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耐烦的格开君无求的毛手毛脚,百里无涯伸出大脚往他踹去,却反而被那柄扇子又狠命戳中脚上的伤处,疼得他又是一阵歪嘴斜眉,心不甘、情不愿的重新端整坐姿。
「唉!既然你这么舍不得,不然我替你娶了她,让她在我这王爷府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我杀了你!」百里无涯瞪着嬉皮笑脸的君无求,阴狠的威胁。
「说不定她也乐意嫁给我啊!论身家就不用多说了,论人品、长相,我也没有哪里输给你……」
「我还是一样杀了你!」他已经杀过一次她的「夫君」,不介意再多杀几个。
「啧,这么凶,男人的友情真是比纸还薄。」看着他怒气腾腾的模样,君无求叹口气,「那你到底要她怎么办?嫁一个你就杀一个,难道要让她一辈子小姑独处,搞不好还让人在背后说她克夫?」
「谁敢说──」
「谁都敢说!百里无涯,就算你再怎么武功高强、神通广大,终究也只是一个人,即使是我皇兄也管不着人家关起门来说什么闲话,你又怎么管得住悠悠众口?更何况是你开口不要她的,她之后高兴嫁谁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君无求这番话让百里无涯的脸色又垮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后便一声不吭的又倒回榻上,继续回到魂不守舍的状态。
被这魔头欺压多年的七王爷,难得见到百里无涯这么萎靡不振的模样,忍不住就想继续落井下石,「我说啊……」
「你说得没错,只能怪我当时思虑不周,忘了自己还有家仇未报,更没想到她跟我在一起会遇到危险……这回那些人虽是冲着我来,但他们拔刀挥剑时根本就不打算避开她,有几个甚至故意因此引我分心;这回我能保她周全,那之后呢?我这回算是跟神剑山庄正面对上了,以后只会愈来愈凶险。
「就算这桩恩怨最后了结了,但一样会再有想来找我报仇的人、想杀我来扬名的人、想逼我联手作恶的人……她只知道怎么救人,连自保都有困难,我们若是因此而互相拖累,就算在一起又怎么开心?」
难得听他长篇大论的说了这番肺腑之言,君无求也沉默下来,吞回还想继续消遣百里无涯的话,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又开口,「这些年来,你先后灭了神剑山庄的旁系支派,和他们交好或有亲缘的也都难逃你的魔掌,即使如此,依然没有引出向武东;这回你直接砍了他的两个孙子,还点名要报当年的灭门之仇,这下子那老家伙要是再不出面,恐怕连神剑山庄都要反了吧!」
「神剑山庄当年能称霸武林,还不就是靠着从我家抢去的那把『断霞剑』;他们原本就没什么本事,这几年更是每况愈下,把神剑山庄搞成淫贱山庄,现在我又将他们那些帮手灭得所剩无几,就算我不亲自动手,自然也会有其他人捡这个便宜。」
哼!想起那个狡猾的向武东,之前他还假装退隐江湖、不问世事,这次他要是再不出面,百里无涯打算就直接灭了神剑山庄,让他也尝尝无家可归的滋味!
他咬牙切齿的愤恨低语让君无求又是一阵默然,接着抬起头悠悠问道:「这些事情你跟那位姑娘提过吗?」
「你别再把话扯回她身上行不行?」他很痛啊!别再一直践踏他重伤的心灵了啊!
「比起那些打打杀杀,我更想听你们之间凄美动人、可歌可泣、有缘无分的故事,别忘了你上回还在我府里搜括了皇上御赐的翡翠镯子给人家,冲着这一点,再怎么说我都有资格关心你们的进展吧?」君无求回头从桌上端过一盘花生,跟着又略微提高嗓门,朝屋外候着的侍女唤道:「春喜,上茶!」
「你还真把我当成是茶馆里说书的了?」
「有这种取悦本王的功用,你也该感到荣幸才是。」
百里无涯狠狠的瞪着那个满脸风凉的男人,好一会儿后才啐了一声,翻身下榻,「早知道你是个这么不知感恩的家伙,当年我就见死不救,把你丢在山沟里不管!」
随即坐到桌子前,抓起鸡腿抚慰他干扁的肚子。
「千金难买早知道,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对于他的叫嚣,君无求倒也不以为忤,依然嬉皮笑脸的回道。
百里无涯没再跟他耍嘴皮子,只是一径的埋头猛吃,让自己不再有空暇去想自己曾对风凝香说了那些残酷的话语后,她那副既震惊、又受伤的模样。
唉!要是他打一开始就把事情想得透澈,不要轻易去招惹她的话,又怎会落得如今两败俱伤的局面?
早知如此啊……
百里无涯离开后,风凝香只是呆愣的站在原地,垂眼看着自己脚上的那双精致红色绣鞋,久久无法动弹。
「等等……」等到她终于反应过来,慌忙抬起头想再说些什么时,四周早已没了人影。
望着一片空荡荡的景象,想着这团她到现在还是搞不清楚怎么回事的混乱,风凝香木然的抬起步伐,却不是往回家的方向前进,而是绕到自己上山采药的小径。
虽然脑袋和心里都像乱麻似的纠缠在一起,但身体还是依着多年来的本能往山上走去。
她现在该怎么办?
回家和爹亲对质?问他为何不仅没告诉她有这桩婚事,还把她打昏,像袋货物似的急匆匆送出门,摆明了若她知情的话肯定不会轻易就范。
况且这一切也未免发生得太过巧合,若是她没听到父亲生病的传言,或是百里无涯不让她回家探望,甚至只要他们晚个几天启程,那么迎亲的花轿岂不是会扑空,又怎会这么刚好在她和百里无涯约定好的那一天前来接人?
