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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宜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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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史和弄玉在秦国整整失踪了四天!秦穆公震怒,下令全国搜查——直到查出了那巫师曾经有把一个自称公主的女子带到祭坛去祭天,后来让她跑掉了,但没有发现萧史的踪迹;据说当时在公主身边的是另一个婢女。这让秦穆公不敢断定那女子是不是弄玉,那巫师暂时也没有被处死。
  就在这时,萧史和弄玉回来了——他们的飞行器还没有改造好,海边浴场的经理要他们两个月之后才能来领取,因为愤色就算了,还要把气囊改成凤凰形状和尤的形状,这个的时间需要比较长,但萧史付得起钱,他只当年轻人好玩,也没有问为什么。
  回来之前当然就已经编好了天衣无缝的说辞,但弄玉千算万算不知道会遇到这个差点要了她的命的巫师来和她对质——当然,秦穆公的本意并不是要那巫师来揭弄玉的底,他只是心疼女儿,要弄玉来认认人。如果这巫师真的冒犯了公主,那便立即处死;如果不是,那巫师就无罪。
  弄玉和萧史一回到秦宫,面见秦穆公时,并没有看见旁边那个被绑成粽子的东西,弄玉按照计划好的说法,“父王,女儿和仙人一时兴起,弃马乘云,直上蓬莱仙境。女儿有仙人指引,游遍天境奇峰异谷,花鸟仙兽。天上一日,地上千年,所以女儿一时之兴,归来已经四日有余了。”她装得一本正经,面下改色,好像她真的游过什么蓬莱仙境,而不是被人追杀一般。
  萧史自然更加表演得神仙得不能再神仙了,天上地下,惟我独“仙”的感觉,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呜呜——呜呜——”两个人正在扮大神扮得出神入化,结果旁边传来一阵“呜呜”像接收不良的电台在大唱《窦娥冤》一样的声音。
  呜呜——那电台继续鬼叫。
  弄玉溜眼一看,赫然正是那几乎要了她的命的巫师!这下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萧史也正抬眼向她望来,眨了眨眼睛。她看得懂那意思——完蛋了!就是这个意思!不会错的!什么叫欲哭无泪,死到临头,她真是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了。
  “弄玉,这人可是——”秦穆公还没问完。
  “不是!”弄玉想也没想,回答得比什么都快。
  萧史心中暗暗叫苦,一面叫苦那巫师为什么会在?一面叫苦弄玉表现得太失常,不知道要怎么挽回?他又不能表现在脸上,微笑得一张脸都僵了。
  秦穆公多年的君王,自是不那么容易被人欺骗的,一听便知这其中有鬼,看了弄玉一眼,“解开他的绳子。他对看管着那巫师的两位侍卫道。
  巫师立刻站了起来,“启禀大王,这——”他一手指着萧史,被绑得喘息未定,但神情坚定得令人害怕,这个人,绝对不是——
  “你给我闭嘴!”弄玉尖叫一声,叫得比他的声音还大,“这里有你说话的分?这里是堂堂宫宇,是君王的地方,有你说话的分?你给我闭嘴!闭嘴!”她如果可以的话,一定会立刻塞了他的嘴!立刻!
  “让他说。”秦穆公对弄玉这种败坏君王形象的行为非常不满,沉下脸来,“你退下去,让他说。”
  弄玉不敢再借势胡闹,她明明知道他要说什么!他亲手抓住了萧史!萧史不但假扮婢女,而且连两个侍卫的擒拿都躲不过,他哪里是什么神仙?让他说,他立刻说的就是这个!萧史假扮神仙,欺骗君王,这是杀头的大罪!她要怎么救?怎么救?秦穆公脸色一沉,她不敢再说,但身子不知不觉紧紧靠着萧史,把他挡在身后,要保护他。
  她挡在他面前是什么意思,萧史自然明白。她想保护他,虽然很傻,但是他很感动,她很害怕,人在微微发抖,但挡在他面前的决心一点都没有变。他轻轻拍着弄玉的背,低低地道;“不要怕。”
  “启禀大王,这人绝对不是什么太华山仙人,绝对不是!那巫师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机会,“微臣亲手抓住他,微臣所说的婢女就是他!他假扮婢女,欺骗微臣。他是凡人,微臣将他绑在马背上,他毫无抵抗之力!他绝对不是神仙!公主——公主被他欺骗了!大王!徽臣决非冒犯公主,只是此人假扮仙人,神鬼震怒,微臣身为星官,必要这妖人到祭坛为祭,否则,上天必然降灾我王!大王明察!”
