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悠闲地吃了早餐,就像一个拳击手在遭到猛烈重击后,听见裁判数到“四”,知道自己该如何在剩下的五秒钟内再真正放松一次那样。
“画像,”他说。“你也该放松一下。可这是唯一一件对你来说很困难的事。这就是绘画的静态性质。你知道,画像,几乎没有肖像画,确切说是绘画具有动态。有一些作品能做到。但为数不多。
“我希望你的主人到这儿来,我们就能做有动态的事。像你和她这样年轻漂亮的姑娘,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呢?
“在我们美国,如果一个姑娘确实长得美,她一定是得克萨斯州人,要是运气好,她或许会告诉你现在是几月份。她们在计数方面都很精。
“有人教她们计数,教她们行为检点,教她们如何用卷发筒。有时候,画像,你心里会闪过邪念,如果确实有的话,你就该和这样一个姑娘在一张床上睡觉:她的头发用卷发筒卷着,好让自己明天看上去漂亮。不是今晚。今晚她们并不漂亮。是为了明天,明天得跟人比一比。
“这个姑娘,雷娜塔,就是你。她正在睡觉,头发上没有用卷发筒,头发随意地披散在枕头上。对她来说,它们是一头华丽漂亮的黑色烦恼丝。她总忘了梳理,除非家庭女教师提醒她。
“我看见她那漂亮的长腿迈着大步走在街上,听凭风儿吹拂她的长发,健美的胸脯在绒衫下高高隆起,接着我又看见得克萨斯州的夜晚和那些被卷发筒卷着的头发,它们被金属的卷筒夹得紧紧的。
“跟我在一起不用卷头发,亲爱的,”他对画像说,“我会用沉甸甸的银元或其他东西来付钱。”
我不该粗鲁,他想。
然后,他又对着画像说话,这会儿他没有把她当作某个特定的人。“你真是他妈的美,美得发腻。你这祸水妞儿。雷娜塔比你大两岁。你还不到十七岁。”
我为什么不能拥有她,不能爱她和依恋她,永远不粗鲁、不干坏事?为什么不能生五个儿子,把他们派到世界的五个角落去,不管这些角落在哪里?我不知道。我想我们拿到的牌都是注定的。你愿意重新发一次牌吗,庄家?
不,他们只发给你一次牌,然后你自己摸,这样就可以和他们赌了。要是我能摸到一张他妈的好牌,就能赢了他们,他告诉画像。可画像毫无反应。
“画像,”他说。“你最好换一种目光,这样才适合少女的身份。我打算去洗个澡,刮刮脸,这些事你永远也不用做,然后我穿上军装去城里走走,虽然现在时间还早。”
他小心地挪动着那条伤腿下了床,这条腿总是犯疼。他又用受过伤的手关了台灯。房间里的光线很充足,他已经白白浪费了近一小时的电。
他为此感到懊悔,如同他懊悔所有的错误一样。他从肖像前走过,随意地瞥了一眼,然后朝镜子里看着自己。他已经脱下了睡衣睡裤,可以非常客观真实地看待镜子中的自己。
“你这千疮百孔的老东西,”他对着镜子说。画像是属于过去的东西。镜子是现实存在,属于今天。
肚子扁平,他不出声地说。胸部正常,除了里面一块有缺陷的肌肉。既然注定要上断头台,那就躲也躲不了,不论是好是坏,或是别的什么、令人畏惧的什么。
你已年过五十,你这个老家伙。现在去洗个澡吧,好好擦洗一下,完了后穿上军装。已经又过了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