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众人先是惊诧,继而恐慌,到最后一个个掉头就跑,生怕惹祸上身。
掌柜的全身直发抖,因店是他的,他怎能轻易离开?只好远远地站在屋角看着。
秦宝宝自然不想走,不过,他可不是留下来看热闹的,而是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这三个人莫非有仇?
在一对哦嵋刺和一把铁扇子的进攻下,女郎的宝剑已是守多攻少而渐落下风了。
胖公子边打边叫道:“梅冰艳,快把东西交出来就饶你性命。”
女郎怒道:“东西本是我爹的,凭什么要交给你们,你们这群强盗,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又要强抢豪夺。”
她一开口说话,真气稍散,手中剑缓了一缓,肩膀就被铁扇子锋锐的边缘划了一道口子。
她的武功根本就不如对方,这时一旦受伤,更加支持不了多久。
那边的秦宝宝一见女郎受伤,高兴得差一点叫出声来。
不过,他很快就责备起自己来。
这个女人不论好坏,总是大哥的心上人,她若有个闪失,大哥一定曾伤心的,看在大哥的面上,还是救他一次吧!
心里想着,手便伸进袖中,可是手指一触到金匕首又缩了回来。
他心想:“这个女人害得我好苦,大哥就是因为她不再要我了,她死了最好,我才不救呢!”
胖公子和瘦书生见女郎受伤,攻势更急,铁扇子收合进退,招招都是杀着,已迫着女郎退到了屋角。
峨嵋刺专找偏峰,上下盘旋,破空声不绝于耳,只要女郎一无退路,立刻便会被穿心而过。
此刻的秦宝宝真的是极感矛盾,不救吧,于心不忍,救吧,心有不甘。
正在两难间,那女郎已贴到了墙上,手中剑正好被铁扇子引到外围。
胖公子的哦嵋刺立刻中宫直入,刺入女郎的心脏。
由不得秦宝宝再犹豫不决,袖中的金匕首已脱袖飞出,直打胖公子的后心。
经过蝶飘香一事后,秦宝宝意识到武功的重要性,回到子午岭,着实下了一番功夫,这匕首脱手的一招,正是卫紫衣所传的救命绝招“金龙出海”。
闻得身后风声,胖公子急忙回刺,“叮”的一声,拨开了秦宝宝的金匕首。
他这一缓,女郎已回剑盘旋,“卡嚓”一声,削去了胖公子的大好头颅。
瘦书生见同伴忽然掉了脑袋,不由大吃一惊。
高手相斗,连眨眼都是不允许的,哪容吃惊,只闻“哧”的一声,女郎的剑已透心而入。
两具体体分别倒下,女郎柱剑而立,倚在墙边喘了一口气,冲着秦宝宝感激地一笑,道:
“谢谢你。”
秦宝宝冷冷地道:“刚才你救我一次,现在我还你一次,我们两不相欠。”
他走过来拾起匕首,藏入袖中,再也不看女郎一眼,转身走出了店极大门。
女郎收剑回鞘,急忙追了出去,拉住秦宝宝的袖子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梅冰艳。”
秦宝宝厌恶地看了女郎一眼,眼睛又死死地盯着女郎拉住自己衣袖的手,女郎接触到他的目光,如被蛇咬,连忙放了手。
秦宝宝淡淡地道:“我早就说过,我们两不相欠,我也不想再看到你,干嘛要告诉你我的名字!”
对秦宝宝的古怪态度,梅冰艳大感奇怪,被秦宝宝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看着秦宝宝绝尘而去。
女郎望着秦宝宝的背影,喃喃地说:“真是个小怪物。”
忽觉眼前一花,秦宝宝又冲了回来,怒气冲天,哼哼道:“你骂谁是小怪物?”
梅冰艳不想刚才说的话竟被秦宝宝听见,人家救了她,自己本不该骂他的,心中有愧,脸不由红了,只得讷讷道:“我……我……”
秦宝宝怒道:“我什么我,救了你还骂人,真不懂规矩,真不明白,大哥怎会喜欢你?”
梅冰艳被他骂得一愣,小道:“这小孩在说什么?大哥喜欢我,这是怎么回事?”
她虽然对秦宝宝感激,但女孩子毕竟面薄,早被秦宝宝骂得满脸通红,尤其最后一句,莫名其妙的,肯定不是好话,心中怒气也渐渐升起,遂怒道:
“小兄弟,你固然对我有救命之恩,但你不该骂我,我不和你计较就是。”
秦宝宝见梅冰艳居然敢教训自己,心中更怒,大声道:“你计较又怎么样,想打架是不是?”
对秦宝宝的不可理喻,梅冰艳无可奈何,心想此人真是个怪物,纠缠下去没有好处,何况此人救了自己,总不能拔剑相向,更何况此地刚死了人,已是是非之地,不如早点离开。
便不再理秦宝宝的怒骂,低着头走上车,扬鞭一挥,马车已隆隆地行驶起来。
秦宝宝见到对方落荒而走,心中的怨气总算消了一点,愤愤地看着马车离去。
刚才又打又吵的很是热闹,秦宝宝也暂时忘了悲哀,此时一下子静下来,陡觉天地萧萧、寂寞凄凉,一时之间,悲从中来,连绵不断。
他漫无目的地走上大街,街上空荡荡没有人影,正是中午到了围桌而食共享天伦的时候了。
不由想起在子午岭上,现在正是和大哥在一起,又有几个领主作陪,大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还有……
他不敢再去想昔日旧事,深怕眼泪又会止不住也往下掉。
正胡思乱想间,忽见前面一辆轻便马车飞驶而来,马车上的人正是梅冰艳。
她的神情好紧张,在秦宝宝看来,就像一只被猎人追赶着的小兔子,不,狐狸精马车的后面,果有追兵,那是三名大汉,一色地身佩腰刀,头扎青巾,三个人长得甚是凶恶,一边施展轻功追赶马车,一边口中哇呀乱叫,张牙舞爪的。
秦宝宝正在观望,马车已冲到面前,梅冰艳却看也不看秦宝宝一眼,她显然是怕对手知道自己和秦宝宝认识,从而令秦宝宝惹上麻烦。
秦宝宝可不是这么想的,他心中怒道:“不像话,刚才救了你,现在又不认识了,真没教养的。”
眼前大汉们渐渐迫近,那匹马车上的马虽有四条腿,却比不上大汉的两条腿。
看样子大汉的轻功颇为高明,想必武功也不弱。
秦宝宝已懒得管这事,懒洋洋地走在街上,看也不看那三名大汉一眼。
他不去惹别人,别人倒偏要惹他,两名大汉仍飞奔去追马车,另一名大汉却停下脚步,走到秦宝宝面前,寒声道:
“臭要饭的,刚才是不是你管的闲事,使我的两个同伴遇害?”
