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去英国了吗?”她小声地问天枢。
天枢直直盯着镜面钢门。“先去一个地方。”
“你疯了吗?”
可可冲开大门,大步地杀进来,原本微微苍白的脸此刻却是气得通红。
南叹了口气,心里竟然浮现一点笑意。
这小子倒知道要去哪里讨救兵。
“你疯了吗?”可可拍开他环过来的双手,短促的气息更加急促。
“可可……”
“我真是不敢相信!你竟然要为了我杀了萝莎!萝莎?你疯了吗?”
她愤怒地低吼,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走来走去。
“移转这术不会杀死她……”
“术法不会,但是移转过去的东西会,这有什么不同?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可可指住他鼻子,“你自己说过,你不滥杀无辜,也不欣赏为了自己而牺牲无辜的人,萝莎是你一手带大的,如果连她你也都可以牺牲,那还有什么事你做不到?”
“没有,”南平平地陈述,“为了救你,我什么都做得到。”
这几天她的身体开始出现明显的反应,呼吸越来越浅,经常走不到几步路就开始喘,以前随手扛来扛去的摄影装备也开始感觉吃力。
南要她搬过来,先暂停工作室的生意,但她不愿意。
这是她的生命,她要尽情地活到最后一刻,而不是躺在一张床上等死。
她——或她梦中看到的那个“她”——已经躺着等死无数次,下场也没有更好,最近还变成个重度忧郁证患者。
她方可可天性乐观、活力四射,要是让自己变成每天看到落叶就吐两口血的女人,她就该死了!
她深深吸纳一下,把胸口淤塞的感觉先排掉一些。
“我做不到。”她转头看着他,“我做不到,如果我知道,我的生命是用别人的生命换来的,我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南走过来,将她环在怀中。
“南,我是说真的,如果你用别人的命来换我的命,随便我好了……”她深吸一口气,“我也没有办法毫无芥蒂的跟我在一起。”
南走过来,将她环在怀中。
这是什么?最后通牒吗?
他可以看着她死,或是看她活下去但离开他?
他的手支住她的下巴,拇指轻抚她的下唇。
“很奇怪。”他唇角一挑,眼中却没有笑意,“你对任何人都比对我好,你在用一个很残酷的条件要求我,却宁可让和你非亲非故的人幸福快乐地活下去。”
“萝莎不是非亲非故的人,她是你的家人。”可可叹了口气,踮起脚轻触他抿紧的唇,“你现在只是陷入死角,才会做出这种决定,等一切过去之后,我不认为你自己也能心无芥蒂。”
“所以,看着你死去,我就会好过一点?”
“对。”可可竟然真的点点头,“相信我,你不会想再亏欠另一个女人,如果你能做到无动于衷,只求自己的利益,当初就不会答应天璇的请求放开她了。”
“你。”他说,“天璇就是你。”
可可苦笑一下。
“现在好像不承认也不行。”她揉着自己的胸口,一颗半个月前还不存在的东西,此刻却真实的卡在她的体内提醒她,“总之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顿了一顿,她叹息地低语,“我不想要你日日夜夜,继续生活在另一种罪恶感里。
南的手臂收得好紧好紧,紧得快要箍出她仅余的气息。
可可没有抗议,她需要这份力量,这份力量提醒她她还活着,还在他身边。
“可可,我不晓得该怎么做……”他的脸埋入她的发中,前所未有的心痛。
他拥有全世界,甚至拥有始皇帝梦寐以求的永生,却救不得他真心所爱的女人。
可可心下凄楚,她越难过,南会越放不开,她闭了闭眼,先确定嘴角挂起了笑,然后退开一步。
“喂,我还没病死就要被你勒死了啦!”
她来不及说更多俏皮的话,包包里的手机突然嘀溜溜地响了起来。
“艾莉,只有她煞风景的功力这么精准。”可可扮个鬼脸,从脚边的包包捞出自己的手机,“哈啰?……天枢?”
南眉心锁起,紧紧盯住她。
可可听了几句,“没有啊!她没有和我在一起,你不是说你们要回英国去了吗?”
天枢在那头心急如焚。
他防尽了所有的人,就是防不到萝莎会趁他打电话联络英国那头的保全人员之前,偷偷从饭店房间溜走。
一发现她不见,他立刻切进饭店的监视画面和几个公路监视器的画面,发现她在大门口叫了车,一路又回到总部来。
“我马上到,如果你看到萝莎,请帮我拦住她。”
天枢丢开话筒,大步冲出门。
可可手机收了线,越想越不对劲。
“天机!”她的心头一动,如果有人可以控制另一个人的神智行动,那必然是天机了,“我们下楼看看,萝莎一定在天机那里!
天机静静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女人。
天真、年轻,灿烂如花朵一般的姑娘,虽然此刻花容泛白,却强装出勇敢样子。
“你说什么?”天机轻缓地问。
萝莎鼓起勇气,“你稍早想要做什么,现在就做吧!再晚一点,天枢赶来,就办不成了。
天机坐回太师椅内,看着这一抹亮丽的鲜花。
“你愿意?”
