拨了人马开到寨前面.吓也吓开寨门了。
如此轻松之事,大伙怎能不提前高歌一番呀。
一边唱一边趟着小河过来了。
听听歌声多雄壮,看看气势也吓人。每一把刀举在头顶上晃呀闪的,过了河又成了行,并排往刘家寨开来了。
站在寨上的人数全部也不过七十多,后寨里则全部是女人了。
后寨上由翠花、翠玉姐妹两人担纲,因为后寨是不容易上去的。
花子帮的人分散开了。
“快乐帮主”守正面,他左右一共40人。
刘世芳与刘太平父子守左边,由申屠雨司马雪两人带领了十名兄弟准备应战。
右边寨墙上,石不悔与赵打雷加上十名花子兄弟守在墙垛边。
全寨也只有这些人马好用了。
现在,刘家寨外面有人在吼叫:“喂,狗东西花子头,伸个鸟龟头出来吧,爷有话要说!”
“快乐帮主”把头伸向两个垛子之处,冷冷道:“嗨,叫天张呀,你的命真长呀!”
叫天张回骂:“操你娘,老子命长,你的命就短了!”
又一人也骂:“花子头,娘的,你敢下来同石大爷大战三百回合?”
“快乐帮主”转身看过去,只见是石太冲在嚷嚷,,不由冷冷一笑道:“小寇也来了!”
石太冲吼叫:“来宰你这小狗操的!”
就在这时候,突然“嗖”的一声响,一支利箭劲射而来,几乎已射中“快乐帮主”了。
“咔嚓!”
只见“快乐帮主”头一偏,忽然张口把箭咬住了。
“好!”
寨上的花子帮叫起好来了。
寨下的那个射箭的一瞪眼:“娘的,果然有一手!”
忽然,“快乐帮主”反手握住咬中的利箭,倏然劲疾地往成排的贼寇中间掷去,口中厉吼:“还你!”
真有人被他一箭掷中,“轰”的一声倒在地上了。
要知由下往上射费力量,由上往下射就轻多了。
“啊!”贼寇们分散开来了。
便在这时候,忽听得远处一声厉吼:“少废话,攻击啦!”
不知何时,一批贼寇们扛着竹梯在一边准备,就见四十多个大汉一口气冲到寨墙下,一根根练子爪往寨墙上抛,只一抓牢,便见他们抓了索子背着刀,猴爬树似往寨墙之上攀起来了。
“快乐帮主”一看这批贼寇乃攻城专家呀,只要一上来交上手,那些长竹梯再靠上来,刘家寨就完了。
“快乐帮主”大吼一声:“滚竹刀!”
嗖,只见两个花子抬一个,“哗”的一声抛向寨墙外,就听十多声大叫与惨嚎,十多名爬城的贼寇已被竹子戳死在寨墙下。
那活动的滚竹刀立刻又自外面拉了上来。
有十多个贼寇见那滚竹刀下来,松了手便往下跳,所幸滚竹刀只滚到三丈处便被拉上来了。
这光景只看得流寇山贼大凉失色。
那远处站着的两个怒汉大步地过来了。
这两人并肩抬头看,其中一个怒汉吼骂:“娘的,是什么人想出这种绝子绝孙的歪点子!”
另一人指着寨墙上吼道:“你们说的花子头呐,叫他露露脸。吴大爷瞧瞧。”
寨墙上的“快乐帮主”冷冷一笑道:“你叫我?”
姓吴的正是吴亮,他看看“快乐帮主”,冷冷道:“娘的,你很天才呀!”
“好说好说!”
“敢下来咱两个比划吗?”
“没空!”
“你刚才露了一手金刚齿功夫,很不错嘛!”
“快乐帮主”也一怔,这家伙还是行家。
他呵呵一笑道:“小意思啦!”
吴亮双手端大刀抬头道:“以你这身手,你还怕了吴大爷不成?”
“快乐帮主”道:“你激我?”
“我候教!”
“快乐帮主”突然厉吼道:“你他娘的滚远点,如果真想较量,你上来!”
吴亮气得哇哇叫道:“奶奶的杂种,吴大将军决心要砍了你!”
“快乐帮主”道:“不能只靠嘴巴。”
吴亮突然回身,他高声吼叫:“骂!”
这也是一种战术,说是手段也可以。
寨子外面骂得凶,声音也传得远。
“乌龟洞藏着王八精,不敢出来摆威风哟!”
立刻有许多人照着骂,而且十分齐整。
“里面的人出来吧,爷们面前快求饶!”
又是一阵骂声传来,听得人全身不自在。
另一大汉对吴亮道:“吴将军,何必急在一时,咱们围紧了再商议,只不过这么个小小寨子罢了。”
吴亮咬牙道:“操,咱们还未攻上去,就死伤三十多人,继续攻下去还得了?”
那大汉抬头冷笑道:“围上两天也无妨,对面小山上有酒喝。”
刘家寨的右面,石不悔拉紧了赵打雷不松手。
他拉紧赵打雷很久了,因为赵打雷要扑到城下去找那另一大汉,因为……
因为另一大汉叫铁占山。
赵打雷低吼道:“老花子,你怎么老扯住我?”
石不悔道:“这种场面不适合,赵大侠,咱们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须一击而中!”
赵打雷道:“我有信心宰了那畜牲!”
石不悔道:“就在那些贼寇面前?”
赵打雷道:“赵某人没有把那些贼子搁在心上!”
石不悔一笑,道:“不错,但人多了就不一样,须知能狼敌不过众犬,你老兄尚未挨近铁占山,便陷入苦战之中了。”
赵打雷怒气未消,一脚踢在墙垛上道:“赵大爷追杀姓铁的,先是奔走鲁豫,又走川康与湖湘,几年了,才在此处堵住他,我会轻易放过他?”
石不悔道:“赵大侠,就凭你述说的一切,便是你不出手,石花子也饶不了他,只不过咱们要妥善处理,今天这场面不适合。”
他指指刘家寨,又道:“瞧瞧,咱们这儿的力量多单薄,一个要当十个用,而你赵大侠,一个要当百个用,绝不能打无把握的仗!”
他拖着赵打雷走下去了。
贼寇头子吴亮是个智谋极多之人,他能与铁占山两人在官军数次的追杀之下率人脱逃,便知此人不简单。
就以这次围上刘家寨而言,原是很轻松的一件事,想也想不到寨墙上会放有奇怪的滚竹刀,只一上来便被戳死戳伤几十个,这要是硬着攻,便是攻进寨子里,兄弟们也会死伤一半多,如此下来损失太大了。
吴亮与铁占山两人都知道,不能再有死伤了,万一官军追上来,便吃大亏了。
这种事吴亮是不会做的,他只叫紧紧地围住刘家寨,再另生破寨之法。
吴亮是一向善于用兵之人,他把自己的人马分布于小山四周,看起来是等候攻寨的先锋队,而把石太冲的山寇分布在小山北边七八里处。
为什么布那么远?