秦宝宝可是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脾气,闻言一昂头,道:“是你家小爷又怎样?”
大汉气得哇哇乱叫,道:“果然是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大爷的事你也敢管!”反手拔刀,就向秦宝宝削去。
秦宝宝见大汉说不了几句话就动手,一定是个动则杀人的家伙,肯定不是好东西。
见刀削来,他忽地身子一晃,围着大汉绕了一圈。
那大汉见刀落空,正自诧异,忽见眼前多了十几个人,且每一个人都是秦宝宝,一母同胎十几个兄弟,谁见过?大汉吓得怪叫不已。
秦宝宝这一招正是“幽魂鬼影”,见大汉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不免得意,暂时忘却心中痛苦,笑嘻嘻道:
“这一招先吓破你的胆,下一招夺了你的魂!”
金匕首疾刺而出,那大汉只见十几个金匕首同时袭来,哪里知道该如何防守。
“哧”的一声,秦宝宝的匕首已刺穿了大汉的咽喉,秦宝宝得意地拔出匕首,看着大汉软软倒地。
忽听几个人惊叫道:“不好,这臭要饭的杀了赵大哥!”
只见五名和死去的大汉同样打扮的人从街角冲了过来,一个人在叫着。
五个人一到跟前,呼啦啦地就将秦宝宝围在了当中。
有架可打,有游戏好玩,秦宝宝暂时忘了不快,神气地立在当中,故作惊讶地道:“你们就五个人呀,不好玩,不好玩,快退回去,多叫几个人来。”
一人怒道:“臭要饭的,我们五个人足够对付你了!”
秦宝宝用手指刮着脸,道:“羞羞羞,五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说出来岂不让人笑话!”
五个人一时踌躇,倒真不好动手。
他们不动,秦宝宝可不会闲着,身子已闪电般冲出,匕首划出五式,分击五名大汉。
五名大汉急忙身退,可是猝不及防之下,身上或多或少已带了一点记号。
五名大汉这时已知道,面前的小孩诡计多端,是个标标准准的小魔头,虽然刚才不防,个个受伤,此时哪还敢不动?五人忙同时取刀,砍向当中的秦宝宝。
五把刀织成一片刀网,已将秦宝宝围在当中,秦宝宝若不被斩成碎末,那才叫怪。
可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秦宝宝不但没有成为碎末,反而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呢?
秦宝宝的轻功绝佳无双,五名大汉织成的刀网,哪里能困得了他?
身形飘忽不定,潇洒自如,在刀网中穿梭自如,飞旋的刀光根本就碰不着他的衣角。
五名大汉久攻无效,早已急得心头冒火,手中刀一刀紧似一刀,恨不得立刻将秦宝宝削成几截。
秦宝宝自从下山以来,还没有这般痛快过,奔走进退间,似乎心中的一口闷气也出了不少。
他并不想杀人,因为他不愿闻到血腥气,所以他倒转刀柄,手握刀尖,在每个人的后脑勺各自轻轻地敲了一下。
他敲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好是“玉枕穴”,五个人被敲过之后,地上就躺下了两双半。
看着自己的成果,秦宝宝得意极了,立在当场,踱过来踱过去,像将军在巡阅战场。
忽转一声掌声响起,一个人施施然走了过来,微笑道:
“小侠好功夫,好功夫!”
秦宝宝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青衫人洋洋地走了过来,脸上微笑着,双手轻轻击着掌。
看他的面容、身材,好像二十七、八岁,可是再一看,好像,又是六十多岁,再看看,又好像四十岁不到的样子。
这真是一件奇事,一个人居然有好几种年龄。
秦宝宝越看越有趣,忍不住笑道:“你今年几岁了?”
青衫人微笑道:“你这样问就不对了,你应该问我今年几十岁了,对不对?”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那你今年几十岁了?”
青衫人笑道:“一百岁不到,十岁有余。”
秦宝宝刚想发火,忽地笑道:
“原来你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也许还是我的小弟弟呢!”
青衫人不想卖弄玄虚,结果反而给秦宝宝钻了空子,青衫人闻言竟不生气,反而笑道:
“好一副伶牙俐齿,难怪卫紫衣将你当作宝贝供养着。”
秦宝宝大吃一惊,心想:“我这副样子,他居然还认得我,看来这青衫人不简单噢!”
他眼珠子一转,想给青衫人一个难堪,别让他小瞧了自己,于是指着地上倒着的人,笑问道:“这些脓包可是你的手下?”
青衫人并没有生气,笑道:“这些人学艺不精,刚入门不久,自非秦少侠对手。
见青衫人还不生气,秦宝宝又道:“入门不久就可以当作武功不好的藉口了吗?只要人聪明,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成就的,当然啦,如果师父是个脓包,没有眼光、没有本事则自当别论。”
青衫人依旧微笑道:“秦少侠见解极是,这些人的师父的确是脓包,回去找就杀了他。”
秦宝宝吃惊道:“你不是他们的师父?”
“不是……”青衫人道:“我的徒弟虽没有多大出息,但对付你是不用两只手的。”
秦宝宝一撇嘴,满脸不信之色,道:“少吹大牛,谁不会吹呀,我的徒弟一根指头就可以把大象戳死。”
青衫人不由大笑不止。
秦宝宝怒道:“笑什么笑?小心把牙齿笑进肚子里去!”
