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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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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纷争都已停止,所有的祈盼都已成定局。生命对颜紫绢来说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意义。
    她只在等待,等待送走小麟,她就要随着他一块上路。
    活着的时候,他总希望她能跟他一起走,可是,她却因种种顾忌而拒绝与他同行。然而现在,再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了吧?
    黄泉路上,有她做伴,他再也不会觉得孤单。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嫣然一笑。走投无路的人,上天总还不吝于留下最后一条道路,那就是——死!
    死才是最好的解脱!
    房门在她身后开了又关了,她依然没有回头,除了等待,她已经不再介意任何一件事。
    沉重的脚步声在她身后立定,镜中现出一张冷邪的脸。
    她淡淡地注视着那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这个人对于一个将死的人来说,已经不再具备任何意义。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夫君吗?”南宫麒勾起一抹阴森的笑。
    “你认为我要怎样对你才是应该的?”紫绢的声音毫无温度。
    “难道你不觉得在丈夫面前怀念旧情人是对他最大的羞辱吗?”
    “羞辱你的是你自己!”紫绢懒懒地站起来,不再面对着铜镜。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现在就要来讨回一个做丈夫的尊严!”怎堪忍受如此屈辱?在她的眼里,还有他这个做丈夫的存在吗?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个人眼里都只有南宫麟一个人?为什么?
    南宫麒倏地靠近紫绢,使出小擒拿手法,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紫绢惊惧地后退:“你想干什么?”
    南宫麒的眸色变得更加幽暗:“为什么你们两个人都会问我想干什么?这难道不是丈夫应尽的义务吗?我怜你独守空房,不治你勾引我弟弟之罪,难道你就没有一星半点感激之心?”
    边说着,他那邪魅的脸庞低下来,缓缓罩上她的脸。他倒要看看,在她的身体属于他的时候,她的心还能怎样为弟弟牵挂。
    紫绢惊慌地挣扎着,苍白的玉靥燃烧起火一样的愤怒。
    “啪”地一声,她的玉掌想也不想就掴上了他的脸庞。
    他一愣,紧接着怒火更炽。
    他深吸一口气,双臂更加强悍地圈住她的纤腰,不让她有退避的余地。
    他的手粗暴地拽扯着她的裙带。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不同与父母亲人,是应该由他一个人独享的。
    他狂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令她几乎晕厥过去。
    他拉住她的头发,使她的脖子扬起来,他的唇雨点般落在她的脸上,颈上。
    紫绢羞愤地踢打着他,他却不避不让,大手用力,“呲啦”一声,撕开她胸前的衣襟,露出她雪白无瑕的肌肤以及绣着芙蓉花的鲜红肚兜。
    她无助地停住挣扎,到了这最后一刻,她仍然躲不过他,就连死也要带着他给予她的印记,老天为什么如此捉弄人?
    无声的泪缓缓滑过她的面庞,顺着她的腮落下来,一颗一颗,滴落在胸前。
    “这是什么?”突然,她听到南宫麒这样诧异的问,紧箍着她身子的手也丧失了力道。
    她蓦地睁开眼睛,感觉到自己颈上有绳索刮扯的痛痕。
    南宫麒怔怔地,他的手上握着一枚通体碧绿的玉坠,坠子上悬挂着红红的丝线。他的目光专注地盯在玉坠上,闪闪烁烁,看不出悲喜。
    紫绢慌忙将衣襟拉拢,戒备地退开好几步,这才站定下来。
    那是小麟临走的那一晚送给她的,她一直带在颈上,从来没有拿下来过,没想到,它在最危急的时候救下了她。
    南宫麒将玉坠翻转过来,坠子的背面刻有一个小篆的“麟”字。
    这样的坠子他也有一枚,那是弟弟南宫麟送给他的。
    那时候,他刚从波丝回来,说是一个商人送了他一块稀世宝玉。听说只有凤凰歇落的地方才会产生那样一种带着香气的玉。
    回家之后,南宫麟遍寻巧匠,制作了一对一模一样的玉坠,一枚背后刻了一个麒麟的“麒”字,一枚背后刻了一个麒麟的“麟”字。
    刻了麒字的那一枚他送给了哥哥南宫麒,然后,他拿着刻着麟字的那一枚笑说:“将来我要把它送给我最心爱的人。”
    话言犹在耳,可是,人已不复当年之人!
