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金山寺的大雄宝殿上,为了半幅天罡剑图,引起各派群雄的窥伺。持有这半幅天罡剑图的神偷无二邹衣,此刻正被少林俗家弟子陆地蛟龙刘中岳用十二擒龙手,逼得只有招架之势,逐渐退向殿角。
站在大殿上的各派好手,都各怀鬼胎。眼见这神偷无二身手不过如此,无甚惊人之处,刘中岳不出十招就要制服神偷,这天罡剑图转手于刘中岳,已无疑问。
但是,这剑图一经落在陆地蛟龙之手,显然就难以取得。因此,大家多少都有一些悔意,后悔自己没有能够抢先一着,失去机先。
隐身在殿外旗杆刁斗里的江南田舍翁,开始也觉得这神偷无二空负盛名,纵使不敌刘中岳少林绝技的十二擒龙手,也不致惨败到如此地步。
继而凝神注目,江南田舍翁止不住暗暗地“咦”了一声,心里暗想道:“看来神偷无二是有意骄敌,但是,他有什么能耐,能制服刘中岳这身颇具火候的十二擒龙手?”
江南田舍翁正在纳闷处,神偷无二看来是手迟脚缓,退向殿角。
突然,陆地蛟龙刘中岳大喝一声:“躺下吧!”
左手疾演十二擒龙手中的绝技“潜龙出水”,手掌疾如闪电印向神偷无二右胸“玄机穴”上,大殿上顿时惊叹之声四起。少林绝技“十二擒龙掌”果然名不虚传,陆地蛟龙手到成功,神偷无二怕不落一个肺腑移位,心脉震断,口吐狂血而死。
大殿上群雄叹声刚起,紧接着一声裂人听闻的惨厉叫声,穿云而出,其音调之惨厉,足以令人神夺心移。
群雄凝神望去,只见陆地蛟龙刘中岳“噗通”坐在地上,脸如白纸,两眼失神,右手捧着左掌,左掌却是肿得三寸多高,乌紫发亮,连带着左手手腕,也渐渐乌紫的肿起来。
这一个突然变化,使得在场的人,都怔住了。
陆地蛟龙刘中岳这一招“潜龙出水”,正而不偏的印在神偷无二的右胸,至少也得有千百斤力量。而且陆地蛟龙出手发招,快而不沉,落在行家眼里,就看出他使的是阴劲,如何反而手肿如是?
再看神偷无二此刻站在大殿一角,神色与方才和刘中岳对手之际,迥然不同。潇洒、安详,在微笑的眼角上,带着一些不屑之意。
神偷无二青衫飘飘的走向前两步,含笑向刘中岳说道:“这天罡剑图为武林一宝,在下神偷何许人?自然也无法永远持为已有,不过,像尊驾这等身手,也断然难保安然无恙。因而,尊驾一掌之伤,比起日后遭人群起攻之,则相差不可道里计。”
说到这里,神偷无二微微一顿,接着说道:“不过尊驾那一掌使用阴劲,力透掌心,狠毒了些,换过神偷,任何人都要落个喷血而亡,不能毫无小惩。”
说着话袖口微抖,一点白星直向刘中岳飞去。
陆地蛟龙虽然左掌痛透心肝,也不能任人宰割。右手起处,白星落到掌中,伸掌看时,竟是一包药末。
神偷无二指点着说道:“内服外敷,一个对时之后,左掌余毒可清,不过一个月以内妄自行功,便落个毒发身亡。”
顿时一掉头向原先梁上飞身下来的少年说道:“找一杯热水,服侍刘大侠用药。”
神偷无二话犹未了,场外有人冷哼一声,灯火下人影一闪,顶着神偷无二对面一站,阴森森地说道:“姓邹的!别尽得便宜卖乖,少林寺的不行,我这旁门左道不是玄门正宗名门大派的人倒要来会会你。”
神偷无二闻声敞笑,良久才停下来,拱手说道:“有道是明抢暗偷,我暗地偷来的天罡剑图,如今由你来明抢,倒是不失为公道。如何?是动兵器,还是凭赤手空拳?”
来人一听神偷无二说话冷讽,竟嘿嘿笑了起来。
一拍腰间的绣花板带,顺势一抽,“唰”的一声,把长达三尺,宽约两指,薄如柳叶一样的雪亮缅刀,一抖一晃,刀风顿起。
来人抽出兵器以后,仍在是阴嘿嘿地笑着说道:“姓邹的!你是神偷,讲究的手脚干净,我是鬼盗,向来讲心狠手辣,你是否要使兵器,我李金化无由过问。不过,涌泉缅刀已经出鞘,不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它是不回去的,你就看招吧!”
人随声走,缅刀直如雪花盖顶,嗖嗖而至。
神偷无二挫腰扑地,身化旋风卷落叶,一蹬而退。旁边人影一闪,青光一现,神偷无二手里多了一把青钢长剑。嘴里却笑着说道:“徒儿怕师父吃亏,送来一把宝剑,只怕你这把缅刀逞不了威风。”
这鬼盗李金化与神偷无二邹衣,本来毫无瓜葛,一是凭本事硬抢,一个是凭功夫巧偷。鬼盗之不如神偷,那正是彼此行往上,有了不少差别。
神偷偷人尚不失之以道,而鬼盗抢劫,则兴之所至,一视同仁。因此,在武林中神偷无二与鬼盗的名号,虽然都不为名门正派的侠义人士所称道,但是,比较起来神偷比鬼盗还高明得许多。
就为了这点原因,鬼盗与神偷逐渐交恶。
金山寺之会,鬼盗一举两得,进发胸中怨愤,手中涌泉缅刀像是雪片纷飞,灵巧、狠毒,一团刀影罩住了神偷无二。
大殿上的人都不由地暗暗吃惊,想不到鬼盗李金化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区区一个绿林道独脚强盗,功力能够臻于如此境界,难怪一旁观战的这些玄门正派的高手,暗暗渐生愧意。
大殿上一个鬼盗,一个神偷,正是拚斗在生死边缘。忽然,神偷无二青钢长剑疾演一招“犀牛望月”,剑尖上挑,曲肘送劲,疾刺鬼盗下颚。
鬼盗李金化嘿嘿一笑,偏头、塌肩、进步、递招,缅刀恰似一泓秋水,只一闪间,顺着神偷无二出招之势,扎向神偷无二的腰际。
行家着招,动辄好歹分明,神偷无二一招“犀牛望月”,系踏中宫进招,自己门户顿开,看上去似求急功,招式送老。大殿上观战的群雄,早就为神偷捏一把汗。
果然,鬼盗那里肯放弃下手的机会,眼看着缅刀扎进神偷腰际,至少也得穿肠破肚。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嚓”的一声,鬼盗缅刀触而不进,只是一滑之间,把神偷无二的青衫,刺了一个大口子。
鬼盗李金化不由地“咦”了一声,人也微微一怔。
就在这一怔之间,神偷无二青钢长剑下压疾翻,沿边急进。
等到鬼盗回神惊觉之时,顿时觉得右手一凉,呛啷啷缅刀掉在地上,鲜血淋漓,四指齐断。
鬼盗倒不愧是一个硬汉子,左手探囊抓药,一把按住右手创口,毫不皱眉地阴阴说道:“有你神偷就没有我鬼盗,是朋友,十年之内再会。”
昂然掉首,脚下一蹬,穿过屋檐隐然不见。
大殿上此时由惊诧而议论纷纷,大家都不懂神偷无二为什么能身挡缅刀,而毫不受伤。这缅刀虽然不是切金断玉的宝物,却也是吹毛可断,削铁如泥,神偷无二能以血肉之躯,挡住鬼盗一刀,这不能不称为奇迹。
神偷无二目送鬼盗走后,长剑一扔,交还给站在一旁的徒弟,微笑中拱拱手,说道:“各位如果能高抬贵手,放过这半幅天罡剑图,让在下能与姜大兄谈妥交换条件,在下终身感激。如果各位坚持苦逼不已,在下邹衣不才,愿在此敬聆各位指教。”
说着话双眼圆睁,精光暴射,大有死拚而后已之概。
各派高手站在一旁眼看陆地蛟龙刘中岳无端肿手伤退,鬼盗李金化缅刀不入,反被削去四指,这些近乎神怪的事实,令人看来纳闷而有惊意。
神偷无二这一番场面话,交待得软硬兼施,有不少人退志已生,意念动摇,只是迢迢追踪,赶到此地,竟如此悄悄而退,难免令人心有未甘。所以,大家都还采着观望的态度。
神偷无二环顾周围一遍,点头说道:“天罡剑图确为武林绝技所在,可惜只有一半。各位如果拚死获得,则另一半依然毫无音信。何苦冒此风险?只要各位略松一手,在下与姜大兄之事,改日再谈,在下失陪了。”
伸手一拉那少年徒弟,刚喝得一声:“走!”
大殿外面一声呵呵的笑声,苍老的声音,说道:“要走么?把剑图留下来!”
神偷无二邹衣微微一怔,回头看时,大殿外面飘飘忽忽地落下来一个老头子。
儒巾儒服,白发白须,鹤发而童颜,一对梭形眼,把白发苍苍的文质彬彬气概,破坏无余。
这老头子刚一现身,伏在刁斗里的江南田舍翁,止不住轻微的“呀”了一声,浑身似乎是止不住微微地颤了一下。
靠在身旁的柳湘觉得大师伯有异,侧过头去一看,江南田舍翁两只眼睛圆睁,紧紧地盯住场内,神情显得相当紧张。
柳湘从没有见过大师伯如此严肃紧张,如今这老头子一现身,就紧张到如此地步,想必这老头子是有相当来历。柳湘想到这里,不由地朝着大殿上那个老头子多望了几眼。
只见那老头子虽然白发年迈,行动却飘逸得如同少年人一样,一点也显不出龙钟。
老头子刚一在场中站定,大殿上的群雄,立刻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神偷无二刚一回头,也轻微地“呀”了一声,转身迈步,迎上前去,拱手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东沙老前辈,晚辈在这里拜见了。”
老头子呵呵的笑道:“贼崽子,既然知道我老人家是谁,还不赶快将天罡剑图交过来?”