青衫人叹息道:“人说秦宝宝是个闯江湖的天才,口才极好,妙计百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秦宝宝好奇,问道:“别人还说我什么?”
青衫人道:“还说你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己深浅,一味地胡吹大气,胡搅蛮缠。”
秦宝宝刚要发作,忽地想到,刚才我骂了他半天,他都不生气,他只骂我一句,我就沉不住气,岂非显得我涵养不够?岂不坏了大哥的名声?
痴心的宝宝,还是念念不忘卫紫衣的。
当下嘻嘻一笑,秦宝宝道:“小弟弟阁下,你对我挺感兴趣的嘛,尽打转我的事,是不是真的想当我弟弟呀?”
“小弟弟阁下”这个词可是秦宝宝发明的,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青衫人微笑道:“我如果想杀一个人,一定会把他调查得清清楚楚的。”
秦宝宝一指自己的鼻子,道:“你想杀我?”
青衫人摇了摇头,道:“杀你未免有失我身份,我只不过想杀卫紫衣而已。”
秦宝宝不禁大怒,这个家伙居然看不起自己,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要杀大哥!
心中有气,脸上自然就表现出来,他早恨不得一刀将对方身上捅个大洞,可是一想,对方的武功一定很厉害,打是打不过的,跑是跑不了的,该怎么办呢?
古代小说中有“眉头一皱,计上心头”之说,秦宝宝皱了皱眉头,道:“小弟弟阁下,你真的要杀我大哥?”
青衫人点头道:“嗯,卫紫衣是你的大哥,我正要杀他,你反对吗?”
秦宝宝心道:“废话,我杀你大哥你反对不反对?”
口中却恨恨地道:“大哥真正该杀,若不是他,我又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青衫人略感奇怪,道:“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很恨你的大哥卫紫衣?”
见对方有点上钩的迹象,秦宝宝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道:“大哥以前对我是不错的,可是自从他有了一个女人之后,就再也不要我了。”
虽说是说来骗青衫人的,但此语一出,却触动了心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这一下更增加了可信性。
青衫人看到秦宝宝哭得很伤心,绝不似作伪,心中已有些相信秦宝宝和卫紫汞的确闹了别扭。
他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立刻就想到了利用秦宝宝诛杀卫紫衣的计策。
秦宝宝是个孩子,应该不难利用,何况他现在和卫紫衣闹别扭,小孩子性格大多偏激、冲动、正好可以轻易利用。
计策已定,青衫人故作同情地叹了一口气,道:“秦少侠,你本是个孤儿,现在卫紫衣已绝情断义,你准备到哪里去?”
秦宝宝茫然道:“我又能到哪里去?只有回少林寺去了。”
青衫人叹道:“一个男人一旦有了女人,连朋友都会出卖,何况义弟,秦少侠真是好可怜。”
虽知青衫人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但秦宝宝自下岭来,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同情的话,明知是虚情,可是眼圈儿不禁又红了。
青衫人心中暗笑,秦宝宝看来受的委屈不小,自己正无计去杀卫紫衣,老天送来这个秦宝宝,岂非是天意?
他微微一笑,温言道:“秦少侠不必悲哀,天下绝情人不止卫紫衣一个,只是别人既对你绝情,你就不必有义了。”
秦宝宝心道:“这是在挑拨我和大哥的关系了,哼,真是作梦,我和大哥什么交情,岂能受你的挑拨!”
他口中却愤愤道:“不错,别人既对我无情,我就对他不义,只是我一个孩子又怎能损害得了卫紫衣分毫?”
青衫人就是要秦贺宝说出这种话来,不由哈哈大笑道:“秦少侠不必担心,少侠若想报复,在下鼎力相助。”
秦宝宝一撇小嘴,一副“你能干什么”的神气,道:“卫紫衣有“金龙社”撑腰,你的武功再好,又有什么用?”
青衫人微笑道:“这一点不必担心,在下的势力并不小于“金龙社”,何况有你在场,杀卫紫衣是易如反掌。”
秦宝宝道:“说来听听。”
青衫人道:“卫紫衣虽和你绝情,但他并不会怀疑你,如果你接近他,有我暗中相助,就可以杀了他。”
秦宝宝道:“我可不想回子午岭,再说,到了岭上也不好动手,你的计策不管用。”
“你何必回去……”青衫人道:“卫紫衣已经下山,正往洛阳而来,恐怕是来追你的。”
秦宝宝一颗心“突突突”跳个不停,真不知是喜是忧,莫非大哥真的还要我?
莫非那幅画只是个玩笑,而画上人和梅冰艳容貌相同也只是一个巧合?
心中忧喜参半,脸上却不表现出来,这时你就算把眼睛贴到他的鼻子上,也看不到他脸上肌肉有丝毫变化。
他口中淡淡地道:“卫紫衣真的下岭了吗?”
“不错!”青衫人道:“本来他今日就可以到这里的,因为我派人阻了他一阻,所以现在恐怕是在开封。”
秦宝宝道:“你派人去暗杀他对不对?暗杀没有成功对不对?”
青衫人叹道:“卫紫衣武功绝顶,江湖经验极丰,一般的暗杀方法对他并不管用。”
秦宝宝心中道:“就凭你手下那几个脓包,又岂能伤得了他一根毫毛?”
心中想着,脸上的喜悦之情不自觉流露出来,毕竟是个孩子,又能有多少城府。
青衫人不禁大疑,冷冷地道:“听到我们失败的消息,你很开心,是不是?”
秦宝宝暗叫“槽糕”,刚才一时忘情,露了馅了。
好一个秦宝宝,竟顺水推舟,依旧笑道:“我只是开心他来了,否则,我还真不知该去哪里找他呢!”
