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鬼妪说张铁口不是一般的江湖骗子,更不是专骗人钱财的测字先生,而是用心良好,专门点化世人。聂十八一想也是,张铁口以测字为名,提醒白己一路上有凶险,劝自己别去岭南、广州。也以测字为名,警戒七煞剑门人的元逍,别心存恶念,不然凶险异常。要是自己和元逍能听他的忠告多好?讲到卦金方面,张铁口的确不先向人索取,测完字后,随人乐助,给就要,不给也不追讨,根本不是诈骗别人财物之人。但一想到要人家为自己而特意跑去洞庭君子山和汉口,总有点过意不去。便问:“鬼姨!他真的肯去吗?”
“孩子!你别以为欠了他的,他每隔二三个月,都要北上走走。就是我们不去托他,他也会路经长沙、武昌一带的,这是顺水的人情,有什么不肯的?”
“要是这样,我就没什么牵挂了!”
鬼妪动情他说:“孩子!你能遇上我家的主人,那是三世有幸。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千方百计想拜访他而不可能。”
“哦!拜访你家主人干吗?”
“孩子,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家主人.一身惊世骇俗的神功,不知令江湖上多少人梦寐以求,希望能得到他老人家神功的一招半式。有的宁愿三步一拜的跪上山来,求他收留,他也不答应。孩子!我也不知道你那一辈修来的福气,得到他老人家看中你了。你应该抓住这千开难逢的机会,拜他老人家为师,学到他那一身的绝技。那么,你今后在江湖上走动,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聂十八几乎是受宠若惊了:“鬼姨!他愿意传我功夫吗?”
“孩子,他要是不传你,干吗救了你回来,还千方百计医治你极力严重的内伤,打发我来日夜的看照你?”
“鬼姨!那我真不该怎么多谢你和你家的主人了!”
“孩子!别这样说,这也是你为人心宅仁厚的报应。”
聂十八也有些困惑地问:“鬼姨!那么多人宁愿三步一叩拜的拜上山来,这么的诚心诚意,你家主人为什么不收下他们?”
“孩子,我家主人要传人的功夫,不是那么随便的,他选弟子有三大条件。”
“三大条件?什么三大条件的?”
“第一、就是心地极好、品德高尚。单是心地极好也不行,一定要品德高尚,视功名利禄如浮云,为救人牺牲自己也不足惜。有的人心地虽然好,不欺人,有时也仗义而为,但怕死,一旦在生死关头上,他就不敢说,不敢上前了,这样的人传他武功没有用。至于心地不好的人,更不能传他们什么绝世神功了,传给了他们,只能为害他人,为祸江湖了!”
“兜姨!我,我恐怕不够条件了。”
“孩子,你怎么不够条件了?”
“我品德没有这么的高,而且也害怕。”
“孩子!你的情况我虽然不大清楚,但你为了一个临死之人的嘱托千里迢迢从河南跑来了岭南,要是品德不高尚根本不可能办得到。而且一路上,千金不为所动,凶险重重也不心软,一诺九鼎,为人有始有终,这是江湖上极少有人能办得到的。”
“鬼姨!你说得我太好了!其实我一路上害怕得很哩。”“孩子,别自谦了!第二个条件要勇敢,不畏一切困难。”“鬼姨!这一点我却有。”
“第三,慧根好!”
“慧根好?什么叫慧根的?”
“慧根包含有三点,一是身体素质好,可以学武;二是聪明机灵,反应敏捷:三是好学、有恒心和毅力。总的来说,三大条件,就是仁、智、勇俱全,缺一不可。三大条件中,又以仁为主要,所谓大仁才能大勇。不能关心他人的生死幸福的人,怎能挺身而出去解救别人的苦难和不幸?”
聂十八听得又怔住了,想不到学武有这么严格和高的要求。怪不得吴三叔传自己睡觉时的调息法时,叫自己知道就好了,千万别说出,以免为坏人学了去。的确,要是一个坏人学会了极好的武功,那不危害性更大?可是自己够得上这三大条件吗?要是够不上,鬼姨的主人不传自己的功夫怎么办?那不令鬼姨失望了?不辜负了鬼姨对于自己的一片苦心?聂十八对鬼姨的主人传不传自己的功夫,并不怎么着急。不传,那就回去吧,也没什么的。他只是感到会令鬼姨失望,负了鬼姨的用心和好意。聂十八所想的,考虑的,并不为自己设想和考虑,而总想到他人,这也是他优良的品德之一。
鬼姐问他:“孩子!你在想什么?”
“鬼姨,我怕够不了这三大条件,辜负了你的好意。”
“哎!孩子,别胡思乱想了,你好好休息一下,等会我来带你见我家主人。”
“是!”
聂十八于是靠壁闭目假寐,他这一假寐,吴三教他的独门内功,不知不觉的又习惯照样运行了。这一门独门内功,与他所学的十二经脉真气运行结合为一体,令他体内,一股甚为洋溢的真气,顿时从丹田升起,缓缓地在十二经脉流动,散发在四肢的各个穴位之间。而且这一股真气,隐隐若若在冲击任、督两脉的玄机要穴,令聂十八睡着了过去,人虽然睡了过去,但这一股真气的运行却没有停顿。
吴三这门独家的内功,初练时,是靠人的意念去指挥,一旦练成功了,就自动运行了。只要聂十八一休息,它就缓缓运行了。它像江边水流的水车一样,无人操作,也会自动运转。别人练内功,只有在一定的时间内练,而聂十八除了在练功的时间练,在晚上入睡的时间,也不知不觉的练。所以在练十二经脉时,进展如此的神速,与吴三这一门内功有极大的关系。
当鬼妪转回来叫他时,聂十八已不知不觉的又练了一次内功,感到精神舒畅无比,手脚轻灵,一跃而起,目光灼灼有神蕴,鬼妪感到他略一休息,精神就与刚才大不相同,甚为惊讶。她哪里知道聂十八在刚才短短的休息中,又练了一回内功,使体内真气又运行了一周。她说:“孩子!看来你很精神呵!”
“鬼姨,我也不知道,我略略睡一会,就觉得蛮有精神的。”
“孩子,我们走吧!”
