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兰亭头下脚上,落至鸠杖婆顶上约一尺处,一声大喝,右臂疾探,五指如钩,直向她头顶抓去。
鸠杖婆右手断杖,向头顶上一个盘旋,左手疾扬,一阵掌风,迳向孙兰亭袭去。
这“神龙三探爪”是连环三绝掌中最厉害的一招,确是非同凡响,孙兰亭右臂疾探猛收,人已循着鸠杖婆掌风边缘疾滚而下,人未落地,身体横在空中,双臂又行探出,左掌向对方迎面疾抓,右掌变抓为劈,向对方上腹袭去,同时身体一拱,左脚尖猛踢对方后脑,右脚急袭对方后脊心穴。
鸠杖婆左掌击空,心知不好,见对方双手击到,忙用断杖将面孔护着左掌下拦,和池兰亭右掌迎个正着,身形急向左移,虽将身后两处致命大穴让开,却被孙兰亭一脚踢在后肩之上,扑的一声,人被踢得向后一栽,直向孙兰亭上身撞去。
孙兰亭好快的身法,在她撞来的刹那,上身向上一拔,恰好落出她的身后,右掌疾伸,一掌印在她的背上,只听她一声惨叫,人如断线风筝,向前疾跌出三四丈远,正好掉在一群寺僧身前。
在他二人开始答话时,群僧已辩出敌我,未再进扑,立在数丈以外,站成一圆圈,将二人团团围住。现见鸠杖婆跌在他们身前,一阵喧嚷,七八把戒刀疾向鸠杖婆身上劈去。
鸠杖婆向前跌出,手中断杖并未撒手,见群僧向她劈来,忙将断杖向上迎去,一溜乌光过去,七八道白光急飞而起,原来那些戒刀,均被她震出手去。
鸠杖婆站地即起,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一言未发,跃上屋顶,急驰而去。
孙兰亭也未停留,鸠杖婆走后,他几个起落,直向寺后奔去。
正奔走间,见前面右偏殿中火光冲天,烧得正炽,院中兵刃交击声和人声乱成一片。
他抬头一看,见院门横额上刻着“达摩院”三字,心知这是少林寺平日练武的所在。急跃上墙头向里一看,乍见院中一片火海,在火光中,练武场上,方才自己接他的一掌的那个老僧,手持一根茶杯粗细的七宝禅杖,正与托钵仙翁卓不群站在一处,知客僧悟净和数十名寺僧正站在一旁呐喊助威。
孙兰亭看到这根禅杖,心知这老僧就是寺中主持方丈觉明大师,见他功力虽较托钵仙翁稍弱,但架工式稳,目前尚无败象。
他正欲跃前相助,忽见群僧中一道灰影腾身而起,这灰影在空中一折一翻,直向他迎头扑下,听这僧人在空中喝道:“来者何人?达摩院首座悟通在此接驾!”
孙兰亭身形一闪,在墙头横移三尺,这灰影一式扑空,身体一飘,落在墙头上,未再出言,一个“双推掌”,又向孙兰亭扑到。
孙兰亭不愿和他动手,身形沿墙疾退,又将这式让开,正欲出言解释,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好小子,在邙山顶上把我们骗得好苦,咱和尚爷爷正要寻你!”
悟通在旁一听,原来先到的这个少年不是黑衣教徒,立时功凝右臂,唿的一声,一招百步神拳,由孙兰亭身旁擦身而过,向说话之人击去。
说话的人见百步神拳击到,不躲不闪,喝道:“凭你这等功力,怎配与老和尚动手!”
“砰”的一声,悟通这拳十足的击在这人胸上,就听悟通惨叫一声,由墙头上倒翻而下,原来他的右臂已被来人震折,重伤倒地。
这人哈哈一阵狂笑,说道:“念在同是和尚的份上,先把你送上西天去吧!”
他大袖一挥,二阵劲风直向悟通身上涌去,悟通又是一声惨叫,当时了帐。
孙兰亭见这人如此惨狠,欲救不及,转身一看,心中一惊,来人正是那四大铁卫中的一僧,枯竹禅师智能。
他心中暗想:就凭老魔头到自己身后的这份轻功,我就不是他的对手,事到如今,也只有一拼了。
枯竹禅师智能手指看孙兰亭喝道:“咱老和尚念在上天好生之德,留你一个全尸,速自自栽,别等你和尚爷爷费事!”
语音才落,孙兰亭身后忽有一人接口尖声说道:“蝼蚁尚且贪生,这小子怎肯自栽!”
孙兰亭心中又是一惊,想道:“身后又是何人轻功如此之高!”
