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了许久,她终于不情不愿爬起来盥洗。
走出房门,看到霍翊坐在餐桌旁边看报边吃早餐。
他全神贯注在工商版面,没有因她的出现而转移注意力。
霍翊似乎已经看完了两份报纸,就叠在吃剩一半的奶油吐司旁。
“翊,你怎么还在这里?今天不是有考试?”她疑惑地问。
“我不去考也能毕业。”他头连抬都没抬起来,漫应了一声。
他的举止神态和往常没什么两样,曾子黎放心了,昨天辗转反侧的困扰似乎只是他一时的玩笑,被影响到的人好像也只有她一个。
“扬庆的本益比偏低,应该还有上涨空间。”他的眼睛没有离开报纸,“我想压点钱在扬庆这家公司上。”
“好啊。”她无异议地点头,放两片吐司到烤面包机里,随口问了句:“它是做什么的?”
对投资她是一窍不通,甚至看不懂霍翊看得津津有味的商业性质刊物。他们父母留下一笔为数不少的钱给他们,霍翊从几年前就开始为他们规划资金的投资运用。
“做IC设计的。”他简单地解释,知道说多了她也听不懂。除了生物科技的专业领域外,她对社会信息的敏感度贫乏得可怜。
“你今天真的不去考试?今天考什么?”她瞥了一眼他背后的挂钟,有点担心地问。
这个人竟然自大到连试都不去考,如果换成是她这种循规蹈矩的个性,老早就乖乖考试去了,就怕学校不给她毕业证书。
“电子学,我的报告成绩够分给两个人用。”
“你要继续留在T大,还是到*工去广她知道麻省理工学院一直想延揽他过去。
“我还没决定——有些事还没解决。”他从报纸里抬头看她一眼,看到她在盯着他,又补了句:“我还想替T大打几场球。”
曾子黎做出一个受不了的表情,“你对足球怎么这么迷呀?大热天里跑得满身汗臭味有什么好玩?”
霍翊精锐的黑眸反盯她。
“你怎么还不上班广
“我——今天想休息一天。”她有些心虚地替自己倒了一杯牛奶。
霍诩放下报纸,双眸缓慢眯起。
“吃完早餐我送你去。”他的口气是坚决的,不容反驳的。
曾子黎清澈的眼眸一黯,泄气地往椅背上靠,知道抗议也没用了。
每当霍翊眯细眼眸,脸上出现这种“不要跟我争辩”的表情时,她就知道结局已定,双方共识已达。
他的霸道专横有时候会让她忘了自己是姐姐,乖乖让他牵着鼻子走。
可是今天她还想做困兽之斗。
“不广她软弱地抗议,“我今天人不舒服——不想去——”她可怜兮兮地说着。
“你还有十分钟吃早餐,最好快点。”霍翊把报纸收好,站起身,“你今天不去,明天更不会想去,不好意思面对的人应该是他们,不是你。”
她深深叹口气,知道他讲得对,如果今天退缩逃避了,注定一辈子当个懦夫。
她看了霍翊一眼,这个人体内一定没有懦弱因子。由内到外,从性格到表情,他都给人一种坚毅沉稳的感觉。
向他借点勇气来用吧!
结果,她发现面对现实比想象中容易多了。
李雅要一如往常地来上班,研究室的日子也如同以往的忙碌,王,冶威打了几次电话要求见面,都被她回绝掉了,她不想听不痛不痒的抱歉话,伤害已经造成,难道凭着几句话就能弥补一切吗?