聂十八随着鬼妪走了一段路,才转出岩洞口,岩洞口十分狭窄,而且为一丛枝叶浓密的灌木丛所遮盖,他们要分开枝叶才能走出来。出了洞口,却是悬岩上的一条羊肠小道,也为杂林茅草所遮盖着,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这悬岩上有一条羊肠小径的,更不知道杂草林中有这么一个岩洞。它实在隐蔽极了。
聂十八在岩洞中,分不清是白天或者是黑夜,当有一缕阳光从洞顶上的小孔透射进来时,聂十八才知道洞外是白天了,但这时间非常的短速,几乎大半都是在黑夜里。现在聂十八走出洞口时,一看,天才刚刚发亮,远山近岭都隐藏在白茫茫的晨雾中,一丈之外,看不清景物。聂十八这才明白鬼妪为什么叫自己休息一下了,原来岩洞外仍在黑夜中。
鬼妪叮嘱他说:“孩子,你跟着我走,这是悬岩边上的一条小径,下临万丈深渊,掉下去就会粉身粹谷,你可小心了。”
鬼妪不说还好,一说,聂十八不由战战兢兢起来,心想:这是什么地方的?怎么在这么一个危险的悬岩上层住?说:“鬼姨,你一个人在这里走来走去,不危险吗?”
鬼妪一笑:“我走惯了,就是闭上眼睛,也不会掉下去。”
聂十八心想:闭着眼睛在这悬岩上的小径走。那不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就是行,也不应该这样冒险啊!
鬼妪见他不相信,问:“孩子,你不信?要不要闭上眼睛我走给你看看?”
聂十八吓了一跳,连忙摇手说:“不不,鬼姨,你千万别闭上眼睛走,我相信。”“你是不是害怕我掉了下去?”
聂十八心里说:我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便说:“鬼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的掉了下去,我不知怎么救你了!”
他们说着,转进了一线天的狭谷中,这是贯穿南北的山峰上一条短短的狭谷,风势极大,人要是马步不稳,极有可能给这南来北往的穿峡风吹倒滚走了。幸而这时风不大,但人一到谷口,也给穿峡风吹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鬼妪说:“孩子!屏住气,脚步放稳,不然,你不单走不过这峡谷,说不定你给风吹下了山崖,就别想见到我家主人了。”
聂十八是在深山大岭中成长的人,也知道这高峰上穿峡风的厉害,但却没有看见过像这穿峡谷般的险峻。这时,天色已是大亮,一轮红日,从东边的云海中涌出,霞光万道,染红了蓝天。也给远处的山峰抹上一层迷人的金色,脚下的晨雾,却似轻纱般围绕着山腰,轻轻的飘动,四周宛若仙境。聂十八看清了自已四周事物,地势的雄伟和险峻,仿佛自己置身于茫茫云海中的一处仙岛之上,峡谷口的一些巨大古木,生长得奇形怪状,显然是给凌厉的风力吹折成这个模样,如盘龙、如卧虎依附在山崖上,谷中两旁矗立如笋的山峰、石壁陡峭,不可攀登。山峰伸出来的狰狞怪石,摇摇欲坠,叫人提心吊胆地在它下面经过。
聂十八不敢大意,凝神静气,放稳脚步。迎着一股强劲的风力而走,心想:现在没有什么风,这峡谷中的风力就这么强劲了,要是再大的风力,这峡谷能走过么?
鬼妪说:“孩子,这处峡谷,却是一处练功的极好地方。”
聂十八愕然:“什么?这里是练功的极好地方?”心想:峡谷这么危险,山峰上的悬石不知几时会掉下来,怎么练功呵!在这峡谷练什么功?
鬼妪说:“是呀!你奇怪么?我家主人,就常常在这峡谷中练功的,每每狂风大作时,他就来这里运气练功了!”
“什么?还在狂风大作时跑来这里?不怕给风刮走么?”
“孩子!你要是在这里练成了迎风而立的本领,那么,武林中任何一流上乘绝顶高手的掌力,也不能将你击倒击伤了。要是你能在狂风暴雨中到这里练功,挥刀击剑,择洒随意,那么,武林中的一些高手,绝对接不了你的一招半式;单是你持出的刀劲剑风,也可以击伤他们了。”
聂十八吓得瞪大了眼睛。狂风暴雨中在峡谷中练功,简直是不可能,是异想天开的事。
鬼妪继续说:“孩子,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在这峡谷里迎着风刀雨剑屹立而岿然不动,更希你在刀风剑雨中施展武功,挥洒自如,胜过我家的主人。”
聂十八听得更是膛目结舌,在狂风怒号之中能在这峡谷站稳已是不可能,还要胜过她主人的武功?聂十八简直不敢去想了。鬼妪问:“孩子!你怎么不出声?我说的话你没有听见么?”
“鬼姨!我听见了!”
“那你干吗不出声?”
“鬼姨!我害怕我办不到,会令你失望。”
“什么?你没信心?”
“我——!”
鬼妪语重心长他说:“孩子!事情还没有去办,就失去了信心?那你永远没有成功的希望。你应该先树立信心,才能不畏艰难,不怕失败去争取,才有成功的希望,懂吗?”
“是!鬼姨。我不怕艰苦,也不怕失败,尽自己的努力去学去练好了。”
“唔!这才对!”
他们穿过一线大峡谷,沿着下山的小径又走了半里路,来到了一处遍地都是翠竹林的山拗。聂十八跟随鬼妪步入竹林中。一入竹林,便感到一丝丝竹下,四面八方都是小径,不知朝那里走才好。鬼妪带着他左转右弯,有时从竹林中的荆棘里穿过,有时明明眼前有路而不走,却拨开竹枝,走一条无径的草地,才转上另一条路去。
聂十八先是感到这竹林中各处交叉小径,像蜘蛛网似的。四通八达,分不清东西南北来,一昧左转右转,心想:要是不知竹林的小径,那不迷路吗?后来见鬼妪有路不走,偏偏有时朝荆棘横生、竹林拦道、怪石挡路的地方走去,也奇怪起来,问:“鬼姨,我们怎么有路不走,却朝没路的地方走去?是抄近路吗?”
鬼妪说:“孩子,你知不知这处竹林是什么地方?”
“它不是竹林吗?又是什么地方了?”
“这是竹林迷宫。”
“竹林迷宫?”
“是呀!要是外人闯进这片竹林来,恐怕他永远也走不出去了。无论他怎么走,转来转去,都是在原地附近打转转,最后还是走回原来的地方。”
聂十八怔住了:“那怎么办?”
“要是不带恶意的人无意闯了进来,我家主人自然会派人带他转出竹林;要是不怀好意的人闯进来,不是活活饿死,就是给我家主人捉了起来。不过,这里是高山峻岭,穷乡僻野。四周百里,绝少人烟,几乎没有什么人闯进来。闯进竹林里来的人,大多数是不怀好意的外来人。不是想来盗取我家主人的武功秘笈,就是前来寻仇的恶人。”
“鬼姨!要是他的朋友来拜访他怎么办?”
