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朝阳从百叶窗透入位居二十层楼高,以米、黑色系为主调的总经理办公室,使得室内更显宽敞明亮。
风承旭两手环胸站在窗户前,身上的衬衫袖子卷至手腕处、领结垂在衬衫的第二颗扣子处,伟岸的身影投射在地板上;他看似面无表情的刚毅五官,因背光而更显沉稳内歛、跋扈不羁。
此时室内有一道声音传来,这声音是来自办公室另一头的沙发上,风承旭则始终侧耳倾听着。
「席家有两姊妹,一个是大老婆生的叫席安,一个是小老婆生的叫席宁,两人同年同月生。席安的个性温柔婉约,席宁则让母亲宠得骄纵任性,至于长相倒是不相上下,长得都挺标致的。」
这道声音稍微顿了一顿,又继续说:「承旭,现在席家是席宁的母亲当家,这个后娘是明显的偏心;她虽不至于刻薄席安,却是什么东西总得让席宁先挑,剩下的才会轮到席安。」
风承旭的手从胸前移至下颚,「你的意思是……」
「你要的那块土地,在席宁名下的机率会高一点。」
席宁?骄纵任性的那一个?「何以见得?」
「席老生前立了遗嘱,将那两块土地和未来女婿的人选事先选好了,但哪块土地由谁继承、谁跟谁结婚,还是要由席安和席宁自行选择。这点你是知道的,也是席老要求你和宏泰融资的章鸿钦唯一要配合的。」
「你认为席宁会挑中我要的那块土地?」
「没错。虽然席家还没有动作,我们根本无法得知你要的那块土地会在谁的名下;但以常理判断,席宁会挑最好的。」
「席家那两姊妹还有多久才满二十五岁?」席老的遗嘱中交代,她们满二十五岁时,就得决定丈夫人选。
「只剩一个月。」
「一个月?」风承旭沉吟着,经过半晌的思虑,「我决定了,就选席宁!开始替我追她,让她选择我。」
「这是聪明的选择,怕的是章鸿钦也看中席宁,毕竟她拥有选择权,那免不了又是一场硬仗了。」
风承旭走向沙发,在项子平身边坐下,一只手搭上他的肩,「你项子平追女人的把戏多的是,还怕追不赢章鸿钦?」
「我的把戏保证可以追得赢章鸿钦,就怕你和席宁面对面单打独斗时,你这个无法忍受女人骄纵任性的酷样会把人气跑。若非你想利用那块土地来挽救雷风投资集团,其实席安会比较适合你。」项子平认识他二十几年了,难道会不了解他!
风承旭默认无语,他的确无法忍受女人在他面前骄纵任性,因为他自己就是个跋扈不羁的人。
项子平反搭上他的肩,口气尽是安慰中带着同情:「承旭,我知道若非你小妈卷款跟着情夫跑了,导致姨丈气得一病不起、雷风重创,你并不想履行这段预先被设定的婚姻。」
讲到痛处,风承旭起身踱步回到窗边,脸色更显阴沉。
他本来不懂为什么企业界总喜欢商业联姻,因为跋扈不羁的个性让他不愿被操控,更遑论还得让女方有选择权,而非由他来决定;可现下他懂了,商业联姻不仅可以巩固企业根基,也可以挽救企业危机,这是在他绞尽脑汁为财团解决困境时,最好且一劳永逸的办法。
席家虽不是企业家庭,却是台湾本土首屈一指、拥有大片土地的大地主。席老想让两个女儿成为企业名门的少奶奶,因此选择了与他交情颇好的雷风投资集团与宏泰融资集团作为他两个女儿的归宿。
跋扈不羁的他,过去认为自己的婚姻该由他自己决定,而不是被拿来作为利益结合之用,所以他曾极力反对,甚至打算不履行这婚约,可是现在他却必须利用这利益结合来挽救雷风。
风承旭为这样的转变露出俊魅却苦涩的一笑,声音也因此而低沉:「子平,你认为我该怎么追席宁?」
「鲜花、巧克力少不了,这些我可以帮你挑、帮你送,甜言蜜语我也可以事先帮你拟好稿,可是吃饭我就帮不上忙了。」
「饭局我会尽量应付,也会控制自己的脾气。」真是委屈!他从没想过他有一天得在女人面前低声下气,连被他父亲宠得无法无天的小妈,也都不敢在他面前嚣张,而现在……
他冷哼一声的自我解嘲,同时也将脸转向窗外。
项子平太了解风承旭的个性,知道他那冷哼的声音是透着不曾有过的无奈,于是同情的起身走到他身边。
「承旭,如果觉得委屈,不妨考虑席安,那两块土地都有它的增值性,只是时间早晚……」
「一定要台北市郊那一块。」风承旭打断项子平的话语。「靠近基隆的那一块地是有它的好处,可是你知道,我等不及它增值了,除非政府法令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改变,才能让那块土地在一夕之间增值。」
「世事难料,过去你坚持不履行这段被设定的婚约,现在还不是得履行。」项子平无意揶揄他,只是实话实说。
「是世事难料,可我也只能顾虑眼前的情况了。」风承旭轻扯唇角回应着项子平的无心之语。
不曾看过如此委屈、顺应人意的风承旭,项子平大笑起来了,「哈……哈……我真想看看两个个性完全不合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样的情况?更想看看你如何忍受女人的骄纵任性。」
风承旭铁青着脸默看他的笑容,等他笑停了,才咬牙切齿的说:「项经理,你最好帮我追到席宁,否则我当你失职论!」
因为对席宁势在必得,故而有了得失心,他才会谨慎的向项子平讨教那些追女人的把戏;否则,他风承旭根本毋需费心追女人,被他那跋扈气息所吸引的女人如过江之鲫。
「失职?这又不在我职务范围内!」项子平不得不抗议。「承旭,万一是你自己搞砸的,难道也算在我头上?」
「没错,所以你最好现在就开始行动,不要闲在这里笑我!」他已经够呕的了,项子平居然还拿他的无奈开玩笑!
