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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天之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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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雾蒙蒙中,无数殿宇轩昂,楼台高耸,只不见脚底的路,身后四大护法已经消失,前面人幽灵般乘雾而行,身上黑斗篷却是静止的,看起来他仿佛站在那里没有动,可是重紫要用魔力御风才跟得上。
  终于,他停下来。
  “这是哪里?”
  “魔神殿。”
  重紫望望四周,却什么也没看见。
  “我怎么看不见?”
  “想看,就能看见了。”
  话音刚落,眼前景象骤变,重紫发现自己身在一座雄伟大殿内,黑色巨柱撑殿顶,高数十丈,庄严中透着阴森之气。
  偌大神殿,不见神龛神像,甚至连个供台牌位也无。
  “没有魔神。”语气透着疑惑,余音悠长。
  “魔神与天神不同,本体居于虚天冥境,可是在魔界,魔神神识无处不在,只是你我都看不见。”
  “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此乃虚天魔界守护之神,魔族皆得他庇佑,立誓效忠魔神,才能入我之门,”亡月似乎笑了声,“欺骗魔神会有代价,你曾逼我立过两次誓,应该很清楚,倘若要重返仙门,现在还来得及。”
  重紫沉默片刻,跪下:“重紫愿效忠魔神,有违此誓,必受神罚。”
  “重姬,”亡月点头,“从此,你便是九幽魔宫重姬,紫魔。”
  黑色斗篷自眼前挥过,重紫依稀看见了一张脸,苍白的脸,至于五官,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印象,因为瞬间过后,她便再也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了,大约是被那紫水精戒指发出的强烈光芒模糊了意识。
  神殿消失,二人站在了一座高台之上,底下数万魔众拜伏。
  “圣君。”
  四大护法恭敬立于两旁,当年洛音凡修补天山通道,重紫便见过他们,是以都认得——鬼面人欲魔心是大护法,他的来历倒有点神秘,从未听人提过;披黑袈裟的法华灭是二护法,自西天佛祖座下叛逃出来的;三护法是王孙公子打扮的妖凤年,据说本身是狐妖族的王子;四护法便是被逐出天山派的阴水仙。
  意外的是,一名白衣人始终负手立于栏杆边,并不作礼,态度傲慢。
  雪白连帽斗篷,白巾蒙面,只露出一双优美而深邃的眼睛,衬着长睫,泛着梦幻般的光彩。冷冷清清,却透着气势;适中身材,又带了几分儒雅。
  妖凤年笑:“恭喜圣君,再得一美将。”
  亡月道:“重姬,前圣君逆轮之女,今日起便是五护法。”
  任凭底下魔众叩拜道贺,重紫只是呆呆地站着,入魔之后,她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这样的震动。
  等到她回神,所有人都已悄无声息退去,连同身边亡月也不见了。
  白衣人这才朝她略弯了下腰,算是作礼:“恭喜少君,回归魔族。”
  声音果然是个男人的。
  重紫看着他半日,道:“是天之邪,还是慕师叔?”.
  白衣人目中有满意之色,语气透着淡淡的赞赏:“少君好眼力。”
  “我只是认得你的眼神,”重紫无力地笑,“天之邪,慕玉,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白衣人道:“天之邪乃是千面魔,千张脸都是真,亦或都是假。”
  重紫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摘他脸上的白巾。
  “少君,”天之邪抓住她的手,“纵然圣君在世,也不能让我摘下它。”
  “忠心的狗也有不听话的时候么,”重紫冷笑,改为掐住他的喉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是你教唆燕真珠用梦靥之术害我,是你设计害得大叔以身殉剑,万劫不复!”
  天之邪并无惧色,平静道:“那柄剑上所藏之魔力,乃是前圣君留与少君的,当年仙门要净化它,我不得已才为它寻找宿主,最终它选定楚不复,天之邪对圣君忠心耿耿,如今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少君,少君若要怪罪,我无话可说。”
  重紫惊疑:“你如何断定我与逆轮有关系?”