  我的天!萧史苦笑,他有这么多罪名?摸摸耳朵,他一本正经地对着秦穆公拱手,言辞清雅地道,“父王,臣吹萧之艺,父王亲眼所见,臣亦非欺骗父王。将公主许配、是父王之意,臣亦曾推辞,父王执意要将公主下嫁,臣本是不得不娶。所说欺骗君王、假扮仙人,不知从何说起?说道神鬼震怒,臣与公主相处经年,只见秦国国威大震,我王威信日高,不知这震怒二字从何而来?神鬼之降灾又在何处?莫非——”他非常优雅地负手望天,“你所谓神鬼之灾,就是大王的声望日高,秦国的国威大振,你以为大王本不该称王天下?还是——原本无灾,你出口诅咒,妄图使本国成祸现灾?你是何居心?”
  他一字一句说完,那巫师被他说得睑色大变,一时说不出话来,气得睑如土色;“你——”
  萧史睑上带笑,侧过身,遮住秦穆公的视线,轻轻地在他耳边说一句,“我什么?我好厉害是不是?”然后满意地看见那巫师脸上紫色变成黑色。
  弄玉又是紧张,又是好笑,又是害怕,她不知道他原来有这么好的口才,颠倒黑白是非错乱的话他说得天经地义,轻轻一拉他的衣袖.只希望他别太嚣张,被秦穆公看见了就完蛋。
  秦穆公沉下脸,看不出喜怒哀乐,所谓“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弄玉是第一次看见了。他显然也并没有完全相信萧史的话,当然他也没有完全相信巫师的话。他在这位脸上看了许久,又在那位脸上看了许久,良久之后,缓缓地道,“既然两位相持不下;本王倒有一个法子可以判明谁是谁非。”
  弄玉心里一跳,她明知其实那巫师的话倒有九分是真的;萧史的话倒是九分是假的。如果秦穆公要萧史变戏法,那没有作弊是万万变不出来的。“什么法子?”她脱口问道。
  “本王收藏两百年前本王祖先流传的‘护善之链’和‘定心之结’,那本是仙人遗传,如果萧君本是仙人,自然困他不住,若是他脱不出这锁链,解不开死结,那么,莫怪本王要将他推入火炉祭天。弄玉,你站一边去。秦穆公袖子一挥,左右有侍者把弄玉按住,不让她上前。
  弄玉整颗心都凉了,什么结什么链?他只怕连一条麻绳都解不开!秦穆公竟要用锁链和绳子把他绑起来,推进火炉里去祭天?“等一下!”她大叫。
  她这辈子没有叫出这么大的声音,她向来注重形象,从来不会大叫,但现在她叫得比谁都凄厉,他是我的夫君,既然我已经嫁给了他,无论他是不是神仙,我都相信他!父王,你要绑,就把女儿和他绑在一起!要祭天,那就一起祭!反正人我已经嫁了,如果他不是神仙,女儿也没有脸面活着再嫁!活着给父王丢脸!要绑一起绑!”她沉下脸,向左右两人喝道,“放手!”
  那两人被她的威势吓到,竟然放手。
  她拂了拂衣袖,微微扬起了下颚,那神气很是鄙夷,看了左右两人一眼,又看了那巫师一眼,最后看了秦穆公一眼,统统眼神都是那样鄙夷;袖子重重一摔,发出“啪”的一声响,她走过去,和萧史并肩而立。
  秦穆公被她的眼神激怒,“好!你要同死,父王成全你!父王真是宠你宠得太过分了!才让你任性胡闹,胡作非为!”他一挥手,“来人啊,取本王的护善之链和定心之结来!连公主一起绑了起来!”
  “是!”下面的人看见秦穆公发怒,骇得心惊胆战,立刻匆匆而去。
  “你搞什么啊?”萧史低声道,“你想让弄玉公主变成半路冤魂?”