“我家主人在江湖上几乎没有朋友,更无任何亲属,又有谁跑到这里来拜访他了?就是有一两个知己,也不多来。他们要来,也知道这迷宫中的道路,不会走不出去的。”
终于,他们来到了竹林深处的一处庄园。院子前溪水清淆。鲜花开满溪畔,一条小桥,横跨溪回,小桥尽处,便是院门,半开半掩。这庄园依山势地形而建,享台楼阁,布局得十分悦目、清雅、大方。有入云阁,半山亭,望峰台、微月楼、潭边小筑、听雨轩、潜心斋等等,整座庄园,宛如画中,聂十八疑这是人间的仙府,深山中的王侯深院。
聂十八随鬼妪步上小桥,进入院门,便是一条曲径通幽的石板小路,没入玲珑山石和花草之中。聂十八又暗暗惊奇:这么一处人间仙府的大院,怎么连一个看门的人都没有?不怕人闯进来么?但跟着一想,谁又能穿过那一片如迷宫的竹林?既然没人能闯进来,又何必要一个看门之人?谁知他一转过玲拢山石,便看见一位面目狰狞的汉子,在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上,与两头矫健、凶猛的花豹在互相嘻戏,翻腾纵跃,令聂十八吓了一大跳,不敢再向前走了。鬼妪说:“孩子!别害怕,这是我家主人的豹奴,与两头守山的花豹在练功。”
聂十八问:“这豹子不咬人吗?”
“放心!”它们不会来伤害你的。以后,你在这里与它们混熟了,它们不但不伤害你,还保护你哩!”
聂十八心想:有这么两头矫健异常的豹子守山,别说人不敢来,连其他的野兽也不敢来!怪不得这一带深山高岭,没有人家。他不由想起了在金鸡岭住的岭南双奇,家中也养了一头凶猛的斑虎。岭南的奇人异士,怎么尽养这些凶猛的大虫?不怕吓坏了来拜访的客人吗?
狰狞大汉和两头花斑豹见有人来,也停止了嬉戏。奇异的是,两头豹子见了聂十八,好像见了熟人和老朋友似的,纵跳过来,要和聂十八亲热,吓得聂十八不自觉地抖出了兔于十八跑的功夫,也似灵豹般的纵了开去,闪过了两头豹子的扑来。这一下,也逗得两头豹子来和他追逐嘻戏了。更吓得聂十八一下纵上山石上去,叫道:“鬼姨!你叫它们别过来,不然,我会用猎刀伤了它们的。”
鬼妪和豹奴见聂十八抖出的两个招式,敏捷、机灵,不禁暗暗点头赞许。这不就说明聂十八重伤后的身体已完全恢复过来,而且功力比以前大有进展。鬼妪连忙喝住两头花豹,对他说:“孩子,它们是想和你亲近,别害怕,你下来吧。”
“和我亲近?我和它们不熟呵!”
豹奴咧着嘴笑道:“聂公子!你和它们不熟,它们可和你熟了。”
“它们怎么和我熟了?”
“聂公子,当你重伤昏迷不醒时,来到了这里,是它们日夜在你身前守护着你的。”
“哦?它日夜守护着我?”
“聂公子,当时主人抱你回来,你昏迷得不醒人事,我家主人就把你放在听雨轩中让你卧下,帮你医治外伤,驳接好胁下的两根断骨。就是它们日日夜夜在听雨轩守护着你,就是你外伤好得七七八八后,才送你到藏身岩洞里继续医治。在这其中,你是一直不醒人事的。”
聂十八愕然:我怎么昏迷了这么久?鬼妪说:“孩子!下来吧,别冷了日夜中护着你的两位豹朋友之心。”
聂十八心想:既然鬼姨都这么说了,看来不会假。便纵身跃下来。两头花豹,果然似两头极为驯服的家狗一样,走过来嗅嗅他,挨着他擦起身子来。聂十八初时还有点提心吊胆,后来放心了,蹲下来和它们亲近,伸手去抚模着两头花豹光滑的毛皮,高兴而又兴奋他说:“豹朋友!我多谢你们日夜看护我了!”
豹奴说:“聂公子,你叫它们为豹朋友,它们听不明白,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要是叫它们为云豹儿、雪豹儿,它们就明白你叫它们了!”
“它们一个叫云豹?一个叫雪豹?”
“是,大的叫云豹儿,小的叫雪豹儿。”
鬼妪说:“好了!好了!别云豹、雪豹的了。豹奴,我问你,主人现在哪里?”
“潜心斋。”
“他知道我们来不?”
“知道!知道!主人一早吩咐我,说你们来了!直去潜心斋见他。”
鬼妪对聂十八说:“孩子!我们走。”
聂十八跟随鬼妪走了一段林荫夹道的小路,又穿过一段曲桥,进入一座圆门。一进入圆门,又是别有一番天地。这里绿草如茵,鲜花似锦,花木从中,有一对梅花鹿在花木下悠闲自如地吃草,丝毫不怕陌生人的进来。这里更是仙境中的仙境,清静淡然,令人有一种远离尘世之感。人间的一切烦恼之事,全抛之于脑后了。最的,他们来到了一座异常精雅的阁楼之下。一位小童,坐在石上,一见他们了,便站了起来说:“你们来了?”这位小童说时,眼睛好奇地向聂十八打量着。
鬼妪应道:“我们来了!主人呢?”
“主人在里面。你们等等,我去给你们通报。”说着,便走了进去。聂十八在还没有来之前,极想见见救自己一命的大恩人,拜谢他的救命大恩。但现在快要见到时,反而有点心慌起来。他问鬼妪:“鬼姨,我见到你的主人时,说什么话才好?”
“孩子,你什么也别说。”
“什么?什么话也别说?那行吗?”
“孩子!我家主人救你的大恩,细心看顾你的情,并不是一般言语所能表达出来的。而且他老人家极反感听到那些虚浮感激之辞,阿谀奉承之话。孩子!你从心里感谢他就行了,他问你什么,你就真心地回答什么,一切尊敬之言,都不用说,就像你和我说话一样,真心实意。”
聂十八听了,一颗心放了下来。要是这样,就好办了。不一会儿,童子转了出来,说主人叫他们进去。
鬼妪拉了聂十八之手:“孩子!我们进去吧!”她带聂十八步入这精雅的楼客。楼阁里的一切陈设,简单、精致、大方,似乎一尘不染。聂十八一进门,便看见一位精奇的老人,盘腿坐在蒲团之上,白眉白发白须,一双目光,凛若冷电似的,神态严厉,目光几乎可以洞穿一个人的肺腑,令人不敢至少接触。鬼妪首先下拜说:“婢子鬼妪叩见主人,聂公子已痊愈了,婢子现在带来见主人。”
在这庄严的楼阁里,聂十八也跟着下拜说:“小子聂十八,也叩见老人家了!”