神偷无二面不改色的一躬到地的道:“老前辈武功盖世,早就不屑使用兵器与人对敌,这剑图老前辈要它何用?”
老头子脸色一正,说道:“贼崽子!我老人家要你交出剑图,你还哕嗦什么?”
神偷无二眼睛一转,立即答道:“晚辈交出这半幅天罡剑图,自无不可。不过……”
神偷无二故意拖了语尾,便闭口不言。
老头子显然不耐烦地问道:“贼崽子!休要在我老人家面前掉花枪。只要你交出剑图,还有谁出头阻拦你?”
神偷无二连忙笑着答道:“老前辈明人,还用晚辈多说?在场的各派高人,谁不是千里迢迢的前来金山寺,目的还不是为了这半幅天罡剑图,晚辈若要迳自把剑图交给老前辈,在场的高人,就无法放过。”
神偷无二这一着真厉害,明知道自己不敌来人,却轻轻易易地把在场的各派高手,一笔勾搭在内。只要能引起一场群愤,神偷无二就有戏可看了。
老头子果然一听神偷无二之言,立即呵呵一阵冷笑,昂首四顾,不屑地道:“我老人家要在贼崽子手里取走天罡剑图,有谁不怕死的敢来捋虎须?”
这两句话真是说得又狂又大,顿时引起在场的人怒火填膺。
诚如神偷无二所说的,来到金山寺的人,都是黑白两道顶尖儿高手,千里追踪,无非是想得到天罡剑图。等到这老头子一出现,大家认出是东沙怪儒。这老头子一身功力在数十年前就为武林各宗派引为劲敌,当时大家慑于威名,不敢遽然上前。
可是东沙怪儒这两句话一说,是个泥菩萨也要激起土性。何况东沙怪儒的武功如何了得,那只是数十年前的传闻,究竟厉害到何种程度,在手上见过真章才会知道。
所以,当东沙怪儒这两句话一脱口,大殿下面立即有人朗声发话:“东沙怪儒休要猖狂,这天罡剑图为在场之人志在必得,你要持强取走,也要让大家落个心服口服。”
东沙怪儒顺着声音一看,从大殿下面阴影处,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粗眉细目,三绺微须,背插一把长剑,步履稳健,两目顾盼之间,神光四射。
东沙怪儒漫不经心地间道:“你是谁?”
这人走到东沙怪儒面前八尺的地方站住,朗声答道:“点苍派赵奇彬。”
东沙怪儒“哦”了一声,侧头想了一下,说道:“你大概就是什么点苍三剑之首的飞剑手赵奇彬?是吧!”
赵奇彬点点头说道:“正是在下!”
东沙怪儒嘿嘿笑了一笑,说道:“看你的样子,大概是有两下,好吧!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武林绝学。”
说着一拂儒服,傲然昂首而立,说道:“赵奇彬你没有参与过数十年前在灵岩山所举行的群雄大会吧?”
赵奇彬心里微微一动,倒是认真的说道:“没有!”
东沙怪儒说道:“自从灵岩山回来之后,我老人家从不与后生小辈动手,今天虽然为了取得剑图,我老人家不能破戒,来吧!赵娃娃就用你点苍三剑之首的剑术,攻我三招,你能逼动我的身形,这天罡剑图我老人家撒手不要,掉头就走如何?”
这话一出口,顿时全场哗然。
点苍剑术誉满武林,三剑之首的飞剑手赵奇彬,是点苍派可数的顶尖人物,那里能接受这种近乎侮辱的挑战?
尤其赵奇彬已经年近五十,尚被东沙怪儒叫一声娃娃,更是不能忍受。
不过赵奇彬人家是名门正派,而且又是武林成名人物,虽然怒火中烧,却依然保持着一贯良好风度。朗声答道:“东沙怪儒你休要轻视当前武林,赵奇彬愿以三尺剑与你拚斗三百合。”
东沙怪儒摇摇头,低声说着像是喃喃自语,道:“我要学好上乘剑术,一剑镇武林之时,才用兵器与人交手。要不然你就让别人来吧!”
飞剑手赵奇彬听不懂这位老学究说些什么?右手反腕——探,“呛啷”一声,青钢剑发出一阵龙吟,左手一抱说道:“请吧!请亮兵器!”
东沙怪儒遽然三角梭形眼一翻,不耐烦的说道:“让你三招,你又不干,不干就让别人。”
飞剑手这时真是再也无法忍受,厉喝一声说道:“东沙怪儒你自恃如此,休怪我赵某人手下无情了。”
东沙怪儒嘿嘿笑道:“谁怪你了?不过——”
说着伸手止住赵奇彬说道:“如果三剑逼不动我老人家脚下的地位,娃娃!你又该当如何?”
赵奇彬这时候人都快气昏过去,敞声大笑,说道:“在下三剑不能奏功,要横剑自刎在这大雄宝殿之下。”
东沙怪儒笑道:“倒是有点骨气,来吧!”
说着一撇衣袖,稳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赵奇彬不愧是武林高手,知道东沙怪儒敢这样出口,定然有所恃,自己千万大意不得。万一果真的三剑不能逼动对方的地位,点苍三剑从此不能立足武林。
想到这里,飞剑手赵奇彬立即气沉神敛,意动功行。左手剑诀领神,右手长剑霍然一起,口里叫道:“留神了!”
果然不愧是点苍三剑之首,剑起处,青光暴涨,剑气顿生,一式“穿云透雾”,剑走中盘,疾刺东沙怪儒前心,出手之快,劲道之足,当之第一流剑客而无愧。
青钢长剑即将点到前心之际,陡然,赵奇彬倏地沉腕扬肘,吐气出声,剑光一抖,飞袭东沙怪儒咽喉。这一招临招变式,不是上乘火候,绝不能如此劲发自如,而且快如闪电。
在场的各派群雄。都止不住暴声叫好。
眼看着东沙怪儒必须要以绝顶的轻功,腾挪躲闪,否则难躲这闪电一剑。
说时迟,那时快,东沙怪儒不晓得用的什么身法,只觉得是一晃眼之间,赵奇彬长剑滑从东沙怪儒咽喉旁边,分毫之差而过。
东沙怪儒竟还轻松的说道:“第一招。”
赵奇彬一招走空,心里既惊旦怒,立即挫腰收势,长剑翻腕一截,顺理成章,剑演“割袍断义”,斜削东沙怪儒一双小腿。
这一招看来无甚稀奇,但是,赵奇彬收势出招,其快无比,而且又是回身斜削,令人防不胜防。这剑击之道,虽然内外功力关系重要,但是,尤为重要的是能机警灵敏,因势出招,由招变势,才能制敌机先。
赵奇彬这一招“割袍断义”,正好顺势出招,快如闪电,而且又是疾削下盘,饶是东沙怪儒的功力如何高深莫测,也难闪过这快速的一剑。
东沙怪儒一见赵奇彬一剑削来,也微微地“咦”了一声,立即蹲身落盘,长袖一拂,顿时一股强烈无比的罡气,扑地而起。
赵奇彬青钢长剑一荡,竟被荡开两尺,连带着身形向前一栽,几乎拿桩不定。
赵奇彬赶紧垫足一点,飘去八尺,才卸开这股强劲,落在一旁,人楞住了。
想这飞剑手赵奇彬能名震武林,岂是凡泛之辈,长剑递招,无论是剑锋劲道,都是不易抵制。东沙怪儒凭长袖一拂之势,不仅卸除了赵奇彬的劲道,更带动了赵奇彬的身形,这份功力,真是骇人听闻。
飞剑手赵奇彬楞在一旁,半晌做声不得。
东沙怪儒神色不变,依然呵呵冷笑,说道:“还有一招,我老人家就要拿走剑图了。”
飞剑手赵奇彬一听东沙怪儒如此一说,愧意无限,豪气顿住。瞪目大喝一声,人化扑地旋风,剑走狂飙卷土,只见他人剑合一,卷向东沙怪儒。
这是点苍镇山剑术中的三大绝招之一“醉扫落叶”,专攻人之下盘。剑气逼起尘土飞扬,在尘土中,但见青光暴涨,霍霍而来,使人立足不住。
东沙怪儒一见飞剑手赵奇彬舍命扑来,忽然脸色一变,厉声长啸,原地不动,长袖交叉一抖,宛如白蛇吐信,直朝赵奇彬扑来的剑身搭去。
方才两招虽然东沙怪儒没有动手,强弱之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飞剑手赵奇彬虽然是点苍三剑之首,比起东沙怪儒,仍有一段极大的差别。如今东沙怪儒吐袖还击,去势极为凶猛,只怕赵奇彬难以接住。
在双方正是一触即发之际,旁观的人都为赵奇彬捏了一把冷汗。
突然,一声宏亮震耳的佛号,从大殿里悠越而起。就在这一声“阿弥陀佛”声中,大殿上一条灰色人影一晃,就地卷起一阵劲风,撞向东沙怪儒与飞剑手赵奇彬之间。
这三阵劲风一激,啸声四溢,只听得一阵腾、腾、腾沉重的脚步声音,震得大殿嗡嗡作响。
劲风停处,大家凝神看去,只见东沙怪儒长袖飘拂站在原地未动,飞剑手赵奇彬退在一旁,显得有些气喘,长剑柱地,面色苍白。
在两个人之间,站着一个灰衣老僧,双手合十,宝相庄严,正是金山寺住持老方丈宏光大师。
宏光大师低喧一声佛号,向飞剑手赵奇彬说道:“赵施主!能罢手时且罢手,这三招之约,就此了断,老衲冒昧之请,尚望施主海涵。”
转身又向东沙怪儒合掌问讯,说道:“老施主武功盖世,神技绝伦,这剑图之得失,何足重要?”