  “既然神仙都要死了,弄玉变成冤魂关我什么事?我自身难保,还管得了她成仙还是成鬼?”弄玉从后面抱住他,“如果你要被烧死,那么我也——”他是那样喜欢热闹的人,习惯被人宠着,哄着,那样漂亮那样可爱,让他独自一人,他会寂寞的,她舍不得,舍不得他寂寞,舍不得他没有人陪。
  “胡说八道。”萧史低低地道,“谁也不会被烧死,既然弄玉没有被烧死,那么我们也不会被烧死,你不明白吗?你就是弄玉,我就是萧史,我们后来成了仙飞走,并没有被烧死在火炉里,你要相信历史。我们一定不会被烧死。”
  弄玉不答,她死死抱着他不放。
  这时,护善之链和定心之结来了,一路叮叮当当。
  萧史认真一看,是一串很漂亮的银链,串串骷髅头精巧细致,只有黄豆大小,颗颗牙齿相一,头颅后有发辫相系,串成一串长链,看起来并不如何粗鲁,倒像新潮年轻人喜欢的很酷的饰品。还有一条绳子,是浅青色的结绳,看不出什么材料,仿佛是用很细的丝线打成,花费了许多功夫的小玩意。
  “这是什么东西?”弄玉小小声地问。
  “不知道。”萧史老老实实地回答,“不像是几百年前的东西,很漂亮呢。我保管这些人弄不出来。”他悄声道,“像比我们还现代的东西。”
  “未来的?你不要胡说了。”弄玉抱着他的腰,闻言顺手捏了他一把,呵呵地闷笑,“你电视看太多了。”
  “哇!”萧史硬生生忍住呼痛,“我要死了,你还这样捏我!”他忘记了面对秦穆公,自然而然皱眉哀怨,无限委屈,“很痛耶。”
  “你都要死了,死都不怕,怕什么痛?”弄玉哼了一声。
  萧史垂下眉毛,小小声地道,“我不怕死,我怕痛。”
  “我会记得的。”弄玉低低地笑。
  这时,护善之链和定心之结已经围上了身,那链子萧史打赌保证不是银的也不是白金的,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铐在身上冰凉冰凉,却不会被体温温热一直是冰凉的。那些骷髅头打造得非常标准,符合解剖学结构,绝对不是秦穆公这些古人可以做得出来的。弄玉,这东西如果不是真的神仙的,就是另外一些可以穿越时空的人留下来的,我不是胡说,你看,这上面还有字母——”萧史压低声音。
  “我看见了,这是什么字母?”弄玉也声音压得极低,“不是英文。”
  萧史的唇几乎要压到弄玉的耳朵,“是梵文。”
  “梵文?你看得懂梵文?”弄玉无比诧异,“你做过和尚,学过念经?不然你学梵文干什么?”
  “我原来念的是宗教学院,不是念国家综合大学。萧史伸出手指去模那些刻在护善之链上面的字母,念道:“Subhakara-simha,善无畏。
  “善无畏?这条链子的名字?”弄玉好奇,“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萧史耸耸肩,“就是这字面上的意思。”他呗气,“不会说只要‘善’,就可以无畏吧?这么假,无聊!”
  两个人窃窃私语;另外一条定心之结也绑在了身上。那是条很精巧的绳结,隔着几结便有几个穗子,也很漂亮。
  “这上面怎么没有字?”弄玉在那绳子上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字,失望地叹气,“我还以为,看懂了上面的字,就可以脱险,竟然什么也没有。”
  “我觉得,这条链子,是某种比较奇怪的合金。”萧史还在弄玉耳边小声地道。
  弄玉敲了他一个响头,“废话!我也知道,这条绳子,是比较奇怪的绳子。”
  “启禀大王,护善之链和定心之结已经绑好。”
  两个好奇的人才醒悟过来他们目前凄惨的处境——并不是在做科学家研究这两件奇怪的东西,而是面临杀头的——不——烧死的大事!
  “好,”秦穆公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个人,“萧君,你脱出来,本王就赦你死罪;你脱不出来,本王立刻将你推入火炉。”
  萧史点头,“对,只要你不烧死你的公主,臣非无所谓。”
  秦穆公哼了一声,“她是本王之女,本王自是不会烧死她。你放心,你即使脱不出绳子;本王也不会让弄玉陪你死的。她愿意陪你绑,陪你受苦。是她重情。本王说要烧死她,是一时之气。但你不同,你若脱不出护善之链和定心之结,本王决不会饶了你。”弄玉低低地道,“我陪你死。”萧史用力挣了一下那护善之链和定心之结,“这两条绳子链子结实得很,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弄得断它?