急转身一看,见身前站定一个白眉白发,满面斑纹的老尼。
这老尼见他转身,尖声笑道:“你可认识四大铁卫中的一尼,便是你家尼姑奶奶。”
孙兰亭一听这人就是那虎面神尼慧因,心中不觉一寒,现见这一僧一尼出言粗野,那里像是出家人,不由怒起心头,喝道:“你们二人身为佛门弟子,竟敢放火焚寺,身入邪教,真乃佛门叛徒,武林败类。”
虎面神尼慧因闻言大怒,大袖一挥,一股劲风疾向孙兰亭身前袭到,同时喝道:“好小子,你敢骂你家尼姑奶奶,接掌!”
孙兰亭被这一僧一尼夹在当中,首尾受敌,虎亩神尼大袖一抬,他已看定地势,一式“潜龙出洞”,斜跃而起,想向身旁一排房屋的屋顶上落去。
枯木禅师智能见他跃出,未容落下,遥空又是一掌,一股奇大潜力又向孙兰亭涌去,孙兰亭身在空中,百忙中一掌迎去,轰的一声大震,他身体已被枯木禅师这掌击得转变方向,直向一座正在燃烧的房屋上落下。
枯木禅师智能掌才击下,对面虎面神尼方才那股掌风已排山倒海般向他涌到,他忙左掌一翻,又是轰的一声,将来掌阻住,口中笑道:“老尼姑你快呀!”
说话时二人并未停留,先后腾身跃起,分左右各向孙兰亭落下的那座火屋上扑去。
孙兰亭身在空中,被击得直向一片火海中落下,他临危不乱,看定一根正在燃烧的林梁上有一处并无火焰,他猛一提气,双掌向后一扇,身形微转,轻飘飘的落在那根大梁之上,四面火势熊熊,炙肤如焚。
这时,枯木禅师智能等二人紧随他的身后双双扑到,他二人不敢向火焰中落足,在空中同时各向孙兰亭遥击一掌,身形一分,各寻了一处未燃烧的地方落下。
孙兰亭停身之处,虽无火焰,但木已焦透,“喀喀”连声,折断在即,他正欲弹身而起,两股强劲掌风已由空中袭到,心中一急,双掌凝足功力向前迎去,掌风才出,轰的一声大响,脚下大梁被他这一用力,竟折断向火海中落去,他身不由己,也随着向下跌落,在这刹那,耳连却响起枯木禅师的一阵狂笑声。
地上本是布满火焰,大梁断落,竟把火焰砸熄数处,孙兰亭身形一折一曲,落在一处熄火所在,心知此地复燃在即,不敢停留,脚尖一点,人已如弹射起,唿的一声,火焰突由四面包来,急双掌疾挥,把火焰逼得略退,人已如一支弩箭,疾射空中。
枯木禅师等二人那容他逃出火海,早已在旁蓄势待发,他才跃起,两股强劲掌风又由左右急袭而到。
这时,已至千钧一发,不容孙兰亭再有考虑时间,心中一急,无意间竟将从未用作攻击过的三清一气神功施出。
只见他身在空中,双腿向上一飘,变成头下脚上,一声长啸,后面莹光闪闪,两臂如抱太极,双掌向外疾翻猛推,“呼”,“呼”,“呼”三声,奇景顿生,院中立时暴响连声,瞬间又变成静悄无声,紧接着又是一声霹雳大震,随着是一片呻吟声。
用三清一气神功攻击,仅是以前自己在空旷无人处试过两次,真正与人对敌时竟有多大威力,懵然不知,无意施出,见眼前情景大变,心中大惊,又见自己铸下无心大错,忘记身在空中,向上弹力一尽,又向火海中疾落而下。
正当这时,忽听不远处有人喝道:“贤婿休惊,老夫来也。”
一阵潜力涌来,将他身躯由空中平推而出,“叭哒”一声,跌在地上。
再由地上跃起,抬头一看,来人竟是那不老神君刘灵虚。
以前他听王梅霜说过路上被刘灵虚戏弄的事,心中对他并无好感,但人家是刘幽香的义父,又是自己现在的救命恩人,只得强笑着抱拳说道:“谢老前辈救命之恩!”
不老神君刘灵见现已落身院中,用手向院中一指,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何人有这等的功力!”