东沙怪儒翻着一对梭形眼,没等宏光大师说完,便接着说道:“老和尚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天罡剑图我老人家志在必得,否则我也不会远从太湖赶到金山。谁有本领阻拦我老人家,不取剑图,撒手就走。老和尚,我与你们上一代住持老和尚,多少还有点交情,你少管这笔闲账吧!”
宏光大师看样也有七八十岁了,可是在东沙怪儒面前,仍然是执晚辈之礼,在场的人都震慑住了。
宏光大师合掌退去以后,大雄宝殿上忽然顿呈一种寂静无声。各派群雄一种失望后的无言,使大殿上的气氛突然陷入沉闷。
突然,东沙怪儒指着神偷无二说道:“贼崽子!你还不快些把剑图送过来?”
神偷无二眼见得飞剑手赵奇彬,以点苍三剑之首的好手,在东沙怪儒手上,过不了三招,其他谅来也没有什么大能耐的人。
神偷无二稍一沉吟,东沙怪儒冷呵呵地一笑,说道:“贼崽子!别再出什么坏主意。再要耍鬼花样,休怪我老人家手下无情,你别倚仗着身上穿着‘天孙锦’和‘金蜂蓑’,我老人家要你穿肠洞肺,还只是举手之间的事。”
神偷无二一听东沙怪儒说出他身穿着有“天孙锦”与“金蜂蓑”,脸上遽然色变,赶着抢上前一步,说道:“既然无人敢阻拦,这天罡剑图自应交给老长辈。”
说着从身上摸索半天,掏出一卷布,正待双手递过去,突然人影在眼前一晃,风驰电掣掠向神偷无二身边。
几乎与这是同时发动,神偷无二一个倒纵,翻身八尺开外,东沙怪儒大袖一拂,照准来人袭去。
遽然间一阵激流,搅起狂飙一阵。大家都定睛看时,和东沙怪儒面对而立的是一个躬腰驼背,老态龙钟的老农,眯着一双老花眼,对东沙怪儒笑呵呵地说道:“这天罡剑图果真就如此拿走么?”
东沙怪儒也暗暗的纳闷,这老乡农竟能接住自己这一拂之力,功力极为不弱,如何连姓名都不知道?
其实,自从三龙帮灵岩山群雄大会之后,东沙怪儒便隐居太湖,江湖上的人,他能认识几个?何况江南田舍翁虽是太极门高手,而太极门在江湖上却是不甚受人注意的派别。不说是东沙怪儒,就是在场的各派高手,除了在江南常走动的能认识江南田舍翁之外,其余的人,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农,就是江南名噪一时的江南田舍翁。
东沙怪儒怪性又发,望着江南田舍翁说道:“你能阻拦得了么?”
江南田舍翁呵呵笑道:“你东沙怪儒的功夫,老朽自问接不下来,但是阻拦你拿走天罡剑图,尚为可行之事。”
东沙怪儒喋喋而笑,陡然厉喝道:“你敢?”
江南田舍翁毫不动容,依旧是笑容可掬的说道:“我为什么不敢?大雄宝殿上群雄齐集,集各派好手不足以制服于你东沙怪儒,也足以把神偷无二碎尸万段。神偷一死,你将何处取得天罡剑图?”
江南田舍翁这几句话说得神偷无二毛骨悚然,大殿上的各派群雄,也都跃跃欲试。原来大家都没有想到,集大家的力量擒住神偷无二邹衣,东沙怪儒投鼠忌器,为了天罡剑图,就不敢有所作为。
东沙怪儒勃然大怒,霍地右手一伸,五指弯曲如钩,挟着几缕劲风,闪电奔雷之势,抓向江南田舍翁的面门。
在急怒中出手,东沙怪儒这一抓非同小可,手未到,劲先透,指风如剑,只要一击而中,恐怕铁铸的金钢,也要留下五个窟窿。
江南田舍翁早就有防备,指风未到,立即借劲飘身,闪电一晃,刚好落身在神偷无二面前,神偷无二还没有来得及答话,江南田舍翁探手如风,一把将神偷无二左手脉门刁住。
神偷无二邹衣也非弱者,因为事出猝然,江南田舍翁又是有心计算,全力施为,等到神偷无二警觉时,江南田舍翁五指宛如钢钩一样,紧紧地扣住。
神偷无二勃然大怒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南田舍翁呵呵笑道:“只好借重尊驾一下来抵挡东沙怪儒的神功。”
神偷无二默然不答,暗地行功,把整个左臂气血堵死,正准备右手突施猛袭。
江南田舍翁手下一加劲,神偷无二左臂一阵麻木,顿时感到气血攻心。
江南田舍翁笑道:“不是东沙怪儒提醒我,老朽还不知道尊驾身怀异宝呐!‘天孙锦’护身,刀剑不入,‘金蜂蓑’更是奇毒怕人。不过尊驾这手腕脉门都不是两件宝衣所能护到,如何?要是老朽一加手劲……”
江南田舍翁正说到这里,突然,霍地翻身,右手一带,神偷无二也随着一转,正好两个人交换了一个位置。
江南田舍翁刚一站稳,嘴里却朗声发话,说道:“别想偷袭,神偷身上的‘金蜂蓑’奇毒无比,只要一沾上,你东沙怪儒也要毒发身死。”
原来东沙怪儒趁江南田舍翁正在说话的时候,从背后暗施毒手。江南田舍翁真是“姜是老的辣”,算到有此一着,一个旋身,神偷无二正好成了盾牌。
神偷无二被江南田舍翁抓在手里折腾,心里又气又急,禁不住骂道:“老不死的,亏你还是太极门的老大,一大把年纪做事却是如此卑劣阴险,你不怕留给武林中的笑柄么?”
江南田舍翁毫不气恼,依然是笑呵呵地说道:“神偷休要卖弄你那张嘴皮,对付你们这些满怀鬼胎的人,用不着光明正大。你要是聪明的,将天罡剑图交给老朽,老朽自有一个适当的处理,要是你一味贪心固执,你神偷自问能否逃脱金山寺?即使老朽撒手不管,大殿上的人能眼睁睁地让你逃去么?”
江南田舍翁这一番话,显然打动了神偷无二的心。
神偷低下头,略一思忖,旋即怒道:“老儿!你把我神偷无二当作何人,岂能受你欺骗?”
东沙怪儒站在一旁对江南田舍翁的话,也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嘿嘿一笑,指着江南田舍翁说道:“好个刁老儿,你竟敢不劳而获?”
人随声起,右丰虚空一抓,突然舒掌吐劲,劈空一掌,照准江南田舍翁劈来。
江南田舍翁微微一闪,掩身在神偷无二身后,朗声笑道:“东沙怪儒你掌力虽纯,大概对‘天孙锦’也无能为力。你要是再妄施功力,神偷若有好歹,天罡剑图只怕从此再也看不到了。”
这几句话果然见效,东沙怪儒掌力刚发,猛又一撤臂,强把发出之劲收回。
江南田舍翁抓住了东沙怪儒这个投鼠忌器的心理,知道他一时尚不致动手。便转面向神偷无二说道:“邹老弟!老朽与你无冤无仇,何苦与你老弟为敌?老朽虽然也为天罡剑图而来,但是,绝对要还给你老弟一个公道,不能趁人之危。老弟将剑图交给我,老朽自有适当的安排。”
神偷无二睁着眼睛望着江南田舍翁,江南田舍翁霍然右手一松,退后一步说道:“目前如此场面,如果不另作处置,邹老弟!你自问能仗着‘天孙锦’和‘金蜂蓑’,安然无恙地逃出金山么?”
神偷无二活动着已经麻木的左臂,颇为意外的望着江南田舍翁。
江南田舍翁回头瞥了东沙怪儒一眼,微笑着对神偷无二说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老弟应该多思一番。”
神偷无二霍然说道:“你江南田舍翁也不是少名无姓的人,我交给你就是!”
说着话,伸手一探腰际,江南田舍翁立即伸手一把按住,回头一看东沙怪儒翻着一对三角眼,虎视眈眈地,蓄势待发。
江南田舍翁摇摇头笑道:“稍缓一下。”
说着昂头向后进发话叫道:“宏光大师,请佛驾莅临大殿,有事相烦。”
江南田舍翁这一声喊叫,虽然不是“传音人密”的功夫,却也是内家功力极高的表现,金山寺覆盖半山,只怕这一声喊叫,也能传遍金山寺。
话声余音未断,立即听到一声清越悠长的佛号:“阿弥陀佛!”
打从后进清清楚楚地传到大雄宝殿,音如铜钟,撞人心弦。
大殿上的各派英雄好手,都止不住一惊。各人心里都不禁想道:“宏光大师会武功,自是毋庸置疑,可是没有料到功力精深到如此地步,照这一声佛号力量看来,老和尚的内家修为,已经到了五气朝元的境界。”
金山寺方丈宏光大师一声佛号未了,众人眼前但觉灯影一晃,清癯有神,手柱禅杖的宏光大师当众而立,站在佛像之旁,顿时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震慑住全场。
宏光大师略一停顿,单掌立胸,向江南田舍翁一打问讯,低声说道:“老施主召唤老衲,有何指教?”