  “这护善之链和定心之结是百年之物,相传只有天籁之音与处子之血,才可能弄得断它。你们两个,是不可能有这两样东西的。”秦穆公缓缓地道,“天籁之音,不知是何物;而弄玉即已嫁人,便已是妇人之身——”
  弄玉眼睛一亮,萧史忍不住笑了,小小声地道,“我可没有——”
  弄玉踢了他一脚,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骂道:“你说的什么啊!”
  萧史咬着嘴唇笑,煞是可爱,“天籁之音,天籁之音,难道是——”
  “你的歌?”弄玉抬起头来,“难道我们遇难呈祥,这两条链子绳子,是为我们准备的?几百年前的我们的同行,知道我们今日有难,特地从百年前准备下的?”她脸颊红晕,“难道今天其实我们——不会死?”
  “不会死。”萧史低声很柔软很安慰地道,“我保证,不会死。”
  他们被一条银光闪闪的骷髅头链子绑在一起,又被一条浅青色的绳子在链子头上打了一个死结,但那并不显得狼狈,反而位戴在他们身上的饰物。在殿堂的火光下,银光流动,穗子摇晃,很——美——
  秦穆公本是震怒,但如此一看,不由得怒火也渐渐消退了。他们两个,真的是天造的一对,地造的一双,两个人死到临头,旁边的火炉已经熊熊烧了起来,挣不出来就是死。但两个人窃窃私语,并没有任何惊慌或者恐怖的神色,弄玉俏脸红晕,萧史似笑非笑,却隐隐约约有一种暧昧的情韵,微微妙妙地弥漫开来,并非暴戾,而是绝美。
  只见萧史环住弄玉的腰,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地唱——
  我会一直记得,你要我唱歌
  爱并非很难得只要没有人哭了
  为什么计算太多计较太多计量得太多
  什么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承诺了却不负责
  爱有人说难得因为太多苦涩
  为什么错爱太多份信太多错误得太多
  什么叶子黄了花也落了
  一定就要哭了
  我爱了一个不会说爱我不爱哭的你了
  什么承诺什么花落
  你没在乎过
  弄玉很惊奇地看着他,她没听过他这首歌,是新歌吗?
  萧史只是眼睛笑着看她,低低柔柔地唱,那歌本来很轻飘。幽幽悠悠的尾声,像香炉里的游丝,静静、静静地游转,徘徊不去。
  秦周公和一干婢女侍卫瞪大了眼睛,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歌,不是阳春白雪的尖嗓子,也不是乡间俗夫的山歌,而是这样飘忽,这样低柔,这样动情的歌!萧史的嗓子非常好,那歌虽然唱得很轻,但声音很清晰,隐隐的磁性,在殿里听得清清楚楚。那歌词如此简单,每个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唱。每个人的心情就随他的歌起伏,心随着节奏跳,怔怔地忘记了这是国君在行刑,每个人的眼睛就看萧史。
  他又在卖弄风骚I弄玉对萧史的轻力开始有些“免疫”了,边听边睁大眼睛看他们,心里一半是好笑,一半是得意,只听“铮”的一声,那条骷髅头链子断了。
  “哇——”弄玉抬起头看萧史,“真的断了,你唱歌,真是天籁之音?”她笑了,笑得非常开心。
  萧史捞起身上那条自己断掉的链子,耸耸肩,“不是吧,我想,只是这条链子是很容易共振的吧。我唱歌故意唱一首低一点声音、频率慢一点的歌;它这么精巧,不过是几个牙齿轻轻咬在一起的,虽然材料很好扯它不断;但其实这么轻轻一震,牙齿对牙齿的地方错开了,就掉下来了。其实如果不唱歌,有耐心去一点一点晃啊、抖啊,或者有耐心去错开牙齿缺口,很容易就解开了。只不过用声音共振,这么震震震,比较快而已。”他用力拉了拉那条绳子,“至于这条绳子,我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成的,干什么要用血来弄断它?这么恐怖?”