  “少君乃是圣君之女,否则天魔令和圣君之剑绝不可能有反应。”
  “我的血并不能解天魔令封印。”
  “那是因为少君煞气不足,时机未到,少君现在还不能算是真正的魔。”
  “逆轮并无血亲,人人尽知。”
  “谁说的,”天之邪轻易掰开她的手,“当初天之邪受命潜入南华,就是为了里应外合,一举攻破通天门,助圣君成就大业,谁知圣君迷上水姬,那水姬是仙门中人,战死在圣君面前,逼圣君立誓放弃,使得我多年谋划功亏一篑。”
  “水姬?”重紫皱眉。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印象却不深,分明是听燕真珠她们随口提起的,可见那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仙门弟子,谁也想不到她会和大名鼎鼎的魔尊逆轮联系到一起,逆轮竟为了她放弃野心?
  天之邪道:“通天门一战,我们魔宫原是必胜,六界早就该入魔了,可惜圣君妇人之仁,才落得那般下场,幸亏他还记得使命,不忍抛弃臣民,死前曾暗示我有安排,我只猜到他将魔力封入剑内,必是后继有人,多年来寻找无果,直到少君上南华拜师,显露天生煞气,我才开始怀疑。”
  水姬既死,逆轮不能违背誓言,失去爱妻,放弃野心,他那样的人活着已无意义,却又心怀不甘,所以南华战前作了周密的安排——天心之铁乃是通灵之物,他将一半魔力注入剑内,借剑灵替女儿掩饰命相,躲过行玄等人的卜测,再以禁术封印天魔令,把一统三界的野心留给了女儿。
  “圣君离去时,已为少君作了最好的安排,让你先尝遍人间之苦,才能独当一面。”
  “可惜我当年流落街头,险些被饿死,”重紫冷冷道,“他虽生了我,却从未养过我一日,教过我一日,护过我一日,他的所有安排都是为他自己,而不是为我,我没有义务接受他的野心。”
  天之邪面不改色:“你不认他,但你必须认你自己,既已入魔,仙门不会再放过你。”
  “说的好,不愧是左护法,算计得清楚,”重紫“哈哈”一笑,握拳,“你费尽心机为我做这些,到底有什么好处?”
  “成就你,”天之邪毫不迟疑道,“我险些就成就了你父皇,可惜他功败垂成,能再次成就你,六界入魔,魔治天下,就是我毕生的愿望。”
  “你不怕我杀了你?”
  “单凭少君现在的能力,要杀我还不够,剑内魔力你并未完全得到。”
  “是吗,那我要怎样才能得到?”
  “待你修成天魔之日,”天之邪重新负手,转过身去,“逆轮圣君的后人,我很期待。”.
  天生煞气的女孩,历经两世终于入魔,命运之轮几经辗转,还是照着既定路线在前进,先前人人提心吊胆,如今变作事实,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那一抹内疚也安慰性消失了,此事又与仙界最出名的一个人有关,众掌门仙尊都不好说什么,各自散去。
  重华宫,洛音凡站在大殿门口,神情莫辨。
  “你有何话说!”闵云中沉不住气,“当初我说不该收那孽障,你执意不听,两世煞气不灭,你还帮忙掩饰,欺瞒我与掌教,如今惹出大祸,糊涂!”
  虞度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枉然,何况这并非全是师弟的错,师叔与我不也看错了人么。”
  得意爱徒突然成魔宫奸细,闵云中提起来就气得脸青,半晌道:“我说这些,无非是为仙门着想,也没有怪他的意思,怪只怪我有眼无珠,唉。”
  “天之邪号称千面魔,法力高强,瞒过我们并不稀奇,师叔也无须自责,”虞度叹道,“其实仔细想来,他这些年也不是全无破绽,他不喜欢用剑,乃是因为他修的心魔之眼,摄魂术。”
  闵云中道:“不论如何,那孽障已经入魔,就留她不得,眼下最好趁她尚未修成天魔,尽快设计除去,否则将来必成大患,六界危矣,音凡,你也明白这中间的厉害,须以大局为重。”
  洛音凡终于开口:“此事并非全是她的过错。”
  闵云中冷笑:“你的意思,她入魔没错,是我们的错?”
