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苏禾下马跪禀,“前方驿馆已经准备妥当,可是太原巡抚打一大清早就在官道旁恭迎,他希望爷能住到他的府邸去。”
太原巡抚……毓豪微微皱着眉头,沉吟着,“太原巡抚罗致化是吗?”
罗致化是恭亲王的门人,如果不去就折了恭亲王的面子。近来耳闻这个罗致化似乎卷进了贡生贿考的弊案里,现在他这么殷勤……
毓豪冷冷一笑,对苏禾一点头,“好,去告诉他,就住他府邸。”
“喳!”
罗致化满脸谀笑地引着毓豪与堇如进入巡抚府邸。他一边往里让,一边谄媚道:“能请到贝勒爷和格格两位贵客,真是罗某的造化,可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两位的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全府上下莫不感到十分光荣啊!”
毓豪对他的阿谀之词仅是一笑,说道:“罗大人忒谦了,我们才是叨扰了。”
堇如不禁微微皱起眉头。这个罗致化巧言令色,十足小人相,他这番客套话听来真是刺耳极了。
她拿眼瞧向毓豪,恰见他专心看向前方,她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前方跪迎着一对男女。
一道莺声燕语般的声音响起,“给贝勒爷、格格请安。”
“贝勒爷、格格吉祥!”
“呵呵……”罗致化上前笑道:“这是小犬罗仁和小女希儿。”
“罗大人,你这一对儿女真是人中龙凤!”
罗致化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贝勒爷,您太抬爱了。小女自幼丧母,我又疏于管教,平日顽劣得很,不过琴棋书画倒是还略知一二。”
“哦?”毓豪扬起一道眉,颇有兴致地盯着希儿。
希儿嫣然一笑,当真是笑靥如花,流眄似波,连同是女人的堇如也不免看痴了。
堇如一偏头,却发现罗仁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她转头佯装欣赏远处的水榭亭阁。这座巡抚府邸从外头倒真看不出竟是如此气派。
罗致化偷眼观察,笑道:“今天晚膳不妨让小女表演一下歌舞琴艺,好为贝勒爷和格格助兴。”
毓豪不置可否地笑笑,“那倒是我们的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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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堇如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在享受,她如坐针毡,宴席不到一半就称病离席了。
并不是罗府的招待不周,因为希儿的歌声娇婉动人,琴声悦耳,而罗致化的招呼更是不在话下。
只是整个晚上希儿几乎从头到尾腻着毓豪,明目张胆地对他表达爱慕,而他似乎也乐在其中。
堇如却对过于殷勤的罗仁感到厌烦透顶。冷眼瞧去,只见希儿姣好的娇躯几乎全偎在毓豪身上,这景象让她方才吃下去的东西全变成酸酷似的在胃里发酵冒泡。
“格格不舒服吗?”罗仁关心地盯着她的脸色问。
“嗯。”堇如点点头。
“既然格格身体不适,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希儿水汪汪的眼睛勾魂摄魄地瞧过来。
“对不起,扫了大家的兴致,我想先回房了。”堇如起身道。
罗致化一听,即刻向儿子命令道:“仁儿,你送格格回房休息。”
“哦,不……”堇如欲开口推辞,转头却见毓豪端起酒杯啜饮,她心一呕,脸上堆着微笑,改口柔声道:“不好意思,那就麻烦罗公子了。”
堇如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绝伦笑靥,灿笑如花,当真是倾国之姿,看得罗仁眉开眼笑。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毓豪低敛的眼底有抹杀人似的不悦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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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地宜人夜色,不料竟雷电交加起来,没多久便下起大雨。
一道道金蛇从云层中猛窜出来,瞬间照得大地恍如白昼,几乎每个人都被惊心动魄的响雷给吓得惊醒过来。
堇如从床上坐起,耳旁听着轰隆隆的滚雷声,再也睡不着。她心底不由得想着毓豪,他现在应该也醒着吧!
半晌后,堇如听到敲门声。
一定是毓豪!她雀跃地下床,门外却传来罗仁的声音。
她打开房门,面对满脸关切的罗仁。
“格格,你没事吧?”他体贴地问道。“突然狂风骤雨的,格格有没有被吓到?”
堇如摇摇头。虽然对他的过度关心觉得有些厌烦,但是人家毕竟是好意,于是她迅即挤出一抹微笑,柔声道:“我很好,谢谢你。”
罗仁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道冷冷的讥诮声——
“贵府的待客之道未免也太周全了些,三更半夜还巡逻到这里!”
堇如惊讶地看到毓豪也来了。
见到毓豪,罗仁的神情颇显尴尬。他干咳了声,不自在地说道:“奴才是怕格格受到惊吓,所以特地赶来看一看。”
“哦?”毓豪的眉毛挑了下,“那你是不是也该去关心一下你妹妹?”