  “你咬我一口。”弄玉道。
  “干什么?”萧史皱眉,“我不咬人。”
  弄玉歪歪头,“我的手被绑住了,你不咬我一口,我哪里有血出来弄断这条绳子?难道我要自己咬自己一口?听说咬舌头会死人的,我不敢咬。”
  “我不咬人。”萧史很认真地道。
  “喂——”弄玉会被他气死,”解开这条绳子重要啦,你不咬人,我当然知道你不咬人,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不咬我一口,怎么会有血出来?不然你拿刀划我一下,可是你又没有刀。”她咬住下唇.准备重重地咬它一下,让它出血。
  “不许咬!”萧史着急地道,“用牙齿咬很痛的!不许咬!等我想想别的办法——”
  但弄玉已经咬了,她为了要让萧史出困,这一下咬得毫不犹豫,一下子血涌了出来。
  “你——”萧史的脸色那一霎变得苍白,“你这样咬很痛的,傻瓜,你念那么多书哪里去了?你的血和我的血有什么不同?不要傻瓜真的以为处子之血和其他血不一样了,都是人血啊!又不是处子之血就是人血,不是处子之血就是狗血!”他懊恼极了,跺脚,“我还没有想出来这条东西为什么要用血弄断,你干什么咬自己?”
  弄玉满唇都是血,闻言白了他一眼。语音模糊,“管它的,反正,既然唱歌可以解开一条,那么用血一定也可以解开第二条。我管你是有什么科学原理,我只管解开绳子,大王又不考你为什么绳子用血可以弄断,不要这么有研究精神了,我嫁的是神仙,不是科学家。”她说话之间,那几滴血滴落在那绳子上,登时绳子像冰遇到热水一样,融化了。
  弄玉看得眼都直了,“哇——融化!”她拿起绳子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稀奇之极,“它是什么东西?溶于血?这么奇怪的?”
  “喂——不要再看了,你父王走过来了。”萧史拉了她一下,迅速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去,对着秦穆公,很神仙地微微一笑,“父王,如何?”
  秦穆公非常惊异,对着萧史看,“萧君竟然有如此歌艺,这护善之链和定心之结竟然绑不住你?这真是千古未有的奇事,看来萧君定是仙人无疑。来人啊!”他挥手道:“把星官推入火炉。”
  “啊?”萧史和弄玉面面相觑,虽然这巫师实在讨厌了一些,害人了一些,但说到要推入火炉里烧死,好像——也没这么严重。
  “父王,这位星官也不是坏到极点无药可救,饶了他好不好?削了他的官职就是了,不要烧死他,太过分了。”弄玉对着塞穆公假笑。
  “过分?”秦穆公眯起眼,“你敢说父王过分?弄玉,你今天胆子不小,毫无礼数!”
  “啊?”弄玉干笑,她忘记了自己温柔可人的形象,癸-不在身边提醒。她差点原形毕露,“弄玉——弄玉——失言。”她作礼告罪。
  秦穆公看了她一眼,继续道,“身为本王的女儿,应该知道身为女子的本分,弄玉,你近来事情不少,让本王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个公主!”他自然是说的气话,但在弄玉听来却是触“耳”惊心。
  萧史无奈地拉起她,“父王息怒,臣同公主告退了。”那星官的死活,他真的很抱歉,无能为力了——直到他回到现代.还非常认真地去查秦国史料,但就是不知道这位令人讨厌的巫师究竟最后到底终究有没有被推入火炉?
  “他在怀疑我是不是公主了。”弄玉回到凤楼,唉声叹气:“我看我们在这里不宜久留,那些飞行器什么时候才弄好?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上两个月?惨无天日啊!”
  “他不是在怀疑你,他只是在骂你。”萧史安慰道。
  “我知道他在骂我,不要你提醒我他在骂我,我已经忘记了他骂我,你还说!”弄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拖着长长的麻布衣裙,“都是你不好,你如果是神仙,我就不要搞那么多事情,就不要担惊受怕,就不会被父王骂,他就不会怀疑我不是公主!都是你不好,你为什么不是神仙?”
  “好啦好啦,都是我不好,我不是神仙,都是我的错。我明天开始修炼,一定赶快修成正果,变成神仙,好不好?”萧史温言软语安慰她,跟在她后面转来转去。
  弄玉破涕为笑,“我在迁怒你,你好什么好?像不像个男人啊!跟在我后面干什么?我在发疯,你跟着我发疯?”她是明白事理的,也不会一天到晚摆一张“忧郁”的脸来表示优雅博取同情,心情烦是烦;但即使没有萧史这样逗她开心,她也是想想就算了。“晚上吃什么?”