江南田舍翁也连忙拱手为礼,笑着说道:“这一场纠纷落在大师驻锡清修之地,大师也能袖手不管么?”
宏光大师连喧佛号,垂眉答道:“方外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何故又妄生嗔念,自惹是非?”
江南田舍翁抚掌大笑,说道:“大师何得如此?方才一掌之功,救得点苍三剑之首,这是非已经沾惹上身,如今又推说怎的?”
宏光大师阖目垂眉,默然不作一语。
江南田舍翁转而向大殿上群雄拱手说道:“天罡剑图为武当派不传之秘,为我武林剑术之正宗绝技,如今落在神偷无二邹老弟手中,不仅引起各派高人齐集金山寺,连数十年难露一面的东沙怪儒武林前辈也闻风而至。尽管各人功力不同,对剑图求得之心,如同一辙。若就如此互相争夺,难免血溅金山,诚为武林一大不幸。老朽不揣冒昧,请邹老弟将这半幅剑图,暂交本寺方丈宏光大师代为保管,各位就此分途寻找这天罡剑图的另半幅。待明年中秋之夜,重来金山寺,不论能否寻得另半幅剑图,届时各人再凭功力,互证武学,来决定这半幅剑图究竟谁属?各位尊意如何?”
江南田舍翁这一番话,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他知道今天这种场面,要凭力取,有东沙怪儒在,就难讨得好处。何况在场群雄,都是手下不凡的人物,一旦引起公愤,更是难以对付,于是“稳住人心”为第一。
在场群雄一听,也都觉得颇有道理,大家各存私心,只要剑图不失,一年期间,再邀约高人,前来夺取,尚不失为公平。
于是大家无言应诺。
只有东沙怪儒翻眼怪叫道:“老儿休要玩花样,今天不把剑图留下,贼崽子和你,都难逃我老人家手下。”
江南田舍翁呵呵笑道:“老学究!休要逞强。你要不接受老朽公平安排,只怕你得不到任何一幅剑图。”
宏光大师睁眼向东沙怪儒说道:“老前辈何必计较这一年之期,果真要以力相取,只怕众怒难犯。”
东沙怪儒环顾四周,但见群雄个个蓄势以待。江南田舍翁和神偷无二并肩而立,只要自己一出手,难免就要引起围攻。东沙怪儒并不怕人多势大,倒是怕的天罡剑图未到手之前就被毁去,纵使尽杀众人,于事何补?
略一犹迟,东沙怪儒突然一阵嘿嘿冷笑,转身对宏光大师说道:“老和尚你与我老人家好好保管这半幅剑图,一年之内,待我老人家寻到另外半幅之后,再来取走。要是稍有差错,五十年前的东沙怪儒手段谅你也自深知。”
说着话,大袖一吐劲,身形遽起,人在空中三丈多高,忽一折身,闪电飘风,早就疾射殿外,人影顿时不见。
江南田舍翁凝视良久,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转面向神偷无二笑道:“邹老弟!劲敌已去,老弟剑图拿来交付宏光大师如何?”
神偷无二忽然哈哈大笑,点头说道:“姜是老的辣,我神偷无二认输。”
说着转面向身后少年说道:“拿来!”
只见那少年腾身一跃,一点黑影直窜而起。从大雄宝殿神龛顶上探手一摸,飘然而下,一个黑色小包裹递到神偷无二手中。
神偷无二更不稍停,抬手之间,小包裹脱手而出,直飞向宏光大师手中。
宏光大师右手禅杖一挑,轻轻拨进大袖里,低喧一声佛号,说道:“邹施主!人无信不立。一念之差,可以成佛,亦可以身坠轮回,善恶之间,施主自择,一年之后,中秋月明之夜,老衲在此恭候。”
神偷无二微微一震,点头答道:“大师当头棒喝,邹衣敢不敬聆。”
江南田舍翁也自微微一笑,说道:“邹老弟果能如此,武林之福。则半幅剑图之争,当可峰回路转,再见光明。”
神偷无二若有所惊讶之意,看了看江南田舍翁,半晌,伸手一带身旁黑衣少年,喝声:“明年中秋再见!”
儒衫飘处,灯光微微一闪,顿时身落殿外,隐于夜幕之中。
站在大殿上的各派好手,眼见一场争斗之会,霎时云消雾散。大家也就兴致索然,只有等待明年中秋之会,于是一个个也都飘然离去。
江南田舍翁目送众人一一离去,转身向宏光大师拱手笑道:“牵涉上老友你这世外高人,老朽于心不安。”
宏光大师低喧佛号,说道:“大施何作此俗套之言?”
江南田舍翁突然问道:“大师觉得这神偷无二果真交出这半幅剑图么?”
宏光大师微微笑道:“狡兔尚有三窟,何况精明如神偷之流!不过此人良知已现,老施主较诸老衲更能了解多多。”
江南田舍翁呵呵大笑。
宏光大师忽然说道:“老施主同行之人,何不请来一见?”
江南田舍翁大笑说道:“老施主功力精进,数十丈之外能察秋毫之末,老朽佩服无地。”
宏光大师也笑道:“只是围棋仍是不敌老施主的凌厉冲杀而已!”
江南田舍翁连称不敢当,抬手向殿外旗杆刁斗上招唤道:“柳贤侄前来见过宏光大师!”
柳湘伏在刁斗之中,目睹大雄宝殿方才的那一幕,既惊且喜又奇怪。
惊的是东沙怪儒功力高深莫测,连大师伯也有畏意,喜的是半幅剑图已有着落,奇怪的是大师伯为什么要拖到年后中秋再来夺图,一年变化莫测,明年中秋又将是何种争夺场面。
想着不觉身子略一转动,立即被宏光大师发觉,心里暗暗惊服这个老和尚耳目是如此之灵聪。
江南田舍翁一招呼,柳湘便飘身而下,落在大殿里,见过大师伯。
江南田舍翁说道:“贤侄上前拜见宏光大师!”
柳湘眼见过宏光大师的功力,知道是一位佛门中的高僧,而且又是与大师伯有不凡的交谊。立即上前执晚辈礼,恭谨拜见。
宏光大师单掌一打问讯,喧了一声佛号,说道:“小施主少礼。”
江南田舍翁呵呵笑道:“大师精通相术,看看此子骨格如何?”
宏光大师双目微睁,精光一露即敛,沉吟半晌说道:“小施主骨格清奇,秉赋绝顶,如习武,将为人中之龙凤,未来不可限量,惜乎杀孽太重,只怕……”
江南田舍翁遽然叹一口气说道:“大师一言中的,老朽也只是听天命尽人事,此子一身血仇待报,而且孝思极笃,否则我太极门也不会遽然让他下山。”
宏光大师轻轻地“哦”了一声,伸手轻轻摸着柳湘头顶,口称:“善哉!善哉!百善孝为先,小施主一点孝思,令人可敬。遇事留得一步在,后福无穷。杀孽虽重,但望能化暴戾为吉祥。”
江南田舍翁在一旁称谢道:“大师慧眼佛心,警语发人深省,敝师侄终生铭记,受用无穷。行色匆匆,未能稍叙。老朽告辞了。”
宏光大师低喧了一声佛号,说道:“老施主真是古道热肠,老衲不敢多留,明年中秋之夜,老衲恭候老施主的光临。”
江南田舍翁一声呵呵大笑,连称后会有期,携着柳湘,越出大雄宝殿,奔下金山,渡江而东。
江南田舍翁当下告诉柳湘说道:“万年灵芝丹药之功,你现在内在潜力,已是无可估计,若能勤练功夫,一年之后,金山之会虽不敢说稳操胜算,目前一般高手当难与你抗衡。天罡剑图之能否获得,已不是你个人问题,甚至关系整个武林。”
柳湘讶然,望着江南田舍翁,半晌作声不得。
江南田舍翁叹道:“天罡剑图虽然说不是天下无敌的绝顶剑术,但是,据传说其中招式变化多端,威力之猛勇无俦,确为事实。这等剑术一旦为一个内功绝顶精深的人练成,便可望天下无敌,如果这人个性乖僻,存心欠端,岂不是为武林带来浩劫无限么?”
柳湘急切地接着说道:“大师伯之意,系指东沙怪儒?”
江南田舍翁点头说道:“东沙怪儒突然现身金山寺要争夺剑图,为一令人难以置信之事。东沙怪儒一身内外功力,俱已臻化境,生平少用兵刃,何苦为半幅剑图与武林后辈争夺,其中不无令人可疑之处?”
柳湘俯首若有所思。
江南田舍翁接着说道:“名利二字害尽世人,一般人多逐利,而武林中人,则追名者几乎比比皆是。东沙怪儒自灵岩山之会以后,数十年来一直耿耿于怀,希望夺得天下第一的名号,以雪前耻。剑为百兵之祖,舍此别无正途。东沙怪儒金山之行,难保没有此意。”
柳湘接着说道:“明年金山一会,武当派是否会有人前来出头?”
江南田舍翁想了一想,说道:“反正麻烦罢了,这一年之中,老贤侄应奋励而前,未来任重而道远。”
柳湘悚然应是。
江南田舍翁忽然灵机一动,携带着柳湘沿江而下,准备取道庐山,五老峰中隐居一年,让柳湘能专心一意,苦练太极门绝技。
沿途江南田舍翁与柳湘二人,舍舟登陆,沿官衢大道,取道金陵,再买舟溯江而上。
这日,江南田舍翁二人来到故乡金陵,上国风采,使柳湘耳目应接不暇。江南田舍翁想到柳湘自幼在九华习艺廿载,何曾见过如此风光,即使后来五载流浪,也都局限于乡埠小邑。既然今日路过金陵,便稍作浏览。
江南田舍翁引导柳湘,刚一安顿客店,便觉得金陵城内有异。三山五岳黑白两道的知名人物,纷纷出现在金陵城内,而且大家都逐渐向江边码头集中。
江南田舍翁大感意外,连几位平素少见的黑道中的魔头,也都出现在金陵。
江南田舍翁就止不住暗暗地纳闷,心里想道:“是什么事情,如此轰动武林,引动这许多黑白两道的高手云集金陵?”