这位精奇的老人目视了他们一下,语气平淡地说:“唔!你们都坐下来吧!”
鬼妪应了一声,便与聂十八盘腿坐在别外两张蒲团之上。聂十八一听老人的说话,声音颇为耳熟,心中奇异:这声音我曾经听到过的,我曾在哪里见过这位老人家了?
精奇的老人这时问聂十八:“浑小子!你记得老夫不?”
这声音、这语气,聂十八更熟悉了,一下忘情地站了起来,惊讶地问:“老伯伯,是你吗?”
原来这位精奇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聂十八在鸡公山中埋葬贺镖师等一批死尸时,所碰到的一位如鬼魅幻影似的神奇黑衣老者,当时聂十八几乎给他吓死了。以后聂十八在鄂北东篁店遇险时,这位黑衣神秘老者又突然出现,不但救了聂十八,也救了长沙雄风镖局余少镖头等人,闪身而去。这位神秘的黑衣老者,正像大诗人李白在“侠客行”诗中所描写的侠士一样:“……十步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令人惊讶而神往,也令人追思和怀念。在聂十八的心灵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后来,聂十八又在穆家人船上再次见到了这位神秘的黑衣老者。随后黑衣老者又在长江上以匪夷所思的高超武功,杀伤了七煞剑门中的一伙人,解了穆家大船之围。随后他便飘然而上,没留下任何片言只语。从此,聂十八就没有再看见这位神秘莫测的黑衣老人了。聂十八怎么也想不到鬼妪的主人,就是这位武功奇高、神秘莫测的黑衣老者。是他,又在广州白云山上救了自己,细心医治自己和派人来伺候自己。鬼影侠丐和穆家父女对自己有恩,但怎么也比不上这位神秘老者三次救自己的大恩大德,这是聂十八怎么也忘不了的,所以他情不自禁地叫起来。这里庄严、宁静的气氛,老人神态的严厉,他完全忘记了,他心中只有惊喜、讶然和激动,也打破了自己的拘束。他这么惊喜,激动的叫唤,连鬼妪也一时不知所措,害怕得罪了一向严肃的主人。当她看见自己的主人一点也不动怒,反而满意地对他点点头说:“浑小子,你还没有忘记老夫。”鬼妪放心了。聂十八真诚地说:“老伯的,我怎么能忘记你呵!”
“浑小子,你不怨恨老夫么?
聂十八愕然了:“我怨恨老伯伯干吗?”
“老夫明知你离开鸡公山,前来岭南,一定是危险重重,几度生死,却没有极力阻止你,你不怨恨?”
“这怎能怨伯伯的?而且伯伯当时也曾经警告过我了,劝我别去,只是我没有听。”
“你也不怨恨别人?”
聂十八摇摇头:“伯伯,我也不怨别人,要怨,就怨自己。”
“什么?广州武威镖局的人和七煞剑门的人,你也不怨恨?”
聂十八叹了一声:“伯伯,这事已经过去了。我就是怨他们也没有用。”
“浑小子,你以为事情了结了吗?”
“没有了结?”
“浑小子,这事情才刚刚开始哩!”
“才刚刚开始?”
“武林中的奇珍异宝蓝美人至今仍没有下落,他们要是知道你这浑小子还没有死,必然再会寻找你。”
聂十八茫然了:“他们,那我怎么办?”
“浑小子,你最好也去追寻这蓝美人的下落,只有找到了蓝美人,你才能免去了一切麻烦。”
“伯伯!我去哪里寻找这个没影踪的蓝美人呵?”
“浑小子,那你一世也别想能有安宁的一天,除非你从此隐姓埋名,在深山老林隐居,别再在外面出头,或许可以躲避大难。”
“什么?他们还不相信我身上没有什么蓝美人吗?”
“哼!他们要是相信,七煞剑门的人,就不会公然追踪你到岭南来!武威镖局的冯总镖头,也不会追问你蓝美人的下落!”
聂十八怔了半晌,最后说:“伯伯,那好吧!从此我隐姓埋名,在深山老林捕猎为生,那儿也不去了。”
“唔?你害怕了?”
“伯伯,我是有点害怕。”
黑衣老人冷冷地不悦地说:“不错!你这样做,的确是可以使自己长命百岁,平平安安地在深山老林中活下来。只是可苦了曾经接触过你的人或曾经出生入死救过你的人。”
聂十八愕然了:“我怎么害苦他们了?”
“浑小子,你怎么不想想,一旦蓝美人不找出来,你固然可以躲在深山老林中平平静静地生活,可是穆家父女、叫化吴三以及飞天狐等人,甚至岭南双奇一家,就会被人上门追问或追查了,一来追问你这浑小子的生死下落;二来要从他们身上寻找蓝美人。”
“怎么要在他们身上寻找蓝美人的?”
“因为他们对你那么好,那么关心,为你出生入死,人们不疑心你将蓝美人交给他们了?或者向他说出了蓝美人的下落来?”
“这不冤枉了他们吗?”
“浑小子,世上的冤枉多的是,何止在蓝美人一件事上?他偿说不出你的下落,也说不出蓝美人来,你想后果会怎样?”
“会杀了他们?”
“不错!会杀了他们,或者千方百计将他们活捉了,严刑拷打,追问蓝美人。不过,他们身怀绝技,只要不中敌人的奸计,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你这浑小子所住的地方,一些无辜的乡民村妇,就死得太冤枉了?”
聂十八睁大眼睛:“这关我的乡亲什么事了?”
“人们寻不到蓝美人,不疑心你将蓝美人收藏在你住过的地方了?不但七煞剑门人疑心,就是广州武威镖局的人,也会疑心,会去鸡公山一带寻找。”
聂十八着急起来:“伯伯,那我怎么办?”
“你不是可以隐姓埋名,要深山老林中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么?又怎么办了?”
“不行!我不能只顾自己的平安,而害了他们的。”
“浑小子,你要在江湖上走动了?”
“我去跟他们说清楚!”
“这有用么?你不是在衡山之下,湘江之畔,跟他们说清楚了么?七煞剑门的人相信你吗?冯总镖头相信你吗?”
“那,那我怎么办?”
“浑小子,唯一的办法,找寻出蓝美人来,才可以彻底解决这一场武林中仇杀。”
“好!我去寻找!”
“浑小子,你凭什么去寻找?恐怕你在江湖上一露面,就给人捉了去。”
“伯伯,你放心,我多少会两下功夫。”
“是不是吴叫化教你的什么兔子十八跑和穆老爹传授给你的那一套刀法?”
“是!”
“这两门功夫,也算上乘,但在你使来,毫无作用,发挥不了它们应有的威力来。”
“什么?我发挥不出它们的威力来?”