  “癸-自己弄去了,我不知道,她知道你回来高兴得不得了,说要自己做东西给你吃。”萧史拔下墙上的一支羽毛在手里玩,“喂,弄玉,你这个婢子没有她表现的那么天真无邪,你小心一点,不要她把你卖了,你还不知道呢。当初她把你硬拖进宫——”
  “我知道,”弄玉耸耸肩,“我不是傻瓜,你知道的。”
  “我不是在说她假扮天真假扮无辜硬拖你进宫做公主好给她挡灾那件事,”萧史也耸耸肩,“她也没什么大错,不过是想要活命,又不是说要害你还是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所以我也没说什么,但是——”
  “你也知道?”弄玉稀奇地道,“我以为你傻傻的只会弄老母鸡老母鸭,原来你是心机深沉,扮猪吃老虎哦——”她其实很早就知道,他决非表面上看见的漂亮娃娃,但他机敏到这个分儿上;她可是真的没有想到。
  “我不是在说这个!”萧史有一点恼了,我在说,她其实——
  “她其实知道——”弄玉眨眨眼睛,和萧史一起道,“她知道真正弄玉公主的下落!”“哇——你也知道?”她和萧史异口同声地道,眼对着眼,看了良久,忍不住大笑起来,“原来我们都是扮猪吃老虎,装傻的天才!握手握手!”两个人嘻嘻哈哈地握手,萧史索性把弄玉抱在怀里,“你早就知道她明明知道真的公主人在哪里,为什么不要她把公主找回来?”
  “我可不是天才,也不是福尔摩斯,我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她把真的公主藏了起来。开始我只知道,公主能够逃走,必然要有内应。”她耸耸肩,因为我做了公主,我就发现怎么我就自己一个人逃不出来?要逃出来,必有内应!毫无疑问!只是、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我也怀疑过癸-,但她表现得太好了,战战兢兢娇娇怯怯的,我不忍心怀疑她。我只知道她因为丢了公主,所以不得已要我假扮公主。”
  “但是,日子久了,你就发现这个小姑娘不简单。”萧史很好脾气地微微一笑,一瞬间褪去他的柔软稚气,“我和你不同。我一开始就知道,是她把公主藏了起来,从一见面,我就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神定气闲,完全不是说笑的。
  “哦?你有这么厉害?”弄玉歪着头看他,似笑非笑,“为什么?”
  “因为她抓了你当救命草啊,很简单,非常简单,为什么她敢抓你当救命稻草?敢要求你假扮公主?除非,她知道公主不会回来,否则,她的人头岂不是要落地?为什么她知道公主不会回来?第一,是她知道公主逃跑而不是出去玩玩,第二,她知道公主不打算回来,公主必然对她有表示过不再回来的意图。她既然是公主的贴身婢女,又知道公主是要逃走,她为什么不阻拦不上报?显然,她不可能在公主失踪之后推测出来公主到底是回不回来,她必然是同谋。”萧史双手一摊,“就是这样。很容易的,一点点推测,还有一点点直觉。说实话,一看见你那小姑娘。我就觉得她是个麻烦,因为,她住你面前一跪,跪得太——”
  “太干脆了。”弄玉接口,“我没有你思路清晰,我喜欢癸。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我一直不想怀疑是她骗了我,她利用我——当然,其实也没有这么坏,她只不过比较忠于她原来的那个公主而已,她对我也不错。但是,她分明是精明的人,何必老是战战兢兢?我也是精明的人,她善吹笙、有头脑,还善应变,绝对没有害怕的理由,在我凤楼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有什么好怕的?除非——她怕我,她有事瞒着我。她有什么事可以瞒着我?我们之前并不认识,那除了公主的下落,还有什么值得她瞒的?我是这样想的。”弄玉叹了口气,“所以,还是你聪明一点。”