孙兰亭答道:“俱是晚辈所为,因方才间不容发,致铸此无心大错。”
原来孙兰亭方才施展“三清一气”神功,不知选择地点,又不知拿准劲力,他掌力一出,立时一气化三气,变成中、左、右三股劲风疾卷而出。
左边这股劲风与虎面神尼慧因击来的掌力迎个正着。
“唿”的一声,对方掌力立被击散,这股劲风余势不衰,轰轰隆隆的直向虎面神尼身前卷到。
虎面神尼措手不及,百忙中两掌急迎,掌力才出,就全身一个猛震,眼前一黑,已被冲得倒翻而出,“叭”的一声,死在地上。
右边这股劲风却是不同,将枯木禅师智能掌力冲散后,因枯木禅师停身位置恰在这股冲力之上,就听他脚下暴响连,墙倒砖飞,他停身的整座房屋全被冲倒,枯木禅师智能惊得一怔,随着倒塌屋顶翻跌地上,在尘土飞扬中,他飞跃而出,仰面一声怪啸,发出撤退讯号,几个腾身,失去踪影。
当中这股劲风却由院中冲过,院中觉明大师正率领着数十寺僧与托钵仙翁大战,竟被这股劲风冲了一条人街,立时惨叫四起,战斗立停,觉明大师正斗得力尽筋疲,性命难保,突见这群僧纷纷倒地,以为又来了强敌,那知就在此时,托钵仙翁卓不群突飞身而起,一言未发,向寺外急逃而去。
觉明大师无力追赶,闪目一看,院中寺僧伤亡大半,心中一阵凄惨,正欲上前察看,蓦的轰隆连声,达摩院墙已被那三股劲风冲倒,院外又发生一声霹雳大震,正是那三股掌力,在院外合击一处所发出的巨响。
枯木禅师智能所发的那声怪啸,将正在寺中寻找孙兰亭的不老神君刘灵虚惊动,他循声赶来,恰好救了孙兰亭一命。
觉明大师听到孙兰亭与不老神君刘灵虚的说话声,转身一看,二人正站在身后不远处,怒声向孙兰亭喝道:“小檀越究是何人,台上接了老夫一掌,现又不分敌我,任意残杀,不知何故?”
孙兰亭见自己误将许多僧人击毙,正在内疚,现被觉明大师这一质问,无言可答,半晌,人讷讷答道:“晚辈孙兰亭,因抵御强敌,误伤贵寺弟子,现因事太严重,不及解释,将来愿以事实向前辈请罪。”
不老神君刘灵虚在旁冷冷说道:“伤了几个人算得了什么,有帐你就记在老夫身上好了。”
语罢,他一抬头,看见虎面神尼慧殴尸身僵卧当地,心中大惊,忙问道:“那不是四大铁卫中的虎面神尼,她被何人击毙?”
孙兰亭答道:“正是晚辈。”
不老神君似是不信,将孙兰亭细一端详,突然恍然大悟,笑道:“恭喜贤婿,想不到那人形芝宝竟有如此效力。”
孙兰亭听他连称自己“贤婿”,知是因为刘幽香的事,恐他再行纠缠,忙抱拳说道:“老前辈请勿取笑,不可如此称呼,晚辈尚有要事在身,不此告辞。”
说着,向觉明大师微一抱拳,人已飞跃而起,向院外驰去,正奔走间,听出不老神君在身后疾赶而来,又听他呼道:“贤婿慢行,我那宝贝女儿为了你得了相思病,你停停!”
他知不老神君刘灵虚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恐他追上头也未回,加劲急奔,慌忙间,并未向寺前奔去,跃出寺院后墙,迳向寺后山中狂奔而去。
奔了一程,听身后不老神君刘灵虚越追越近,正自惶急,突然身体一轻,似被一股大力托起,身不由己,直向身旁一座峭壁疾飞而上。
因此处恰是一个山脚的转弯处,他被托上峭壁,未被刘灵虚发现。刘灵虚追过山脚一看,不见孙兰亭踪影,心中大奇,遍搜岩石丛草,仍无所得,无奈何,只得长叹一声,废然而返。
孙兰亭在峭壁之上,转身四视,只见阳光普照,万籁无声,不见一人。俯身向壁下望去,见刘灵虚向回程奔去,正在惊奇不已,忽听身后有人呵呵笑道:“小伙子!”
这是一声多么熟悉而亲切的声音,他闻声狂喜,一股孺慕之情顿起心头,急转身一看,来人非他,正是他朝思梦暮想的传艺老人——痴情居士。
他喊了一声:“师父”,立向老人怀中扑去。
疾情居士用手摸抚着他的头顶,说道:“不要叫师父,还是呼我做老前辈。”
孙兰亭抬头细看,见他似乎比以前年轻了许多,向他问道:“师娘是否同来?”