“浑小子,你想不想试试?就是我身边的小童,也可以活捉了你。”
聂十八一怔:“什么?他可以活捉了我?”他不由望了望那一位比自己小得多的童子了!
黑衣老者向小童说:“雨儿!你与这浑小子走一趟试试。”
雨儿应了一声,对聂十八说:“聂公子!请出招!”
聂十八心想:我虽然功夫不好,但洪湖四把刀、湖南的山贼金毛虎等人,我也打败了,你才不过十一二岁,能活捉了我?不由问道:“你要活捉我?”
“是!主人吩咐我要活捉你!你有什么功夫,尽量抖出来好了!”
“在这里吗?”
“你怕在这里跑不掉,到外面草地上也行。,’雨儿不在意j说。
“不不!我会踢伤或打倒你的。”
黑衣老者说:“浑小子,要是你能踢伤打倒了他,你就可以立刻出山在江湖上走动了!”
鬼妪忍不住说:“孩子你小心了!别叫雨儿一出手就将你活捉了去。”
聂十八心想:他出手就能捉了我?我就是不会功夫,是木头人,不会溜跑么?便说:“我不出手,你先出手吧!”聂十八想看看雨儿怎么一出手就能活捉了自己的。雨儿说:“聂公子!我出手了,你可小心了!”
“好!你出手!”
雨儿一跃而起,伸手便要去抓聂十八。聂十八一招十八跑动作,滚身闪开。可是当他跃起来时,雨儿竟在他身后一下将他抓了起来,他仍想挣扎,不知怎么,他浑身的气力,就是抖不出来,活活地叫雨儿捉住了,动也不能动。聂十八一下怔住了:这是什么功夫的怎么一抓我就不能动了?他哪里知道,雨儿一抖出的,是武林中不多见的太乙门的折梅手法,可以在千军万马之中夺取对手的兵器,将人活擒了过来,聂十八的兔子十八跑怎么闪避得了?
黑衣老者说:“浑小子,你怎不抖出你那穆家的刀法来?”
“动刀?伯伯,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真的会伤人弄不好会出人命。”
“浑小子,你伤了人才说。”
雨儿说:“聂公子!你真能伤得了我,我也不会怪你。”
“不不!我们没仇没怨,何必来真的?”鬼妪说:“孩子,你怕伤了雨儿,那你用一块竹片,当作猎刀使用好了。就是你刺中了雨儿,也不会流血,更不会弄出人命来。”
聂十八说:“这也好!是现在去哪里找一块竹片来?”
“孩子,你要竹片还不容易的?我去给你取来。”鬼妪说着,便走到外面取了一个三寸高的竹筒来,也不用刀,只用一双手,随意劈开。鬼妪一双手,仿佛如锋抻无比的小刀一样,右削左削,一块二寸多宽、三寸长的竹片,就削成了一把竹匕首的形状来,交给聂十八:“孩子,这行了吧?”
聂十八又看得惊骇不已,心想:鬼姨这双手是什么手呵!手指、掌沿,竟比自己的猎刀还锋利,要是一个人给她手掌砍一下,那不连脑袋也砍了下来?世上竟然有这等骇人功夫的?鬼妪见他怔着不出声,问:“孩子,你怎样了?这把竹匕首不趁手么?”
聂十八醒过神来,慌忙说:“趁手!趁手!鬼姨!你这是什么功夫的?一双手比刀剑还锋利?”说着,将竹匕首接过来。
雨儿说:“这是武林中所说的掌沿刀,别说竹子,连石头也可以削得下来。”
“掌沿刀?”聂十八又惊愕了,手掌也练得如利刀般的锋利?这怎么练呵!
雨儿又说:“聂公子,这只是鬼姨的雕虫小技,她还有更厉害的武功哩!”
聂十八更惊怔了:“什么?这么厉害的掌沿刀还是雕虫小技,那其他功夫不更可怕了?
鬼妪轻轻对他说:“孩子!别胡思乱想,小心与雨儿交锋,另叫他一出手又将你活捉了去。你应先出手,抢快才行。”
聂十八点点头:“我知道。”聂十八也感到一招还没有抖出,就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活捉过去,太不像话了!聂十八并不想争强好胜,只是感到如果败下来,似乎对不起吴三叔和穆老爹传给自己的这两门防身自卫本领,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好心,就是自己明知不敌,也不能一招就叫人捉了去。
雨儿说:“聂公子,请出招!”
聂十八知道雨儿手脚极快,也不客气了,说:“那你小心了!”
雨儿神态傲慢他说:“请!”
聂十八突然身似灵豹,行动敏捷异常,以兔子十八跑的步法,配合穆家的刀法,一招凌波蹭浪抖出,雨儿轻巧一跃闪开。聂十八又是一招劈风斩浪抖出,雨儿想不到聂十八的身法、刀法这样快捷,有些惊讶,不敢大意,也不敢贸然进招,以灵巧无比的轻功闪过。聂十八又是一连七八招施展出来,逼得雨儿窜到横梁上去躲避了。聂十八一来不会轻功,纵到粱上进招;二来也缺乏临敌斗争的经验,以为雨儿害怕了,便停下来。鬼妪在旁说:“孩子!小心,别大意。”话刚落,雨儿一下从梁上跃了下来,便出手进招。聂十八慌忙以兔子十八跑动作就地一滚,跟着纵身而起,也想抢先出招。可是公一脚踢空,雨儿以极快的行动,又一招折梅手法抖出,不但抓住了聂十八握竹匕首的手腕,同时也将刀夺了过来。
聂十八惊愕得张大了口,他简直看不清雨儿的身法和出手,稀里糊涂地就叫雨儿将自己的竹刀夺了去,而且又给人活捉了,半晌才问:“你这是什么功夫的?”
鬼妪说:“孩子!雨儿抖出的是摘梅手。”
“摘梅手?”
“也就是说,这是武林中一种极为上乘的白手夺刀功夫!孩子,以你现在的功夫,刀法虽属上乘,但行动太慢了,不是雨儿的对手。”
“什么?我的行动还慢了?”聂十八心想:我已是抖出了浑身的功夫,可以说行动比兔子还快,怎么还说太慢了?那怎么才算快?要像飞矢一样的才算快么?黑衣老者这时说:“浑小子,以你目前这样的功夫,连雨儿也敌不了,怎能在江湖上走动,去战胜七煞剑门和其他武林中的高手?别说你没办法去追查蓝美人的下落,就是想报答有恩于你的吴三叫化和穆家父女也不可能。万一他们遭到更厉害的对手袭击,你怎么去救他们?用自己的一条命去救他们吗?就是你牺牲了自己的一条命,也救不了他们!”