吴亮以为信阳城吃了大亏,官军必会得到消息追过来,那么,就由那批山贼们为矛头,抵挡头一阵。
当然,官军不来最好不过。
吴亮又把叫天张这百来人分布在另一面,叫天张可是他的老朋友,如果退走,叫天张这些人就会为他们断后。
这样的安排是万无一失的做法。
铁占山也点头。
于是,这俩人在一座帐篷里吃酒论军情了。
这时,一件奇怪的事情在远处发生了。
西门风绕道信阳的另一方向走着。他琢磨:这么一绕,少说也要多走30里。
30里对于有急事的人是急上加急,西门风几乎是用跑的速度往前行。
西门风避免与流寇山贼们相遇,为的就是尽快地奔到信阳城,传达帮主要方大鹏率弟兄们为刘家寨解危。
他走的是小路过一道斜坡,天已差不多黑了。西门风刚要过一条小河,忽然附近传来一声大吼:“什么人?”
西门风一惊,只听声音不见人,人呢?
他正四下瞧,忽地自草丛中跳出七个大汉来。
西门风暗中戒备,如果是盗贼,他是不会任人宰割的。
等到双方照上面,噫,双方都瞪眼了。
来的人还对西门风仔细瞧,瞧着瞧着骂开了。
“操,你没死呀!”
西门风嘿嘿冷笑了,他笑得比哭还难听。
“老子没死,是因为没有杀了你们!娘的,是谁冒出的那句‘鬼使神差’来着?把你们七个又原封不动地送到西门风大爷面前来了……嘿……”
真是巧,那不是别人,毛白天手下两员大将之一的褚彪是也。
不久前,西门风从信阳城赶回刘家寨取买牛羊的银子,在林中遇见上吊的人,他使好心去救人,却被人打了闷棍倒吊起来,弄得他死去活来。若非“快乐帮主”赶到,西门风早就被西风吹到西方极乐世界了。
西门风自伤好以后,一直觉得这件事是有生以来的奇耻大辱,早也骂,晚也骂,他骂好人难做呀。
可好,双方就在这儿又遇上了。
为什么褚彪七人又会在这儿出现?
原来叫天张也不简单,他如同吴亮一样在驻营附近派出巡逻放哨的,为的当然是怕官军围上来。他更明白:如果再有三天不破刘家寨,万一退入山区的道路被切断,他们真的要完蛋。
叫天张一共放出两批巡逻哨,这一边正是褚彪七人,偏偏遇上抄远路过来的西门风。
西门风抄远路已走了30里,却想不到会与仇人见了面。
西门风比发现宝物还高兴。
他为何还高兴?
要知一个习武者,一旦吃了闷亏,如果不设法找回来,这人的日子就不好过。西门风是个乐观者,他们四位师兄弟他最小,但他也最精明。
西门风本人也自认为精明,以他这样自以为精明的人物被人敲闷棍,那是笑话。
西门风自受伤以后就没有笑过,然而……
然而他现在笑了。
褚彪七人也笑了,而且已把西门风围在正中央。
西门风一点也不惧,右手的青竹杖搁在肩头上,左手却按在腰眼上,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道:“娘的蛋,你们七人还认得西门少爷呀!”
“哦呸!”
褚彪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冷冷地道:“你他娘的是少爷?花子也敢称少爷,少爷是你这德性?”
另一人吼道:“前来救他的那个家伙有一套,将死的人也救得活!”
褚彪叱道:“那个花子头,的确有一套,咱们让他一顿修理口服心服!可是这小子算他娘的什么玩意儿,他是少爷,老子又往那儿搁呀,操!”
西门风淡淡道:“老小子你呀,你只配搁在石头上,知道吗?”
褚彪眉头一紧道:“什么?石头上,什么意思?”
西门风道:“趴在石头上你是王八背呀!”
褚彪大怒,抡刀虚空,道:“你小子敢骂你爷是大王八呀!”
西门风道:“不只是你,而是你们!娘的,我是好意地要救人,我还打算送吃的给你们,你们却暗中抽冷子打闷棍,这往后谁还敢做好人?”
褚彪道:“什么好人,什么坏人,人就是人,只不过人有幸与不幸而已,爷们就是不幸的人,爷们不向命运低头,提刀江湖找公平。你说说,爷们哪一点不对了?”
西门风道:“你他娘的,什么东西,乱七八遭找歪理不是?”
另一人吼道:“褚爷,同他少噜嗦,上!”
褚彪搔搔胡子道:“我在瞧,要出刀先切下这小子的哪个地方才过瘾。”
西门风毫无惧色。他的武功比不上“快乐帮主”,但在石不悔眼里,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他此时很沉着,褚彪就不敢贸然出刀。
褚彪心中早就在盘算了,他怕的是招呼不了西门风就惨了。
如果似上一回“快乐帮主”那样子,他们还是溜开为妙。要杀,那得有把握。
恶人如果盘算一个人,那就是必有几分把握,否则就别动。
褚彪就在等机会,先是一阵恐吓,这是惯常作法。
西门风原是要抢先机出手的,但他衡情量势,立刻知道以静制动比之占先机要好得多,因为他眼前是以寡敌众,如果他抢先出手,他可以打倒一两个,但另外五个便从五个角度杀来,他反而穷于应付了。
西门风是不会上当的,因为他更明白,一旦被这几个流寇制住,他只有死路一条。
西门风是不想死的,他是身负重任的人。他还未把帮主的交代传到方大鹏的耳朵。这可是任务,也是大事,刘家寨的安危就在他西门风的肩头上了。
西门风双目睛芒毕露,他冷冷地道:“你们只会仗着人多,你们除了群殴如狗以外,可敢同西门少爷单挑?”
褚彪再也忍不住了。
他大吼一声:“兄弟们,给我围杀!”
另外六人一听,侧面的两个人先动刀,抡刀便往西门风当头砍下去。
西门风只甩一半肩,青竹杖便指向一个敌人的眼睛,迫得那人把头偏,他却泥鳅似的自这两个人之间闪过去,随之听得好浓重的一声凄厉嚎叫。
鲜血喷出来了,一个莽汉抛刀捂住肚皮,也难把鲜血堵住,只打了个旋便倒在地上了。
褚彪一看忙大吼:“稳住,稳住,认准了出刀。”
他这话似已晚了些,因为西门风一闪出包围圈,他的青竹杖便立刻舞起漫天杖影直往几个追上的流寇暴打过去。
就听得几声“劈啪”响,三个大汉立刻狂叫着往外闪。
别以为花子使的只是青竹仗,在他们手上一样会把人活活打死。
褚彪几次未出手,只往西门风的身后移动着。
西门风装做未看见。
此刻,褚彪忽然挥刀斜砍而上,因为这时候正是大好机会,两人的距离不足四五尺。
褚彪出刀不出声,他一心要活劈了西门风。
刀声“咻”的传来,好个西门风,及时地来了一个半旋身,这下两个人几乎撞了个满怀。
看吧!西门风与褚彪几乎脸碰脸,而褚彪的砍刀仍然停在半空中不下来。
那刀永远也不下来了,只有随着褚彪的身子一齐才能下来了。
褚彪的身子仍未倒,原因是西门风的左手仍然顶紧了褚彪的肚子,西门风就如同支柱,他左手的尖刀除了握的刀把子之外,刀身全都进入褚彪的肚子里了。
褚彪的眼睛大了。
西门风却冲着他咧嘴笑了。
“杀!”另外三个拼命杀过来,就见西门风的身子忽然矮两尺,他打了个地旋,一股子带血的锐锋已过两个流寇的肚皮,另一人闪得快,却被西门风对准后脑勺敲了一记,“叭”声刚起,那人已趴在地上了。
另外二人原已带伤,此刻一见苗头不对,拔腿便往林中逃。
西门风一声冷笑:“逃得了吗?”