    一时之间,他只觉意兴阑珊,眸中精光暴退,身子迅速委顿下去。
    他的手紧紧握住玉坠,因为太过用力,他的指骨隐隐被玉坠的棱角刺得生疼。
    他也不再多看紫绢一眼,转身冲出房间。
    *********
    金猊香残,冷月窥窗。
    荧荧孤灯,映着两个对立的人影。
    “大哥,我知道你会来送我的。”南宫麟微笑着伸了伸麻木的腿脚,穴道被点久了,连血液也仿佛凝固,他可不想死后成为一具僵尸。
    南宫麒静默着,面对南宫麟的坦然,他显得更加愤怒。
    他虽然夺走了自己的一切,但他的生死完全掌握在他手中,他难道不应该惶恐?他难道不应该嫉恨?
    可是,他偏偏对着自己微笑。
    南宫麒冷肃的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他缓缓摊开手心,暗淡的月影里泛起一抹绿莹莹的幽光。
    那带着香氛的玉坠如同一个幽怨的灵魂静静地盛放在他的掌心。
    南宫麟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
    “你把她怎么了?你究竟把她怎么了?”他如一头负伤的猛兽般扑过来,摇晃着南宫麟的肩。
    “我能把她怎么样?我疼她还来不及呢。”南宫麒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一个再坚强的人吧,也会有他致命的弱点,抓住了这个弱点,他就可以玩弄任何人于股掌之间。
    南宫麟震颤着,心痛,愤恨同时在心头翻绞。
    可是,他强压住满腔酸涩的感觉,他有什么理由妒忌呢?他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他呢?
    不,除了祝福,他已经别无选择。
    爱一个人,就是要让他幸福,如果牺牲自己,她就能得到应有的眷宠的话,那么,他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他缓缓抬起眼,凝视着南宫麒的眼睛:“她是你的妻子,你早就该疼怜她,我祝你们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哈?我不知道你这是虚伪还是造作。你不是说过要把玉坠送给你最心爱的女子吗?可是现在,你心爱的女子已经躺在我的怀中,你居然还能这么镇定?我真怀疑你所谓的山盟海誓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大哥,你错了。我爱紫绢,胜于自己的生命。如果,我们俩人之中必须要有一个人为这份爱付出代价,那么,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好了。我只是希望,在我走了以后,她能重新找到自己的幸福,我不愿她为我陪葬。”南宫麟凄然一笑。
    南宫麒震愕地看着他,久久不言。
    他以为他狠狠地打击了他,然而,他却仍是被他那份无私的爱给打败了。
    他歇斯底里地狂吼:“你以为你是什么?做出这样一副清高的样子,我知道,其实你的心里是在乎的,你的心在流血,对吧?可是,不管你得到多少人的宠爱,到最后,你最爱的人仍然落在我的掌中,就连你的生命也由我说了算。你说,到头来,我们究竟谁胜谁败?”说罢,他仰天狂笑。
    爹——,你看吧,这就是你推崇倍至的好儿子!在我的面前,他其实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南宫麟默然看着陷入疯狂的大哥,心如刀割。
    他一点也不怪他,是的,他不怪他。
    他的大哥其实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虽然冷漠,可是依然善良,他记得在他七岁那一年,哥哥当着父亲的面摔死了一只小鸟,可是,事后,他哭了好久好久。
    他的内心其实极其脆弱,外表所有的坚强都只是伪装。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
    他只是需要别人的肯定,他需要做出一些什么来让他自己认为自己是优秀的。
    他可怜的大哥!