青衫人心中一缓,也笑着点头道:“不错,他既下了子午岭,就等于龙离大渊,虎出山林了,只要他一到这里,就再也别想活了。”
秦宝宝很想知道青衫人要用什么诡计,便问道:“小弟弟阁下,你准备怎样暗中相助?”
青衫人狡猾地一笑,道:“到时候在下自有妙计,你只要接近他,吸引他的注意力就行了。”
秦宝宝道:“我该怎么做呢?”
青衫人笑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最好和他吵架、生气,卫紫衣心情震荡之下,我就有机会了。”
秦宝宝心道:“真是老奸巨猾,一点也不透风,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们是伤不了大哥的,只希望这一次见大哥一面,探采他的真心,如果是宝宝错了,回岭关石室也愿意。
青衫人向秦宝宝招了招手,秦宝宝跟着他,走进路边的一座酒楼之中。
这座楼是全镇的最高建筑物,站在楼上,可以看到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青衫人道:“你一定饿了,自己随意要几个菜,钱由我来付就是。”
秦宝宝心道:“不吃你这个冤大头又吃谁的?”
他毫不客气地一口气叫了十八个菜,什么清蒸羊肝啦、红烧黄河鲤鱼啦,几乎这地方所有的名菜都被他点齐了。
至于吃多少呢?不用说,每一样动一下,甚至有的菜看也不看一眼,就命令端下去了。
见一个小乞儿这么摆谱,大家都很惊讶,青衫人却不以为异,他知道秦宝宝锦衣玉食惯了,也许这些菜还不对他的胃口呢!
再说,他正好趁机向秦宝宝炫耀,好表现自己的财力、实力。
秦宝宝见他毫不在乎,心中早已把他当作羊牯,已盘算着如何放他一次血。
他忽地摆手把伙计叫来,道:“你们这儿还有什么菜?”
伙计陪笑道:“这里物产不丰,菜肴少有花样,客官点的这些菜,已是小店的全部了。”
秦宝宝撇撇嘴,道:“这些菜哪是人吃的,你再去帮我弄几样别致的菜来。”
伙计心中有气,小道:“这些菜都不是人吃的,那我们天天吃这些菜岂不就不是人了。”
换作平时,见一个乞儿如此骄横,他早就大动老拳了,此时见对方有靠山,那青衫人阴阳怪气的,一定不好惹。
开店的人见的人多,早已学会随机应变,他当下笑道:“客官尽管吩咐,小店照做就是。”
秦宝宝道:“你们这儿牛羊可多?”
伙计道:“别的不行,牛羊倒是要多少有多少。”
秦宝宝道:“你能一下子凑齐一百头牛、一百只羊吗?”
伙计吓了一跳,道:“客官,一百头牛、一百只羊,能吃得了吗?”
秦宝宝一翻眼睛,道:“蠢材,谁说要全吃,我只吃每只牛羊的一点舌尖,抄一盘“桧牛羊舌”就行了。”
伙计惊道:“牛羊割了舌尖岂不死了?”
秦宝宝大怒,一拍桌子,道:“我把一百头牛、一百只羊尽数买下,你怕我付不起银子?”
他抬起头对青衫人道:“小弟弟阁下,这点银子你有吧?我想应该有的。”
青衫人刚才话已说出口,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便反悔,但是一百头牛、一百只羊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现在青衫人终于感觉到,这个秦宝宝可不好惹,早知道秦宝宝很难侍候,却不知竟这么刁钻。
骑虎难下的青衫人,无奈地摸出一叠银票,丢在桌子上,道:“银子在这里,尽管去做就是。”
考虑到若杀了卫紫衣,成本可以无限赚回,咬一咬牙,也就只好认栽了。
秦宝宝大喜,伸手取过银票,数一数,看一看,一半揣进口袋里,一半丢给伙计。
青衫人只好装作没看到,那伙计得了银票,自然乐滋滋地办“烩牛羊舌”去了。
秦宝宝出尽风头,顾盼之间,好不得意。
众人已在窃窃私语,不知秦宝宝是何方来路。
不一刻,只听店后一阵牛羊惨叫,百牛百羊已在挨刀了。
青衫人望着得意洋洋的秦宝宝,忽地觉得后悔极了。
卫紫衣此时的确在开封。
其实秦宝宝一下岭,他立刻就跟下山去,江湖如此险恶,卫紫衣岂能放心秦宝宝独行。
他不敢跟得太近,怕精灵古怪的秦宝宝发现,便不远不近地跟着,不到必要时无须出面。
不想三天之后,卫紫衣竟遭到了伏击。
那是在一家客栈中进行的,七个人,七种不同的打扮,七样不同的兵器。
那天卫紫衣在客栈歇息,秦宝宝就住在对面一间客栈中。
中午下楼吃饭时,卫紫衣就感到自己走进了一个杀气密布的埋伏之中。
门口坐着两个人,一个头发梳得光亮的中年文士,坐在门口的一张椅子上,不偏不倚地,正坐在门当中,进屋的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出屋的人也只好退回去。
谁都看出这中年文士绝不好惹。
他的头发梳得光溜溜的,脸上也光溜溜的,像一个剥了壳的白水煮蛋。
从这外表看起来,他是一个很注重打扮、很注意仪表的人,可是他的手中却捧着一个骷髅头。
骷髅头上血迹斑斑,竟好像是刚从死人身上砍下脑袋,剥去皮肉而成的。
看到这个东西,胆小的人岂不当场昏倒?这就难怪别人不敢走近他身边了。
另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坐在他身边,一身惨绿的袍子,连眼睛都是绿的。
他的样子更吓人,别人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他好像也把别人怕他当作一件乐事,所以总喜欢盯着不敢看自己的人看,别人若露出惊恐之色,他就会哈哈大笑。