  见他又要发作,虞度忙制止道:“那孩子说的不无道理,仙门在此事上有责任,但我们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她命中注定成魔,谁都冒不起那个险,如今既成事实,只有先想办法对付了。”
  “是我造成,我自会处理,”洛音凡背转身,淡淡道,“师兄请回。”.
  来到魔宫半个月,重紫还是不太习惯这里的生活规律,魔宫与仙界完全不同,就拿行走方式来说,简单到无趣,只需靠意念移动,想去哪里就到哪里,除非对方设置了结界表示不欢迎。
  九幽魔宫位于虚天魔界极地,太阴之气盛,黑夜比白昼要长得多,夜里,魔宫反而更加热闹,并非想象中那么死沉沉,有绿莹莹的妖火,也有蓝莹莹的魔光,还有寻常的昏黄灯烛,歌声乐声不断,那是妖凤年与一干魔众饮酒作乐,依稀竟比仙界更像人间。
  高台,重紫斜卧榻上,望着底下星星点点一片。
  身旁魔剑传来热意。
  同是天生煞气,那位从未谋面的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魔尊,真是父亲?
  重紫抚摩剑身,苦笑。
  一点印象也没有的人,突然成了父亲,为了爱妻放弃野心,却把野心留给了女儿,安排如此周全,该说这位父亲伟大还是自私呢?
  转瞬之间,重紫连人带榻移到一座大殿内。
  亡月坐在宽大长椅上,膝边倚着个美丽女子,粉衣紫发,正抬手施展幻术,漫天红白花瓣雨,与亡月身上的黑斗篷格外不搭调。
  见到重紫,女子笑吟吟地站起来作礼:“梦姬参见五护法。”
  重紫直接问:“天魔令也在你手上?”
  亡月端起一只水精杯,里面盛着半杯血红色的液体:“在我手上,但现在我不能给你。”
  “为什么?”
  “你还不够资格拥有它。”
  重紫蹙眉。
  “只有你的血才能解开封印,放心,时候到了我自会交给你。”亡月挥手示意她下去。
  梦姬笑道:“圣君行事必有道理,五护法不必担忧,倒是我方才听说……有个南华弟子等在水月城,放信要见护法你呢。”.
  魔宫外正是傍晚,海边夕阳影里,有个男子负剑而立。
  重紫意外:“成峰大哥?”
  成峰回身看她,莞尔:“重紫。”
  许久没见仙界的人,突如其来的亲切感,似在呼唤她靠近,重紫垂眸,后退两步:“你……找我做什么?”
  成峰走到她旁边,往石上坐下:“真珠常说她喜欢看海,所以我过来走走,顺便找你说几句话。”
  记得当年他二人成亲,重紫还曾去参加过喜宴的,跟一帮弟子们取笑灌酒,害他险些当场醉倒,年少美好,如今回想,仅余苦涩。
  不该奢望,你早已回不去了!重紫尽力提醒着自己:“都是过去的事,我与大哥的身份,再要往来似乎不太合适了。”
  成峰没有说话,只是抬手亮出一支小巧美丽的短杖。
  重紫愣住。
  星璨见到主人,欢乐地在她身旁转来转去,轻轻蹭她。
  当年教诲犹在耳边,只可惜她做不了他心目中的好徒弟,既已万劫不复,她还有什么资格用它?他送它来,又有什么意义?
  重紫别过脸不去看,也不去接:“是师父叫你来的?”