他抓起地上的刀,奋力掷出两把,两个流寇各自抱住一棵树,不约而同地回头还骂:“你……妈……的……”
西门风连看也没看,冲着迎面吹来的西北凉风猛吸一口气:“哈!”
他笑了。
一个人一口气干掉六、七个仇家,他当然会笑。他可不是杀人多了发了疯,那年头天下大乱尚未平静下来,杀人,尤其是仇人,那是极平常的事。
西门风干掉了他的仇人褚彪,闷在心中的怨气一旦宣泄出来,他当然会大笑。他的精神也大了,跑起来了。
且不提西门风这档子事,刘家寨中可忙了。
当然最忙的还是“快乐帮主”,因为他如今不但要在寨墙上督战还要往后寨中跑。
除了后寨,“快乐帮主”还得到小院会他的漂亮未婚妻刘翠花。
刘翠花经过那一次“温柔”以后,她变得更清新可爱了,就如同洒了水的一朵玫瑰花,既艳丽又娇美。
谁看了都会以为她是快乐的女子。
如今流寇们围在寨子外,她仍然笑得出来。
她在“快乐帮主”的怀里笑,发出格格声。
只是“快乐帮主”却不会在此刻重温风流梦,他紧紧地搂住刘翠花,心中却想的是另两个人。
那二人便是李小小与席大红,不知她二人如今怎么样了?
刘翠花很想再如那一回般与“快乐帮主”温存一番,她在二更过后前来会见未婚夫,当然是很想“快乐帮主”,只不过寨外面不时传来吼骂声,也传来此起彼落的奔跑声,谁还有那种心情去两厢缱绻呀。
“快乐帮主”只在刘翠花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地吻了几下,便对刘翠花道:“你兄妹俩也修习过赵打雷的刀法,我见过赵大侠出刀,既快又狠,实在少见。你们平日如果多练勤练,刘家寨准敢小觑呀!”
刘翠花把嫩面贴在“快乐帮主”的下巴上,踮起脚来道:“谁说不是?只是他教我兄妹三人之时,那是太平时光,虽有流寇,可还未到这里来过。我哥还认真苦练过,我和妹子翠玉就只是觉得好玩,所以也是半学半玩。哎,如今我们封了寨门出不去,这些天我就同妹子在后寨勤练刀法,希望不太迟就好了。”
“快乐帮主”笑道:“所以我劝你这几天多练习,将来有一天,咱们仗剑行走江湖行大侠仗大义呀!”
刘翠花道:“行侠仗义就是了,还什么大侠大义的,什么意思?”
“快乐帮主”哈哈一笑道:“挥刀为百姓,伏剑为众人,我们两个人将引花子帮走向远大,就是大侠大义,你懂吗?”
刘翠花道:“倒是要问你一件事。”
“你问吧!”
刘翠花道:“光景好过了,你就打算走了?”
“当然。”
刘翠花道:“你们花子帮吃天吃地大帮派,总堂口又设在什么地方?”
“快乐帮主”想了一下,道:“我才当上帮主没多久,只知道许昌与汴梁城中有据点。”
刘翠花道:“你们花子帮住什么地方呀?”
“快乐帮主”道:“还不知道,只不过花子嘛,还能有什么好的地方住?不是古宅就是破庙。我知道,汴梁城中还有个大相国寺,我帮的兄弟有许多在那儿。”
刘翠花半响不开口。
刘翠花默然地靠依着“快乐帮主”。
“快乐帮主”低头小声问:“翠花,我的小绵羊,你怎么不说话了?”
刘翠花忽然抬头道:“我的快乐呀,等年景好了,你辞了这花子头别干了!”
“快乐帮主”全身一紧,道:“叫我不干花子头?”
刘翠花道:“是的,别当花子头了,你留下来住在我们这里吧!”
“快乐帮主”道:“住在刘家寨?”
“是呀,永远住在刘家寨!”
“快乐帮主”道:“那么多花子兄弟们呢?他们怎么办?”
刘翠花道:“他们可以再找一位新的当家呀。”
“快乐帮主”道:“你为什么不叫我担当他们的头儿?”
刘翠花道:“我的好快乐呀,你总得为我想想吧,我嫁了你以后,天涯海角我是跟定你了,你到哪里我就会跟你去哪里,我是你妻子呀!”
“快乐帮主”一笑道:“而且也是我的好妻子!”
刘翠花道:“可是,你如果连房子也没有,每天住在庙门口、古宅中、荒山野林屋檐下,我也只有跟你一起去住了,可是我又……”
“快乐帮主”道:“你是千金小姐,不能吃那样的苦,对不对?”
刘翠花道:“就是嘛。”
“快乐帮主”的脸色变了。
刘翠花尚未发觉,她仍然在说:“你不必再去当花子头,刘家寨我爹会聘你当总教头,吃花用全是最好的,而我……我会为你生下几个小子,那时候咱们过着幸福的日子,多好呀!”
“快乐帮主”忽然对刘翠花道:“翠花,我会想一想的,这时辰三更了,我上寨墙去查看一下,这一回来的流寇太多了,一个不小心咱们就完了。”
他半推半送地把刘翠花送到后大院才回到大厢门口,只是他并没进去。
“快乐帮主”的心中不是滋味,因为李小小与席大红,再加上一个刘翠花,她们原本都是爱他的。但因为他的“职业”关系,似乎都将弃他而去了。
“快乐帮主”几乎把持不住自己,要对天喊不公平了。
他忽地坐在台阶上,双拳紧紧地贴在两耳边,双目似乎呆滞了。
他不时地猛吸气,可以看得出他的内心中是多么的矛盾啊!
“快乐帮主”真的不快乐了,如果连刘翠花也嫌他赤贫,那么他是抛弃花子帮呢?还是不顾刘翠花?
这光景还真难取舍呀。
“快乐帮主”想着刘翠花的柔情缠绵意,想到她的婉转鹦啼,便忍不住地以拳捶他自己的头。
他的这个动作并非是难以取舍,而是他后悔为什么会有那次风流。
是的,如果他没与刘翠花有肌肤之亲,他可以在选择上有其一定的自主,而不必在内心中产生良心不安之感……如果他决心当花子头,那么他就会坦然拒绝刘翠花的提议了。
“快乐帮主”几乎是想一次便擂一次头,但他还是有了决定。他的决定便是绝不放弃花子帮。
是的,花子帮有这么多可爱的兄弟,他们可以为花子帮效命,而自己就不能放弃那些世俗的男女婚姻关系?
