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冰放下手中报纸,叹口气,怎么工作这么难找啊?
寄了履历表,人家一看是怀孕的女人,立刻就打退堂鼓了,以前再好的资历都没用。
更可恶的是有几家本来有兴趣用她的,可是一听到她是绍巽言的妻子,却客气的婉拒了,甚至还有人请她别寻他们开心,「绍巽言的妻子还需要出来上班吗?」
顾宇不动声色地把报纸折叠好,开口问道:「太太,要我开车送你吗?」他有一辆单是用来外出采买办事用的。
「不用了,我自己到外头走走。」她把今天要去的几家公司地址放进袋子。
顾宇点点头。
电话响了,他接起后朝夏雨冰道:「太太,你的电话。」
「喂……啊!唐瑜啊!」她高兴地笑著。「我寄的耶诞礼物收到了?啊……不好?你敢嫌不好?这是我想很久才想到的礼物耶。」
「……哦?你要送我一个特别的礼物?保证我会喜欢……确定?好啊!明天就是耶诞节了,我期待著……嗯,就这样,拜拜。」
夏雨冰挂上电话,电话又迫不急待响了起来,她顺手接起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却让她愣了下。
「喂,雨冰?我是李其青。」
「呃,其青,没想到是你。」
「你最近好吗?」
「好啊,怎么会不好呢?」她对著话筒装出轻快的语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你好我就放心了。」
没来由地,他关怀的声音让她湿润了眼眶。
「呃……我只是听到同业有人说……嗯……说你在找工作,是不是真的?」
夏雨冰暗自叹气,她忘了广告圈子很小,稍有风吹草动就众人皆知。
「嗯,是啊,我在家里闷得慌,想再出去工作。」
「你老公没替你安排?」
「他?有啊,可是我不想靠他的关系。」
「哦……」他拉长了音,像是在思索什么似地,「那你现在找到工作了没有?」
「没有。」她实话实讲。
「你要不要跟我吃个饭?」李其胃突然转了话题。「好久没见到你了,要不要和老朋友见见面?」
「嗯,好啊。」
她稍微考虑了下就答应了,约了时间、地点后,她便出门去了。
这天,绍巽言回来得特别早,他发现家中没有夏雨冰的踪影,不悦地问在旁服侍的顾宇。
「她上哪去了?」
「我的职责不容许我追问太太的行踪。」顾宇挺直背为他沏茶。
绍巽言瞪他,「好个标准答案,你真是训练有素。」
「谢谢夸奖。」
顾宇迳自转身离去,绍巽言气得想拿手中杂志砸他,却拿他没辙。
九点……他瞥了眼时钟,翻著杂志……十点……十一点……她在搞什么?他烦躁地丢开杂志,走上楼梯。
「先生,要我帮你把东西搬回二楼吗?」
绍巽言转身扬起一道眉,奚落道:「擅自揣测我的意图也是你的训练之一吗?」
「不是的。」顾宇不慌不忙对他笑道:「你忘了今天是平安夜?我惯例的连休假是从耶诞节一直休到过完元旦,我想在待会离开前,把该做的事先做完。」
「我只是要上去拿本书。」他皱眉不耐道。
绍巽言走进他本来的房间,铺在床上的床单是不熟悉的女性化花色,镜子前有女用的梳子及发夹,他想起那把银簪,走向柜子拉开其中一个抽屉……果然还在……伸手拿出那支银簪,他一直没有还给她。
这时,他耳尖地听到车声,走出阳台向下一望,眉宇瞬间冷鸷了起来。
☆☆☆
夏雨冰一进门就看见绍巽言脸色阴鸷地等在客厅里。
「你上哪去了?」
「逛街。」她觉得没必要跟他讲实话。
「哦?」绍巽言冷下眼眸,「你怎么回来的?」
她把脱下来的外套挂到衣架上,淡淡道:「计程车。」
「哼!没想到堂堂台华广告的副总现在当起计程车司机来了,景气坏到这种地步?」
浓诮的讥嘲让夏雨冰皱起眉头。他分明知道还明知故问。
看到他眸底的冷意,她平著声说:「我难道不能有自己的朋友吗?」
「朋友?」绍巽言眼神讥嘲的看著她,「原来是朋友,我还以为你回头找老相好去了。那个李其青是不是有专找有夫之妇的癖好?」
「住口!」夏雨冰怒视他,「其青只是找我吃顿饭而已,你犯不著把他说得那么难听!」
听到她对李其青的维护之语,他脸色骤变,眸底尽是冻死人的寒意。
「其青?叫得可真亲热啊!改天我倒要问问他,上别人老婆的滋味是不是比较刺激?」
夏雨冰倏地倒吸口气,气疯地吼道:「这问题问你自己不是更快?我倒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哪种女人你没玩过?你以为天下男人都跟你一样吗?自己无耻,不要把别人也想得跟你一样龌龊!」
她完全没料到绍巽言的动作可以如此迅速敏捷,话音刚落,他身形已逼近眼前,一张俊脸因愤怒而扭曲变形,抽搐的腮边咬得死紧。
「啊?!」她手腕被一把揪住,忍不住惊骇得低叫出声。
「我得为你惋惜,看来你是嫁错人了,你的其青似乎比我这个丈夫好太多了。」他一字一字缓慢阴沉的说。
「好痛!你放手!」她扭著被抓红的手腕叫道。
他从齿缝迸出声音,手劲愈发使出蛮力。「你今天是不是到他那里找工作?是不是?我不让你工作,你偏故意和我作对!逛街?哼!」他把报纸往她脸上甩去,「你还敢说你是去逛街!」
「是又怎么样?其青愿意提供工作给我,我自食其力有什么不对!」
「既然他愿意养你,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去找他啊!」
被她直呼李其青名字的亲密样给逼出了疯狂的妒意,他恶劣地扭曲她的话。
「你是在赶我走吗?那你就明说啊!你放开我!」她扭著手臂,「你从来没喜欢过我,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现在有人关心我,你却残忍得连这点也要剥夺!告诉你,其青对我的关怀强过你百倍!他让我感受到最起码的温暖!」
听到这里,他的理智突然脱枷而出,在大脑没下命今之前,他听见自己厉吼的声音──
「滚!」
「啊?」她被他的凶暴吓得不敢动弹。
「你滚!给我滚出去!给我滚得远远的!」
他暴喝,浮著青筋的手臂扯住她将她往门外推去。
夏雨冰像一包待丢的垃圾被大力推向门口。
被赶的羞辱感瞬间如狂涛怒潮涌上她胸臆,她的心紧紧揪缩成一团。
这里本来就不是她的家,她是个不受欢迎的妻子,她只不过是刚好怀了他的孩子,顺势被收养在他屋檐下的可怜寄生虫。
现在主人都已经开口赶她走了,她还有脸皮再留下来吗?