他手中并没有兵器,只是指甲留得很长,指甲的颜色也是绿色,卷曲在指头上,他一面哈哈大笑,一面弹着指甲,轻轻一弹,指甲就会如剑般直刺,且发出“滋滋”之声。
他的指甲,就是他的武器。
和这两个人相比,屋里的另外五个人要善良一点。
卫紫衣一下楼,走到屋中间,就有一个人挡住了楼梯口,这人是个秃头,只有在脑后有一圈稀疏的黄发,头顶上是童山濯濯,“绝顶”倒是真的,聪明不聪明尚未可知。
这人的兵器比较正常,是一柄四尺长的长剑,比一般的三尺龙泉要长上一尺。
剑长,出鞘很困难,所以秃子早已把剑取在手中,垂在腰间,一动也不动。
第四个人和第五个人正坐在卫紫汞的左边喝酒,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地谈笑自若,好像根本不是来杀人的。
他们面前的桌子上除了酒菜,还有两个形状奇特的包袱,包袱中不知是什么东西。
两个人都穿着很普通的衣服,一个是灰衫,一个是青衫,衣服上居然还有不少补丁。
虽然他们看上去并不像要杀人的样子,但卫紫衣一走到屋里,最先感受到的,就是他们身上的杀气。
卫紫衣认为,这两个人才是对方中的主要人物,至于其他人,徒具其形而已。
卫紫衣淡淡地看了这两个人一眼,又转向右边,右边是一老一少两个尼姑。
老尼姑的年纪不会少于四十,小尼姑的年纪不多于十八,两个人闭目念佛,似已不在红尘中,更不管杀人事。
卫紫衣对这两个平淡无奇的尼姑却发生了兴奋,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出这两个尼姑武功不弱,只是卫紫衣一时还无法判定这两个人是敌是友,还是毫无关系。
大敌当前,分不清敌友是极为危险的,卫紫衣静静地看着老尼姑,忽然笑道:”在下卫紫衣,见过灭绝师太。”
老尼姑慢慢睁开眼睛,目中精光一闪即逝,缓缓合十,道:“施主认得老尼?”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华山神尼灭绝师太的达摩神功,四海皆闻,卫某岂能不识乎?”
灭绝师太左肩微耸,缓缓道:“佛门中人,降魔卫道乃是天职,卫施主作恶多端,今日总该有个了断吧?”
卫紫衣淡淡地道:“卫紫衣平生杀人无数,在一些人眼中,和恶魔并无二致,在下从不申辩,师太不妨动手。”
灭绝师太合十念佛,立刻,左边桌上的食客停止了喝酒,各从包袱中取出一件兵器,一为雷公锤,一为闪电锥。
雷公锤和闪电锥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只用一种,并没有特别用处,但合并一用,则成为威力极大的利器。
卫紫衣闻声而动,疾退一步,手中已多了一柄银剑,银剑一弹一圈,竟从肋下疾刺站在梯口的秃子。
秃子的手中是一柄四尺长的剑,比卫紫衣的剑要多出一尺有余,卫紫衣后退之际,他已抬剑出手。
当他的剑离卫紫衣背部有七寸距离时,卫紫衣的银剑离他尚有一尺。
幸亏卫紫衣根本就不想进攻下去,他在出剑之时,身体已前趋一步,竟攻向用闪电锥的那名灰衣人。
这正是声东击西之计,在单人对众人的争斗中,这是取胜的不二法门。
闪电锥长一尺有余,只有在雷公锤的配合下才能发挥巨大作用,闪电锥本身防守却弱。
现在闪电锥和雷公锤尚未形成合击,这正是进攻的唯一机会。
可是,他莫非忘了,他这一转身,秃子的长剑和灭绝师太的“达摩神功”就会趁机偷袭吗?
灭绝师太的身形有如鬼魅,飘飘击出一掌,而秃子的长剑亦已急追而至。
就算卫紫衣杀了用闪电锥的灰衣人,灭绝师太的手掌和秃子的长剑亦会要了卫紫衣的命,因为银剑刺入人体后,会被血肉粘住,虽只是一刹那的时间,但对高手来说,已经足够。
“哧”的一声,银剑已从用闪电锥的灰衣人身上穿过,剑入体内的同时,卫紫衣竟随剑而近,贴到灰衣人身上,他这一贴,已令灭绝师太进攻失败。
秃子长剑较长,在卫紫衣进了两步之后,长剑亦如附骨之蛆,剑尖不离卫紫衣后心。
“叮”的一声,卫紫衣竟抬臂将死去而不倒的灰衣人手臂抬起,击开了长剑,本来不便于防守的闪电锥,就在卫紫衣手中发挥了绝妙的防守作用。
当然,灰衣人手中的闪电锥因人已死去并无力道,故而仅将剑尖震歪而已,闪电锥也“当”的一声落到地上。
卫紫衣仍紧贴着灰衣人的尸体,趁秃子长剑震歪之际,剑从尸体中急速脱出,反攻秃子一剑。
银剑上尚带血迹,血水“唰”地淌出,血水上竟已布上了内家真力,不下于一种暗器。
秃子大惊,腾身急退,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饶是如此,银剑上的血点已有数滴打透了他的衣衫,更有一滴击中了他持剑的肩膀,疼痛之下,长剑差一点脱手而出。
卫紫衣这一招连削带打,奇招迭出,已是剑法中的绝妙武功。
这一幕说起来颇为麻烦,其实不过是电光石火间的事,在卫紫衣一剑逼退秃子时,那灰衣人的眼睛尚未闭上。
真是好快!
秃子虽退,余者仍众,卫紫衣银剑上血迹尚未尽消,雷公锤已“轰隆”出手。
雷公锤之所以有雷公名,就在于它击出时带动空气,宛若雷声,声势先破敌胆,再夺敌魂。
雷公锤上多刺且有几个钢环,正是用剑者的克星。
用剑的人遇到雷公锤,就变成空手无疑。
雷公锤进逼之时,卫紫衣只有跃起,一剑随之飞到了门外。
门口,坐着手捧血骷髅头的中年文士,和全身皆绿的花白胡子老者。
他们有什么特异的武功,卫紫衣可以击退他们吗?
何谓剑?
剑者,王者之器也。
剑术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驭剑之术!
何谓驭剑之术?