他一旦有了决定,精神又振作起来了。
“快乐帮主”此刻方才领略到什么叫烦恼,而许多的烦恼是十分伤神的。
他也想到了少林寺的生活,那种恬淡的与世无争的日子,怎么也不会有这样的苦恼。
“快乐帮主”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世人又有几人能体会四大皆空的真谛呀!太少了,只有受了打击的人,方才想到出家一途,但仍忘不了往日的痛苦。”
就在“快乐帮主”刚刚把心事摆平之后,忽听得寨墙上传来几声大吼。
“快乐帮主”抬头看,见寨上有人吼叫:“响警哨啦,快呀!”
立刻,寨门上传来清脆的梆子与呼哨声,听得人们吃一惊,纷纷自睡梦中醒过来。随即便听得有人大叫:“火,火!”
“快乐帮主”急奔上寨墙,他也吃一惊,只见自三个方向奔来三批手持火炬的贼寇,这些人口中还吼骂:“烧死你个王八蛋!”
哎,三批火队就宛如三条火龙般奔到寨墙前面,他们一个个只把手中的松枝把用力地抛上寨墙来。
但有一半未能掷进来,而快乐帮主已把他手中的九节竹杖挥打起来,立刻把抛进来的火把打落在城外。
于是,花子帮的兄弟们都把青竹杖使出来,对准抛上来的火把就拦打,反而烧得寨外的贼寇们抱头鼠窜。
只不过寨中的屋顶上也有不少的火把落在上而,所幸刘家寨的房子全是灰瓦面,寨中的几处堆放的干草早就被上一次贼寇攻寨时烧了大半,另一些已移到后寨了。
其实这只是一种骚扰,一阵抛掷火把后,寨外又处于沉寂了。
只不过当刘家寨的人刚刚歇下来时,哎,又一拨贼寇们冲过来了。
这一批不下60人,人人手上有石头,石头上拴了火种,就在相距寨墙不到六七丈远处,便猛然旋动手上带着火焰的石头砸入寨中来。
顷刻间,就听得刘家寨内“劈叭”响个不停.有几处原已被砸破的屋顶再被砸中,那小屋已燃烧起来,不旋踵闻,火光冲天而起。
就听得寨中有人大叫:“救火呀!”
刘家寨外的贼寇们一见这光景,一个个大声笑开了,于是更多的拖着火焰的石头抛进来。
刘家寨里面,刘世芳奔到寨墙上大声叫:“兄弟们,别管火烧屋,守紧寨子啊!”
要知这刘家寨的房屋建造都是院子独立,后寨与两边的小院只有一条小道相通,而与前大院直通,每一院子都有很大空间,而紧靠寨墙的矮房原是牛马棚,牛马早被叫天张进寨时宰光了。
此刻,刘世芳叫大伙守紧寨子别去后面救火,他这是弃卒保帅,划得来的。
右边小院的火真大,四更天可以看出十里外。
石头都是拳头大小,砸在头上还得了?别救火了,等着拼命吧。
石不悔也奔到寨墙上来了。
“快乐帮主”拉过石不悔,俩人并肩贴墙坐下来。
“操他奶奶的,谁他娘的想出这种鬼点子,用石头拴火种,连烧带砸,这是逼咱们出去拼命了。”
“快乐帮主”道:“忍耐,石长老,你看咱们兄弟……”
石不悔定睛左右看,见许多兄弟们在墙垛子边上抱头睡起来了。
这时候他们怎么睡得着呀!
奇怪,这时不少人在打鼾,太累了,更何况还要等着拼命呐。
石不悔笑笑道:“这些小王八蛋们,真忍得住气呀,也不怕石头火种砸身上。”
“快乐帮主”道:“不会,守值的贴墙站,青竹杖早护住上面了。”
果然,抛上来的火种如果青竹杖够得上,反而被拨弄得又抛出寨外面。
就这样又折腾了半个时辰之久,才见寨外有人打呼哨,随后这些人匆匆地又撤退了。
好一阵沉静之后,突然间尖锐刺耳的声音再次传来,只见大批流寇山贼合在一起,抬着长梯带竹竿,还有一根根的链子爪,凶悍地扑过来了。
刘家寨寨墙上立刻有反应,梆子敲得“梆梆”响,全寨的男女老少又动员起来了。
就听得寨外杀声不断,链子爪与长竹梯已靠上寨墙,有几支链子爪已牢牢地抓在墙垛上。
天爷,上千流寇与山贼,就要把刘家寨生吃活吞似地掩没。
突听得“快乐帮主”道:“放!”
放什么?当然是准备好了的滚竹刀,刹时间垛子上由两个花子抬起竹滚刀便往下面抛。
这一回,贼寇们似有防备,头上顶着编好了的木排遮盖,仍然往长梯上爬,那链子爪忽地往竹滚刀上抓去,牢牢地抓住不松手。
双方一个上面拉,一个下面撑,滚竹刀无法再拉上拉下地砸了。
就在双方争拉中,忽见十几支利箭射过来,花子帮的兄弟们急忙配合作掩护,拉滚竹刀的又加入四人往回拉,附近已有人中了箭。
花子兄弟不叫喊,挨箭也咬牙撑。叫有什么用,依然是痛得慌,不撑能行吗?一旦流寇们杀进来,任谁也休想活命。
“快乐帮主”眼观四方耳听八面,挥动九节青竹杖,闪跃在正面寨墙上,只要有贼寇攀着墙垛露个头,他的青竹杖便狠狠地敲在那人的头上,立刻便被打落下去。
于是,滚竹刀又被拉了上来。
“快乐帮主”立刻灵感来了,他大声吼叫:“不用往下砸,收在垛子下边抓牢了,看这些贼子们怎么爬得上来。”
于是花子兄弟们急忙把滚竹刀牢牢地拴在墙垛子上,一个也不往下砸了。
再看寨外面,贼寇山贼齐声吼:“杀呀!”
他们不要命般往上攀,当他们快要攀住滚竹刀的时候,几支青竹杖便立刻戳过去。
就听得“哎唷”之声不断,不少贼寇被戳得大叫一声又跌落下去。
滚竹刀阻住了贼寇的攻势,这一回的拂晓进攻,流寇山贼又死伤三十多人。
刘家寨中的大火烧到午时才灭,因为小院的房子共三边,三边一共才六间,六间房子烧光,自然是熄灭了。
刘世芳匆匆奔到寨墙上,见又伤了六个花子兄弟,都是中了箭,立刻大加安慰,拿来刀伤药为伤者治疗。
四个女人抬着吃的过来了。
刘世芳宰了一头羊,又把窖藏高粱酒取出来。吃吧,喝吧,只要保住刘家寨,刘世芳不会计较这些吃喝?