而且百里无涯一开始见到她时,嘴里指责这场厮杀的起因是她爹和神剑山庄串通好,要藉由她来引他出面,以便对他下毒手;后来又改口说他只是想要找神剑山庄麻烦,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不该相信百里无涯的那番话而轻易放他走的,那人那么坏,也不是第一次把她骗得团团转,如果他真的不将她放在心上,大可自己转身离开,何必将她送回她家附近,还对她说那些借口?
他可是个魔头啊!要抛弃一个女人何必这么长篇大论?呜……那个死没良心的混蛋……
不知不觉间,风凝香已来到当初撞见他出浴场景的河边,想起当时他还笑着消遣自己是淫贼的模样,她心里又气又难过,眼泪也忍不住一颗颗的落了下来。
「救命……」
为什么他会突然改变态度?是因为她指责这件事的起因在他,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所以百里无涯不开心?对她失望了?
「救……命……」
还是说他之后还得面对接下来的恶战,这么做是不想拖累彼此?她记得当时他曾留了一个活口,把对方砍成重伤后再送回去,摆明是要向对方挑衅,这么一来肯定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救~~命~~」
「别人在专心想事情,妳吵什么!」风凝香转过头,瞪向那个从刚才就像苍蝇一样在她耳边嗡嗡嗡个不停的声音来源。
她的脾气原本就不温顺,再加上心头郁结,根本就没去注意听那个趴在地上的姑娘在嚷些什么,只觉得她吵得要命。
至于那个开口喊救命的女孩也被她凶得忘了反应,只是呆呆的睁着一双闪闪大眼,手上还抓着一颗打算风凝香再没反应的话,就要使尽最后的力气扔她的小石子。
「啊……打扰妳想事情真不好意思,我、我只是想请妳帮个忙,能不能帮我把掉在后边的包袱拿来呀?我身上有伤,不方便……」
这座山是被下了什么咒啊?怎么三天两头就有人重伤倒在这里?
心里一边叨念着,风凝香还是臭着脸帮她拾起不知为何离了数尺远的包袱,搁在那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岁的姑娘面前,「喏,包袱。」
「多谢,妳人真好。」白灵芝嘴甜的道了声谢,「麻烦这位姊姊好人做到底,帮我拿里头的龙蛇百足丸……说这个妳也不懂,就是那个黑罐子里的药丸……」
谁说她不懂了?「龙蛇百足丸不是毒药吗?妳受了什么伤得用毒来治?」
「妳怎么知道龙蛇百足丸?」白灵芝仰头望着她,惊讶得都忘了自己还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还知道怎么解呢!」将刚翻出来的药瓶子又塞回包袱里,风凝香摆明了并不打算帮她以毒攻毒。「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好好收着,别乱吃。」不然她现在可没那个心情救人。
「欸!别别别,妳误会了!」白灵芝眼巴巴的看着被她放回行囊里的黑玉瓶,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咬牙决定坦诚相告,「既然姑娘也是同道中人,那我说起来也容易些,其实我是五灵教的人……」
「五灵教?」原本意兴阑珊的风凝香一听,也忍不住睁大了眼,「怪不得妳身上有龙蛇百足丸,这不是你们的秘药吗?」
她和爹过去曾遇过几个中了这种毒的人,当他们终于从鬼门关前死去活来的绕了一圈后,各个都咬牙切齿的说是中了五灵教的招。
「什么秘药?差得远了!我们五灵教使毒、制毒可说是天下第一,这小小的龙蛇百足丸不过就像零嘴一样,其他多得是无色无味,让人死得不明不白的不解之毒!」
「既然如此,妳身体不舒服就别吃什么零食了。」听了她的吹嘘,风凝香冷笑一声,干脆把包袱挪得更远,「好好趴着休息吧!」
「别这样啊姑娘~~」
「我好歹是个大夫,妳不告诉我为什么受了伤不好好治,反而要服毒的话,我是不会让妳这么做的。」
白灵芝欲哭无泪的望着她,只能怪自己多嘴又倒楣,干嘛跟她说这么多,害得自己的底都给掀光了!
「好吧……其实我出娘胎时,身上就带了奇毒,因为这毒太怪了,大伙儿怎么解都解不开,我们教主干脆就来个以毒攻毒的法子,让我每隔四个时辰服一种毒,这龙蛇百足丸就是其中的一个,一般人服了它会出事是必然的,但对我而言那是药啊!姊姊,拜托妳快把它给我,要是我就这么腿一蹬的没了气,妳怎么对得起我们教主的苦心……」
「瞧妳精神还挺好的,话也说得脸不红、气不喘,恐怕要没气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嘴上说归说,风凝香还是半信半疑的掏出那个药瓶,倒了一颗在她手中。
白灵芝迫不及待的将手上的药丸塞进嘴里,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原本动弹不得的身子也放松下来。
看着她缓和下来的神情,风凝香撑颊蹲在一旁,不禁啧啧称奇,「妳身上这是什么毒啊?好奇怪。」
啐!真爱问,「就说了是天生奇毒嘛!」
「把人利用完后,讲话就大声了啊?忘恩负义。」江湖上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见她不悦,白灵芝赶忙又陪起笑来,「别这么说,我能遇上人美心善的姊姊是我的福气,妳这身红衣裙也漂亮得很……呃?咦?呃?」
吹捧的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发觉不对,赶紧撑起逐渐恢复知觉的手脚蹭到风凝香身边,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不是嫁衣吗?姊姊,妳今天出阁吗?那怎会待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