  成峰默认:“自你走后,尊者他老人家闭关时出了点意外。”
  依稀记得他吐血的场景,重紫心一紧,立即移回视线看着他:“师父他……严重么?”
  成峰不答。
  是因为她,才让他修炼分神吧?重紫迅速接过星璨就走,可是刚走出两步,她便停住了,转回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成峰,面色惨白。
  不经意中,金仙封印已迅速嵌入体内,丹田魔力流散,再难汇聚。
  “是他让你这么做的?”
  “是掌教和尊者的意思。”
  重紫紧紧盯着他:“是掌教,还是尊者?”
  成峰缓缓站起身,迟疑了下,道:“是掌教的意思,也有尊者的意思。”
  是了,他那样的人,毕生守护六界,徒弟入魔,他这么做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迫不及待非要置她于死地,难道他亲手伤她还不够?对她真的连半点师徒之情也没有了?就因为她“可能”会带来的那场浩劫?
  重紫闭目,低头苦笑:“好,好个伏魔印!”
  成峰叹了口气,拔剑指着她:“重紫,看在真珠面上,大哥原也不想这么做,但你天生煞气,历经两世入魔,将来定是苍生之劫,望你原谅大哥。”
  “我说不,有用吗?”重紫无力,声音有点凉,“我这两世从没杀过一个人,是你们非要认定我会危害六界,非要杀了我才安心,什么六界苍生,我从来没有兴趣,有什么义务一定要牺牲自己去为你们换太平?”
  成峰亦有些无奈,半晌道:“这一剑会打散你的魂魄,绝不会痛苦,无论如何,大哥只能为你做到这些。”
  跟这些人讲道理没用,连他都要她死了,还有什么说的?重紫点头:“多谢。”
  长剑轻挑,势如海浪。
  耳畔同时传来波涛拍岸的声音,一阵雪浪飞溅,陡然间竟变作许多温热的血色泡沫,迷蒙了眼睛。
  闷响声过,浪花落尽,成峰躺在地上纹丝不动,一缕魂魄早已离体,归去地府。
  重紫骇然,爬过去摇他:“成峰大哥!”
  “少君都看见了,仙门如今不会再对你留情。”
  “你跟着我!”
  “少君不该再轻信他们。”
  见他俯身,重紫抬手便扇他一耳光:“谁让你杀他的!谁让你杀他!”
  天之邪并没理会,照旧抱起她,消失.
  阴暗大殿,小巧杖身依旧闪着柔和的银光,温润的感觉,就像那人的怀抱与唇,曾经在绝望中陪伴她,给了她坚强的勇气,那样的亲密,如今对她却危险至极。
  所有的温柔呵护、美丽承诺,引诱她不顾一切想要靠近,想要依傍,等到她真正走近他了,才知道原来那些美好与幸福都是致命的,会伤到自己,可惜已经太迟,她再也离不开。
  宽大的黑色衣摆平铺在水精榻上,好似一朵浮水的妖冶黑莲。
  重紫冷冷道:“天之邪!”
  “在。”
  “你杀了成峰大哥。”
  “他要害少君,本就该死,我放他一缕魂魄已是手下留情,”天之邪长睫微动,“是少君害怕,害怕杀了他,洛音凡就再也不能原谅你。”
  原谅?重紫咬唇。
  今日今时,原来,她还在奢望他的原谅么。
  “他命成峰送来此杖,分明是设计要杀你,出手之间可还有半分师徒之情?”天之邪伸手取过星璨,“少君与他两世师徒,还看不明白他,是为糊涂。”
  低低魔咒声里,杖身光华大盛。
  “不要!”重紫意识到什么,疯了似地扑上去。
  天之邪果然没有说谎,堂堂逆轮手下左护法,他的能力绝非现在的她能比,两股强大魔力交锋,重紫被击倒在地,翻滚至墙边。
  犹如失去理智,她狰狞着脸再次扑上:“住手!你给我住手!”