日子就这样往前滑了一小段,对于王恰威移情别恋的消息曝光,最开心的莫过于陈磊光了,他开始有意无意地邀曾子黎吃饭、约会。
霍诩从那个奇异的举动后,似乎就恢复正常了,再也没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就在她快忘掉时,却又发生让她迷们困惑的事情。
那天睡到半夜,她口渴走出房门,摸黑到厨房倒了一杯水,敏感地闻到一阵烟味,循着微暗的光线看去,竟然看到幽暗的客厅漫着一缕白烟。
“翊?”她迟疑地唤道。
霍翊从沙发上应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会抽烟的?”她惊讶地坐下来。
香烟的红头在黑暗中亮了一下,像极了闪烁的霓虹,霍诩避开她的方向轻轻吐了一口烟。
“心情烦的时候就抽。”
“什么事让你烦?”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今天是谁送你回来的?”他又吐了一口烟,伸手捻熄。
“陈磊光,生物系讲师。”
“你真的那么快就找到递补的男人啦?”。_就着稀微的光线,曾子黎看见他脸上有着浓浓的讥消。
她皱皱眉头。“别乱讲,我只是跟他吃过几次饭。”
“晤?这么说,我还有机会?”他压抑着感情说。
她看到他的黑瞳在黑暗中绽出灼热的眼神。
曾子黎梁起双眉,不习惯他讲这种话的语调。
“无聊,这一点也不好笑——我要进去睡了。”
她将空的水杯放到茶几上,起身走回房,没料到霍翊竟跟在她身后,在她察觉转身时,霍翊辞不及防将她逼困在门边的墙上。
“阿?翊?你做什么?”她惊呼。
他单手撑住墙,一手将她揽向自己。
犹如奶油遇上热铁盘似的,他炽热的体温一靠近她,她的脑袋顿时像真空般空白一片一一脑浆融化了,只听见奶油遇热时所发出的啦啦声——
“N?”
纤腰被强而有力的手臂钳制,结实的腰身紧紧贴着她,幽暗中,只见他眸中迸出狂热的激光,躯体隔着薄薄布料互相感受彼此的体温。她察觉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正大力敲着肋骨,连自己都听得清清楚楚。
“呢广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单音。
他缓缓俯下头,嘴唇离她唇边不超过五公分,她吸着他嘴里吐出的烟味,惶乱地张眸看他汇一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即将放肆地吻她。
没想到霍翊下一刻竟然松开她,哈哈大笑起来。
‘你干吗吓得发抖?开个玩笑也怕成这样广他嘲弄地笑道,“只是测试你对王一尾是不是真的忘情了而已,如果是那个姓陈的吻你,你是不是也抖成这样?”
“霍翊!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她气极了。
距离拉开了暧昧氛围。
“没事自己赶快去交个女朋友,不要老是拿我穷开心!”曾子黎吼他。
她没注意到那双散发出灼热光芒的眼眸一直锁着她的背影。
那一夜她失眠了。
她愈来愈不了解自己,刚刚她在期待什么?
当她被他困住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有奋力抵抗?为什么她内心还暗自在期待某些事情的发生?她到底在想什么呀!她用被子蒙住头,对自个儿生气。
霍诩也是!没事干吗跟她开这种玩笑?
她在床上重重翻了个身,一定是她最近事情太多了,才会被霍翊那些无聊的玩笑弄得心神不宁。
“助教,你知不知道大专杯的球赛即将要开始了?”王蕾探头过来,兴奋地说道。
“嗯。”她点点头,视线没有离开计算机屏幕
今年霍翊会参赛吧?”王蕾满怀希望地问会呀!他这两天才到中部去打友谊赛。”
“那明年呢?”她追问。
“明年我就不知道了,不晓得霍翊会进研究所还是出国去。”她抬头看王蕾。
王蕾一脸可惜的表情,“希望他能留在T大,没有他球赛就没意思了。”她哺哺。