痴情居士呵呵笑道:“你那老前辈经过那次墓中昏睡,定力比我强多了,我们这遨游海外归来,就听到有关你及黑衣教的传说,最近听说当年冷面秀士座前的四大铁卫又再出世,黑衣教并有席卷武林趋势,我因此特地赶来看你,她不愿再管江湖是非,所以有没来。”
孙兰亭问道:“老前辈现在何处名山潜修?”
疾情居士笑道:“蛮荒群山中,云深不知处。”
孙兰亭知他不愿说出,也不再问,将自己近况向他禀告了一遍。
痴情居士听后,正色说道:“养虎成患,除恶必尽,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孙兰亭见他说得认真,忙肃容恭立答道:“懂!”
痴情居士继续说道:“你懂这道理就行了,不可滥杀,但也不可不杀,多留一个恶人,就会毁去许多善人。”
孙兰亭想起方才少林寺中的事,不胜惶恐的说道:“晚辈今天第一次杀人,就伤了许多好人!”
痴情居士问道:“是不是方才在寺中误伤寺僧的事?”
孙兰亭忙问道:“原来前辈当时也在寺中,晚辈无意中铸此大错,老前辈为何不出手阻拦呢?”
痴情居士答道:“我因在寺前略事停留,赶到时,你那三清一气神功的攻击冲力已至尾声,所以不及抢救。不过,能击毙四大铁卫中的一尼,也抵得上那二十几个寺僧了。小伙子,你那三清一气神功的合击焦点怎会击到目标之外,你是不是第一次用这种神功出击?”
孙兰亭应道:“正是,晚辈因这种攻击力量太霸道,从未敢用过,今天是无意中发出。”
痴情居士略一沉吟,说道:“看来你对这种神功尚不能运用自如,有许多诀窃尚未了解,待老夫详细讲给你听。”
于是他将如何运气,如何用力,如何分合,如何操纵等极详细的解说了一遍,孙兰亭听后,茅塞顿开,豁然贯通,果然他以前自己的埋头苦练,有许多尚未深入明了。
二人又谈了很久,已至黄昏,痴情居士说道:“老夫既已寻到你,总算心愿已了,今后你应好自为之,咱们后会有期。”
孙兰亭知他要走,忙问道:“老前辈现欲何往?”
痴情居士答道:“由来处来、由去处去,有缘自会相见。”
说毕,仰面一声长笑,笑声中,人影一幌,已不见他的踪影。
孙兰亭痴立甚久,天色全黑,方自寻路下山,因这峭壁上小路是向另一出山方向盘旋而去;不再经过少林寺,正行间,忽闻路侧草丛中有人气息咻咻,呼吸极为沉重,急停身上前一看,见草中蜷伏一人,全身抖颤,似是身受重伤,正在昏迷状态中。
他不知这是何人,轻轻将这人身体翻转,细一察看,并不认识,将手搭在这人腕脉之上,察出这人伤势甚重,如不急救,性命难保。
急将这人缓缓扶起,将他双膝盘好,用手抵他身后命门穴上,将真力透入他的体内,替他活血疗伤。
约有半个时辰,孙兰亭全身被汗水湿透,心知已是紧要关头,哪稍懈怠,则将前功尽弃,但自身真力将尽,这却如何是好!
正在暗中着急,蓦觉心头一震,一股强厚内力在这人体内运行甚急,竟将自己真力弹出体外,心知这人功力极高,在这等生死关头,竟能提前将己身瘀血散开,似这等内力深厚之人,在当今武林中尚找不出几个。
知他现在已经无须再予援助,才将身体立起,这人竟也同时由地上一跃而起,向孙兰亭把右手姆指一伸,赞道:“少侠对一陌生人不惜消耗本身真力,足见心地仁厚,咱家得以再生,终生难忘,请将大名见示,以图后报。”
孙兰亭笑道:“救人之急,是我们本份内应做之事,岂敢望报,既然如此说法,在下倒不便将敝名告知了。”
说话时已将这人看清,见他伤势痊愈,满面红光,是一个身材伟岸,骠悍幽默的老人。
这人现时也将孙兰亭看清,蓦的向后急退三步,说道:“原来你就是在台上接了觉明大师一掌的那个黑衣教徒!”
孙兰亭听他称自己为黑衣教徒,知他误会,忙分辩说道:“晚辈乃神龙尊者谷桑田的弟子孙兰亭,并非黑衣教徒,方才因为寻那缥缈仙姑胡秀珠有事相询,并非助她,老前辈请勿误会。不知老前辈尊号如何称呼,怎知方才之事?”