意随剑走,意至剑至,人即是剑,剑即是人,一剑破空,必有血溅,此之谓驭剑之术。
至于伏剑飞身之说,不过是无稽之谈而已。
卫紫衣的武功,已到了驭剑的境界。
当卫紫衣和剑飞至时,中年文士的血骷髅已当即掷出!
几乎同时,花白胡子的十根指甲已变成十柄小剑,等在卫紫衣身子必经之处。
可惜卫紫去已练成驭剑之术,这两个人的一番苦心,只好化为虚有了。
剑先闪动出击,已有血光迸现。
喉穿,骷髅碎,指甲断,胸洞穿,卫紫衣一剑击去,已破了中年文士和花白胡的合击。
体尚未倒下,卫紫衣的人已变成一道紫光,飞出了门外。
等灭绝师太和秃子等人追到门外时,哪里还有卫紫衣的影子?
秃子跌足道:“不想竟让他跑了。”
用雷公锤的青衣人冷冷地道:“卫紫衣身经百战,从未有不战而退之事。”
灭绝师太道:“阿弥陀佛,卫紫衣不会轻易走的。”
忽听一人笑道:“你们虽是我的对手,却更是我的知己,卫某人尚未将你们赶尽杀绝,又怎会走呢?”
众人悚然一惊,齐回头,却见梯上朱栏边正站着一人,面如金童,身着紫衣,不是卫紫衣又是谁?
他竟不知何时又回到屋里,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对手身后的楼上了。
这种事情若非亲眼看见,谁敢相信?
灭绝师太冷然道:“人常说“金童阎罗”剑法虽利,轻功更佳,果然不假。”
卫紫衣冷冷地一笑,道:“人也常说卫紫衣除恶务尽,从不给对方活路,也是事实。”
秃子一声怪叫,道:“卫紫衣少卖狂,大爷必取你颈上之人头!”
卫紫衣冷然道:“请!”
秃子一声大叫,身随剑起,长剑一撩而上,正是一式“举火烧天”。
秃子身体方跃,卫紫衣也从朱栏边飘出,手中银剑亦击出,但见剑光大盛,剑相交击,立刻便有惨叫声传来。
卫紫衣飘然回首,复站在朱栏边,漫空中的血雨却已然飘洒而下。
那秃子的一颗秃头已被剑削去。
血雨空中洒,杀气满小楼,这是何等凄厉的情景。
卫紫衣面如寒铁,一字字地道:“我并不知你们为何要杀我,但既然冒犯了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秃子的惨状,已令余下的三个人惊恐莫名,尤其那个小尼姑,更是花容失色,缩成一团。
三个人面面相觑,目中已有退意。
卫紫衣忽地从楼上飘然而下,轻轻地落在三个人面前,寒声道:“你们现在才想到退,不觉得太迟了吗?”
青衣人一咬牙,一摆手中雷公锤,怒道:“卫紫衣,不要逼人太甚!”
卫紫衣轩眉一耸,道:“不错,不错,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人乎,阁下不防跳一跳看看。”
他不说“试”,而是说“跳”,无疑已将青衣人当作一条狗,青衣人勃然发怒。
江湖中对卫紫衣的评论就是“不失君子,但杀气过重,未有容过之量。”。
卫紫衣才不这么认为,他明白放过一条毒蛇,就等于多害几条人命,斩草除根,除恶务尽,遇到恶人若容让三分,岂不是害人害己?
江湖中的那些所谓仁人君子,未免太迂腐了一点。
青衣人此时已然动手,灭绝师太深谙卫紫衣性格,当下已展开“达摩神功”,更是武林绝学。
出于对新奇武器的好奇,卫紫衣并没有施展杀招,而是展开游斗,他早闻雷公大名,此时正好一试。
雷公锤招式繁杂,有推、带、扫、勾、砸、刺、挑、削、挡、粘、点等诸方法,其中“挡”字诀和“粘”字诀,是专拿对方兵器的。
雷公锤共有三十三招,转眼之间,三十三招已过,青衣人又重新从头使过。
卫紫衣对这套招法在一见之后,已经了然于胸,甚至在脑海中又如了几种变化。
他本是武学奇才,不管多么繁杂的武功,是一学就会,此时若是让他回去学上一个月,招法一定比青衣人更佳。
既然已经学会,缠斗下去又有何意思?
至于灭绝师太的武功,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清啸一声,卫紫衣的剑法突变,就像一个整天糊涂无用的人,忽地变成了诸葛亮银剑一挥,已将灭绝师太逼退,再一弹,竟从雷公锤上的一个钢环中刺入。
青衣人大喜,以为雷公锤已经奏效,于是一压一带,就欲叫卫紫衣银剑脱手。
卫紫衣一声长笑,只听得“喀”的一声,钢环已碎,银剑长驱直入,正刺进青衣人的心脏。
青衣人弃器大叫,“蹬蹬蹬”连退数步,“哇”的一声,口中的鲜血和心脏的鲜血同时喷出!
卫紫衣的银剑在刺破他心脏的同时,内力已震碎了他的肺腑。
灭绝师太的一式“潜龙出海”,已拍至卫紫衣后腰穴道,却硬生生停顿了。
卫紫衣剑法之奇之快,实是出人意料,灭绝师太不敢想象自己若是招式用老,会有什么后果。
那青衣人正是在自以为必胜时而遭惨败,自己有前车之鉴,岂能再试一次。
卫紫衣缓缓转身,静静地看着灭绝师太,在他犀利的目光逼视下,灭绝师大心中不由一阵恐慌。
卫紫衣忽地收剑,将剑收回腰中,倒背着双手,淡淡地道:“我从不杀女人,你很幸运。”
若是有别人在场,灭绝师太定不承这个情,但此时同伴已死,只余小徒,又何必死要面子而送上一命。
人生毕竟还美好,生命毕竟可贵,灭绝师太只得说了一句场面话:“你不杀我,我并不感谢你,以后若有机会,我还会杀你的。”
卫紫衣微笑道:“可饶一不可饶二,下次遇见,在下不会再留情,至于今天,请便!”