“别难过嘛,最起码你今年还是看得到啊。”
曾子黎形状优美的红唇微微笑着。真搞不懂,就是有人能对足球迷成这样。
“曾助教,二线电话。”小江喊着。
曾子黎道了谢,拿起话筒“喂”了一声。
“黎,你今天能不能早点回来广
是霍栩的声音。
‘收回来了?可以呀!我今天没什么事。你的声音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没事,鼻塞。’不在乎的语调从话筒那端传来
着凉了吗?我去接你,先找地方吃饭,再去听演唱会。”
“好,你六点来接我。”
她还在讲手机,桌上电话又响了起来,小江在那头喊着:“助教,所长找你,三线。”
她急忙挂了陈磊光的电话,顺道关上手机。
今天的事情真多,她快忙昏了,切掉电源避掉一些干扰。
陈磊光六点准时出现在研究室,她拿起手提包和众人说了声:“我先走了。”就坐进了陈磊光的那部小奥斯汀里。
“演唱会是八点开始,我们先去吃饭。”陈磊光转动方向盘,离开校区。“我在国家剧院附近的七里亭订了位子,待会儿才不会太赶。”
“懊。”她偏头看他,七里亭是家非常高级的日本料理店,往往要提前两天订位,当天大都订不到座位。
今天的邀约根本不是临时起意,看来他还真的蛮用心的。
吃了一顿精致的日式怀石料理,曾子黎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在账单上签名,而账单上的金额所费不资。如果是王恰威的话,大概会心疼上好几天。
“让你破费了。”
“那么见外干什么?今天好不容易才请动你,当然得好好庆祝~下。”他笑道。
“我忙嘛。”她有点羞赧地辩驳,让他挽着手进入国家剧院。
他们都知道这是借口,谁也不想没风度地点破。
“子黎广
后头突然有人叫唤她,她倏地转头看去,愕然看到王恰威和李雅霆站在身后。
王冶威面带微笑地走向前,“子黎,你也来了?”
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挽在陈磊光臂弯里的手臂僵硬起来。
看到李雅斐脸上也大方地绽着笑容,她心底突然很不是滋味,知道不能像他们一样笑得若无其事,毕竟被判出局的人是她,李雅霎当然可以笑得很新洒。
两个男人彼此打过招呼后,就各自带着女伴散开。
她快然不快的情绪,在妮可奇玛开始表演后就抛诸脑后。
妮可奇玛果然是瑞典之宝,宛如天籁般的甜美声音,从演唱会结束后,一直持续到她回到家时,耳旁似乎都还能感受到那收放自如的婉约之音不断在维绕着。
她瞥了眼霍翊放在院子里的那辆重型机车,霍翊应该在家。
可是楼上楼下竟然漆黑一片,她摸索着掏出钥匙开门,熟悉地打开客厅的大灯开关,室内顿时一片光亮。
她看到霍翊的背包放在沙发上,转头瞥见餐桌上原封未动的晚餐,她在心底暗呼了一声“糟糕”。
她忘了答应他要回家吃饭的。
她急忙翻出手机,打开电源,然后做了一个鬼脸。果然——霍翊打了好几通电话进来——哎
她满怀愧疚地登上楼梯,站在他房门口轻敲
“翊!翊广
里头没有应声,她轻轻旋转门把,把头探进去,“翊,你吃饭了吗?”
好暗!他房里一样没开灯,窗帘又被密密的地拉上,房间里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翊,你睡着了吗?”她见床上的人影一动也不动,正准备悄悄离开,霍诩似乎吃语了一声。
她走了进去,打开墙壁上的开关,看到霍诩躺在床上。
他似乎被乍亮的灯光刺痛了眼睛,不耐烦地用手臂遮住眼睛。
“翊,我忘了回来吃饭,你还没吃吗?”可爱晶澈的眼眸带着一丝愧疚地看他。
霍翊没吭声。
她小小贝齿咬着下唇,吐吐粉舌,慑懦着:“对不起嘛!你现在要不要起来吃饭?”
“不要!”他粗嘎地道,似乎很痛苦地皱了下眉
‘你生气啦?”她走近床边。
“走开,我要睡觉。”他翻过身去,觉得喉咙痛得快裂开了,每多说一个字,对他来说都是一种酷刑。
曾子黎靠近他,还没触及他,即感受到他身体不寻常的热度……“诩,你在发烧广她惊喊道。
“烧死算了。”他模糊地说了一句。
她一摸他额头,烫得吓人。
“你有没有去看病?”