以江南田舍翁的推断,若不是金陵出现了什么武林秘笈之类的奇珍,则是黑白两道有何重大过节,要在金陵作一了断。
无论是何事,都是难得一见的聚会,江南田舍翁要柳湘借机会开开眼界,便决定在下关江边码头附近,觅得一家客店,以观动静。
两天过去,毫无动静,只是黑白两道的人物,越来越多,大江南北,中原五省,就差塞北苗疆,可以说是群雄大聚会。
江南田舍翁一面注意外边动静,一面又关照柳湘说道:“柳贤侄,眼前就有一场难得一见的风云聚会,插手倒未必,观摩各家各派功力之长,则为千载难逢之好机会。贤侄要小心戒备,免遭池鱼之殃。”
柳湘自金山寺目睹一场高手过招以后,领悟不少临场制机的经验,加上自己内力日益充沛,降龙十八掌招式日益纯熟,一直想一试功力深浅。今日一听金陵又有一场空前的高手聚会,柳湘冒然想到:“只要一有机会,我倒要看看降龙十八掌威力究竟如何?”
江南田舍翁在金陵停留到第三天,清晨起身,即发现情形有异样。
各路人等都束装而发,纷纷前往江边码头。
江南田舍翁知道众人所等待的正主儿来了。自己也不敢稍慢,匆匆的和柳湘也朝江边码头走去。
码头今天似乎没有船只,江面上空荡荡的,齐集在码头上的各路人等,大家都焦急地望着江水上流。偶尔各人互照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江南田舍翁和柳湘,靠着码头边侧的一个堆栈,远远地看望着码头上的众人。
码头左旁,停放着一辆四轮马车,崭新雪亮,四匹拉车的马,都是神骏非凡,一个个都在扬蹄昂首,顿足轻嘶。
江南田舍翁乍一看见这辆漂亮的马车,心理略略一动,便一拉柳湘绕过众人的注意,走到对面马车旁边,仍然是眺望着江面上。
忽然江水上游有一点黑影出现,虽然相距甚过,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武林好手,眼力超乎常人,所以这点黑影一露,顿时引起码头上一片骚动,渐渐地,人都聚向江边。
这点黑影移动得甚快,转眼间,已经可以看得清楚是一只乌篷小船。在乌篷船后面不远,还有一只较大的单桅篷船,此时落帆顺流,随在小船后面,渐渐向江边码头而来。
突然,江边码头上的众人都有一阵极大的紧张。在紧张中似乎可以看出,不是害怕江心船上的来人,而是码头上的人们,在互相猜忌。
江心船行甚速,乌逢船荡着双桨,顺流而下,离岸也不过只有卅丈左右。船头上站着一个人,虽然看不清楚容貌,但是却能看出是一个躬腰驼背的老者。
岸上的人显然地都把眼光看到后面那只单桅篷船上。
单桅篷船紧跟在小船后面十丈不到的地方,此时也看得清楚船上的一切。
突然,咿唔一响,清脆的从江心传来,单桅篷船舱门突然大开,从舱里走出两个人。前面是一个身穿儒衫的年青相公,后面跟出来的是一个黑衣少年。
此时船离岸也不过只有十丈左右,双方面貌都看得清楚。那年青相公刚一出得舱门,霍然一惊,就像惊鸿一瞥,立即转身回到舱中。
那黑衣少年在船头稍一停留,也仓忙回到舱里。
就由于这黑衣少年的稍一停留,柳湘差点惊叫起来,他明明地看到那黑衣少年就是那天晚上,在镇江江心金山寺大雄宝殿上首先戏弄群雄的神偷无二的徒弟。那不用说,方才那年青相公虽然没有看清楚面貌,一定是神偷无二邹衣无疑。
柳湘止不住心里一阵惊疑,暗忖:“江边码头三山五岳的高人,齐集在这里难道就为了等候神偷无二师徒?这真是令人莫测高深。”
柳湘止不住侧过头去看看大师伯,只见江南田舍翁也神情紧张的望着江心。
只是这一顿之间,江心情形已有了变化。
那支单桅篷船来势甚急,已经离岸不到八丈左右,突然船身一横,船头朝下,“哗啦啦”单帆扯起,立即吸饱了风,箭也似的直朝下流放去。
江岸上的人立即起了骚动,突然,人丛里“嗖”地一声,飞出一点寒星,只一闪眼间,只听得微微地“铮”地一声,帆绳断落,帆布立即一滑而下,船身立即打横。
岸上人群中有人轻轻喝采!
采声未了,突然有一只人影一闪,嗖地拔起五六丈高,人在空中像是大鹏展翅一样,略一折腾,直向江心那只单桅篷船上落去。
这个突然的行动,显然地为江岸码头上的人,多少带来一些意外,人群中不少轻轻啊呀的声音。
前后不到一转瞬间,嗖、嗖、嗖岸上接连窜上好几个人,闪电飘风般的,扑向那只单桅篷船。
像这种七八丈的距离,一跃而到,岸上真是不乏其人,乃至比比皆是。一经有人抢先,随后立即不断地扑出许多人。
那只单桅篷船像是已经无人操舵,滴溜溜只在江心打转。
就在众人都注意到江心单桅篷船的时候,前面那只乌篷船已经轻轻地靠拢码头。
站在船头的那个躬腰驼背的老人,艰难地上得岸来,慢慢地走向停靠在一旁的马车。
江南田舍翁此时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躬腰驼背的老人刚一走近马车,突然身手矫健的一跃而登,马车上早就坐好了一个精壮的中年汉子,扬鞭一举,“叭”的一声,四匹骏马铁掌齐翻,闪电奔雷样的,直朝金陵城里飞奔而去。
江南田舍翁赶紧一拉柳湘,就在马车刚刚起步的一刹,举足飘身,两个人紧扣在马车篷外,随着马车风驰电掣的奔向城内。
金陵道路宽敞,四匹马狂奔起来,声势惊人,沿途行人都纷纷走避。
渐渐马车又走向村郊,颠簸不平,车行渐慢。
此时,天色已渐渐转向黄昏,暮霭苍茫,晚霞瑰丽,田陇间行人渐少,归鸟阵阵。
江南田舍翁略一打量,知道车子已经到了清凉山麓。
突然,车前中年汉子一声叱喝,手中缰绳一带,四匹马都骤然停住。
江南田舍翁和柳湘刚一跳下马车,眼前人影一晃,马车上那中年汉子和马车里那躬腰驼前的老人,双双落在江南田舍翁和柳湘的面前,拦住出路。
来人身形刚一落定,躬腰驼背老人突然轻轻地“啊呀”一声,霍地把腰一伸,说道:“原来是你这老儿?”
江南田舍翁呵呵笑道:“邹老弟好巧的心思,但百密难免一疏。要不是后面船上令徒一现身,我都不敢断定前面船上就是你老弟,还有这辆马车。”
柳湘又止不住一阵惊诧,听大师伯的口吻,分明是指明面前假装驼背老人的人就是神偷无二。可是这人驼背虽是假装,容貌苍老却是事实,还有方才船上那年青相公又是何人?
柳湘不禁多看了这人几眼。
神偷无二嗓音一正,指着柳湘问道:“他是何人?”
江南田舍翁呵呵笑道:“太极门弟子,老朽的师侄,和老朽一样,对你老弟并无敌意。”
神偷无二这才轻轻嘘了一口气。
江南田舍翁问道:“邹老弟离开金山寺之后,如何变成如此模样?”
神偷无二忽然若有所悟的笑道:“在金山寺你老儿不是曾经说过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邹衣是怀璧其罪哟!”
江南田舍翁正待再问时,神偷无二摇手止住,说道:“回头再说吧!且到前面安顿下来再说。”
说着挥手叫那中年汉子将马车卸在一边,自己却引导着江南田舍翁柳湘二人,朝山上奔去。
暮色苍茫中,一路奔腾的莫十数里左右,停在一幢房子之前。
江南田舍翁略一辨认,笑着说道:“金陵偌大地方,邹老弟竟如何选中了鸡鸣寺落脚?”
神偷无二叹了一口气说道:“岂止是金陵,天下之大,几乎没有我邹衣容身之地。这鸡鸣寺若不是我手下妥为安排,消息早递。只怕连这一点安身之处,都不能安静的渡过一夜。”
说着话,里面已经掌灯出来,对神偷无二屈膝为礼之后不发一言,引导着三人直奔后进。
一连越过几进房屋,到达一丛茂密的竹林的边缘,越过这一丛竹林,迎面一间堂屋、两间厢房。
前面那人推开左边厢房的门,点亮壁灯,正待退去。
神偷无二忽然问道:“另一间房屋准备好了么?”
掌灯那人垂手应道:“准备好了,还在后进。”
神偷无二点点头,说道:“告诉他们少时不要高声喧叫,惊动了客人。”
那人规矩地低头应是,便退了出去。
江南田舍翁连忙问道:“邹老弟方才说是怀璧其罪,难道还是为了天罡剑图么?”