“这——!”聂十八一下哑口无言。
黑衣老者又说:“浑小子,你这两门功夫,只可以打发一些山贼小寇,单是七煞剑门的三十六名剑手,你一个也应付不了。不但救不了那些有恩于你的人,反而给他们添麻烦,要人家来救你,甚至会害了他们!”
“伯伯,那,那我们怎么办?”
“浑小子,你想不想学老夫的功夫?”
“伯伯,想呵!我怎么不想的?”
鬼妪说:“孩子!你还不拜我家主人为师,求他老人家传你不世的绝技?”
聂十八一下福至心灵,连忙向黑衣老者行三跪九叩大礼,说:“伯伯师父,请收我为你老人家的弟子。”
神态严峻的黑衣老者,目光顿时闪耀出一阵激动。多少年来,他一直在江湖上诡秘隐没,足迹几乎走遍了神州大地。一方面暗行侠义之事,以补偿自己以往的大错;另一方面,更想物色一位根基好、心宅仁厚、道德高尚的少年为自己的接斑人,承接自己的衣钵。可是他一直找不到这样一位品质兼优的少年来,不是缺这样,就是那样不是,有的骤然看去,很合乎条件,可是日子一久,缺点便暴露了出来。大多数的,没有为人间正义献身的精神,小仁可以,大仁便办不到了。即使根基不错,心地也好,道德也算得高尚的人,可是不是太过冲动,就是自视甚高,不是一个智者所为,都今他失望而罢手。当黑衣老者第一次在鸡公山看见聂十八为一个临死之人应承诺言时,便暗暗惊讶:这个浑小子是胡乱应承,还是不知道岭南有多远而应承。于是他便暗暗试试聂十八的胆色。一试之下,感到聂十八心地不错,也具有一定的胆色,要是别的人,不是给吓得半死,早已飞身逃跑了,那里还敢埋葬众多尸体的了是,他便一路跟随聂十八回到家中,见聂十八不但大胆,也为人机警,又是暗暗高兴,便以言语相试,说岭南千里迢迢,一路上有不少惊险,何必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临死之人而去岭南?聂十八的回答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黑衣老者这时已有心要收聂十八为接班人了,但仍不大放心,要看看聂十八是不是真的有这种毅力,实现自己的诺言。于是他一路暗暗跟随聂十八南下。因为一个人的内心深处,好与坏在各种不同的事件和考验中才能观察出来的。黑衣老者就是以审视的目光,一路上严密地注视着聂十八的一举一动。好像上天有意垂爱黑衣老者似的,终于没辜负他十多年来走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寻徒的苦心。一路上他终于看透了聂十八为人的纯朴、厚道,心宅和仁厚,心灵的高尚,更兼有一股百折不回的韧性和毅力。千辛万苦完成了一个死人之托。尽管聂十八算不上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但这么一块噗玉,在人间来说,已是完美无暇的了。当他看见聂十八为了他人的安危,力拼洪湖四把刀后,从暗中审视变为一路暗中护送着聂十八了。他担心聂十八为鬼影侠丐吴三夺了去,所以突然出现在穆家大船……
可以说,黑衣老者收聂十八为弟子,已用尽了心血,今日才能如愿以偿,又怎不今他内心激动?
黑衣老者在一阵激动中又恢复了平静,说:“孩子!你起来吧!你既然拜我为师,我对弟子的要求是非常严厉的,要吃得大苦,受得起大劳,还要经历多种惊险的难关,忍受别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磨练,你做不做得到?”
“师父!你放心,什么苦和劳我都受得了!什么惊险我都不会后退!”
黑衣老者点点头。他了解聂十八是一个一言如九鼎的人,说得出便一定做得到。又问:“孩子!你知道为师是什么人?”
“师父!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但师父在我心目中是一个极好而又极有本事的人。”
“我要是一个恶人你又怎样?”
聂十八愕然:“师父怎么是恶人了?”
“要是师父真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你会怎样?”
“不会的,我怎么也不会相信师父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世上有这样救人的恶人吗?要是这样,我也做一个像师父这样救人的恶人。”
黑衣老者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问:“孩子!你知不知道为师在江湖上有一个可怕的绰号?”
聂十八睁大了眼眼:“师父有一个什么可怕的绰号了?”
“黑豹!”
聂十八一怔:“什么?黑豹?”
“不错!就是黑豹。”
“江湖上人称的神秘黑豹?”
“哈!孩子!你是不是后悔拜我为师了?”
“师父!我怎么会后悔了?黑豹这个名称也很好听呵!有什么可怕了?”
的确,要是聂十八从来没在江湖上走动过,没接触过武林中的一些奇人怪士,一听到黑豹之名,准会吓了一大跳。他是一位深山打猎的人,也曾见过深山大野中的一些凶猛野兽,如老虎、豹人、豺狼、熊等等,但从来没有见过黑豹这样凶猛的野兽。但在民间的传说中,黑豹可以说是一种近似神物的野兽,是山林守山的灵物,行动矫敏如电、机警异常,夜出日没,捕杀猎物,一击必中。这样的灵物,令人敬而生畏,怎不叫人害怕。可是聂十八接触武林人士不少,有很多比黑豹更可怕的绰号,如飞天妖狐、黑煞神!母老虎、黑罗刹、勾漏二鬼、毒蝴蝶等等,莫不叫人害怕,但可怕的绰号,不一定就是坏人和凶恶之徒像飞天妖狐,就是一个好人。毒蝴蝶也并不坏。至于青衣狐狸、黑鹰,更是令武林中人敬畏的侠义人士了。黑豹之名,不比这些绰号好听得多吗?所以聂十八并不感到有什么可怕的了,不但没感到可怕,反加感到可爱和令人神往。
黑豹目光敏锐,阅人历世的经验异常的丰富,他一下听出聂十八的话是出自真诚的肺腑之后,并不是什么故作镇定或阿谀之辞,又暗暗点头问:“孩子!你在江湖上没听说过黑豹的可怕?”
“师父!我听说过了,但有一个人,将师父说得非常的好。”
“哦?他怎说为师的?”
“她说,从恶人方面来说,师父是恶人中的恶人。一些凶恶、残暴、为非作歹的山贼、草寇豪强,都将师看成是煞神,是他们的克星;而一般平民百姓,却将师父当成了救命的恩人,是一个来去无踪无影的神仙。”
“这是谁说的?”
“是长沙雄风镖局的余镖头说的。师父,她还说今后要想办法报答你老人家的救命大恩。不但是她,就是穆家父女,也感激师父相助之情。”“他们没说为师性情残忍,好杀人么?”
“师父,是有些人说你老人家连好人也杀,但我不相信。”
“哦?你怎么不相信?”