萝莎点点头。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而且一定很危险,否则天枢不会那么生气……”顿了一顿,她的眼眶泛酸,被她强压下去,“可是如果不是南,我这辈子本来就不可能站在这里,说不定年纪小小就死在街上了——我知道你们带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一天,既然如此,我们速战速决了吧!让我回报他。”
天机拿起茶碗啜了一口,出神了片刻。
“好吧,你跟我来。”她颔首,领在前头再度走向道术室去。
屋子里的情况跟之前没有太大差别,黑坛依旧,阴森依旧,只是少了杨克守在门后。
“杨克呢?他还好吧?”
这小丫头虽然天生娇蛮任性,心地却是极好,天机叹息。
再冷硬如石的心,对着这么可爱的一抹灵魂,也很难无动于衷。
“杨克中了天枢的毒,我正在帮他蒸药浴,把毒素逼出来,再过十二个小时就没事了。”天机从墙上拿下那柄玄黑色的木剑,这次却没有换上黑袍。
萝莎乖乖地爬到黑坛上要躺定。
“不用了,坐着就好。”天机雪白的手按住坛沿,萝莎看她一眼,在她指示的地方坐好。
黑坛约莫有一公尺高,她跳坐在坛上,两只脚悬空晃呀晃的。
天机弯身在黑坛的某个地方按个一下,角落突然弹出一小格暗格,她从暗格中取出一个方形的木头盒子,盒身的质地已经因为陈年的历史而泛黑。
天机将小方盒放在她的身边,没有焦点的眼眸对住她。
“萝莎,我需要一点点你的血滴到这盒子里,我不确定会需要多少,待会儿我划破你的掌心,你必须将手伸进这木盒里,无论如何都不能抽出去,你做得到吗?”
萝莎有些胆怯地看着那个貌不惊人的木盒,半晌点了点头,很勇敢说:“做得到。”
“好。”天机温柔抚抚她的头发,“木盒的反应或许会……有点激动,但我会控制,不让它伤到你,所以如果有任何异象,你不必害怕。”
萝莎点点头,想到天机看不见,赶紧应了声“好”。
天机执起她的左掌,用心头血是效果最强的,但反噬也最快,反正可可救得起来即可,也没差多受这两、三年的苦。
萝莎的手摊平在天机冰凉的手掌,黑木剑看似刃钝无锋,在触到她掌心的那一刻,萝莎觉得一痛,与其说是被刀刃划伤,不如说像什么奇怪的利齿动物咬了一下。
血珠开始在她掌心凝聚,天机将木盒子拿过来,放在底下,将萝莎的掌心一翻——
“住手!”
天枢脸色铁青,今天第二度破门而入,可可和南紧跟在后。
他只来得及看见萝莎的手和满掌的血一起探入天璇宝盒里。
“萝莎!”可可吃惊地想阻止,一口气喘不上来,眼前陡然一晕,南连忙从背后抱住她。
“太迟了……”天机清冷的嗓音幽暗地道。
“你做了什么?你这个笨蛋!你做了什么?”天枢飞过来,抓住她的手抽出来,劈头痛骂她一顿。
萝莎呆呆看着他,突然,一股好强的委屈感涌上来,她哇地一声放声大哭,揪着他衣襟没头没脑乱捶一通。
“我就是想要做点好事嘛!你们不是都说我自私自利,自我中心吗?我就想做点好事嘛!你干嘛骂我!干嘛骂我?哇——”
天枢被她攻个措手不及,她整个人重心不稳差点从坛上跌下来,他连忙双手一抱接入怀里。
“好了,别哭了……好了……”他有些笨拙地稳住她,心下惊恐,不晓得接下来发生什么事。
南和天机两人目瞪口呆。
由于他们两人的神情太诡异了,天枢抱住萝莎,谨慎地退到安全的距离之外,然后观察他们接下来究竟想怎么样,是否有方法可以化解刚才萝莎做的举动。
南无意识地将可可往身后一送,一起推进天枢怀里,举步维艰地走向黑坛。
天枢莫名其妙怀中多了个女人,依然高度戒备。
天机和南齐齐站在天璇宝盒前。
宝盒无风无雨,无惊无动,突然从盒心中心点,萝莎滴入血泽的那一处开始透出一抹金黄微光。
这阵法光,只有他和天机两人看得见,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突然间,惊天一闪,两人不自觉抬手遮住刺目的强光。
等光芒又渐渐弱去,室内恢复幽暗,萝莎的血落在宝盒中央,然后,如水珠落在荷叶一般,轻轻地旋转起来。
天璇宝盒的机括转动,盒盖无声地合起,纳入了她的新血。
“……”
“……”
天机和南两人四目相对,已经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天璇宝盒接纳了萝莎的血。
不必任何术法,不必任何符咒,不必威逼利诱,它自动接纳了萝莎的血。
为什么?
两人的眼眸一起投向身后还在樱樱哭泣的小女人。
天枢防卫性地抬起手臂,防止他们突然暴起抢人。
天机喃喃地道:“我总以为『天意』这句话是世人自欺欺人,没想到……莫非世界上真的有天意?”
天璇宝盒,寻到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