神偷无二微微地一震,凝视着江南田舍翁,脸上颜色倏变,眼神忽又闪烁不定。
江南田舍翁呵呵笑道:“老弟!金山寺之事,老朽与宏光大师都不是耳聋眼瞎的人,能不知道么?当时只是觉得你老弟心术并不坏,才将讹就讹,成全你老弟这番用心罢了。”
神偷无二这才神情一松,长叹一声,说道:“当初并非有意相瞒,只是怕再引起节外生枝。老哥哥和宏光老和尚能够明了我神偷一番苦心,也就足了。天罡剑图现在……”
江南田舍翁拦住接下去说道:“天罡剑图之事,牵连甚广,老弟若能深明内情,你断然不至下手,此事容日后再谈。老弟方才言道,怀璧其罪,这璧是指何物?”
神偷无二提出此事,似乎眼睛一亮,含着一丝笑容,问道:“老哥哥当天在金山寺曾否听到东沙老怪说到‘天孙锦’与‘金蜂蓑’之语?”
江南田舍翁恍然大悟,说道:“东沙怪儒见多识广,难怪当时就认出。想是当时一语之泄,才引起今日成为众矢之的。”
神偷无二苦笑说道:“谁像你老哥哥对此身外之物,听来无心。在场的各色人等,谁不是引起他们贪心大炽。我还没有离开镇江之日,‘天孙锦’和‘金蜂蓑’再度出世的消息,竟然传遍武林,麻烦也就自此而起。”
江南田舍翁低头思之再三。才抬头说道:“闻听得‘天孙锦’和‘金蜂蓑’早在几十年以前就已经藏入大内,如何再度出世,竟双双落在你身上?”
神偷无二略有得色的反问道:“老哥哥!依你之见,当今之世谁还有能耐深入大内盗出这稀世之宝?”
江南田舍翁惊讶说道:“难道是邹老弟你……”
神偷无二连连摇着双手说道:“我这神偷却还偷不到大内的东西,况这两件稀世之宝盗出大内已经廿多年,只不过没有人知道罢了。”
江南田舍翁忽然呵呵笑道:“如此说来除了令师天下第一偷喻亮老前辈之外,再也没有人能有此能耐了。”
神偷无二叹道:“他老人家如果不在十年之前谢世,我这神偷无二断不敢公然叫号。唉!此话说来话长,正如你老哥哥所说的天罡剑图一样,此中牵涉太多还有许多恩怨其间,日后有时机再来详谈。今天……”
神偷无二正说着,忽然侧耳倾听,霍然起身说道:“老哥哥和这位老贤侄……我还没有请教尊姓大名。”
柳湘坐在一旁半天都没有讲话了,眼看着这神偷无二虽然年纪不大,可是跟大师伯一扯上“老哥”“老弟”的称呼,自己少不得要矮了一辈。一见神偷无二问话,立即站起来答道:“晚辈柳湘。”
神偷无二一听似乎微微一震,又立即恢复正常,接着又问道:“柳贤侄祖籍是杭州?”
柳湘不觉愕然,答道:“曾听家师提及,晚辈祖籍正是杭州!”
神偷无二越发凝神细想,霍然又问道:“杭州有一位武林名人……”
正说到此地,门外有人敲响,神偷无二似乎是迫不及待地向江南田舍翁拱拱手说道:“急待接人,告罪!”
说着话一闪身,拉门飘向外面。
不到一会儿,门外堂屋似乎有人走动,神偷无二,似乎在陪着两个人走向后进。
江南田舍翁因为神偷无二没有为自己引见之意,而且照神偷无二的神情看来,来人极为神偷无二所尊敬,自己不便窥视。
隐隐约约地听见神偷无二说道:“今晚谅他们还不致寻宝,晚辈自会小心!”
过了一盏热茶光景,神偷无二匆匆地走进厢房里来,对江南田舍翁拱手说道:“小弟尚有要事,须赴城里一趟,暂时失陪。”
江南田舍翁知道一定是为了“天孙锦”与“金蜂蓑”之事,便笑着说道:“你神偷无二几时也学会这些俗礼,请吧!”
神偷无二笑笑拉门走出,忽又回身探头说道:“看样子明日清凉山将有一场拚斗,老哥哥和柳贤侄如果不愿意搅这趟浑水,歇过今晚,明天一早离开鸡鸣寺,我等后会有期吧!”
江南田舍翁呵呵笑道:“邹老弟!你就不让我们看看热闹么?”
神偷无二拱拱手,没有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江南田舍翁回头对柳湘说道:“神偷无二此人不坏,明日之事,我们自是不能袖手,老贤侄要好好调息养神,以备明日万一。”
柳湘原先一听神偷无二之言,触动心事。心里一直在想着:“神偷无二言下之意,对我过去家世颇有所闻,可惜他今晚有事,否则倒可以问问明白。”
人一想出了神,把江南田舍翁说的话都没有听见。
江南田舍翁一见柳湘呆呆坐在旁边,也不知道他想些什么。
慨然叹道:“柳湘贤侄如此神分心驰,不是习武人应有之现象。”
柳湘霍然而惊,羞惭无地,赶紧收敛心神,端坐调息行功。
一夜易过,又是阳光耀眼,睛空无云的好天气。
江南田舍翁和柳湘则吃过早饭,神偷无二便推门进来,此时面容已改,想是已经洗脱日昨易容之药,恢复了在镇江金山寺那种潇洒英俊的风采。
进得门来便笑道:“鸡鸣寺此刻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老哥哥与老贤侄如果要看热闹,稍时可到寺外。”
说着飘然走到房外,神情自然,丝毫不像有大敌当前的模样。
江南田舍翁慨然叹道:“老贤侄你看这神偷无二如此沉稳不浮,以他一个出身黑道人物,能一变如此,诚属可敬。”
柳湘此时不仅对神偷无二有了无限敬意,更对他抱着一种莫名的希望,似乎是希望在神偷无二的身上,能发掘出有关自己的身世来。便对江南田舍翁说道:“师伯!我们到外面去看看好么?”
江南田舍翁点头应允,两人正待起身,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大笑,接着神偷无二朗声发话说道:“想不到我区区神偷无二一个无名小卒,竟能一再获得诸位武林高人如此重视,可真谓是三生有幸了。”
江南田舍翁和柳湘一听神偷无二发话,知道外面已经来人。
两个人不约而同推门掠身,直扑门外。穿过几道院落,只见神偷无二独自一人昂然当门而立,大门外面,环立着高矮瘦胖三山五岳的各路人等。
江南田舍翁见神偷无二一个人当门而立,面对面许多武林高手,昂然不惧。心里不禁暗暗地钦佩,觉得神偷无二这人有一种可敬的骨气,便决定在适当的时机,不管后果如何,决定出手相助。便和柳湘掩身在门旁,观看场外动静。
神偷无二环视一周之后,人丛里走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矮老头。
矮老头身长不及五尺,面色赤红,两道长眉,覆着一双细眼,身上穿着一件蓝色长衫,白袜云鞋。要是长了一把长胡须,就活像画上的南极仙翁。
神偷无二见这矮老头走出人丛,便朗声说道:“矮仙翁是峨嵋派的高人,不问世事已久,难道他要淌这次浑水?”
矮仙翁闻言立住脚,仰起头说道:“老朽奉掌门师兄之命,前来会会尊驾,天孙锦为我峨嵋派镇山之宝,老朽为此而来,不能算是局外人吧?”
神偷无二大笑了一阵,然后沉下脸色说道:“矮仙翁!我尊你是峨嵋三老之首,武林成名的前辈,不便在言词上过于阴损,不过在下倒有一事请教,这天孙锦在五十年前果是为峨嵋派所有,但是,五十年前为何不能保有这件奇珍,而让之流入大内?矮仙翁能否有所教我?”
矮仙翁顿时脸皮一紧,依然和声答道:“事关敝派隐衷,老朽无法奉告。尊驾既然承认天孙锦为敝派所有,物归原主,谅非过份。”
神偷无二笑道:“好个物归原主,谅非过份。如果追溯既往,只怕这天孙锦的原主,并非贵派。”
矮仙翁上前一步说道:“尊驾既然不可以理喻,老朽只好得罪了。”
神偷无二点头说道:“三山五岳高人云集在这鸡鸣寺前,谁不是欲得之而甘心?如果矮仙翁凭片面之词就拿走了天孙锦,我神偷无二答应,站在你仙翁身后的人,也未便就能答应,还是在手底上见真章吧!”
说着话,飘然进身,落到广场中,抱拳拱手说道:“仙翁请!”
矮仙翁站在那里略一思忖,霍然抬头说道:“我们等会再印证印证,这场让给别人!”
说完话,拱拱手朝人丛中走回去。
矮仙翁这样遽然回身,引起场外一阵议论纷纷。
站在门内的江南田舍翁不禁点头叹道:“矮老儿明智之极。”
柳湘略有奇怪的问道:“师伯!以矮仙翁和神偷邹前辈的功力而言,果真动手过招,谁能占得赢面?”
江南田舍翁沉吟了一会说道:“以目前情形看来,神偷无二的功力不能以金山寺比武的眼光来看他。不过矮仙翁为峨嵋三老之首,内功外力都是臻于精境,只怕神偷不是敌手。”
柳湘略有诧异的看着江南田舍翁。
江南田舍翁笑道:“不要奇怪矮仙翁的突然回去,他知道果真以武力取得天孙锦,断难轻易了结,何妨多等一等。”
正说着话,场子上又出来一人。
这人高挑个子,削肩细腰,脸上带着阴阴的笑容,一身短衣短裤,手里拖了一根细长的鞭子。
这人出场以后,便冲着神偷无二阴阴一笑说道:“老朋友了,有啥好说的?还是老规矩,谁得东西得打一场架,谁赢了,东西归谁。动手吧!老朋友。”
神偷无二一敛笑容,沉声说道:“温保!休要耍无赖。”
温保嘿嘿笑道:“怎么?老朋友不认账?你我同行,难道是假的?”
神偷无二冷笑一声,说道:“你也配?”