他做了一个逐客姿势。
灭绝师太恨恨地瞪了卫紫衣一眼,带着小徒弟悻悻而去。
卫紫衣因这一阻,和秦宝宝差了一段路,秦宝宝快到洛阳时,他只到了开封。
当然,他若是施展轻功,自不会如此,只因在大庭广众之下,实不便惊世骇俗。
卫紫衣到达开封时,秦宝宝正把那青衫人当作冤大头,正吃着“烩牛羊舌”呢!
卫紫衣到达开封时已是黄昏,他想先歇息片刻,到了夜里,就可以用轻功赶路,从而挽回白天失去的时间。
主意已定,草草吃了一点饭,在一家并不怎么样的客栈住下,吃完饭后就上了床。
他的所谓休息,并不是躺下睡觉,而是打坐。
对他这种内功高手来说,十日不眠不休也不会感到疲劳,所谓休息,只是调整呼吸,平心静气而已。片寸
用不了片刻,卫紫衣已入大脑空灵之境,因日间的拼杀而纷乱的气息也渐渐平息,他已进入神游之界。
此时,十丈之内的动静,已难逃他的耳朵,佛家所谓的“天耳通”正是如此。
他听到有人从远处向房间走来,这里是一间平房,房间都在院子里的,来人是从院外走到院内,且往自己的屋中走来。
一个人的武功深浅,是可以从脚步声听出来的,轻功再好的人也有脚步声,只不过声音小点而已。
来人练过武功,显然不是店小二,来人的脚步声很重,说明武功并不好。
一个武功并不好的人怎么敢来惹卫紫衣?
卫紫衣感到有点奇怪,以至于认为来人并不是来找自己的,可是来人已经在敲门了。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手一挥,门闩已自动拉开,这个功夫叫“控鹤术”,非内功极高之人不能为。
门打开时,一个白面微须,黄衣圆领的小胡子已走了进来,他进来后,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很奇怪的样子。
卫紫衣微怒道:“你在看什么?”
小胡子连忙道:“这屋子里只有你一个人,而你并没下床,这门是怎么开的呢?”
卫紫衣微微一笑,随手一挥,那门又“吱呀”而关,门闩也缓缓扣上。
小胡子大惊失色,道:“控鹤术?”
卫紫衣淡淡一笑,道:“你的武功虽不高,见识却不少。”
小胡子更加奇怪,道:“你我并末交手,你又怎知我武功不太高明呢?莫非你会算命?”
卫紫衣觉得这个小胡子倒不讨厌,当下微微一笑,道:
“武功越纯,体内渣质越少,脚步声就越纯,你的脚步声浊而又杂,纵是练武,也并不高明。”
小胡子羞愧地叹了一口气,道:
“大当家说得不错,小人天生愚笨,毫无学武素质,别人只用一天就可以学好的,我却要花上足足一个月,你说可气不可气?”
卫紫衣道:“一个人若是笨点,反而是福气,你听过精明过人的人会有善终的吗?”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血雨江湖,风波不断,一个人纵有天大本领,也难逃命运的摆弄……”
小胡子的话触动了心事,卫紫衣不由感慨一番,为何江湖外的人总想入江湖,而江湖中人却很想退出呢?
这种事情并不仅限于江湖,婚姻如此,学武如此,世上的事大抵皆如此。
卫紫衣感慨一番后,开始问道:“你是谁?来找我干什么?你从哪里来的?”
小胡子一一答道:“小人赵天龙,从洛阳而来,奉主人之命,特来讲卫大当家前去一叙。”
卫紫衣道:“你家主人是谁?”
赵天龙道:“我家主人乃江湖末流,名字说出来,大当家也未必听过,家主姓贾,单名一个德字。”
贾德这个名字,卫紫衣的确没听过,他笑道:“你家主人的名字听起来就像“假的”一样。”
赵天龙也笑道:“家主人也一直嫌名字不好,但那是父母所赐,不敢擅改。”
卫紫衣点点头,道:“你家主人找我有事?”
赵天龙道:“家主人久闻大当家大名,恨未能见,恰好在洛阳城遇到一个小孩,名叫秦宝宝……”
卫紫衣心中大惊,急道:“后来怎样?”
赵天龙道:“家主人见他衣衫破烂,因饥饿而昏倒于路边,于心不忍之下,带回住所调养,一问之下,方知是卫大当家的弟弟,家主人久闻大当家英名,正恨无缘结识,遂令小人星夜赶路,欲往子午岭,想告知秦宝宝的消息。”
卫紫衣道:“你既往子午岭,又怎会往这里找到我?”
赵天龙道:“那宝少爷说大当家会追来,家主人命我一路查访,不得有失,小人遇店必问,因从宝少爷口中得知大当家相貌,故而有迹可查,遂来到这里。”
他的武功虽不好,但口齿伶俐,经他说得清楚,卫紫衣已明白了前因后果,刹时心中一片惊喜。
小家伙终于回心转意,特意叫人来找我了,他为什么不回子午岭呢?嗯,恐怕是面皮薄,怕回去不好意思,先见了我再说。想到这里,已是喜上眉梢,立刻赏了赵天龙一片金叶子,赵天龙忙不迭连声道谢。
卫紫衣此时,已是恨不得一步跨入洛阳城,当下道:“赵兄弟,你赶快去准备马车,我们连夜赶去。”
赵天龙答应着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已租了一辆马车,卫紫衣上了马车,马车已向前驶去。赶车的老汉坐在车门外,赵天龙恭恭敬敬地坐在车门口,目不斜视,身子不动,只是当他偶尔面向窗外时,脸上已有得意之色。
秦宝宝吃饱之后,便和青衣人来到一间宅院,宅院里的仆人、丫鬟很多,但一看就知没有一人是练过武功的。
秦宝宝问青衫人道:“你就住在这里?”