  萧史失笑,“你和我比这个?我聪明?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我;只有人说我可爱,漂亮,好玩,说我聪明还是真的第一次听见。”他摸摸头,“连我妈都没表扬过我聪明。”他摸头的样子很可爱。
  “你妈妈说你什么?”弄玉好笑,他为什么总是那样娇稚可爱?像漂亮的娃娃。
  “她总是抱抱我,亲亲我,好像我永远长不大。”萧史懊恼地道,“不许笑!你又笑我!”他捶了弄玉一拳。
  “哈哈——”弄玉笑倒在他身上,“哈哈,难怪你妈妈——哈哈——你妈妈总是抱抱你,亲亲你,你好好笑,好可爱!”她边笑边道,“你真的聪明,我绝不是随便说说或者骗你,你真的聪明,很聪明。”她笑过了认真地看他,“他们——所有的人,如果因为你漂亮,可爱。而不知道你聪明,那对你是不公平的。”她拍拍他的背,“包括你的妈妈,是不是?他们——都不了解你。”
  “了不了解,那并不是我希望得到就可以强求的,要求每一个人都了解,那是奢求;也是妄想。他们并没有了解我的义务,包括我的妈妈,你明不明白?只要有一个人了解,我就满足。只要每个人都快乐,都觉得和我相处很快乐,我也就快乐。不必要求每个人都了解,如果真是那样子也不一定就是很愉快的事,人——要有一点新奇,才会有吸引力,是不是?”萧史笑笑,“你了解,我就满足,这就是为什么我——”
  “爱你。”她最近喜欢接着他的话。因为她越来越能了解他的想法。
  “我们是不是要去问问真正的弄玉公主人在哪里?”萧史转移话题,抽出手枕在背后,“我们走了之后,她要保证不会回来才好。”
  “没有必要,癸-既然已经知道公主不会回来,那必然是不会回来的。她如果愿意说,我们就听,她如果不愿意说,我们问也没有用。强迫她说,一点意思也没有,癸-人又不是很坏,她对我们也不错,有没必要逼她?”弄玉眨眨眼睛,“你说?”
  “没有必要,”萧史打了个哈欠,“公主不会回来就好,多一个人知道,她们就多危险,虽然我不知道公主为什么要逃,但大不了也是为了你爱我,我爱你的事。没必要追究人家的隐私,缺德啊!”
  “同感!”弄玉也懒懒的,东张西望,“咦?今天的晚餐这么晚了还不见踪影?要不要我去厨房做东西给你吃啊?”她站起来,准备去开门,“可惜这里没有泡面,我其实很懒得做饭的。”
  “不要了,麻烦死了,你也累,不要麻烦了,回来啦——”萧史跳起来,跟着她往门口去,“喂!”
  弄玉猛地打开门,迎面一个人脸,吓得她差点整个人跳出去,“哇,癸-,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想吓死你家公主?”
  萧史拍拍她以示安慰,“癸-,晚餐在哪里?”他好像不知道癸-明明是在外面偷听,蹙眉哀怨,“我饿死了。”
  “公主我也饿死了,晚餐在哪里?”弄玉在癸-身前身后东张西望,“你不是要送饭来?饭在哪里?”
  “公主!”癸-泪眼汪汪,“扑通”一声在他们面前跪下,“公主,婢子对不起你们。”
  我的天!又来了!弄玉暗自向天大翻白眼,斜眼看见萧史把双手盖在脸上,唉声叹气,她也叹了一口气,“癸-,你有什么事老是对不起我?不要每次见了我就‘公主,婢子对不起你’好不好?起来起来,这样‘砰’的一声跪在地上,你不痛吗?”