温保也冷笑说道:“不配么?”
说着话,手中长鞭霍地一抖,五尺多长的软鞭,像是灵蛇一样的在空中一闪,鞭梢有一个小球,在空中发出“叭”、“叭”的响声。
江南田舍翁回头对柳湘说道:“温保此人是江南一带有名的盗窃,功力不弱,你去挫他一阵。”
柳湘早就跃跃欲试,一则他对神偷无二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二则近来觉得自己功力大进,希望有机会一显身手,看看自己究竟精进到何种程度。所以一听江南田舍翁一说,立即应声:“弟子遵命!”
点足躬腰,一式“乳燕出林”,从门里“嗖”地一声,凌空而起两丈多高,直扑场子中间。
刚一稳定身形,立即一拍腰际,“唰”的一声,灵蛇软剑掣在手中,朗声说道:“姓温的,凭你这份德行,也配得到天孙锦?上来吧!让大爷教训教训你。”
神偷无二一闪身,站在一旁,神情略有紧张的看着柳湘。
温保突然一见里间出来这么一个吊眉塌眼的年轻人,顶了这场梁子,感到有些意外。长鞭一抖,喝道:“小子你是谁?前来送死?”
柳湘冷笑一声,说道:“你这种下五门的贼胚子,也配问大爷的姓名。你接着吧!”
灵蛇软剑一挽剑花,滑步欺身,手起一招“灵山问讯”,剑尖疾点前胸。
这一招虽属平常,但是柳湘用来试探温保的功力,却是非常恰当。虽是虚招,却能化虚为实。
温保根本就没有把柳湘放在眼里。不退不闪,反而沉桩稳步,右手长鞭一收,鞭梢一带,迳自回来疾缠柳湘长剑。
柳湘霍地挫腰收剑,人走偏宫,右手一翻,灵蛇剑反插“节外生枝”,回刺温保“笑腰”。左手立即变诀为掌,扣劲六成,随着剑锋而下,式走降龙十八掌第九招,疾拍温保“凤眼”穴。
温保一见柳湘长剑反把刺来,仍然不以为意,长鞭唰地一抖,随身就到,对准柳湘长剑缠去,没想到柳湘是剑掌并施,温保大意失着。
柳湘长剑未到即撤,反揉长鞭,左掌却是直下。顿时“蓬”的一声,温保左侧腰上,着实的挨了一掌。
这一掌柳湘扣劲六成,出手不轻,温保当时闷哼一声,一个滚翻,倒到一边,起身不得。
不出三招,把一个驰名江南的剧盗,震翻在地上,顿时引起场外人等,大为惊讶。
在这些名门正派的高手眼中,温保固然算不了什么,但是,三招不到,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后生手里,也不能不感到惊讶。
神偷无二走上前来,拖着柳湘的肩头说道:“柳老……弟……果然不愧名门之后,令尊在天之灵,也必然含笑自慰。”
柳湘一听神偷无二改了称呼,而且又说出父亲的事,不禁浑身一颤,急忙问道:“邹前辈,你能告诉晚辈家世么?”
神偷无二突然有些凄然之色,瞬即消逝,说道:“容后再说吧!……”
突然神偷无二一拉柳湘,自己以身挡遮,左手急切仓忙中推出一掌,口里喝道:“恶贼!无耻。”
掌风起处,柳湘顿觉眼前金星乱闪,纷纷落向地上。
原来温保被柳湘一掌震翻在地上,血气翻腾,止不住“哇”的一口,喷了一地紫血,尤其是下半身像是残废了一样,不能移动。
温保为人狠毒非常,一见柳湘和神偷无二在讲话,一时恶念遽生,坐在地上尽胜余的一点真力,一抖长鞭,用力一按把柄上的簧钮,藏在鞭梢一个小球里几百个三角金星,蓬然而出,四下劲射。
这些金星都是经过温保着意喂了剧毒,而且金星飞舞时,都是作螺旋前进,一经打进人的身体,直旋而进,不见骨头不停止。
神偷无二虽然与柳湘在讲话,人却仍旧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一听碎物破空,心知不妙,仓猝里拉人、出掌、挡身,几乎是出于一瞬。
饶是神偷无二是如此的机警,由于是仓促出掌,又耽心柳湘,心神已分,真气不凝,掌发而无力。满天金星虽然都震飞散,仍然有一两枚击中身上。
柳湘顿时怒火一生,杀心顿起,从神偷无二身后,旋身一掠,人起剑出,但见人影卷起一道青光,扑地一收,温保连“哎呀”都没有来得及叫得一声,顿时尸分两段,血染泥沙。
神偷无二一见急忙纵身赶到时,柳湘已经执剑而立,呆呆的望着尸体发愣。
神偷无二没有讲什么,挽着柳湘的手,洪声说道:“柳老弟!算了吧!此贼居心险恶,杀了就算了,又后悔他怎的!”
神偷无二不愧是老练江湖,一双眼睛看人入骨,他知道柳湘一时冲动,长剑出手,又生悔意。
柳湘心里却在想道:“大师伯一再说我杀孽太重,每每以此告诫,偏偏自己怒气一生,就要杀之以泄愤。唉!……”
柳湘正和神偷无二并肩回走,突然身后一声怪叫:“姓邹的!你别走。”
神偷无二顺手一推柳湘,反手一掣腰间长剑,错步、旋身、举剑、护心,凝神看去。只见来人身高体壮,颏下满是络腮胡须,浓眉之下一双牛眼,右手握着一条长约四尺的金光闪亮栩栩如生的龙,左手握着一条乌光溜滑长约五尺的蛇。
上前一语不发,龙蛇交挥,金光闪闪,黑气千层,直朝神偷无二卷去。
神偷无二长剑护身,人走偏宫,滑步错位,闪过来人这招猛攻。立即朗声发话:“侯北夫侯老大,怎么连规矩也不立一个出手就打?”
大力神侯北夫一听神偷无二如此说,龙蛇双枪随手一柱顿在地上,圆睁着牛眼问道:“姓邹的,你小子休要耍我大力神的花样,你要耍花招,当心我给你活劈了。你说,要立什么规矩?”
神偷无二知道大力神侯北夫还有一个弟弟叫巨灵神侯南夫,兄弟两个人都是憨直的大浑球。两个人一身横练童子功,力大无穷,真的能力扛千斤鼎,生裂虎豹狮。
不知道是那个异人传授,外家功力已经臻于绝境。兄弟两个人同使一对龙蛇双枪,枪沉、招狠,而且双枪前面的龙舌与蛇信,专破气功,专打穴道。
这兄弟两个人一出山,就流落江湖,后来被浙东一个万灵帮收容,留在坛前作为二护法。
因为这兄弟两人浑憨得像石头一样,万灵帮除了利用他们那一身气力,和功夫之外,也没有多大作用。
这次群雄争夺“天孙锦”,万灵帮不知怎的派他们两个来了。
神偷无二见面就认出是老大侯北夫,知道此人胸无城府,硬拚无益。
神偷无二说道:“你们弟兄是形影不离,巨灵神想必也来了。你兄弟二人究竟奉何人的指使,来到这里?”
大力神侯北夫嚷嚷道:“当然是我们帮主了。不行,你这人在耍花样,我要生裂了你。”
说着话龙蛇双枪向地下一丢,大踏步上前,张开簸箕大的手掌,一式“毒龙舒爪”,上抓面门,下取前胸。
神偷无二顿时一闪身,让到一旁,说道:“大力神你从大老远跑来,为你们帮主争夺天孙锦。争到了是你们帮主的,争不到,把一条命搁在这儿,多不合算,人家说你弟兄浑,你们可真浑。”
大力神一楞,说道:“不行,你小子使坏,我可饶不了你。”
迈步上前,探手就抓。
别看大力神高大像半截黑塔,动起手来,身子可真灵活。神偷无二左闪右让,就是不还手。
大力神气得哇哇直叫,嚷道:“小子!还手嘛!这样打架多不够劲。”
神偷无二笑道:“你叫你兄弟巨灵神也上来,只要我一动手,你们两个准不行。”
大力神双手一收,瞪着一双牛眼,说道:“姓邹的!你小子说话可算数?”
神偷无二笑嘻嘻地说道:“怎么不算数?谁愿意跟你们说话当白玩。你们要是打倒了我,天孙锦就是你们的,你们要是被我打倒了,你们弟兄俩就得听我的话。”
大力神楞着想了一会,叫道:“不吃亏!老二来呀!把这小子给打翻。”
大力神这一叫,人丛里又出来一个人,长得与大力神一模一样,就是颏下少了那一把络腮胡须。刚一出身,就势如奔马,直冲场中。龙蛇双枪一丢,怪叫道:“老大!这就打吗?”
言犹未了,只听得大门里面一声清叱,宛如天外飞虹一般,人影一闪,凌空落下一人。冲着两个浑人一站,娇叱一声,说道:“这两个人让给我吧!邹大哥。”
神偷无二立即退后一步,拱拱手说道:“姑娘小心!这两个人纯朴可爱,以智服之。”
这位姑娘一现身,站在一旁的柳湘讶然大惊,留神一看,见这姑娘身穿素裳,亭亭玉立,脸上蒙着一块薄纱。分明是程秋蝉姑娘,如何出现在清凉山鸡鸣寺里?又如何与神偷无二认识?
柳湘心里止不住疑窦迭起,而且愧意渐生,几次想冲上去叫一声:“蝉妹妹!”可是,此刻柳湘真没有这份勇气。
秋蝉姑娘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他,只是俏然而立,站在两傻面前,说道:“傻大个子!拾起你们那两根怪好玩的棒棒,跟姑娘走几招如何?”