原来孙兰亭先前招呼缥缈仙姑胡秀珠时,来去匆匆,连台上的王梅霜他都没有看见,怎能看到台下动手之人。
这人听他解释完毕,说道:“原来你就是传说中专与黑衣教作对的孙兰亭,这倒是咱家误会了。咱家谢伯桃,人称千幻神偷的便是,先前咱在台下与那黄衫客动手,打了个不分胜负,后来少林寺中起火,突然又来了个四大铁卫中的天南剑客赵狂风,他一到,一眼就把咱看出,立时加入战斗,咱对他们一个仅能打成平手,如对两个就不成了,结果挨了黄衫客夏飞一掌,负伤逃出,跑至此处,不支倒地,正想着咱这条老命要归位,恰巧你来了,这也是咱阳寿未终,命不该绝。”
说至此处,他由怀中一拉一甩,一道黄光疾向孙兰亭迎面扑去,继续说道:“这个送给你作个纪念,咱们七天后在飞云山庄再见。”
孙兰亭知他就是当年以“气功幻千形”称绝武林的神偷谢伯桃,正在心中一惊,忽见一道黄光扑来,忙右手一翻,接个正着,低头一看,“气功幻形大法”赫然入目,才欲将这本册掷还,抬头一看,谢伯桃已飞跃而去,心知他这种武林奇人,就是把他追上,也不会要你奉还,既然如此,倒不可辜负他的好意。
想至此处,只得笑了笑,将这本小册子纳入怀中,心中想道:我离开飞云山庄后,本想到紫荆关去寻那缥缈仙姑,嗣恐她被黑衣教派至少林寺,因此改道先到少林寺来,结果果然将她寻到,并与恩师痴情居士相遇,现又得此武林秘笈,真是天缘凑巧了。
心中一高兴,立时精神百倍,突然想起王梅霜,不知凶吉如何,他仰面一声长啸,急向山处狂奔而去。
一阵急奔,他又绕至少林寺前,见棚台均似被人拆倒,散在地上,寺内烟火渐熄,觉明大师正和一群寺僧站在寺前,指指点点,不知说些什么。
觉明大师见他赶到,向前迎上三步,合什说道:“方才老纳不知真相,错怪了少侠,少侠击毙虎面神尼,惊走群贼,使本寺得免一劫,特此代表本寺千余僧众,向少侠致最高的谢忱及敬意。”
孙兰亭闻言,忙抱拳逊谢不已,闪目向人群中望去,不见王梅霜及不老神君刘灵虚等人,正欲询问,忽见僧群中走出一个年轻僧人,向他合什问道:“少侠可是孙兰亭少侠?”
孙兰亭忙应道:“正是。”
这少年僧人继续恭身说道:“两个时辰以前,小僧在清理现场时,白衣教主交下一个纸团,令小僧转交少侠,原以为少侠已经离去,正想请我们掌门方丈派人送至飞云山庄,现少侠既到,纸团在此,请少侠过目。”
孙兰亭接过纸团一看,见上面用画眉炭条写道:“哼!什么幽兰吐香,什么缥缈仙姑,你这个浪子,从此永不和你相见。”
看后心中大急,马上就想追上她解释一番,心中盘算道:“两个时辰以前她已离去,就是追赶也难追上,再加她那火爆性格,就是追上也无法解释,不如将来回到飞云山庄等她气消后,再向她解释。”
主意已定,不再着急,用手向那散了一地的席块木板一指,向觉明大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觉明大师先向身旁一个灰衣老僧说道:“慧觉师弟你过来,将这里先前发生怪事向孙少侠说一遍。”
觉慧大师先向孙兰亭合什问讯,然后说道:“自从寺中起火,我们方丈师兄离开此地不久,这里又来了三个黑衣教中高手,就是那四大铁卫中的一道,天南剑客赵狂风,及毒樵夫王吞虎和人妖赵秀男二人。他们一进院中,天南剑客立时拔剑参战,帮助黄衫客夏飞合击千幻神偷谢老前辈,后来谢老前辈负伤逃走,我们众人均知今日大劫已到,皆抱必死决心奋战不已,正发这时,怪事发生了。”
说至此处,他语音一顿,孙兰亭忙问道:“有何怪事发生?”
觉慧大师继续说道:“那时我们战况已处在绝对劣势,说句不好听的话,只是在等人屠杀,就在这时,忽的一阵怪风由台后刮来,奇劲无比,三座木台全被刮散倾倒,台上台下众人全被刮起,连四大铁卫那么高的功力都被这阵怪风吹得跌出院外,紧接着寺中一声怪啸,似是他们撤退讯号,他们未再动手,立时向山外窜去,当时我们向四外细一搜寻,并未寻出这怪风刮起的原因,如说是人,何人有这处骇人听闻的功力!想是我佛不愿本寺遭劫,这才特显神通,向这些老魔头示警,你说,这岂不是一件怪事!”