“妹妹……哦,她从小就不怕打雷的。”
“是吗?”毓豪眉头挑得老高,“那她方才怎么跑去敲我房门,说她怕得睡不着?”
“啊?希儿她……竟然骚扰贝勒爷休息,真是罪该万死……”
“好说,你不也一样跑来格格这边打扰她休息?”毓豪冷言讥道。
这话堵得罗仁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在旁的堇如见到毓豪这么不给罗仁情面,心中反倒过意不去,她开口道:“罗公子也是一番好意……”
怎知话没讲完就被毓豪抢了白,“哼!这雷可能还会再打一会儿,你就慢慢地接受他的好意吧!”带刺的话说完,他径自拂袖而去,留下堇如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气得杏眼圆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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滂沱大雨不分昼夜,没完没了地连下了十数天。
这两就像海龙王玩性大发,不停地把一桶、一桶的水从云里直接往下洒倒,淹了良田,也冲了桥梁。驿道有多处路段因洪水而受阻,毓豪一行人也只好在罗府住下了。
这天,堇如在游廊上碰见苏禾,见苏禾浑身湿透,她惊讶道:“这种天气你打外头进来?”
“回格格,奴才奉贝勒爷的命令去打听一些事情。”
“哦。”她点点头,“你禀了贝勒爷没有?”
“奴才刚刚禀过了,贝勒爷这会儿正在房里下棋。”
下棋?堇如蹙起眉头。陪他下棋的人除了希儿还会有谁。
她想去找他却又裹足不前。希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自己却只在家里念过一年书……她不会下棋,现在去找他不正是自讨没趣吗?
堇如望着被雨打落一地的花瓣,五颜六色的花瓣被污泥一和,不管在枝上有多么美丽,如今都褪了颜色。她无心绪地发愣着,心头也跟这雨一样纷扰烦闷极了。
不想,罗仁刚巧来到身后,“格格,你一个人发闷吗?”
堇如转身瞧着罗仁,突然问道:“你会下棋吗?”
罗仁一愣,“我对下棋略懂皮毛,棋艺不精,恐会让格格笑话……”
“教我下棋好不好?”堇如打断他近似喃喃自语的谦词。
罗仁顿时精神一震,喜上眉梢道:“是吗?有这个荣幸教格格下棋,我……我真是太高兴了!”
堇如暗自叹气。他的马屁要拍到什么时候呢?
其实罗仁是奉了父命要对堇如献殷勤,希望能娶个格格进门。恰巧罗仁对堇如也是一见倾心,于是卯足了劲追求。
堇如却一心想着如果她学会下棋,兴许哪一天就可以陪毓豪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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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声悦耳的娇笑声,听得毓豪眉头皱了起来。
他踏进屋里就看到堇如大笑地从罗仁手中抢回一颗白棋,嘴里娇嚷着,“我不管、我不管,这一步不算……”
“啊!贝勒爷,您来了!”罗仁起身相迎。
毓豪阴沉地看着他们,堇如则是讶异地在他眸中读到风雨欲来之色。
只见他抿起唇,眼眸冷冽的瞟着罗仁,“你如果懂得居安思危的话,最好离她远一点!”
这威胁性十足的话是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
罗仁脸色骤变,连堇如也睁着一双明眸直瞪着毓豪。
“他……只是陪我下棋而已。”堇如嗫嚅着。
毓豪神色冷淡地看着罗仁,“只是下棋?”
他挑衅地睨着罗仁,后者竟然吃不住他严厉的眸光,稍稍挪开眼神,避开他噬人的目光。
“我……我对格格是真心的……”
“大胆!”毓豪怒喝了声。“你敢对我的女人存有不轨之心?”他犀利的眼神冷得像冰铸的利剑,毫不留情的射向罗仁。“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让你碎尸万段!”
“啊……”罗仁一张脸顿时白里发青,他惶恐地嗫嚅着,“我不知……道……格格是……”底下的话他不敢说出嘴。
贝勒爷碰过的女人他当然沾惹不起。
虽然他知道毓豪贝勒至今婚事未定,堇如格格也还是自由身,可是他没想到她已经是他的人……
贝勒爷的权势岂是他这个小人物惹得起的?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罗仁当下吓得手心、手背全是冷汗。
堇如听到毓豪的话则是倒抽了口气,羞愧得满脸酡红。
她没想到他竟全然不顾她的感受与自尊,毫无顾忌地讲出这种话来!她抿紧唇儿,恼恨地直瞪着毓豪。
毓豪压根儿不去注意堇如,也无所谓她投来的杀人眼光。他那双盈满怒意的冷眸一直盯着罗仁,直看着他仓皇地走出去,他竟然也没再多瞧她一眼,一甩头,跟着大步离去。
堇如愣在原地。
他竟然可以霸道到这种田地!他……
可是……她爱上的不就是他这副专横霸道的样子吗?