「好,我现在就行动,不过我得请你收歛一下你的个性,好准备让席宁骑到你头顶上。」届时项子平还是会笑他,笑他那不曾有过的委屈。
多少女人把风承旭的飞扬跋扈、独断孤行说成酷,被他迷得死去活来;相较之下,项子平这种温柔多情的男人倒成了自作多情的小白脸。
「骑到我头顶上?」他小妈就是骑到他父亲头顶上,所以和情夫私奔的理由竟是他父亲凡事都依她,不像个男人;真是该死的讽刺!
「你以为骄纵任性的女人会乖乖的顺从你?那是不可能的!女人我看多了,除非席宁刚好需要你这样的男人来驾驭她,而她也乐于让你驾驭;否则,硬碰硬,只有两败俱伤。」
「我可以先让她骑到我头顶上,可是婚后她就没那么好过了!」他并非大男人主义,只是认为女人该有女人的样子。
「你打算怎么让她不好过?照三餐打,外加消夜?」项子平挑眉问道,满脸的不以为然。
当然不可能这么做,他是跋扈不羁,但绝不动手打女人,和男人倒是打过几回。
「我的风总经理,我劝你还是选择席安,我知道你还有其他挽救雷风的办法,犯不着拿自己的终生幸福作赌注。」
「是有其他的办法,但你知道联姻是最稳、最快、最没风险的方式了。」
「是没错,可是……」
风承旭伸手制止项子平想继续劝说的话,因为他既已做了决定就不会再改变,除非局势先改变。「就这么决定了。」
项子平摊摊手,「是你自己要往坟墓里跳,不要怪我没拉过你。」
「我会在坟墓里打造天堂,你不用太担心。」他自我安慰的说道。
「在坟墓里打造天堂?」项子平再次大笑,「哈……哈……我预祝你婚姻美满幸福。」
笑完了,项子平也发现风承旭凌厉的目光正深锁着自己;唯恐惹火他,项子平赶紧说道:「你桌上有席家的电话,可以马上展开行动了。」语罢,他转身要步出办公室,走到门口又回头说道:「我忘了跟你讲,席宁所有的约会都得经过她母亲同意,所以你得先打电话找你未来的丈母娘。」
蓝色系的房间里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趴在蓝色床单上的席宁,身穿一件蓝色露肩小可爱、白色短裤,一双修长美腿交叉晃着,纤细手指在个人手提电脑上灵活移动着,脸上表情时而杀气腾腾、时而狂喜大笑。
「哈……哈……」大笑一阵后,她马上又歛了脸色,「竟然敢从后面偷袭,看我把你杀个片甲不留!」
「宁宁。」席母高八度的声音透门而入。
席宁哪有空理会母亲,因为她正值生死关头。「小人,又从后面偷袭,看本小姐如何整治你!」
「不要玩了,风承旭约你晚上吃饭,你赶紧准备一下。」席母一进房就打开席宁的衣橱,作主的替她拿出一套套装。
「风承旭?」她父亲预定婚配中的其中一个男人!「妈,为什么连他也约我吃饭啊?」
一个章鸿钦追她就算了,现在连风承旭也加入战局;两个她父亲预定婚配中的男人都对她展开追求,那席安怎么办?她不喜欢这样,这样让她觉得对不起席安,让她觉得尴尬失措!