孙兰亭听罢,心知这是恩师痴情居士的杰作,不便明言,只好随声附和了一阵,正想离去,忽见寺内走出一个老僧,向觉明大师说道:“启禀师兄,将寺内外伤亡人数查明,本寺连济堂觉果师弟、达摩院首座悟通、罗汉堂执事悟法师侄一并计算在内,一共死亡一百三十三人,另轻重伤共九十八人。盟友中除千幻神偷谢老前辈外,幸无伤亡,均已平安离去,敌人除遣下两具尸体外,亦无其他伤亡。”
孙兰亭在旁问道:“这两具死尸是何人?”
这老僧正是那先前在台前动手的觉空大师,见孙兰亭向他询问,忙合什行礼说道:“一具是被少侠击毙的虎面神尼慧因,另一具是黑衣教的替身蒙面人。”
孙兰亭忙问道:“这替身是何人?为何人所击毙?”
觉空大师答道:“这蒙面人就是那武林九邪之首的人屠李豺,被不老神君刘灵虚击毙。”
孙兰亭想起以前在紫荆关山洞中曾听缥缈仙姑胡秀珠说过此人,现在证实了她所言非虚,因此,对缥缈仙姑今天对自己的各种答话,更增加了几分信心。
他见此间事已了,向觉明大师等人告别,施出全身功力,经登封,转偃师,连夜向洛阳急赶,抵达洛阳时,已交五更,天尚未亮,他并未停留,立向黑衣教洛阳分坛赶去。
天明前的刹那,份外黑暗,黑衣教洛阳分坛中却是灯火辉煌,人影幢幢,在分坛后进的正厅内,正开设着两桌酒筵,全是团团的坐满了人。
上首那桌酒筵上正中坐着的一个仙风道骨,五绺长须的老道士,正是那四大铁卫之首的天南剑客赵狂风,在他的左右坐着的是枯竹禅师智能,黄衫客夏飞,再往下坐的是两个红衣番僧,奸贾吴醒吾,鸠杖婆阴三娘,托钵仙翁卓不群,毒樵夫王吞虎,小头鬼王强,人妖赵秀男身为地主,坐在主座上相陪。
下首那桌上坐着十二个横眉竖目的中年道士,正是小头鬼王的强部下,新华山十二剑。
旁边站着的五六个年轻教徒,正在传茶送酒,十分热闹。
—筵中众人全是闷声饮食,良久未语,突然天南剑客赵狂风双目神光一闪,向毒樵夫王吞虎说道:“全是你平日与那缥缈仙姑胡秀珠不睦,在教主面前说她的坏话,你想,她在教主前面是个红人,教主怎能听信你的谗言,后来她知道了这些事,致使她屡次不肯替教中卖命,今天我到达少林寺,她已先走,直到现在尚未露面,因此,我怀疑今天我们的偷袭计划,可能是她先行泄露给那姓孙的小子,这才使我们弄了个得不偿失。”
毒樵夫王吞虎知道这三大铁卫的厉害,一肚子冤屈,不敢分辩,只好忍着气,垂头不语。
枯竹禅师智能在旁说道:“这事固然可疑,不过也怪我们过份轻敌,想不到那姓孙的小子已练成‘三清一气神功’……”
天南剑客赵狂风及黄衫客夏飞一齐惊问道:“什么!他已练成了‘三清一气神功’?”
枯竹禅师智答道:“怎的,你们不信,虎面神尼就是丧身在这神功之下,不过,那小子虽然将这神功练成,似乎尚不能运用自如,当时我和神尼不存轻敌之心,合力迎击,或可不致如此惨败。这事我们得赶快禀告教主,乘那小子不知运用时,先设法把他除去,以免后患。”
说至此处,他抬头向人妖赵秀男说道:“分坛主,天一亮你马上将连络神鸽放出,将详情先向教主禀告以便早有准备。”
人妖赵秀男先得意的一笑,说道:“禀柬均已准备妥当,这事在后面加上一项就行,请老前辈放心,晚辈在寺前听说虎面神尼慧因老前辈丧生在孙兰亭那小子掌下,经登封时,晚辈已布下一着暗棋,不过能否取得那小子的性命,这就看天意了。”
筵上众人齐声问道:“是何暗棋?”