他说她是他的女人……
这字眼荡过她心底。
堇如浅浅一笑。听起来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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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终于有好转的迹象了。
夜空里,东半边的薄云被风卷起,行云如水般流向西方。
薄行的乌云里,偶尔看到几颗白棋子似的星儿隐藏在高空中,随时准备露脸儿。
园子里的石榴、山茶在夜风吹动下,不停地摇曳绿枝。
让人心烦意乱的大雨总算是停了。
堇如走向毓豪住的“清风阁”,她想问问他要何时起程,最好是明儿个一大清早,因为她受不了再跟罗致化一家子周旋下去。
她穿越了花园的月洞门,沿着石甬道,走上“清风阁”的招手游廊,在经过卧房窗棂时,突然听到一阵女子娇喘的嗲吟声。
没预料到毓豪房里会传出这样的声音,堇如胸口猛地一揪紧,悄悄地踱到窗下隔着木棂往内瞧,窗内的景象当下让她倒抽了口气。
“清风阁”内一片凌乱,翠玉花簪、玛瑙步摇儿、明月牡丹裙、水红蝉翼单衣等物散了一地,只见希儿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披泄而下,全身一丝不挂,柔若无骨的丰盈娇躯正紧密贴着毓豪伟岸的身躯徐徐蠕动,纤纤玉指妖娆地抚上他健硕的背脊,俏颜如花、媚眼如丝,凝视他的眸中充满赤裸裸的情欲。
毓豪低头沿着她凝脂般的手腕蜿蜒吸吮而上。希儿销魂的柔腻嗓音似燥热难耐地呓吟出声,断断续续的嗲哦声,酥人蚀骨。
堇如站在窗棂外,听着屋内缱绻呢喃,心儿像泡在冰水里,浑身都在抖瑟。
泪影模糊了她的视线,五脏六腑就像是遭巨斧碎般,幽荡荡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她别不开眼,也挪不开脚,全身像冰棍似的直挺挺站着。
突然间,希儿惊叫了声。
堇如同时惊愕的发现“清风阁”里有人闯了进去。
屋内只见毓豪不疾不徐地套上衣服,从容系上腰带,然后好整以暇地望着不速之客。
希儿则是吓得花容失色,惊悚万分地胡乱找衣服遮掩,然后怯怯地叫了声,“爹。”
罗致化喘着大气,没多说话,上前一个耳刮子就照希儿脸上打下去。
希儿被打得踉跄好几步才站稳脚步,右半边脸早已红肿一片。
“无耻!”罗致化咬牙切齿地从齿缝中骂出声。
他重喘着气,似乎不敢置信会看到女儿和毓豪这一幕。他恶拧着脸,上前揪起希儿的头发猛力一,劈脸又是一个巴掌挥去。
希儿疼得哭出声来,窝在椅边缩成一团。
毓豪却是从容不迫的撩起袍子,在椅子上闲适地坐下来。他的黑瞳无动于衷的传送着事不关己的讯息,嘴角噙着一抹讽笑,冷冷地看着他们。
罗致化叫马开来,“浪蹄子!你这个下贱丫头,竟然做出这种淫荡无耻的事儿!我们罗家的门风都让你一人败坏光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才怪!”说着,他趋上前,对着希儿抡拳又要挥打下去。
希儿双手捧着脸哀泣道:“不是我,爹,不是我!”她惊怯地看向毓豪,一边哭泣一边指控道:“是……贝勒爷,是他勾引我,是他强迫我的……”
“什么?”罗致化立时转过身,红着眼,气怒难当地愤瞪毓豪。
窗外的堇如双手捂着唇,透心的凄怆让她的身子颤抖得恍如落叶。
只见毓豪讥诮地扬起一道眉,炯利的冷眸不带感情地盯着伏在地上哽咽不停的希儿。
“贝勒爷!”罗致化僵着脸道:“我罗致化虽然不是什么皇族贵胄,但也算是正派官宦之家,希儿更是个黄花大闺女,现在她有幸被贝勒爷看上,发生了今晚这事儿,日后可能也无法另谈婚嫁了,不知贝勒爷对这事打算怎么处置?”
毓豪轻松一哂,“依罗大人之见堇如何处置最好?”
罗致化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毓豪会将这问题丢回来给自己。本来软硬对策他都模拟过了,可就没想到毓豪会有这种反应。
“这……”罗致化似乎有些难以放口,“这……贝勒爷,您也看到了,我们家希儿的容貌、才艺均是一时之选,而贝勒爷至今也尚未娶妻,不知小女是否有这个福分能进得了贝勒爷府?”
“你要我娶她为妻以示负责?”毓豪深邃的瞳眸瞬间掠过一道冷芒,随后立刻恢复他一贯的佻表情。
“不敢!下官不敢威胁贝勒爷。”
不料,毓豪却往后一靠,语带讥讽地说:“娶你女儿?这有什么困难,我答应就是了……”
堇如听到这话仿佛惊闻噩耗,全身的血液霎时逆流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