现在,小山坡上又站满了流寇们,他们好像在商量着什么。商议了一个多时辰,他们也吃起来了。
贼寇们从信阳城抢来不少好吃的,这时候自然是免不了一顿好吃喝。
双方正自歇兵休战,忽见叫天张率领着他的十几个人过来了。
叫天张站在寨墙外,他身边站着古怀今、李道元、钱大孔与毛白天,佟大头也跟来了。
叫天张指着寨上大声吼:“花子头,花子头,出来!奶奶的,站出来!”
“快乐帮主”已笑呵呵地把头伸在垛子中间,道:“叫天张,你们依然打不进刘家寨。”
叫天张吼道:“那是早晚的事。”
“快乐帮主”道:“你此刻不是来攻寨的?”
叫天张吼骂了:“操你妈的,你好阴毒呀!”
“快乐帮主”道:“再是毒也比不上你百分之一呀!”
叫天张戟指“快乐帮主”吼叱道:“你他奶奶的暗中使坏呀,凭着你的一身少林功夫,暗中对我放出去巡哨的人下毒手,杀得七个人一个也不留。操,你个小王八蛋,千万别叫老子逮住,你一旦落入我张某人的手,剥皮抽筋带熬油,叫你七死七活不得好死。”
“快乐帮主”大笑,道:“怎么了?打不进来开骂又恐吓呀?娘的,你死了七个人又怎样,不过我坦白的对你说,你的人不是我杀的。”
叫天张叱道:“除了你这狗操的,何人跑得那么快?你杀人不敢承认呀?”
突听得毛白天大吼:“你妈的,褚彪他们七个人一去不回头,还以为他们在林中睡过了头,哼,死了!身上的伤咱们也验过了,青竹杖带尖刀刺入肚皮里,奶奶的,不是你小子会是谁?”
他此言一出,“快乐帮主”在寨墙上哈哈大笑起来了。
不只是他一人笑,花子帮的人全笑了。
“哈哈”之声传下寨墙外,毛白天叱骂:“奶奶的老皮,你承认了?”
“快乐帮主”收住笑,道:“我承认什么?”
毛白天道:“承认你杀了人呀!”
“快乐帮主”道:“非也!”
毛白天大骂:“你他娘的又不承认了?”
“快乐帮主”道:“我高兴呀,哈哈……”
这时候,东方雷在附近大笑道:“帮主呀,西门风这小子算是报了仇露了脸了,哈哈……”
“哈……”
忽然,刘世芳过来了,他指着下面的毛白天叱道:“你这可恶的贼子,真的是一身贼骨头不是?上一回捉了你们11人,老子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但不杀你们,还给你们银子干粮,叫你们远去南方做好人,真想不到你,你……你们骗了老夫的一番好意呀!”
寨墙下面的毛白天一声重重的一声“哦呸”,他戟指寨墙上的刘世芳道:“你娘的,老子们是干什么的?十多年的南北奔杀.就你那点小钱就想让咱们去南方呀,老实说,还不够爷们掷把骰子呢。”
刘世芳道:“哀莫大于心死,真是无可救药了。”
毛白天道:“你他娘的才知道呀。”
刘世芳气得大骂:“畜牲,你会不得好死!”
毛白天回吼:“操,什么好死坏死?死就是死,两眼一闭去个球,烂尸一堆随你丢,只不过老子活着,你个老小子就得小心,我忘不了你的两个美姑娘。”
他还得意呐。
忽然,“快乐帮主”吼一声:“吃老子一石!”
“咚!”
“哎呀!”
毛白天愣是没躲过“快乐帮主”的石头,他虽然间一偏躲过头上一记,但那石头却“咚”的一声砸在他的右肩头。
“快乐帮主”原是未动怒,但毛白天提出刘世芳的两个姑娘,他可就忍不住了。
刘世芳的大姑娘是他的未婚妻呀,花子头的未婚妻岂是被人侮辱的。
“快乐帮主”打出石头才吼叱,毛白天被打得斜身又弯腰,骂起来了:“操你先人祖奶奶,杀了我们的褚彪还对毛大爷抽冷子呀,毛大爷忘不了这腿伤。花子头,你下来,咱们拼个你死我活!”
“快乐帮主”冷冷一笑,道:“你说错了,应该是我活你死!”
毛白天道:“别管谁死谁活,下来呀,不下来你是王八蛋生的!”
叫天张也吼道:“花子头,你没有忘了对面那小山坡的事件吧?”
“快乐帮主”道:“印象很深!”
叫天张叱道:“是张大爷小视你了,没得手反中你一刀,只不过你还有兴趣吗?”
“当然有兴趣,杀人与被人杀那是两种极端不同的感觉,如果有时间,我仍然会接受你的挑战,而且我在想着一件事。”
叫天张道:“什么事?”
“快乐帮主”道:“我在想着人们讲的那句话:除恶务尽,拔毒拔根。再出手,我不会再手软!”
叫天张道:“你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听听,你他娘的几乎就是吃定你家大爷了。”
“快乐帮主”道:“而且也百分之百地吃定你了。”
叫天张一听,跳起脚来吼:“听听,听听呐,这叫花子头儿,他!什么东西?咱们兄弟们南征北战,杀人无数,几曾遇上过这种泼皮呀,他把爷们当泥巴人捏起来了,他叫咱们怎么样咱们就怎么样,操他娘,王八好当气难咽呀!我非活捉这臭小子不可!”
钱大孔也叫嚣道:“头儿,咱们终会捉住这臭小子的,早晚啦!”
古怀今道:“回去吧,吴将军与钱将军的主意甚好,咱们鼎力配合,必能在这一两天内杀进刘家寨!”
毛白天把肩头揉搓半天,这才又开骂:“臭花子头,你要为褚彪七人的死付上一定的代价,你他娘的等着挨刀子吧,我的儿!”
这几个人骂了个够才转身直往对面小山坡走去。
再看小河对岸小山坡,那些贼寇们或坐或躺的一大片,吃饱了等着再行动了。
东方雷命人把地上的石头一块块地捡拾在寨墙上,这时候什么力量也要集中。
几个花子受了伤,没有一个要下去躺一躺,他们靠坐在寨墙边,等着再一次的搏杀到来。
谁知道下一回又是怎样的拼搏?
没人会想得到贼寇要如何动手,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贼寇们正在寻求速战速决的手段。
石不悔与赵打雷两人过来了。
石不悔看看受了伤的弟兄,忍不住沉声道:“这批贼寇真的太嚣张了,真以为咱们在等着挨打呀!”
“快乐帮主”笑笑道:“咱们当然不会等挨打,石长老,有个好消息。”
石不悔道:“此时此地还有什么好消息,难道官军会来?”
“快乐帮主”道:“当然不是官军会来,而是……”
“兄弟们来了?”
石不悔以为是信阳城花子帮兄弟们赶到了。
但“快乐帮主”笑了,道:“还不会那么快!”