大力神侯北夫首先摇摇头说道:“不成!我师父关照过,不许欺侮女人、老头和小孩。”
巨灵神侯南夫也接着说道:“我们跟姓邹的约好了,他打输了,把宝贝给我们,跟你这小女娃儿打架有啥意思?”
秋蝉姑娘轻轻一笑,说道:“傻大个子!要是跟我打架,只要你们打赢了,我叫他把宝贝给你。”
大力神和巨灵神两个人把头摇成了泼浪鼓似的,嘴里还连说道:“不干!”
秋蝉姑娘突然一声娇叱,喝道:“傻大个子!看招吧!”
“呛啷”一声,长剑出鞘,点足腾身,凌空拔起两丈多高,人在空中一个盘旋,一溜青光从大力神和巨灵神的头顶上一掠而过。
一缕凉气,砭人肌肤。
大力神和巨灵神两人吓得齐声怪叫,顿脚扑地,齐演“寒鸦赴水”,贴地前冲。
秋蝉姑娘落身收势,长剑一指,喝道:“傻大个子!这场架,你们还打不打?”
巨灵神摸着头尖声叫道:“老大!我看这场架还是打了吧!这女娃子真凶呐!”
大力神楞了一会,叫道:“打就打!”
一声说打,两个人顿时齐声暴喝,腾身上前,从地上抄起各自龙蛇双枪,隐隐挟着风雷之声,“呼”、“呼”一连两招,齐朝秋蝉姑娘攻去。
柳湘一看,心里不禁霍然一惊。伸手一拔灵蛇软剑,正待上前出手相助。
突然,只听得秋蝉姑娘一声巧笑,但见一点白星弹地而起,轻飘飘地落在两个人的身后,还轻声笑道:“傻大个子!姑娘在这儿。”
大力神和巨灵神一招递出,人还没有看清楚,就失去姑娘的踪迹,两个人赶紧收招,顿时一楞。
一听姑娘在身后发话,两人立即错步旋身,龙蛇双枪护住面门一看,可不是姑娘神情飘逸的站在那里。
这一下,两个傻大个子可真的动了气,两人倏地一分,龙蛇双枪并举,左旋右拨,狠演“蛟龙随波”、“白蛇吐信”,双招并出,顿时风声呼呼,劲道横溢,向姑娘展开一轮猛攻。
秋蝉姑娘依旧是含笑吟吟,右手长剑连卸带削,逼开大力神侯北夫的左手蛇枪,左手掌心扣劲,劈退巨灵神的龙枪。人却是像蝶舞花丛,穿枝过叶,从间隙中一闪而过。
大力神及巨灵神早就发了傻劲,双枪舞得金光点点,黑气层层,向秋蝉姑娘身上罩去。
秋蝉姑娘决不力拚,只是一味游斗,仗着身形灵活,轻功绝顶,在四根怪形长枪当中,闪、躲、腾、挪,灵巧得令人眼花了乱。
大力神和巨灵神及秋蝉姑娘斗在一起,照这样打下去,不到两三百招,是不会打出一个结果来的。
三个人正在打得热闹的时候,人丛里又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含着一丝冷笑,慢慢地踱到场中,对神偷无二说道:“尊驾闲着无聊,在下陪尊驾走两招如何?”
神偷无二早就看到来人,也客气的拱拱手说道:“川东大侠不吝赐教,我邹某人敢不奉陪。”
那人嘿嘿地一笑,说道:“在下川东狼可当不起这大侠两个字。”
说着一撤腰间鬼头追魂判,哗啦啦一晃,上面铃铛震得乱响。对神偷无二笑道:“尊驾身有‘天孙锦’,外披‘金蜂蓑’,当然不在乎用兵刃过招,请吧!”
神偷无二对于这位川东狼孟中化,不甚了解。只知道这人在川中是个有名的独脚大盗,心狠手辣,而且为人鬼诡多端。
神偷无二对于阴谋鬼计的人物,一上眼就知道,凭川东狼那一双阴毒无比的眼睛,就知道这人不甚好与。心里自然提高警觉。再回头看看秋蝉姑娘和两个浑人,正斗得热闹,料定姑娘断不至落败。
这才慢条斯理拔出长剑,上前两步,笑着说道:“孟兄既然认定在下身有宝物防备,占着优先,在下理应请孟兄先赐招。”
川东狼孟中化鬼头追魂判一摆,道声:“如此有僭了。”
追魂判迎头下拍,忽又变拍为劈,一式“斜挂火链”,从神偷无二“肩井穴”劈下。临招变式,快速绝伦,这川东狼身手果然不俗。
尤其这鬼头追魂判,长逾三尺,宽约五寸,宽达一寸以上,两边带刃,奇特异常,可兼得刀剑之优点。
神偷无二鬼诈半生,弄鬼的事难能脱过他的一双眼睛,他一见川东狼兵刃出手,便知道其中有诈。
立即手中长剑一紧,使出一套“乱披风的剑法”,横七竖八,看来离乱无章,实际上,剑剑不离要害,剑光暴涨,剑气千层。
这一套乱披风剑法是神偷融会好几种剑法而成,虽然不是上乘之术,在神偷无二使来,却是风雨不透。
神偷的用意很明显,自己一轮急攻,逼使川东狼无暇弄鬼。
这一趟“乱披风剑法”,果然见效。川东狼的鬼头追魂判被镇压在剑光之下,显得有些紧张,招架多于还攻。
两人一交上手,转眼廿招过去,神偷无二一直抢在机先,剑气纵横,着着抢攻。眼看着再有廿招下去,川东狼怕要落个灰头土脸。
这川东狼也不是弱者,虽然被神偷无二一支长剑紧紧地逼着,依然是毫不慌张,鬼头追魂判在剑光中封、拨、推、卸,紧守着门户,凌空还要攻出两招。看样子川东狼虽然要落败,却是力拖时间。
场内两起,打得正热闹的时候,忽然大力神一声怪叫,嚷道:“女娃子!这场架我不打了!像走马灯似的,有啥意思,我认输了。”
他这一声怪叫,声音又大,又叫得突然,给神偷无二乍一吃惊。
神偷无二在跟川东狼交手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分神,耽心着秋蝉姑娘独力双斗大力神和巨灵神。虽然,明知道秋蝉姑娘的功力对二大傻是足够有余,但是,心里仍旧是耽着一份干系。
大力神突然的一叫,神偷无二止不住一惊,心神一分,不由地转头去看了一眼。
临场过招,刀剑并举之际,性命只是在呼吸之间的事,必须要凝神一志,尤其是功力相当的对手拚斗,些微之差,立即可以导致流血五步。
神偷无二这样一分神,川东狼那里还能放过这一瞬即逝的良机?鬼头追魂判一招“仙人指路”,疾递面门。
神偷无二回神惊觉之际,鬼头追魂判已经直逼眼前,而“叭”的一裂,从追魂判的刃尖,冒出一股淡黄色的轻烟。
神偷无二大惊,身微向后一仰,长剑疾演“力架金梁”,拨开鬼头追魂判,并厉声大喝:“秋蝉姑娘快退!”
秋蝉姑娘此时已经和二大傻休兵旁立。一听神偷无二如此一喊,愕然不知何故,立即腾身后退。二大傻一见姑娘后退,也跟着窜进鸡鸣寺内。
神偷无二喝声刚止,突然一阵咳嗽,几乎气都喘不过来。
川东狼扬声大笑,说道:“神偷无二也不过如是,‘天孙锦’护身依然逃不过鬼头追魂判,别走啦!拿命来吧!”
欺身直进,鬼头追魂判搂头就劈。
神偷无二此时已经咳成一团,神智都为之昏迷,那里还能还手?眼见得就要溅血横尸在鬼头追魂判之下。
站在门里的江南田舍翁和柳湘都遽然大惊,双双抢出,就在这一瞬间,突然一股罡风,逼住江南田舍翁与柳湘的身形。那边川东狼也止不住把脚不稳,腾、腾、腾后退。就在这一退的时间里,散在场子里的黄烟,被罡风震得四散无踪。紧接着有一股果木的清香,淡淡的沁人心脾。
场子外边的人这才看清楚,川东狼与神偷无二之间,站了一个宝相庄严,神情飘逸的中年尼姑。一身灰色僧衣迎风飘忽,左胁夹着一根枯藤拐杖,僧衣下面竟是空洞洞地只剩下一条腿。
场子外面的人都霍然大惊,禁不住齐声低呼:“独脚尼!”
天山独脚尼的突然现身,把这个夺宝刚开始的场面,又有一个急转直下的趋势。
独脚尼回身对神偷无二看了一眼,只见他仍在咳成一团,已经痉挛的倒在地上。
独脚尼低低地喧了一声佛号,叫道:“蝉儿,过去点他的昏睡穴。”
秋蝉姑娘早在一旁急得手足无措,一听师父说话,立即飞身过去,纤手一拂,神偷无二颓然无声,这才止住了咳嗽。
独脚尼转面再向川东狼合掌说道:“孟施主!可否看在贫尼份上,掷赐一颗解药?”
川东狼一见独脚尼出来,已经为她的威名所震慑,那里还敢违拗?立即从身上取出一个紫红色小布包,倒出一颗红色丸药,说道:“时间已过久,服下丸药只能止住咳嗽,恐怕仍难免要哑去嗓音。”
川东狼言犹未了,秋蝉姑娘抢着问道:“你说什么?”
川东狼说道:“毒烟若不事先防备,事后未能及早服用解药,就要咳嗽成哑吧,神偷大叫出声,吸进毒烟太多,又耽搁了时间,纵有解药,仍旧要哑去嗓音的。”
川东狼刚一说到此处,突然鸡鸣寺内一条人影闪电而出,口中叫道:“川东狼!我跟你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