“我认为师父不是那样的人,他们所说的好人!未必就是真的好人。师父杀了他们,必定有他们该死的原因,就像山凤姐姐心爱的人肖郎一样,初时我也以为他是一个好人,谁知他却是一个真正的坏人,而且坏透了!怪不得山凤姐姐的母亲要杀了他。”
“唔!你能这样想,总算没在江湖上白走了一场,孩子!你要记住。在江湖上走动,好人和坏人,不是一下就可以看出来的,有时在某种情形之下,逼得你不能不杀人,就像你在郴州道上和清远的水道上,你要不杀了那些山贼水寇,只有等他们杀了你,或忍心看着他们残杀无辜的人,懂吗?”
在这一点上,聂十八是心有感受,也曾目睹过的,说:“师父我知道。对付坏人,就像对付恶狼一样。你不杀他们,他们就杀人了!”“孩子!但你也不可胡乱的杀人。”
“师父!我怎敢胡乱杀人的?”
“唔!以你的为人,为师相信你。孩子!你今就好好地在这里学武。”
“师父,我要在这里学多久?”
“三年!”
“什么?三年?好不太长了?”
鬼妪忍不住说:“孩子!三年来说,对你已是太短了!有的人十年八年,还学不了哩!”
黑豹皱眉问:“孩子,你不安心?”
“师父,我不是不安心,我是担心我鸡公山的那一些乡亲们有危险,想早一点赶回去看看。”
鬼妪说:“孩子,你功夫未学成,赶回去也有什么用?你能救得了他们吗?”
黑豹说:“这一点你放心,为师已请岭南双奇和山风姑娘赶去鸡公山中了,他们会在暗中看顾那一带百姓的安危的。”
聂十八惊喜了:“他们去了鸡公山?”
“这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师父!有他们去,我当然放心了。可是,这不麻烦他们了?”
鬼妪说:“江湖上讲的是一个‘义’字,人心换人心,你为他们,几乎丧生在白云山下,他们一直感到内疚不安。现在请他们一家去,正好为了报答你的情。何况这还是保护平民百姓,就是不为报答你,他们也会去的。孩子,你要是认为麻烦了他们,今后艺成下山,再去报答他们好了!”
聂十八这才无话可说。他心感到这样一来,欠下了岭南双奇的一笔人情债。自己在白云山的事,是自己不自量力和不了解岭南双奇的功夫而自讨的,根本不关岭南双奇的事,他们用不着什么内疚不安的。
黑豹说:“孩子!安心在这里住下来,要想练成傲视天下的武功,只能是潜心忖一,绝不能有什么杂念。不然,你不但十年下不了山,一旦走火入魔,你就终身残废了。”
聂十八不禁心头悚然:“是!师父。”
“你十二经脉内功全都练熟了?”
“是。这都全靠鬼姨的苦心指点,我全都记在心里,练熟了!”
“好!今后十天之内,你除了早晚练十二经脉的内功处,白天要活动手脚筋骨,四处走动,一来熟悉这里的地形山势,头五天顺例每日赤手空拳捕捉一只山鹿回来;二来使你所练得来充溢手脚的真气能尽情施放。以后五天,再赤手空拳捕捉空中的飞鸟。”
聂十八愕然:“赤手空拳去捕捉飞鸟?”
黑豹说:“不错!五天后捕捉飞鸟。”
黑豹说:“这是你入门的基本功夫,练不成,第二步你就别想学了。至于怎么去捕捉,鬼妪自然会教你如何运气的捕捉的方法。从今天开始,你就在听雨轩住下来,不用回到那山洞去了。鬼抠,现在你带他去听雨轩,十天后再来这里见我。”
鬼妪应了一声,对聂十八说:“孩子!我们走吧!”
听雨轩,座落在清潭边的一处楼阁,背靠山崖的一处石壁下,面临深潭,潭的四周,都是一丛丛的翠竹。这里,只有一条林中曲曲弯弯的小径可通。每当山雨来临时,风声、竹叶声、雨声,以及雨点落在潭中和竹林中的声音,会形成一曲美妙的风雨乐章,似琴似筝,如笛如箫,分外好听,所以这处楼阁,取名听雨轩。
听雨轩是室小而雅洁,结构玲珑别致,不论窗棂、门户、走廊,以及室内的家私用具,都是各种不同大小的青竹构成,它是竹的世界,也是竹子的各种艺术珍品,大至整座楼阁,小至一个个茶壶茶杯,都是用竹子搭盖和雕刻而成。
鬼妪带了聂十八来到听雨轩。聂十八十分惊奇这处楼阁竟然全部都是竹篾结成了,没有任何的砖木,有厅有房,还有一处书房,一应生活用品齐全。鬼妪说:“孩子,今后三年,我们两人就在这里居住了。楼房虽然简陋一点,但十分清静。”
聂十八说:“鬼姨,这里并不简陋呵!比起我所住过的地方不知好成千倍。我好像住进了一家大富大贵的人家了。我感到什么都新奇和华丽,实在太好太美了!”
的确,聂十八没有说错,他所住的茅屋,简直不能和这里相比,就是他在江湖上行走,所住过的客栈、船舱,都没有这听雨轩好,唯一能比得上的,就是湖南金鞭侠田中玉的府第,但他在田府中居住,给人当上宾似的,不但吃得不舒服,就是住也住得不舒服。当然,更比不是这里这么的清雅和环境的优美了。何况和鬼妪在一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不象在金鞭侠田中玉的家中,处处有丫环、仆人伺候,弄得他手脚不知怎么摆放才好。
鬼妪和聂十八在岩洞里生活了一段日子。尽管鬼妪对他的要求十分严格,初时也没有给他好面色,但日子一久,聂十八却感到鬼妪似母亲般的关心和爱护自己,他再也不感到鬼妪的面目可怕了,反而感到极为亲切。在这里,他也真的离不开鬼妪,要是没有鬼妪在身边,他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鬼妪说:“孩子,你这么容易满足,随遇而安,今后在江湖上行走就好办得多了!”
“鬼姨!现在我干些什么好?”
“现在,你要首先熟悉竹林中迷宫的道路,不然,你不但出不了去,就是出去了也回不来。”
“鬼姨,我应该怎么去熟悉才好?”
“孩子,入了竹林迷宫,你记住四句话就可以出手竹林迷宫了?”
聂十八睁大的眼睛:“什么?记住四句话就可以出入竹林迷宫了?”
“不错。”
聂十八心想:“竹林迷宫里的道路、小径四通八达,个个路口都差不多,令人不知朝那里走才好,记住四句话就行了?四句话是咒语么?会推动人朝正确的方向走?”便问:“鬼姨!这四句是什么话?”