赵打雷道:“打算咱们三人合作,夜里出去偷袭?”
原来赵打雷与石不悔两人正在商量着,暗中出寨去偷袭,以擒贼擒王,打蛇打在七寸上的手段,先干掉吴亮与铁占山两人。
他两人几乎有着相同的想法。
赵打雷当然希望与“快乐帮主”同出,是以他才有此一说。
“快乐帮主”道:“暂时无此打算。”
赵打雷有几分失望地道:“那又是何好消息?”
“快乐帮主”道:“西门风已报了仇,他们的褚彪与另外六个人都被西门风宰了,哈!痛快!”
石不悔苦笑道:“西门风杀人了,他大开杀戒了。他报了仇痛快,但久之仍然痛苦,杀人并不是件好事!”
赵打雷道:“你不杀人人杀你,老兄,你不明白了?”
石不悔道:“当然,当然,江湖就是个无奈的杀人场,只不过我的意思是一时的快意恩仇换来的乃是良心上的痛苦。”
“快乐帮主”笑道:“石长老,你已悟透了人生,可以入山修行了,哈……你不叫我当和尚,你却说些颇含禅机的话来,妙!”
石不悔道:“妙个鸟!面对这上千流寇山贼,我这是出自人性有感而发,要我出家当和尚呀,去你的。”
三个人哈哈大笑。
赵打雷很少笑,只是这两天他才会偶尔一笑,他真怕石不悔会变得心软手慈悲了,但听他这么一说,他就哈哈笑起来了。
刘世芳又命人在宰羊了。
他走到前面来,对石不悔三人道:“我命人卤上一大锅羊肉,咱们每人塞一块在身上,随时饿了随时啃吃。我也琢磨了,早晚说不定这批贼寇杀进来,留着他们吃,何不咱们先吃!”
真的是看开了,也令人带着几分伤感。
“快乐帮主”道:“岳父大人,只等一半天,信阳城上千花子弟兄就会赶过来,到时候双方谁吃谁还不一定呐!”
刘世芳道:“信阳城距我刘家寨70里,只怕是来不及了吧?”
“快乐帮主”道:“咱们最少可以顶他到明天。”
石不悔道:“放心吧刘寨主,咱们这里都是抱定主意拼命的人,不敢说以一当百,当十总可以。”
赵打雷道:“我这时再对你们说一遍,铁占山那小子可不许你们动手,姓铁的是我的人了。”
“快乐帮主”道:“各位,快快找地方坐下来,咱们有时间就闭上眼,也免得到拼的时候没力气!”
就在这时候,只见竹竿李扶着兔子王从寨墙下面上来了。
“快乐帮主”吃惊道:“兔子王,你上来干什么?”
兔子王道:“听竹竿李说,咱们又伤了人。”
“也是平常之事呀,快下去躺着!”
兔子王道:“我这伤口愈合得很快,也是刘老爷子的刀伤药灵光。咱们的人手不够,我还可以出刀呀,竹竿李与我在一起,娘的,绝不会吃闷亏。”
竹竿李吃吃笑了:“娘的,吃个王八兔子!”
吓死人了。
为什么这么说?瞧瞧就知道了。
山坡上的贼寇们不见了,一个也不见了。然而就在天色刚刚黑下来,小河对岸又出现了他们的影子。天爷呀,他们可真会动脑筋,大树从根处砍了五六棵,拖拖拉拉的每棵大树也有近百人动手拖拉,一步步地过了小河往寨门前过来了。
但见这些大树每棵都有五六丈那么高,这种树干并不太粗,可十分直,这是大别山区的特产树木,想不到被这批贼寇用上了。
这场面看得“快乐帮主”也一瞪眼。
花子帮的人都看直了眼,张口结舌了。
“快乐帮主”大声叫:“快,快把长老清上来。”
有个花子往寨墙下跑,正巧刘太平送来吃的了。
刘太平一看这光景,急得大叫道:“不好了!”
石不悔匆匆上来了,他老人家只一瞧,便冷然道:“娘的,逼咱们放手一搏了。”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呀,至少在搏杀之前要先弄死一些贼子吧?”
石不悔道:“你是说咱们先下去冲杀一阵?”
“快乐帮主”道:“除此之外,还能怎样?”
石不悔对刘太平道:“少寨主,后寨还有桐油什么的,全部抬上来,滚烫开水多来几桶,咱们等着用。”
刘太平道:“我马上去张罗。”
他拔腿就往后寨跑。
要知流寇山贼上千人,他们仗的是人多势众,如果接了竹梯上寨墙,很容易被寨上的人当头棒打,如今弄来几棵大树,只要往寨墙上靠过去,大伙由树枝作掩护,一棵树一次至少上十多个人,这样寨上的花子们就手忙脚乱了。
寨墙外面,贼寇们不再吼叫了,他们合力移动着大树往寨外靠过来,有十几只竹梯跟在大树后。
贼寇们已经无所不用了。
就快到寨墙下面了,忽见抬梯的人把竹梯又往树上拴起来,梯子拴在树枝上。
“快乐帮主”也吃惊。他们用大树捆竹梯,然后由梯上爬过来,比之靠在墙上爬方便多了,当然,最重要的乃是不再怕寨上面拴的那些滚竹刀了。
原来贼寇中也有有主意的人,为了破解滚竹刀,大树压上去,滚竹刀便也无用武之地了。
现在,赵打雷过来了。
赵打雷只往寨上面看,又见寨外那光景,他哈哈狂笑道:“到了搏杀的时辰了,哈哈……”
就在这时候,几个女人抬了桐油、开水送来了。
刘太平道:“水正继续烧,开了就送来。”
石不悔道:“叫女的能躲的快躲起来,能拼的都带上刀,找来几个铜脸盆,咱们燃了火油浇他的树,烧他们个鬼哭狼嚎再动刀。”
刘太平立刻命几个女人去找铜脸盆,顺便把火种也带来。
石不悔把点燃的火种交在几个花子手上,吩咐道:“只等贼子们爬到近处,就给我浇下去。”
几个花子哥们还笑呢,真难为他们了。
寨门外拖树的声音“沙沙”响,忽听得有人大吼:“再近些,再近些!”
那寨上的“快乐帮主”冷笑了。
“石头拿过来,看我的一手‘飞石流矢’呀!”