人妖赵秀男得意的说道:“本分坛新进教徒吴萧昆,是武林三奇调教出来的弟子,功力不在晚辈之下,这次晚辈先派他到登封附近巡风辽哨,回来时,恰与他相遇,因他与姓孙的那小子有交情,所以我就派他赶往去寻那小子,如能遇上,俟机就把那小子毒毙。”
枯木禅师智能面现怀疑之色,问道:“这吴萧昆是否可靠?”
人妖赵秀男忙道:“这老前辈放心,他为加入本教,亲自把他三个师父毒毙,作为进见之礼。”
天南剑客赵狂风赞道:“怪不得教主派你充任洛阳分坛的分坛主,果然是足智多谋,见识超人。”
人妖赵秀男满面媚笑,忙逊谢道:“老前辈过奖了,听说现在教中将设总巡山一职,老前辈们能在教主面前替小的多说几句好话,呵呵,能使小的升迁一下,则小的感恩不尽了。”
小头鬼王强在旁听得眼红,忙道:“这总巡山一职应由本掌门人接任,那有你的份……”
天南剑客赵狂风横目向小头鬼怒视一眼,鼻中冷哼一声,吓得小头鬼王强不敢说下去,变成一阵哈哈谄笑。
奸贾吴醒吾插口说道:“这些事别谈了,咱们快点吃,天亮后我们还要启程到豫南去,早点到达教主指定的地点,也好早些与教主共商一条对付飞云山庄中那些对头的妙策。”
就在这时,洛阳分坛中飞出一条人影,疾如流星赶月,在晓色朦胧中向通经汝洲的官道上急驰而去。
这人非他,正是那孙兰亭,因他到达洛阳分坛时已交五更,谁也没想到在这时会有人进入分坛中窥探,因此,方才筵间那些言语,全被他听去。
他奔了一程,天色已亮,路上渐有行人.乃将脚和放慢,继续向前行去,一面走,一面心中想道:刚才听他们谈话间并未谈到那被击毙的黑衣教主替身,由此可见这些替身并未被这些老魔头放在眼内。但像人屠子李豺那样的人物,怎会得到他们教主的垂青,这确是件怪事。
他边走边想,猛的恍然大悟,想道:这人屠子李豺德不足压众,除了学会几手绝学外,功力并不深厚,想是他的身裁与他教主相似,始被教主看中,他那玄天指和阴功可能就是被选中做替身后,他们教主教给他的。
他又想到那次在武当山遇到的那个自称教主的蒙面人,身裁果然与人屠子李豺相似,但那人功力却比李豺高出甚多,这人又是何人,是教主本人还是教主另一替身?
由想到这两个蒙面人的身裁,使他觉得自己以前的判断更是正确,不禁心中高兴异常。
由于这几天过份疲劳,当晚他就在汝洲落了店,他对店中来往客人甚是注意,深恐受到吴萧昆的暗算。他心中暗道,好个杀师叛徒,竟又打我的主意,如被我遇上,非取你的性命不可。
当晚在店中他将千幻神偷谢伯桃送给他的“气功幻形大法”取出,仔细阅读,一夜之间,他仅学会一种,这“气功幻形大法”极是难练,他因功力深厚,又加天资聪明,能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学成一种。已是武林中罕有的异事。
第二天,在路上无人处,他将昨夜学会的那种气功幻形施出,就见他猛吸一口真气,再一用劲,立时额前与项间各突出一个大肉瘤,眉眼全都变了形,他并未恢复原来的面目,就这样的继续向前行去。
路上行人见到他,全是心中惋惜道:“这么一个年轻的人,怎会长了这么大两个肉瘤,这多难看!”
当晚,他赶抵鲁山,才走进城内,一眼就看见吴萧昆在前面东张西望的向他走来,走近时,吴萧昆向他看了一眼,并未将他认出。
孙兰亭心中暗笑,忙将他去路阻住,向他抱拳怪声说道:“来人可是洛阳分坛中的吴萧昆大哥?”
吴萧昆抬头将这人细一观看,并不认识,问道:“你寻那吴萧昆,人何贵干?”
孙兰亭故作神秘的向左右看了几眼,低声说道:“分坛主及各护法现在城外树林中等候,请你前去问话。”
吴萧昆新到洛阳分坛不久,对坛中弟兄多不认识,见此人说法,深信不疑,低声问道:“他们怎知我在此地?”
孙兰亭又左右看了几眼,低声答道:“我们前站人员早已到达,他们早就发现你,怎会不知你在此地。”
于是孙兰亭在前,吴萧昆在后,又向来路城外走去,孙兰亭记得在城外不远处有一座树林,就把他向那座树林引去。
到达树林内,吴萧昆见林中空无一人,心中怀疑,但他自恃全身武功,那里把这形状丑陋之人放在眼内,低声怒道:“为何不见分坛主他们?”