    “大哥,你知道吗?我曾经极为羡慕你。”
    “羡慕我?”南宫麒几乎以为自己错听了。羡慕他?他有什么好羡慕的,除了练功,还是练功,他的童年一无欢乐。
    “你样样事情都做得好,从来就没有让父母操过心,不论在任何时候,任何境况之下,他们都对你绝对放心。而我就不同了,我总是让他们为我担心,从来没有好好尽过一份做儿子的责任,更没有替他们分担过忧愁,有时候,我真希望我能做得跟你一样好!”南宫麟诚恳地望着哥哥的眼睛。
    能够说出自己的感觉,真好!
    南宫麒完完全全没有料到南宫麟会这样说,原来每一个人身上都有别人羡慕的优点,也有不足为人道的缺点。
    可是,可是,只要有南宫麟活在世上的一天,他南宫麒的就只能生活在他的光环之下。
    不,他要的不是这些!
    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他将手伸出来,递到南宫麟面前,狠下心来道:“吃了它,你不会感觉到有丝毫的痛苦。”
    “谢谢大哥成全。”南宫麟满不在乎地接过药丸。他的死能换回大哥的安心,能换来紫绢的安宁,能换来他内心的安静,这样,就足够了。
    南宫麒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却在这时,一名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叫嚷道:“不好啦!不好啦!出事啦!”
    南宫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三小姐杀死了少夫人!”小丫鬟顾不得南宫麒的申斥,跳着脚嚷道。
    “什么?”南宫麒和南宫麟同时骇然大惊。
    文绣杀死紫绢?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那样文文弱弱的文绣,怎么会杀人呢?何况,她杀的竟然是一个跟她毫无瓜葛的女子。怎么会这样?
    还有紫绢呢?她会武功的不是吗?她怎么会被文绣杀到?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暂时将所有的恩恩怨怨抛在一旁,齐齐向烟波阁赶去。
    烟波阁里,触目惊心的是一大滩鲜红的血迹。
    紫绢已经被莺儿扶到床上躺下来,她的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显然已经失去了知觉。刺在她心口上的那枚匕首已直没入胸,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
    “紫绢——”南宫麟一步跪倒在她的床前,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冰冷,仿佛已经丧失了生命的迹象。
    他回过头来,声嘶力竭地吼道:“去找大夫!快去找大夫来!”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莺儿分开众人,领着刘大夫走了进来。
    “二公子,请让一让。”刘大夫温和地说。
    “不,我要在这里陪着他,大夫,我不会打扰你的,你快给她看看,不论怎么样,求求你,一定要救她!求求你!”
    心肠再硬的人,听到这些话,都不免为之心酸。
    烟波阁里,一片愁云惨雾。
    南宫麒负手站立在人群之外,有一刹那他没有任何感觉,只是茫然地看着这纷乱的一切。
    他终于看见了被悲伤击垮的南宫麟,可是,为什么他心里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感觉。反而,他为他的忧伤而忧伤,为他的痛苦而痛苦。
    原来,这就叫做骨肉相连。
    他们两人的生命中有一半的骨血是相同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南宫麟终于尝到了痛失所爱的滋味,可是,这些居然不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所做的一切在此时此刻看起来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难道,连老天爷也妒忌二弟?
    “紫绢——紫绢——,你一定要醒过来!你听见我在叫你吗?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紫绢——”凄厉哀伤的声音久久在众人心头回荡。
    ********
    南宫麒阴沉着一张俊脸,一路走来。
    他那本来就显沉竣的面容此时更罩上了一层严霜,令人不寒而栗。
    一众侍女和小厮们看见他纷纷走避,惟恐他那喷薄的怒火发泄错了对象。
    踏进虚掩着门的踏雪轩,他没有忽略这里异乎寻常的安静。
    难道文绣也知道她错了吗?她也在痛悔吗?
    一个女人的妒忌到底有多深?