几个花子一听,立刻把捡来的石头放在“快乐帮主”身前。
“快乐帮主”道:“砸死一个少一个,砸死两个就有得赚,看我的。”
他抓了石头疾出手,“呼”的一声砸下去。
真准,当场就见一个贼寇头破血流倒在地上,于是,第二颗石头,第三颗石头相继砸下去,拖树的贼寇们立刻四散逃开了。
“快乐帮主”立刻又移到另一棵树上了,又是一阵石头砸,贼寇们在寨墙下边大骂,却在这时候,一簇箭雨射过来,“快乐帮主”横手捞,一下便是三支箭被他抓在手中。
一边的石不悔直叫好,却也拖住“快乐帮主”别“出头”。
石不悔真怕“快乐帮主”中箭,因为天黑了。
大伙都明白,今夜日子难过了。
紧张充满了刘家寨每一个人的心头,人们似乎已经忘了“我”的存在。人啊,一旦到了这时候,便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豁上了。
如果有谁在此刻大呼小叫,那已引不起人们的注意了。
刘夫人就快要疯了:“叫他们来吧,叫他们来把咱们都杀了算啦。几个月了,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来呀……”
她叫的声音真大,可把她的媳妇吓坏了。
媳妇一直陪着老夫人,小孙子还抱在怀中,偏偏刘夫人在这时候大吼小叫起来。
准来管呀,刘世芳与儿子女儿上了寨墙上,提着刀准备同贼寇们干了。
赵打雷也一样的在冷冷低呼:“王八蛋呀!你们来吧!赵打雷早等得不耐烦了,赵大爷要一个一个地送你们归西去,嘿……哈……”
石不悔就平静多了。
石不悔未出声,他只把身上的家伙准备好,他的家伙与花子帮兄弟们差不多,竹杖之外还有一把锋利的尖刀。
石不悔很少使用尖刀,因为用上刀那就是玩命,花子如果两手血胆,那是说不过去的。
但花子也得有备,而石不悔的尖刀倒是杀过不少狗,尤其是黑狗,因为黑狗的肉似吃黑毛猪一样,香味也最纯正。
现在石不悔不会杀狗了,他准备尖刀乃是要杀人,而且还不知要杀多少人。
现在石不悔不但更加喜欢西门风而且也有些佩服他这个小徒弟了,因为西门风能一举:杀了七个人,这件事要是由他操刀,便是刀不软手也早软了。
石不悔乃花子帮退休帮主,可是他不能不相信人在仇恨时候那股子狠劲多么可怕。
石不悔也明白“人急疯狂,狗急跳墙”这句话,刘家寨中此刻每一个人都快要发疯了。
快疯了的人还会畏惧什么呢?
“轰!”
这声音就如大树倒下来的声音,而实际上也就是这样,紧接着又是一棵树倒压在寨墙上。
只见大批贼寇们嗷嗷叫着奔过来了。
随之又是十几声“叭”,又见竹梯随树搭在墙垛子上面,十几个流寇身手不错,弹着腿便往寨墙上跃过来。
便在这时候,忽见火光照来,寨墙上的花子们大叫着:“吃火吧……”
“哗!”一片火海罩下来,立刻就见前面几个大汉抱头往下摔去,那叫声比挨刀子还凄惨。
“啊……啊……”
谁会想到会有这些桐油升起的火呀。
另一棵压上来寨墙的大树,也被洒上一盆燃烧的桐油,浇得十几个大汉躲闪不迭,前面的大汉已是满身火油了。
桐油浇在树上,使树枝也燃烧起来,上面的竹梯更是烧的辟啪作响。
贼寇们似也玩上命了。
当上贼寇早就不要命了。
忽然,听得雷吼一声,就见两个大汉奔到了刘家寨的正门前面七八丈远处,其中一个吼声似雷:“敢死队!”
“将军,我们准备好了!”
只见50名大汉又是刀、又是斧地拥到这大汉的身前。
那位被称做将军的可不是别人,铁占山是也。
随之奔到的是吴亮。
铁占山对吴亮道:“不牺牲难以进寨.天上岂有白吃的大米饭!”
吴亮道:“想不到这小寨子果然难以攻破,难怪叫天张与石.太冲他们一些便宜未占到,反而死了不少人。”
他顿了一下,又道:“就由你作主吧!”
那铁占山指着刘家寨门,对几十名贼寇敢死队员道:“过去,把寨门劈开来!”
有人对铁占山道:“将军,木门虽然厚实还是可以劈开的,但不知堆在木门后面的又是什么了?”
铁占山怒吼一声,道:“去,少噜嗦,咱们怕他什么呀,马上过去,半个时辰我们进寨门!”
50个敢死队员发出一声喊,立刻冲到寨门边。
刘家寨的花子们立刻间发觉了,便也抛下石头猛力地砸。
然而木门并非与寨外墙齐,门洞前还是可以站十几人,上面的石头就是砸不到。
于是,大门下传来劈门声,十把板斧发疯似地对准寨门劈起来。
十个大汉个个劈得头上滴出汗珠了,于是提了板斧跳向外面去,立刻就见另十人奔上去接着劈起来。
这是轮班干,刘家寨的寨门再厚也比不过信阳城的城门厚,没多久便被劈了个大窟窿,只见里面堆着大沙包,少说也有上百个之多。
这些人才不管是石头或沙包,照样用板斧劈起来,这些人劈得发狂了。
如果这些人劈人,天爷,什么人挡得了?
刘家寨正面墙上已经干上了,二三十个大汉冒着火苗子扑到寨墙上,花子帮的弟兄们迎上去,双方照上面,便不要命地狂杀起来。
“快乐帮主”的刀也出鞘了,这时候九节竹杖已抛在一边不用了。
他挥刀便是达摩七刀十三斩,碰上他的贼寇们,几曾见过这刀法,照上面便瞪眼躺下去了。
于是,寨墙上凄厉惨叫声此起彼落。
这时,刘家寨已被贼寇们把堆的沙包一个一个地拖拉出去,立刻露出个洞来了。
门户已开,铁占山厉吼:“杀!”
“杀!”
这光景看在“快乐帮主”眼里,立刻大声吼叫:“撤,兄弟们,撤到后寨大院去!”
花子帮弟兄们正拼命,见帮主下达撤退命令,立刻就往寨墙下跑。
刚要追杀的几个贼寇,被“快乐帮主”挥起宝刀当场杀死三个,另几个吓一跳,以为面前是天神来了。
“快乐帮主”见弟兄们奔向后寨大院,立刻倒翻身落在寨墙下面,已有不少贼寇沿着树干竹梯攀上了寨墙。
便在这时,“嘭”的一声大震,刘家寨的寨门被推开了,许多贼寇便一拥而入,进了寨。
寨门外,吴亮大声叫:“叫天张,石太冲,你们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天亮以后就撤走,咱们不能在这儿等太久呀!”
远处还真有声传来:“两位将军放心吧,金银马上运出来!哈……”
这是叫天张的声音,因为他的声音最尖亢。
当然,刚挥刀杀进去的石太冲也回话过来:“二位将军呐,还是你们有手段,哈哈……”
其实50名敢死队开个寨门便死了十几个。
就在吴亮与铁占山两人哈哈大笑中,20个他们的卫士仍然紧守在他两人身边。
这可不是他两人怕谁,只为的是派头,也是虎威的一种表现。
有个卫士还把酒袋递过去,铁占山接过来便是三大口喝下肚。
铁占山再把酒袋递向吴亮,笑道:“等里面安静了,有得咱们耍的,哈……”
原来他两人等着里面杀到没有敌人,他们才会在众人的拍手欢呼声中大摇大摆地走进刘家寨。
就在这时,两个黑影从刘家寨外的右边闪出来。
天黑,谁也看不清这两人是什么人。
只见两个人宛如幽灵般闪跃过来。
“什么人?”