含悲的视线被泪雾遮得一片蒙胧,她用力拉开门把,没有犹豫、没有多想,也不等电梯上来,就沿著楼梯,头也不回地淌泪飞奔而下。
☆☆☆
「滚!你给我滚出去!」
他记得他是这么吼她的。
绍巽言晃著手中加了冰块的墟珀色液体,整个人沉在沙发里疲惫地闭著眼睛。
她是个阴险的谋略家,是个小骗子!
他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她!可是……为什么满脑子都是她冲出门时的表情?
那满盛伤心欲绝的眼神,哀戚得让人心疼,那张揪痛他心口的小脸,看起来为什么那么恐惧害怕?为什么上头全是楚楚可怜的泪痕?
他该拿这个唯一爱过的女人怎么办?
她欺骗了他的感情,要不是那时刚好听到她的话,或许会被她虚伪的面貌欺骗一辈子……或许……那样反而还比较好。
他晃著杯中的冰块,发出清脆响声的剔透冰块怎么像极了垂挂在她眼角的泪珠?
那清澈无邪的眼眸看起来是那么惹人怜爱……
他把脸埋进大手里,感情与理智开始楚河汉界对垒了起来──
「先生。」
绍巽言蓦地睁开眼。
顾宇拿著旅行袋站在他面前。
「先生,我要休假去了。」
「嗯。」
顾宇向他微微鞠躬,然后在转身离去时,自言自语的说:「啊,差点忘了围巾!听气象预报说今天气温只有十二度,啧!这种天气真的会冻死人……太太的大衣在这里?我先帮她挂好再走。」
他迳自走过绍巽言身旁,不管他的反应,又接著说:「对了,先生别忘了把太太的皮包收好,假日宵小特别多。」
他不著痕迹地让绍巽言充满罪恶感后,若无其事地出门休假去了。
他是故意的!
绍巽言握紧拳头,知道他是故意的,可是他这个管家却成功地让他该死的连呼吸都沉重起来。
挪不开的视线焦点一直在她大衣与手提包之间徘徊,该死的!
他咒了一声,又喝下一大口威士忌。
他清楚她身上那件丝衬衫有多薄,他刚刚亲手掐了她的手臂。
他烦躁地用手指扒梳乱发。
没大脑的她就穿著这么单薄的衣服跑到冷飕飕的外头去?
可恶!再怎么蠢也犯不著如此虐待自己啊!
……她的衣服真的很薄,在这种天气里有穿等於没穿……
可恶!真可恶!
他猛灌下最后一口酒,再也受不了这种折磨,霍地起身,一把抓过车钥匙大步跨出门去。
☆☆☆
你滚!给我滚出去!给我滚得远远的!
绍巽言的咆哮声不断在她脑中回荡。
夏雨冰沿著街道踽踽独行,绍巽言冷漠绝情的声音却一再跟著她的脚步走,亦步亦趋,像影子般忽前忽后绕著她响。
每响一次,她的心就扯痛一下,她没有刻意压抑,因为她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为何爱上这个男人。
无意识地走了好几条街,起初被痛楚填满的身体并不觉得寒冷,直到刺骨冷风不断穿透布料攒进她的肌肤里,她不禁抖瑟战栗了起来。
啊,好冷啊。
纵使缩著脖子,努力把身子蜷缩起来似乎也不管用。
她搓著双手,在嘴里哈气,带著一丝暖意的白雾瞬间就被冷空气给吹得无影无踪。
太晚了,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她把手插进口袋里摸索,连半毛钱都找不到。
唉!怎么办?她叹口气,她把自己逼到进退不得的困境里了。
今天是平安夜,为何街上这么冷清?
说得也是,有几个女人会在平安夜被丈夫扫地出门?
应该不多吧?!
她在一家装饰著耶诞树的明亮橱窗前停下脚步。好美哦,她把脸贴在玻璃上,看著这株用金银两色蝴蝶结装饰而成的耶诞树。
平安夜啊……
这原是一个洋溢著团圆的幸福日子呀!
可是一对照自己此刻的心情,沮丧落寞的心伤在充满欢乐的节庆中更显悲惨凄凉。
看到挂在耶诞树上亮晶晶的金球反映出一张张扭曲变形的脸孔,她戚然一笑。
多么像她的人生?
忽地,一阵强风袭来,她哆嗦了下,转身在人行道上的石椅坐下。
好冷,真的好冷。
随著阵阵强风,从远处隐约传来教堂报佳音的歌声。
她颤著唇,又哈了口气,心酸地想著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