虽然她们的感情因为母亲的明显偏心,而导致席安不谅解她,感情也只维持得比朋友还好一点而已;可是男女感情的问题太敏感,她虽任性但并不无知,所以她还是有所顾忌。
稍一闪神,她电脑游戏中的国家又遭受敌人无预警的突袭,她惊叫:「哎呀!竟然趁我不注意时攻进我的国家,骑兵队快去守着。」
「派弓箭手比较快!」每天听她对着电脑自言自语,一把年纪的席母都跟着学会了。话一说完,席母才想到时间紧迫,一把抱走她的手提电脑。「不要玩了,没时间打扮了!」
「妈,我打得正火热,是攸关生死的一战,快还我啊!」席宁连忙坐起身,一头俏丽短卷发晃呀晃的。
「成天不是上网就是打电动,不像话!」
「是你和爸不让我和安安出去工作的,不打电动,难道发呆啊?」说什么她们姊妹是少奶奶的命,只管享受生活而毋需工作;所以,她和席安每天就过着这样的生活。
不过席安跟她不太一样,她整天不是上网就是打电动,而席安却好有爱心,哪儿有灾难就在哪儿当义工;只是太平的日子还是多一点,席安逛街、购物、喝下午茶的时间自然多于当义工。
「不让你们出去工作是怕你们吃苦,你们好歹也学学怎么当少奶奶,那可是一门学问。」
「一门学问?当少奶奶还不是一样吃饱了没事干!」这种日子还真无聊!
「少奶奶得陪着老公交际应酬,得发落家中大小事务,也得生小孩,怎么会吃饱了没事干?」
「我以为生小孩有情妇或女佣呢!」
「你这丫头……快换上衣服。」席宁当真让她给惯坏了,竟说出这种话。
「妈,我不想去,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没理由两个男人只约我却不约安安;况且,安安比我有气质多了。」她赖在床上不起床。
大家都说她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所以个性总是任性妄为、自以为是;这样的个性其实是没心机的,但她还是有自知之明,更非不懂分寸。
「大概是因为你迷人吧?」是啊,为什么两个男人只约她女儿而不约席安?席母也有相同的疑问,可是想那么多作啥,两个男人未来还不都是她的女婿。
「安安也不差啊!妈,这样好奇怪,他们其中一个未来将是安安的丈夫耶;这样以后见面多尴尬,又不是不当亲戚了,我不想去。」
「你一定要去。宁宁,你先在风承旭和章鸿钦之中选一个你比较喜欢的,另一个就给安安。」
「妈,丈夫我也可以先挑啊?」什么东西都是她先挑,她是挑得既习惯又理所当然,但没想到连丈夫也可以先挑。
「为什么不可以?有我支持你,土地和房子你也可以先挑;土地你一定要挑台北市郊这一块。」
「我知道了。」她毫无心机的答道。
「好了,快换衣服,我去交代司机。」席母交代完即关上门离去。
下班时刻通常是交通巅峰期,但若再加上一阵大雨来凑热闹,那就更精采了。
为了买一束花,风承旭塞了一个小时的车,再找了半个小时的停车位,才在距离花店二百公尺前停好了车。
往回走二百公尺,行人道上那些破了的红砖,在来来往往的人群践踏下,溅起一滩又一滩的污水,像跟他有仇似的,净往他的皮鞋、裤管喷!
在下雨天、交通容易瘫痪的时刻,他竟为了约会,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塞车、找停车位、买花这种蠢事上头。该死的!他从没为任何女人做过这种蠢事,一连串的不顺让他怒火中烧。
他当然把这笔帐算到席宁头上,谁教她的母亲、他未来的丈母娘在下班前才回应他的邀约,让他无法请项子平提早帮他准备好;所以席宁和她母亲给他的印象更差了!
走进花店,架上的花已所剩无几,清一色只剩各种颜色的玫瑰花。
这下可好,项子平说玫瑰代表的意义虽好,但花的本身却太普遍、太俗气,交代他千万不要买玫瑰花。
「先生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样的花?今天的花剩得不多了。」花店的老板娘亲切地打着招呼。……
「什么花都好,就是不要玫瑰花。」风承旭不悦的说道。
「这……很抱歉,我们只剩玫瑰花了;您晚了一步,那位小姐把其他剩余的花朵都买走了。先生,其实玫瑰花也很漂亮,我可以帮你配出很别致的花束。」
风承旭正犹豫着老板娘的提议时,同时也看向老板娘说的那位小姐。
一束刚包装好的花束就在那位小姐手上,而那束花的花色和配置不仅让人赏心悦目,那花束里没有任何一朵玫瑰花。
「先生,我帮您配束玫瑰好吗?」
「不用了。」他走向那位小姐,挡住她的去路,「小姐对不起,你手中的这束花可以卖给我吗?」
「嗄?」一双黑白分明的晶眸写满问号。
「我想要买你手中的花。」风承旭再次表明。
「你要买我手中的花?」这里是花店,他竟然要买她手中的花?
「我用双倍的价钱跟你买。」风承旭的口气是非买到不可。
「不是钱的问题,这里是……」
「这里是花店,但我不要玫瑰。」风承旭拿出皮夹,抽出两张千元大钞塞到她手中,抢过她手中的花转身就走。
「喂,你怎么……」未等她说完话,视线中的他已开门离去,而她也迅速地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