孙兰亭见天色未黑,不便动手,忙道:“你别忙,天一黑他们就到,他们叫我领你在这等候。”
吴萧昆不知真假,又不敢离去,暗存警惕之心,想道:你这小子,只要你想耍什么花样,马上把你立毙掌下。
孙兰亭见他凝神作势,知他已在戒备,忙搭讪说道:“吴大哥,自你到我们分坛后,我们就看出你的这身艺业不在分坛主之下,像你这种屈己下人的态度,我们真是钦佩之至!”
那知道这句话正好说到对方的痒处,吴萧昆戒心已消,笑了笑,说道:“我可不是向你兄弟面前说大话,如真动手,可能分坛主还差的多,不过我在洛阳分坛中是临时性的,将来见过教主后,凭我那介绍人,就能在教中得到一个重要职位。”
孙兰亭惊问道:“你的介绍人是何人?”
吴萧昆傲然一笑,说道:“我提一个人,你可知道?”
孙兰亭这时还真想知道他的介绍人是何许人,忙问道:“是谁?”
吴萧昆又傲然一笑,说道:“红衣仙子杨慧贞,她就是我介绍人,也就是我的妻子。”
孙兰亭一听是她,心中暗道:好小子,原来你在紫荆关,经不住考验已受了她的蛊惑,怪不得你要杀师投入黑衣教了。
他口中仍是阿谀的说道:“这人我知道,是我们教主的女弟子,将来你一定要被教主任用,你如以后飞黄腾达,可别把我这苦哈哈的弟兄忘了。”
二人愈谈愈投机,吴萧昆问道:“说了半天,尚未请教兄弟你高姓大名呢,现在分坛中是何职务?”
孙兰亭被问得一怔,他并不知道洛阳分坛中有何职位,只得含混答道:“我叫王二瘤子,在分坛中不过是个跑腿的。”
吴萧昆城府甚深,见他说不出职务名称,怀疑之心又起,不动声色问道:“王兄弟,既然你知道红衣仙子杨慧贞这人,想你在教中一定很久了,在我们分坛主面前一个最红的人,就是那左耳被削掉的,我到现在尚不知他的姓名,他是不是姓花?”
他说的是那人妖得力助手花豹子,孙兰亭怎能知晓,忙应道:“兄弟我也是才调洛阳分坛不久,这人的姓名我也说不清。”
这时,天色渐黑,路上行人渐少,孙兰亭知他又生警惕之心,心想这时不动手,尚等何时?
才想到这里,忽见吴萧昆用手向自己身后—指,喝道:“好小子,你到底是何人?好高的轻功!”
孙兰亭闻言一惊,急回头一看,身后并无人影,心知上当,忙转头看时,吴萧昆已跃身林外,站在路边,并未离去。
原来吴萧昆虽对这王二瘤子怀疑,但却不敢确定他不是黑衣教徒,又恐他对自己暗下毒手,因此才故作诈语,跃出林外,心想现在路上尚有行人,谅你不敢对我下手。
他才跃出林外,恰这时正有一人骑马从此经过,这马上之人,以为他要对己不利,一声怪笑,霍的停住,这人并未下马,右手一扬,一片蓝光,向吴萧昆当头罩下。
吴萧昆身手也是不弱,身形一闪,横飘五步,就听身旁树上,噗噗连声,那片蓝光全都钉在树杆之上,却是数十根“蜴尾毒针”。
他见这人一语不发,出手就向自己暗算,心中大怒,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暗算你家小太爷!”
马上之人并不示弱,也怪声喝道:“你是何人,竟想暗算本掌门人!”
吴萧昆抬头一看,见这人生得极不顺眼,只见他骨瘦如柴,头如饭碗,留着两撇黑八字胡,再加上那付趾高气扬的气派,要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这人身后马上尚缚着一段长约五尺的枯木,吴萧昆看见这人长像,又看到这段枯木,突然心中想起一人,怒气全消,忙躬身问道:“来者可是华山派王掌门人?”
小头鬼王强被他这声掌门人称得甚是惬意,说道:“念你识得本掌门人,且饶你这一次,速把姓名报上,以免自误。”
吴萧昆躬身答道:“在下吴萧昆,现暂在洛阳分坛中服勤。”
小头鬼把他上下打量了好几眼,说道:“你就是吴萧昆!你能把你的三个师父毒毙,可算功劳不小,你可曾遇上孙兰亭那小子?”
说至此处他似有所见,未容吴萧昆答话,急道:“不好!快走!”
他双腿将马肚一踢,这千里马已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