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等他走后,又把头伸出棉被,不由得摸起自己的脸来,苦笑道:“俺真的变了许多?
他居然认不出俺是谁。”
摸着一脸胡渣,觉得颇为刺手,又喃喃道:“也难怪人家认不出来,如今这副狗熊样,揽镜自照,自己都会觉得陌生。”
又坐起伸伸懒腰,叹息道:“这几天睡得腰都酸了,这两只女狐狸打算关俺一辈子,俺可一万个不愿意。”
说着跳下床,动作十分俐落,那像个久卧病杨之人。
他活动了一会,盘膝坐在床上,眼观鼻,鼻观心,运功打坐,好一会,见他出了满头满脸的汗,才有一丝丝白烟自头项冒出来,他脸上终于露出欣慰之色,烟也不时自他周身各穴道吐出,终于将他整个人包裹住,这时突然传来要命的脚步声,病人心中着急,急急散了雾气,但见他脸色青白得难看,瘫软无力倒在床上,勉强扯被擦掉额汗,又装睡起来。
妇人装束的应珍珠端着药进门,见状惊道:“脸色怎么愈坏了,找个医生来看看才是。”
病人装作刚醒来的样子,咕哝道:“不必了,天天吃这些东西,都快成药罐子了。”
应珍珠侍候他喝药,道:“你若觉得闷就出去走走,不过,只限在内院。”
病人“嗯”一声又睡下,待应珍珠出门,忙又坐起身,忍不住直呼倒霉。
“好不容易冲开被禁制的穴道,给那婆娘一撞,又受了不轻不重的内伤。”
又运膝打坐运功,半晌,白雾已包裹住他全身,且有如旋风般,绕着病人周身旋转,上下交流,蔚为奇观,过了一柱香工夫,才慢慢一点点散去。
但见病人不再有丝毫病态,气色平和,微启双目,神光湛然,散出凌厉逼人威势,收回神光,病人现出懒洋洋之气,伸手抹掉胡渣,现出秦快本来真面目。
秦快自从被应珍珠迷昏,至今已过半月有余,总算回复自由身,又巧合吃下“紫金丹”,凭添十年功力,可说是“福祸无门闯进来”。
至于心疼这病呢?
自然是他装出来,也只有如此,应珍珠和卜四姑才不会注意到他试图打通被禁制的穴道,每次想运功,就装病睡觉,只是不料因祸得福,服下“紫金丹”。
“这两只见钱眼开的女狐狸,俺若不将她们玩弄于股掌之上,难稍一口窝囊气。”
“不过,仔纫想想,她们待俺真是不错,居然还弄来‘紫金丹’,虽说无意中助俺解除禁制,总是有恩于俺,有生以来,就以这半个月最享受,不亚于王孙。”
“呸,呸,说穿了还不是想利用俺捞一笔,什么事都干得,就是不能自信于了解女人,否则倒霉的不会是别人。”
秦快在房中踱来踱去,心中思潮起伏不已,想得太多反而愈乱,到后来居然分不清应珍珠骗自己回来是对他有好处还是坏处?
“他娘的,任啥事扯上女人就是非难明。”
秦快决定不再想这种伤脑筋,又躺回床上睡觉。
遇上难解的谜题,睡一觉醒来,时常会有新的想法或点子,因而解决难题。
“小贡子和老刘如今不知好不好?说什么也先救他们出来再说,小豹子可能找不到线索,他明着寻,俺暗中访,非捉出楼文龙的狐狸尾巴不可。”
秦快面向床里,门“依呀”开了,卜四姑走进来见秦快睡着,正待退出,突然见到地下遗留的胡渣,重新将秦快扳过来,见他张眼瞪着自己,诧异道:“你没睡?”
秦快以内功相逼,使脸色变得苍白,懒洋洋道:“本来快睡着,被你一吵又醒来。”
卜四姑泛起内咎,一见他脸上胡渣全无,冷下脸道:“你自己刮的胡子?那来的剃刀?
还是有别的东西?”
“俺自然有法子,可没有告诉你的必要吧?”