一个近卫迎过去,他还未拔出刀来,就见电闪之下,已倒在地上了。
于是,另外七八人冲上来了。
“你是谁?快……”
“咔!咔”之声连起,这些武功不俗的贼寇宛如风卷残云般立刻消失不见了。
只这么一出现,20名近身卫士便死了一半,钬占山与吴亮两人也不由吃惊。
另外十个卫士就要围上这两个煞星了,吴亮厉声道:“闪开!”
十个卫士立刻往外闪。
“你两人是什么人?”
来的两人可不是别人,乃是九节公石不悔与赵打雷两人来了。
这两人在贼寇们扑上寨墙的时候,已叫身边的十名花子弟兄快与“快乐帮主”会合一起了。
就如同另一面,东方雷、司马雪、申屠雨以及另十名花子弟兄一同投入“快乐帮主”这面。
如今这些人往后寨集中,赵打雷与石不悔忽地伸手握在一起。
石不悔道:“赵兄!”
赵打雷道:“石兄!”
也只是这么两句话,便闪身跃出寨外去了。
此刻,铁占山在双眉挑动中,沉声道:“娘的,咱们不认识吧?”
赵打雷嘿然一声,道:“你这魔头,杀了不少你不认识的人!”
“哈……”铁占山端着大刀大笑道:“不错,只可惜铁大爷杀的都是无名之辈,而你是……”
赵打雷道:“赵某也无名,只不过送你上路,还是绰绰有余。”
铁占山嘿嘿冷笑,道:“奶奶的,铁大爷从没栽过一次筋斗……他奶奶的,想不到在这种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竟还有人敢来捋虎须呀!操!”
铁占山可真的未把眼前两人放在心上,看在眼里。
赵打雷突然怒气冲天地戟指铁占山道:“你妈的,吹你娘的什么牛,赵大爷找你几年了,你知道吗?”
“找我?”
“不错!”
“干什么?”
“宰你!”
“哈……”铁占山道:“我问你,咱们有仇?”
“你这才问到正题上了。”
铁占山一双浓眉一挑,道:“什么仇?”
赵打雷沉吼道:“说了也叫你死得明白。”
他顺顺声音冷冷道:“有你这王八蛋的自得自满,到今天你还是这样。我问你,有一年你率人走过南阳府的卧龙岗前三顾村,是不是?”
铁占山想了一阵,便侧头问吴亮:“有吗?”
吴亮道:“那是咱们到河南的下半年,是曾在那个地方住了三天,至于什么村,那是记不起了。”
铁占山对赵打雷道:“老子记不起了。”
赵打雷道:“你当然不记得,你两小子血胆杀人无数,如果件件记心中,你早他娘的疯掉了。”
铁占山吼道:“那你就快说吧,为什么找老子?”
赵打雷牙齿咬得咯咯响,他那黑脸更黑了。
“听着,你个王八蛋,猪狗生的。那一年我不在家,我的妻子女儿在三顾村,那天晚上你们进了村,杀了人。我妻子同12岁的女儿也遭你的毒手,12岁女儿被轮暴而死,你把我妻子折腾完还是出刀把她杀死。等我回到家,是一位幸存的老人家告诉我是你这王八蛋干下的。操你娘,难道你真的忘了?”
铁占山似是毫不在乎的“啊”了一声,冷笑道:“我他娘的记起来了,那个女人真是嫩,越抱越高兴,过了三天我劝她跟我走吧。娘的,她张口咬我身上的肉,啊,咬下一大块胸肉,也流了血,我怎不杀她呀!”
赵雷道:“太好了,咬死最好。”
铁占山抖然挥刀直劈过来,那种气势真吓人,面前就算是山也难挡他的一刀劈。
“杀!”
“杀!”
立刻,“杀”声暴起,就见赵打雷已自铁占山的右边闪出两尺外,只听铁占山“唔啊……”
这声拖得很长,只是未见鲜血流出来。
黑暗中一时还看不清,而那把大刀仍然举在半空中未落下来。
暴旋身,看吧,赵打雷出刀如长空流星穿梭般疾闪不已,他2l刀全都落在铁占山的刀头上身上,等到铁占山的刀“当啷”一声落在地面上,天爷啊,铁占山的身子才大块地分了家,一团肉块就掉在血泊里。
说得慢,但动作快极了,当吴亮发觉不对要出手时,已经晚了。
吴亮挥刀疾上,却被石不悔拦住。
石不悔冷冷一笑,道:“怎么,你急着要上路?”
吴亮大怒,拍腰一刀杀来,只听得“咔”的一声,刀走中途已被赵打雷拍过去。
赵打雷道:“他是我的。”
一边的十个卫士既惊又火,大吼一声围上来了。
“九节公”石不悔一声冷笑,道:“老花子叫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功夫。”
立刻间,这儿已成两拨搏斗了。
那吴亮出刀十分霸道,完全是大开大盖杀法,只要看他那脚丫大开架式,便知道死在他这把宽刃大刀之下的人绝对的少不了。
只是他今天遇上了“闪电刀”赵打雷就不灵光了。
吴亮七刀一口气刚抡杀完,一个错步尚在转动中,猛然间脖子一凉,他还未叫出声来,一颗脑袋已滚在地上,而吴亮的错步就在此刻才站稳。
吴亮的双手握着大刀,身子未倒,但他的肩上缺了一件最重要的东西——头。
“叭!”
“轰!”
声音听起来怪怪的,但却是正常的,因为吴亮被赵打雷暴出一腿踢倒的时候,脖子上才见鲜血像水堤缺口似的往外流出来。
赵打雷的刀法真的似闪电,头已切下才见冒血。
赵打雷一声狂笑,高声道:“痛快,痛快!哈……”
石不悔不痛快,他被这十个侍卫围紧了好一阵狂杀。
石不悔竹杖疾打,左手尖刀变成防卫了,但当他发现赵打雷已在狂笑,知他已得手了。
石不悔乃花子帮老帮主,他可不能丢面子。只听暴喊如虎:“打!”
于是,三十六路打狗杖法抖然出手,就见一团杖影分不清打向何方,只听得劈啪声响,已有几个大汉被打得面皮变了形。
便在这时候赵打雷挥刀杀过来了。
他连一声招呼也不打,挥刀便杀,几个侍卫发觉两位将军倒在地上,一个变成肉块,另一个掉了头,忍不住迎着赵打雷砍过去。
“杀!”
赵打雷一声冷哼:“生受了,我的儿!”
于是,咔咔之声骤起,这几个贼寇果然被他砍死在当场,竟然把石不悔也愣住了。
石不悔吃惊地道:“赵大侠,杀人如宰鸡呀?”
赵打雷道:“此间这话多余,石老兄,你为何不看看刘家寨呀!”
石不悔发觉刘家寨中又有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