“遇木靠左,逢竹转右,见刺直入,碰石越过。”
聂十八更惊奇了:“就是这么四句话。”
“孩子,这是出入竹林迷宫的口诀,你千万别向外人说出去。”
聂十八简直不知道这四句话是什么意思。念了这四句话就可以出入迷宫了?他不敢去相信。鬼妪说:“孩子,现在我们就去竹林迷宫走走。你走过一次,就明白了。”
“好的,鬼姨,我们现在就去。”聂十八十分好奇地看看这四句话有什么威力了。他跟着鬼姨转出路口站住了,问“鬼姨!现在我们怎么办?要念口诀么?”
“孩子,这口诀是记在心中,不能说出来。你看看对面是什么东西?”
“前面有一丛竹树。”
“逢竹转右。孩子,你朝右边的一条道路走去就行了。”
聂十八一下明白了,问:“鬼姨!是不是在竹林中行走,遇上树木走左边,碰上竹树走右手,看见荆刺直穿入,发现岩石而越过?”
“不错!不错!正是这样。”
聂十八依照这四句话的指示,左弯右转,遇荆刺丛直入,逢乱石而越过,没有多久,就走出了竹林迷宫,来到了他先前和鬼妪从岩洞里出来入口的地方。他真想不到自己认为十分困难、错纵复杂,扑朔迷离的迷宫小径,就这么轻易地闯过来了。看来世上任何复杂、神秘不可理解的事物,只要明白其道理,掌握其方法,就不是什么神秘和不可办到的事了。问题就是自己不知道,不懂得其奥妙,不了解其方法。聂十八惊喜地说:“鬼姨,原来竹林迷宫是这么轻易穿过来的。我以为要走几十次才能记清道路。”
“孩子!你知道这四句话,那当然容易了,对外人来说,就是天大的困难了!”
“鬼姨,要是从其他的入口进竹林,会不会这样?”
“不论从那一处出入口进竹林,只要记住之四句话,都可以穿过迷宫。”
“要是这样,我就不担心了。”
“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师父布下的这一坐竹林迷宫是什么阵法?”
“什么阵法?”
“是三国时代诸葛也明在长江边上布置的八阵图。”
聂十八对诸葛孔明这一名相是知道的,也知道孔明的事迹,惊讶地问:“变化无穷的八阵图?”
“是!但又不完全是。孔明的八阵图是从生口入而生,从死门入而死。你师父将它变化过来,弯成了生生死死连环八封阵。要是知道了这四句话,便处处是生门,要是不知道,就处处都是死门了。没有人指引,必然给困死在竹林中,永远闯不出来。”
“我师父这么有本事?”
“孩子,你师父的本事大哩!有夺天造化之功,鬼神莫测之能,你要好好跟他学,便终身享受不尽了!”
“鬼姨!你学到师父的功夫了?”
鬼妪摇摇头:“孩子!我年老了,根基也不好,只能学到你师父的两门绝技防身,其他的都不行。”
聂十八怔住了,在他看来,鬼姨已是一个十分了不起了的人了。不但是鬼姨,就是他所见到的豹奴和雨儿,也是十分有本事的人,现在见鬼妪这么一说,才会两门绝技防身,怎不诧异?问:“鬼姨!那雨儿呢?”
“他慧根不高,品质不佳,只会一门的绝技。”
“什么?他才会一门绝技?”
“他只会折梅手法,而且这一门折梅手法,他足足勤学苦练了三年,才算学会了。”
聂十八更怔住了,雨儿的一门折梅手法,自己会两门功夫,招都接不了,只要雨儿一出手,一下就将自己活擒了过去,怪不得鬼姨说师父有夺天地造化之功,鬼神莫测之能了。聂十八又不由得担心起来:“鬼姨,我不知能不能学得了师父的功夫。”
“孩子!你虽然算不上是聪明的人,但你心术正、人品好、道德高,更主要是你有极为深的根基,我们都比不上你。”
“鬼姨!我有什么深厚的根基了?再说我的道德也不高呵!”
“孩子!你自己的好处,自己看不到,别人是看得出来的,就是我与你相处不久,也感觉出来了。孩子,你用心跟师父学吧,虽然你算不上绝顶聪明的人,说一知十,但勤能补拙,只要你苦练,不怕失败,就行了!而且你师父的一身绝技,只有心术好的人才能学,稍有一点歪心邪念,就会走火入魔,不但学不会,恐怕连生命也不保。”
聂十八听了不禁心头悚然:“这么严重?”
“孩子,上乘的功夫,不是什么人都能学到的,一要讲缘份,二要讲时机,三嘛!就要讲本人的根基和人品了。孩子,你千万不可失此机会了!世上心术好、人品正、道德高尚的人也不少,但他们不是没有缘份,就是没有机遇。你师父找不到他们,或者已投到了他人的门下。就像你所遇到的吴三叫化和飞天妖狐,他们都是学武的上上人选,心术正、人品好、慧根比你还高,但他们已是别人的门下弟子了。就是穆家姐妹和山凤姑娘,她们的家传武学渊博,也用不着拜别人人师,但最主要的,还是缘份,可以说,她们都与你师父没有缘份,就是她们愿拜你师父为师也不行。”
“哦?怎么不行的?”
“因为她们已有自己的武功和家传的内功,不能学你师父的绝学,一学就会经脉错乱,除非将她们过去所学的功夫,全部废掉才可以学。这样,她们是怎么也不愿意的。”
聂十八说:“鬼姨!我也学了他们的功夫呵!这怕不怕错乱经脉了?”
鬼妪一笑:“孩子!在学武上,你根本还没有入门哩!现在才算是开始学,怎么错乱经脉了?要是这样,你师父也会收你吗?你顶多会几下拳脚功夫,比一些在江湖上卖艺为生的花拳绣腿功夫好一点而已,碰上真正武林中的人,简直是不堪一击。人家为你击伤拍飞,只不过太大意了,没有提防你。”
聂十八又是哑口无言。鬼妪又继续说;“孩子,你真的要勤学苦练。我详详细细告诉你我家主人一生的经历和一些不幸的遭遇。”聂十八坐下来说:“鬼姨!你说吧,我在听着。”聂十八不由想起了在长江的穆家大船上,黑衣老者曾经说过的那段话来。当时黑衣老者对自己这么说:“要是老夫早年有你一半的好运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了。”自己当时还问:“老伯伯现在不是很好么?”“好什么!?老夫身败名裂,众叛亲离,像孤魂野鬼似的在江湖上游荡,也叫好么?”当时不单是自己,就是吴三和穆老爹也相视愕然,不明白这位动如鬼魅、武功莫测的老者过去是什么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