  ……
  不知道重复多少次,她终于跪在他面前。
  “别,不要伤它。”
  “把它给我,求求你不要伤它……”
  ……
  星璨光芒消失,神气渐灭,被他随手丢开,犹如失去灵魂的尸体,自半空掉落,发出“当啷”一声。
  重紫失魂落魄地将它抢过,触手已是冰凉,再无半分温润之感。
  什么恨,什么痛,全都顾不上了,只有绝望,斩断一切的绝望。
  “上面被洛音凡施了仙咒,除非你想束手就擒,”天之邪居高临下看着伏在脚边的她,平静的目光暗含了一丝冷酷与鄙夷,“圣君之剑才是少君最好的法器,此杖无锋无刃,根本就是洛音凡用来制约你的废物,少君亲自动手坏它,难逃诅咒,还是由属下来最好。”
  沉寂。
  “天之邪,你不是我和我父亲的狗么,”重紫忽然仰脸直视他,缓缓站起身,“忠心的狗会站着跟主人说话?”
  天之邪看着她片刻,果然单膝跪下:“天之邪任凭少君处置。”
  “听话就对了,”重紫倾上身,纤纤手指托起他的下巴,凤眼里满是恶意的笑,“你要记住,主人的事轮不到你插手,今日立了大功,不如就赏你去尝尝魔宫血刑的滋味,怎么样?”
  天之邪目中微有震动。
  “怕了?”重紫嘲讽,“不是说任我处置么?”
  “天之邪自会去刑殿领罚,是少君不明白。”天之邪站起身,再不多看她一眼,稳步出殿而去,看他那样子,仿佛不是去受刑,而是去散步.
  想不到他当真敢领罚,重紫有点意外地望着那背影,半晌躺回榻上,对一个屡次陷害她害她至此的人,她不杀他,他就该谢天谢地感恩戴德,有什么必要同情!
  须臾,殿内有人开口:“你要处置天之邪?”
  重紫抬眸:“怪不得他有恃无恐,原来找了说情的。”
  阴水仙淡淡道:“我只是提醒五护法,你要在魔宫立足,动谁都可以,绝不该动他。”
  “若我没记错,你我职位相当,我处置手下人与你何干?”
  “如此,告辞。”
  阴水仙不再多说,转身消失。
  “五护法好大的脾气!”娇笑声里,一名美貌女子出现在门口,紫色裙裾,肌肤如雪,头发却由先前的紫色变成了白色。
  来这么久,重紫怎会不认得她是谁:“梦姬?”
  “天之邪忍辱负重潜入南华数十年,成功取回天魔令与前圣君之剑,扶助五护法重归我族,立有大功,如今只因杀了个仙门弟子就要受血刑,五护法也太不知爱惜羽翼了。”
  重紫看她:“现居何职?”
  梦姬愣了下,照实答:“无职。”
  重紫道:“无职却敢取笑于我,我能罚你么?”
  梦姬变色,转脸望着亡月,亡月勾起半边嘴角,抬手示意她退下,然后身形一动,悄无声息出现在榻前。
  重紫这才起身,下榻作礼:“参见圣君。”
  “罚了他,你很痛快?”
  是他害她落到这步田地,可是真正报复了,才发现并没有想象的快意,重紫更加烦躁,冷冷道:“只能罚他有什么痛快的,我要更大的权力,你给不给?”
  亡月没有意外:“你想要何职?”
  重紫道:“你的皇后。”
  亡月笑得死气沉沉:“你凭什么以为我一定会让你做?”
  “你需要我。”
  “说得没错,但你身无寸功。”
  “立皇后不需要功劳,你答不答应?”
  “倘若你要的权力,是用来对付忠于自己的部下,我不能答应。”
  “你是说那条狗?”