  “公主她,她的确是婢子——婢子私自放走的。公主她——她——和外面的一位——”
  “停!”弄玉打手势,“本公主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那,你刚才也听到了,本公主我对她的事情毫无兴趣,知道了,只不过满足一下本公主无聊的好奇心;不知道显然对她对本公主都好一些。你起来,去弄一碗东西来填本公主我的肚子是正经。”
  “公主——”癸-仍是跪在地上,“公主如果不原谅婢子,婢子对不起公主,婢子宁愿一头撞死在这里!婢子实在——实在愧对——”
  弄玉只好使用老招,坐在地上和她面对面,“我立刻原谅你,好不好?我本来就没有怪你。起来啦,不起来公主我的裙子坐在地上很容易脏的,到时候还要你洗,你累不累啊?不要愧对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癸-不听,仍是磕头_
  “那你撞死在这里好了。”弄玉无可奈何,“我要走了,本公主要弄东西吃,你要在这里撞死,我只好自已找东西吃,你一定要撞死,我也没有办法。萧,我们走。”她拍拍裙子站起来,“我们去厨房找东西吃。”
  萧史还没回答,癸-猛地站起来拖住弄玉的衣袖,哀哀地哭,“公主,癸-真的很对不起,很对不起公主。你对癸-越好,癸-越觉得癸-不是人。你打我吧!”她这样哭,哭得弄玉满身都是眼泪。
  “我打你?”弄玉拼命的拔被癸-紧紧抓住的衣袖,“我干什么要打你?打你我也辛苦,喂——你弄脏了我的衣服还要自己洗,不要哭了!站起来就不要再道歉再忏悔了,我没怪你。”
  萧史看不过去,弄玉抬起眼睛向他求救,讨好地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
  萧史这才清咳一声,“癸。”他扳起脸,“你拉住公主干什么?放手!”他做得一本正经、威风凛凛,就像在审案的大老爷。
  癸-哭到一半,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他。
  “你,放手!”萧史指挥。
  癸-呆呆地放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萧史命令,“退后三步。”
  癸-退后三步,仍是不解地望着他。
  “好,向右转,齐步走,对;一直往前走,走到最前面圆圆的那个门,进去。”萧史一个一个发命令,癸-就呆呆地照做。
  见她走得快要没影了,萧史还提高声音,“进去之后,我要左边第三盘和右边第一盘。记住了,不要拿错了。”
  弄玉原本不知道他要癸-干什么,但越听就越好笑,“你要她去哪里?”
  “厨房。”萧史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弄玉好笑:“你知道左边第三盘和右边第一盘是什么?”
  “不知道。”萧史也很老实地回答,“应该是挺好吃的东西,难道你凤楼的厨房,连几盘好菜都没有?我才不信。”他靠在门边想,“可能是一盘烤鸡,或者一盘鹿腿。”
  弄玉表示同意,“加一点青葱腌萝卜会好一点。”
  “最好还要一点辣椒酱,外加一瓶酒。”萧史开始幻想,“如果我还有60年的香槟,上好的芥末,三棱的冰块,水晶酒杯……”
  “最后加一点饭后甜品,我喜欢木瓜冰淇淋。”弄玉补充。
  此时,只听见“叮叮咚咚”一阵响,癸-端着一个大盘子,里面有两个小盘子,不知道装的什么,一路声响不断。
  萧史危险地眯起眼睛,“她弄来了什么?为什么还会响?”
  “不知道。”弄玉渐渐发觉形势不妙,癸-听萧史的话弄来了什么?好像——不是什么好吃的——?
  最后癸-怯生生端着两个盘子在萧史面前,怯生生地看着萧史,小小声地问,“不知道、不知道仙人要它们干什么?”
  萧史和弄玉面面相觑,四个眼睛瞪着盘里的东西——一盘是青铜菜刀一把另一盘是刷锅的刷子一把,扎的马毛,早已经油腻不堪。
  “嘿嘿,嘿嘿,”萧史干笑,“左边第三盘和右边第一盘就是这种东西?你不是正要为公主做菜,难道,你就做出了菜刀和刷子?”
  癸-怯生生地回答,“厨房——厨房的成菜,都是放在另外一边的架子上的。进门看见的是灶台,灶台上面,左边第三盘盛的是刷子,右边第一盘盛的是菜刀,都是——都是用来做菜的洗锅的。她小小声地问,“不知仙人——”
  “啊?”萧史这回是聪明过头糗到极点,干笑了两声,“没有没有,因为——因为你对公主不敬,所以我小小地惩罚你一下,下次不可对公主无礼。”他咳了两声,你下去做点东西送上来吧我和公主都饿了。”
  “是。”癸-恭恭敬敬地行礼,端着盘子,慢慢地叮叮咚咚地回去了。
  弄玉在一边闷笑,直到癸-走了才大笑出来,“你——呵呵——烤鸡和鹿腿?哈哈——”
  萧史闷闷地道,“又笑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他懊恼地摔摔袖子,“你也是以为有好东西吃,笑我!”
  弄玉在他颊上亲了一下,忍不住轻轻一笑,“笑你,因为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