    只有他才明白文绣为什么要杀死紫绢。
    他太了解她了。可是,这一切都不能成为她犯错的借口。
    如果,他就这样轻饶了她,那么,在麒麟楼内,他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他的嘴唇紧抿着,阴郁的黑眸掠过一丝沉痛的微光。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文绣卧室的门。
    然而,瞬间,他的脸上闪现出惊愕的表情。
    这是第一次,他来到她的房间。
    迎面而来的那份熟悉的感觉让他几疑回到了童年。
    架子上那折了一半的蚱蜢,吹皱了的一小片树叶,他为她捕捉的那只黑斑蝴蝶,他用坏过的第一双护腕……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带着他的印记!
    酸涩的感觉猝不及防地攻占了他内心中最柔软的一面,他的眼眸中首次流露出脆弱的感情。
    他怔怔地望着端坐在镜前梳妆的少女,乍惊乍怒的情绪让他难以自辨。
    “你终于来了!”文绣放下手中的木梳,对他嫣然一笑。
    “我来了,难道你不怕么?”南宫麒冷蹙着眉。今天的文绣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就好象他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
    “我为什么要怕?”文绣反问。
    “所有的人都看见你将匕首插入颜紫绢的心口,难道你认为你没有错吗?”
    “我有什么错?”文绣站起来,走到南宫麒面前,缓缓旋了个身,立定,柔柔地问:“大哥你说我漂亮吗?”
    这是第一次,她喊他大哥。
    南宫麒怔怔地看着她,看得出来,她经过一番精心装扮,娥眉淡扫,轻点朱唇,明艳的水眸如一潭深雾,缓缓地,缓缓地将他笼罩。
    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文绣高兴地笑了,然而,转瞬,她又微微蹙起细致的秀眉:“大哥,你认为我有罪吗?”
    “当然!”南宫麒不假思索地回答。不管是什么人,在麒麟楼,在他的眼皮底下行凶,就是有罪。更何况,颜紫绢怎么来说也是他的妻子,杀她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不会轻易饶恕她的,就连奶奶也别想保她。
    “如果我告诉你是她自愿让我刺的呢?”
    “自愿?”
    “我只不过是问她,如果用她的命去换二哥的命可不可以。”文绣轻描淡写地说道。
    “于是,她就同意你杀她了?”南宫麒苦笑,她竟然肯用自己的生命来维护南宫麟,是他输了。不论他再怎么努力,他也改变不了麟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就连文绣,也宁肯为了南宫麟而杀人。
    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名女子心中,南宫麟永远才是第一位。
    “这么说,你是为了救二弟才这么做的了?”
    “不,我是为了你!”文绣清澈的眼眸中绽放出火热的光芒。
    “为了我?”南宫麒讥诮地反问。
    “不错,因为我不想你一辈子都活在自责当中,杀了二哥,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也认为我会后悔?”为什么每一个女人都要自作聪明地猜测他的心思?
    “我了解你,你的本性是善良的。”文绣柔声说道。
    南宫麒缄默半晌,忽诡异地一笑:“你做得很对!不错,你杀了颜紫绢,我就一定不会再杀南宫麟,因为就连死我也不要他们死在一块。不过,你擅做主张,杀我妻子,我也饶你不得。”
    “我没有想过你会饶我。”文绣静静地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杯水,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在我这一生中,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南宫家的每一个人都能平平安安。你能帮我达成这个愿望,就是死我也感激你。”
    “恐怕你的心里只希望二弟一人平安吧?”
    文绣抬起眼睛,直视南宫麒:“难道到这一刻,你仍然不明白我的心?”
    “你不用说了,你的心事我不想明白,从今以后,你也不再是麒麟楼的人,天大地大,你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到哪里。”南宫麒粗暴地打断她的话,面对她那双哀怨的眼眸,他仍是狠不下心来。罢罢,她既然爱着二弟,他就索性成全他们。
    任那海阔天空,总有他们栖身之所,只要不在他眼皮底下,他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算了。
    “你——你说什么?原来你的惩罚是这样的?就连死也不要我死在南宫家?”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纷纷乱乱地四溅开来。
    她凄然一笑,道:“只可惜,我生是南宫家的人,死也要做南宫家的鬼!”