  “你以为用刑就能折磨他,那就错了,”亡月伸手拉拉斗篷,“肉体受创,他自会修补,对这样的人,毁灭他心里最重要的东西,那才是彻底摧毁他,比如对付阴水仙,你可以折磨她在乎的那个凡人。”
  “那他在乎的是什么?”
  “抱负和能力,他的抱负是魔治天下,必须通过你来完成,所以才会苦心策划让你入魔,你若在此时重返仙门,就是摧毁他的最好办法。”
  重紫“哈哈”两声:“我还能重返仙门?这是摧毁他还是摧毁我?”
  亡月道:“那就剥夺他的能力,让他知道自己的无能,他修的是心魔之眼,你只须取走他的眼睛就达到目的了。”
  重紫目光微动:“你是在教我对付他?”
  亡月笑道:“你防备我,是在意他?”
  重紫道:“我自己养的狗,多少都要在意点,闲了还可以放出去替我咬人,比起他,我更该防备你。”
  “你能明白这点,就很好,”亡月点头道,“你恨天之邪,但你现在只有他。”
  “是吗。”
  “没有他,你不会看清仙门中人的真面目,将你逼到现在的并不是他,滥杀无辜,洛音凡也会做。”
  “你的意思,我该谢他?”
  “你该恨他,但你不能动他,因为只有他会护你,甚至比洛音凡更维护你。”
  重紫沉默片刻,笑起来:“难道你不会护我?”
  “你能问出这句话,我很荣幸,”亡月拉起她的手,带她回到榻上,“一个月后的今日,你便是魔宫皇后。”.
  魔宫刑殿,天之邪双臂张开被缚在刑台上,身上挂满了丑陋的血虫,吸得肚子鼓鼓的,透明的虫身可见血液流动,同时不停释放毒液送进他体内,纵然如此,他也只是微闭了双目,长睫甚至无一丝颤动。
  行刑的堂主过来作礼:“五护法。”
  梦幻般的眼睛睁开,带了点意外,大约是想不到她会来看。
  重紫白着脸,尽量使自己显得镇定,然后抬手令所有人退下,她对这种命令性的动作有点不习惯,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勉强开口道:“你要我跟一个绑在刑台上,浑身挂满虫子的人说话么?”
  果然,天之邪双手一握,铁链自动脱落,身上血虫刹那间被强大魔力震飞,化作轻烟消失,同时体内黑色毒血顺伤口源源不断被逼出,很快转为鲜红,白色斗篷为血所污,触目惊心。
  重紫无力点头,示意他跟来,待她用意念回到自己的殿内,天之邪也已站在了面前,身上又是雪白无暇。
  重紫面对着他,不说话。
  “少君有何吩咐?”
  “抱我。”
  天之邪愕然。
  重紫挑眉逼近他,似笑非笑:“不敢?还是不愿意?”
  “这,不合规矩。”
  “我是你的主人,这是命令。”
  天之邪沉默片刻,果然抱起她。
  长睫投下妩媚的阴影,清冷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破绽,重紫勾住他的脖子,用下巴指了指那架华美的水精榻:“我困了,抱我过去。”
  天之邪依言抱她去榻上。
  重紫躺在他怀里,蜷缩起身体,闭上眼睛再也不说话了。
  天之邪皱眉,正打算放下她,却听她开口道:“我叫你放手了么?”
  “少君可以睡在榻上。”
  “怎么,让你抱着我,不乐意?
  “天之邪不敢。”
  “我困了,想睡会儿,你最好不要再动,否则就滚回刑殿去。”
  身体本就单薄,此刻蜷成小小的一团,那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白净小脸半埋在他胸前,呼吸匀净,孩子一般。
  耍这点小心计就痛快?当真是小孩子得逞。
  天之邪转脸,看向榻旁明珠。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人忽然动了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慕师叔。”
  天之邪愣了愣,淡淡道:“少君,属下天之邪。”
  似梦似醒间,她睁开眼看看他,又闭上眼睛,毫不在乎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