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道在现代当得起高僧称谓的,有三位,便是印光、弘一、和太虚。印光、弘一先后圆寂,岿然为鲁殿灵光的,只有太虚大师。太虚大师不但邃于禅理,于文学且有高深的修养,即近今西洋哲学科学,无所不通,这更使我钦佩得五体投地。大师所到的地方真多,赣、粤、川、湘、汴、燕、黔、蜀等省,足迹殆遍;英、美、法、比、德、日各邦的最高学府,都请大师讲学。此次倦游返国,在沪上卓锡槟榔路的玉佛寺,该寺距舍间不远,我就欣然去听他讲经,于旃檀香花,采幡宝幢中得聆真谛,颇觉梁简文帝所谓慈云吐泽,法雨垂凉,确有这种现象。
昨天上午我专诚去拜谒他,蒙大师接见,大师蓄著短髭,戴著眼镜,神采弈弈,不像外间所见照相的苍老。我问他高寿,大师说五十有八,近来精神不济,血压过高,所以讲经暂时停止。我又问他佛教青年会等计划进行如何?他说:‘都没有精力办理,好得有人去做,只须督促而已’。大师为弘法起见,在海潮音刊物上每期写稿,并提倡把阴历四月初八的浴佛节,改为阳历五月月圆日,为世界佛教节,以期和西藏、蒙古、暹罗、缅甸、锡兰、印度等地佛教徒,一致联合努力,发扬佛教于全世界,促进全人类之永久和平幸福。所以今年阳历五月月圆日,曾发行世界佛教节特刊,说到这儿,大师就检取特刊一纸给我,我称谢接受。既而谈到战争,大师说:‘这次世界的战争,杀伤的生命,摧毁的物质,莫可算计,我们在佛陀的因果正法前,平等慈悲前,前者当如何惭愧忏悔,后者当如何的痛定思痛,务使这一次战争,为人类文明的最后战争。这一次和平,为世界安全的永久和平啊’!完全仁者之言,和儒教同流。我身边恰带著袖珍纪念册,就请大师赐以法书,他先翻了一下,上面有陈鹤柴老人所写的诗,大师说:‘鹤柴是他从前的做诗朋友,现今还在吧’?我说:‘已于三年前故世了’。他很露惋惜的样子。不一会,他就写了两句自己的诗:“雪里梅花论絮果,山中芳草证兰因”;风华中妙有禅机,和寻常才士的绮罗气,老宿的理学气,僧徒的蔬笋气不同,比诸八指头陀寄禅,有过之无不及,我就挟之而归,不啻获了瑰宝。(郑逸梅记)(觉群一卷三期转载立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