    南宫麒剑眉深锁:“你这又是何苦?”
    “何苦?何苦?你问我何苦?从我懂事的那一天起,你的影子就已深扎在我的脑海之中。你看,这满屋子的东西,有哪一样不是你亲手做的,亲自用的?就是这一双护腕,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才刚刚学会劈竹子,劲力不够,手腕经常被磨得鲜血淋漓,我花了一整夜时间,为你织好这一双护腕,看着你每天带着它练功,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高兴吗?还有这一只黑斑蝴蝶,因为我喜欢,你攀上悬崖为我捕来,差点失足跌进山崖,那时候,你对我多好呀?可是现在,你都忘了吗?”文绣一一抚过架子上的每一样事物,陷入了回忆之中。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他居然忽略了她这么久?甚至还混蛋地以为她爱的是二弟?多么可笑的愚昧!
    “可是,你为什么不早些对我说呢?”
    “我怎么样跟你说,别说我是一个女孩子,就凭我的身份,也由不得我做主。”文绣苦笑。她一生为奴,自己又如何支配得了自己的命运?
    她踉跄一步,嘴角慢慢溢出鲜红的血迹。
    够了,她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而她终于对他说出了深藏在内心十几年真心话,她已经知足。
    她从来不求他饶恕她,只希望他能明白她对他的好。
    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他!
    她的头脑昏昏沉沉,眼前冒出无数金星。
    蓦地,她感觉到自己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她强撑眼帘,对他报以虚弱地一笑。
    “怎么会这样?说,怎么会这样?”南宫麒惊骇地凝望着自己怀中渐渐失去生命的躯体,心底忽然漾起温柔而凄楚的情绪。
    原来他是爱着她的呢。
    可是,他从来没有好好面对过自己的真心。
    他终究没有她勇敢。
    可是,为什么在他明白的这一瞬间,上帝却要夺去她的生命呢?
    不!他不可以让这种情形发生。
    老天爷居然让他们兄弟两人在同一天饱尝失去爱人的痛苦。
    “答应我,不要赶我走,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麒麟楼内。”温柔的唇边泛起满足的笑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终于得到了他的爱,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幸福的?
    哐啷一声,她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清浅的茶水流在地上,冒出呲啦啦的黑烟。
    “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呢?”他将她的头拢在自己胸前,泣不成声。他以为他所得不到的东西,原来早就牢牢地握在手中,只可惜,他从来不知道珍惜。
    为什么,所有的东西都要在失去之后才感到它的可贵?
    为什么,所有的爱情都要在尝尽失落之后才感到要去珍惜?
    谁能告诉他啊,谁能告诉他!
    “大少爷!”门外期期艾艾地走进了一名小厮,欲言又止。
    南宫麒茫然地抬起头来,目光中一片空白。
    那小厮吓了一跳,却仍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禀——禀大少爷,少夫人已经醒了。”
    “是吗?”南宫麒无意识地反问一句。
    小厮偷眼瞧了瞧他怀中的文绣,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三小姐一向待人和善,极得大伙的爱戴,没想到,只是一时错手,大少爷竟不肯饶恕她。
    他忙替文绣争辩道:“三小姐的那一刀并没有插入心脏,少夫人没有性命之忧。”
    “文绣,你的心肠终究是软的,只可惜,我始终没有给过你机会。”南宫麒喃喃诉说,任大滴大滴的眼泪跌落在她身上。
    文绣,文绣,如果你听到我的呼唤,你就答应我一声好吗?你的心肠那么好,你一定不忍心看见我为了你哭泣,对不对?文绣,对不对?
    他将头深深地埋入到她的胸前,摇撼着她失去知觉的身体。
    小厮张了张口,终于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没有告诉大少爷,没有告诉他,二少爷已经带着少夫人离开了麒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