霍翊没理他。
她心焦地拉着他,“走,我载你去看病。”,霍翊不动如山,闭着眼睛,沙哑道:“不要!你不要理我广他的语调像在赌气。
曾子黎离开他的床铺,“我去拿退烧药给你。”
她走进连着卧室的浴室,取了架上的毛巾,沽湿拧干,走回他身边敷在他额上。
霍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叫你不要理我!走开啦!”
“好啦,听到了,我不就要走了吗?你别把毛巾拿下来。”她知道他还在生气,转身拉开房门下楼去。
霍翊见她真的走了,睁开烧红的眼睛,瞪着门口。
曾子黎盛了饭,又在桌上夹了菜,放在锅里熬稀饭,她知道霍翊的喉咙一定痛得难以吞咽。
一想到自己在外头玩到这么晚,放他一个人在家里生病,她就充满歉然与心疼。
她拿了退烧的药,趁空档用保鲜膜收抬桌上菜肴,眼角不经意看到一旁空碗下压着一个信封,她伸手取过来,信封没封口,打开一看,赫然瞧见两张今晚妮可奇玛演唱会的人场券。
她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只觉胸口被满满的激越与感动塞得有点窒息,闷闷的,不舍的,鼻头有点痒痒的——
“翊,吃点粥。”她再度走进他的房间。她觉得开口说话的语调有点带鼻音知道已不是感冒。
霍翊声音沙哑地道:“不要!”
、“你不吃点东西怎么吃药?”她以哄小孩的语气哄他,在他身旁坐下来。“来嘛,乖乖地,吃一口嘛,很好吃的——”
她用汤匙舀了一口,吹凉了,靠近他的嘴边,希望他能像小孩子一样,张口把粥吞下去。
他闭着眼睛,用手粗鲁地格开她,“我不要吃粥!”
“那你要吃什么广曾子黎叹口气,放下碗。
就在她半转身,没防备的刹那间,她的身子突然被霍翊一把箍住,整个人不由自主往他怀里倒去。
“你做什么?”她跌到他床上,诧异他烧成这样力量还是相当惊人
“我只想吃你。”他一侧身,伸手将她揽在臂弯里,头埋在她柔嫩的颈窝里。
灼人的热度烙烫了她,呼出的热气吐在她颈边,沉重而浓浊地混着阳刚的男人味。他的身体好烫,他是不是烧糊涂了?
霍翊钢条似的手臂揽得好紧,她的身子紧紧贴着他没有赘肉、肌肉结实的躯干,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不断起伏的胸脯正似有若无地碰撞他发烫的肌肤。
她浑身燥热起来,知道自己一定脸红了。如果现在拿温度计量体温,一定比他还高。
“你烧成这样,还有心情寻我开心?”她伸手拍拍他凌乱的一头黑发,示意他别胡闹。
没想到霍翊非但没有放开她,反而半转身,趴压在她上头。
“翊广她惊呼,四肢登这姿势太煽情了。
隔着薄薄衣衫,明显感受到两颗心脏互相樟击在一块。
霍翊在发高烧,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她可清醒得很,这种令人脸红心跳的难堪姿势,已经远超过姐弟合理的对待范畴,太过亲密了。
“翊,放开我。”
“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了——”
他没有张开眼睑,暗哑的低语中带有一丝恳求。
曾子黎不知道为什么会任他抱着,她应该要马上推开他的。可是她竟冲动地想多恋一下他的体温,想要奢侈地多享受一下他的拥抱。
他的躯体沉重地把她压进床垫里,炽热的脸颊缓缓磨蹭她娇柔的腮边,扎人的青羁刺得她一阵酥麻轻栗,突来的快感像火花般掠过神经末梢。
她悄悄伸手环抱他宽阔的背,不太能理解此刻她脑子里矛盾、困惑的思绪……
立即地,她将这种悄然蹿起的悸动,理性地解释为,纵使平时表现得坚强独立的霍翊,一旦生病了,渴望母爱关怀的孤寂之心还是有的。
他们自幼即是相依为命的两姐弟呀。
她近乎心疼地收拢双臂——
霍翊眸中闪着不敢置信的光芒,心里想自己是不是烧得产生幻觉了?她——竟然回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