青衫人道:“这只是我的一个落脚之处,并不常常来住。”
秦宝宝道:“这么说,你还有不少这样的房子罗?”
青衫人道:“是的。”
秦宝宝喜道:“如此说来,你是很有钱的了,那么明天我们再吃“烩牛羊舌”。”
青衫人苦笑道:“你吃上瘾啦?”
秦宝宝嘻嘻笑道:“那么贵的东西,当然好吃,最好晚饭再来一盘好不好?”
青衫人道:“吃不上两天,这里的牛羊就要死光了。”
秦宝宝道:“割舌不至于死呀,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真是我的小弟弟。”
青衫人面色不变,暗地却愤愤道:“且让你得意几天,一旦利用你杀了卫紫衣,你的小命也就到头了。”
心中想着,脸上却笑吟吟地带秦宝宝来到一间卧室,道:“你今天晚上且在这里住下好不好?”
秦宝宝见这房子很漂亮,家俱小巧别致,色调柔和淡雅,地上铺着雪白的波斯地毯,衬得秦宝宝身上衣衫更是破烂。
秦宝宝见这屋子好像特意为自己布置似的,不由笑道:“真是好漂亮,我身上这样能进去吗?”
青衫人道:“随便你,如果你愿意,可以在里面打滚。”
秦宝宝才不管地毯有多名贵,早一头扑到地毯上,前后翻翻滚滚,好不开心。
青衫人冷冷地看着,当秦宝宝转头看他时,他又换成了一副笑脸。
秦宝宝一直在想,他怎样利用我来害我大哥呢?
对秦宝宝来说,大哥的性命是头等重要,至于自己受的气且放到一边去吧!
青衫人静静地停了一会,道:“秦少侠有何吩咐,下人会去做的,在下先告辞了。”
秦宝宝顺口一句:“小弟弟阁下慢走。”
青衫人冷笑不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个房间很小,并不是因为房间小,而是因为东西太多,从而显得很拥挤。
墙壁四周,都是一排排的柜子,柜子上全是一个个小抽屉,每个抽屉都编了号码,注明抽屉中物品的名称。
青衫人在这些抽屉面前是来走去,脸上阴笑着,低声自语道:“该用哪一种方法好呢?”
“用毒药最佳。”一个人推门而入,身上白衣如云。
青衫人一见此人,立刻一揖到地,诚惶诚恐地道:“不知阁下驾到,有失迎迓,恕罪恕罪!”
白衣人笑道:“都是香主的人又何必客气。”
青衫人道:“香主可好?”
白衣人笑道:“好。”
青衫人道:“我正在踌躇,幸亏阁下来了,你刚才说用毒药,又是什么原因?”
白衣人道:“秦宝宝和卫紫衣兄弟情深,虽偶有矛盾,但绝不至于到了相互杀害的地步,也就是说,你就算杀了秦宝宝,秦宝宝也不会帮你杀卫紫衣的。”
青衫人笑道:“秦宝宝是在诈降,在下已知。”
白衣人道:“你知道就好。”
青衫人道:“若是用毒,那该如何用法?卫紫衣何等精明厉害,他若是可用毒杀,恐怕早已死了。”
白衣人道:“卫紫衣经验极丰,且天生警惕,用毒药是无法害他的。”
青衫人道:“那你刚才说用毒,又是何意?”
白衣人笑道:“你下毒杀卫紫衣,卫紫衣自然会觉察,可是若秦宝宝用毒杀他,卫紫衣必死。”
青衫人道:“秦宝宝怎会毒杀卫紫衣?兄弟刚才还提醒我,莫非忘了吗?”
脸上已有不信之色。
白衣人笑道:“用毒的方法千变万化,又何必拘泥一种,“隔山打牛”是拳法,岂不也可以用到毒上?”
青衫人一片茫然,道:“哦?”
白衣人道:“你需配出一种毒药,令秦宝宝服后暂时不死,当他和卫紫衣相遇时,却可以通过手掌相触,而将毒质传到卫紫衣身上,这样卫紫衣岂不就中毒了?”
青衫人附掌大笑,道:“真是好计策,这个方法当真高明,在下绝对是想不到的。”
转念一想,眉头又皱在一起,为难地道:“这种毒药我闻所未闻,仓促之下,恐怕配不出来。”
白衣人拍着青衫人肩膀,笑道:“何需你配,香主早已配好,我已带来了。”
说完取出一个小小瓷瓶,道:
“这叫做“七日追魂散”,无色无味,不易辨别,非古玉不可测也。用了之后,前六日一无异状,至第七日,则七窍流血而死。一旦入了人体,就混入血液,还可通过汗液排出,服用后,可在无声无息中杀人于七日后。你若事先准备解药,自己服了解药,自是无事的。”
青衫人称赞不已,大为叹服地道:“这真是旷世无双的奇药,若是多配一点,天下岂不是我们的?”
白衣人叹道:“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此药效果极好,可是配制极难,所用的药材,都是世上奇宝,香主只是恰逢其会,才配制了这么一小瓶。”
青衫人叹道:“可惜,可惜。”
白衣人也叹道:“的确可惜,不过,若用它杀了卫紫衣,那么纵有万金之贵,也是值得的了。”
青衫人道:“这药怎么用呢?”
白衣人道:“用酒、水、器物都可以下毒的,方法和其他毒药相同。”
青衫人道:“秦宝宝极为聪明,且心怀鬼胎,对我们送去的东西,他一定会起疑心的。”
白衣人笑道:“幸亏此药可以隔物传毒,你只要在他需用的器物上洒上一点,秦宝宝必会中毒的。”
青衫人笑道:“如此说来,方法可就太多了,秦宝宝中毒后,明天见卫紫衣时,就可以帮我们一次忙了。”
白衣人微笑道:“此之谓一石二鸟之计,用此计,既可杀了秦宝宝,又可杀了卫紫衣。”
青衫人大笑道:“卫紫衣一死,那天下岂不是我们的了。”
白衣人微笑道:“天下迟早都是我们的,我想我们不会等得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