“我非知道不可。”卜四姑尖声叫起来,秦快却恍若未闻,不禁发起颤来:“你……你武……功已……已恢复?”
“俺武功若未失,而今你能站在这儿跟俺说话?”秦快声音冷得宛如从冰窖传出来。
“阿弥陀佛,听说你武功不错?”
“比俺好的数不胜数,要看比较的对象。”
“比之楼文龙如何?”
“不知道。”
“我听姑娘说你们曾比试过,最后你被禁制武功,自然你是差了他一截。”
“就算是吧!”秦快不想多作解释,实际上遇上楼文龙那样的强敌,他没有致胜把握。
卜四姑却得理不饶人,完全忘了曾说不再给秦快刺激的话,撇着嘴道:“男人就要有输人的雅量,瞧你好像不大服气,却不反省自己差劲,只顾一味逃避现实,真正叫人把你瞧清了。”
秦快索性把头蒙起来,卜四姑却叫道:“你还没告诉姑娘,胡子为什么不见了?”
“有什么法子能使胡子不见,还要俺告诉你么?”
“除用内功外,就只有以利器刮除,你那来这东西?”
“那个武人身上不带兵刃?”秦快反问道。
“我就不见你有兵器,藏在那里?”
“鞋底!”秦快十分无奈的道。
卜四姑一把捉起秦快鞋子,左看右瞧,除了有点异味外,什么也瞧不出来,又喝道:
“你敢戏耍你家姑奶奶?”
“叫你家姑娘来,俺就说,你嘛,不够份量。”
卜四姑气得全身发抖,冲出门去,半晌,又拉着应珍珠撞进来,却看见秦陕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端杯茶,好整以暇的望着她们。
“你病好啦?!”应珍珠倒不似卜四姑那般大惊小怪。
秦快起身让坐,却依然毫不客气的坐在太师椅上,欣赏的望着应珍珠,笑道:“姑娘终究是久走江湖的女侠,行事极为沉稳,如此就好说话多了,不像一般毛毛躁躁,半大不大的女娃儿,同她们抬杠,真是对牛弹琴。”
卜四姑明知他在骂自己,一来他没有指名道姓,二来想表现很有风度的气派,因此脸上依旧挂着微笑,眼睛却还是忍不住瞪着秦快。
应珍珠却是多日来头一次听秦快如此温和的对自己说话,不由嫣然一笑,道:“你今天有点古怪,气色也好,倒似突然间病好了。”
“有‘紫金丹’的药效再加上姑娘的细心照顾,本来早应痊愈,只是心理有病,再有人不断冷言讽刺气人,因此好得慢,有幸今天心情好些,也就不同她计较,心宽病就好,所以想下来走走。”
卜四姑气得脸儿涨红,指着秦快叫道:“你这死没良心的东西,我那里给你气受,你自己心中有病才误会人家冷言冷语,姑娘好我就不好?你吃的那样不是我煮的?你这死囚犯,不用鞭子抽你是不分好歹。”
应珍珠瞪了她一眼,叱道:“好没大没小的丫头,我同公子谈话,焉有你插嘴的余地?
还不快向秦公子赔罪,是要我教训你么?”
“姑娘,是他先骂人——”卜四姑委屈得泪汪汪。
“他没指名道姓,你自己要承认怪谁?”
“同他在一起就只有我二人,除了姑娘,他自然是说我,姑娘就认为他比较重要?”
“放肆!”应珍珠叱道。
卜四姑从未见应珍珠这么严声厉色骂她,吓得住了口。
秦快看在眼里暗暗好笑,其实他非真的爱和卜四姑斗气,在他眼里,卜四姑和丁嫱一样,还不能算是成年人,根本不值得计较,他之所以如此做,是想刺激卜四姑往后赌气不往他这儿跑,使他有机会暗中做勾当。
应珍珠代卜四姑向他赔罪,秦快也就不再深究。
卜四姑自然不服气,指着地上胡渣道:“这些东西他又做什么解释?”
秦快不说二话,从袖口缓缓抽出短刺,就着窗外射入的阳光,手指轻轻一弹,发出“嗡嗡”之声,幌动之际,乌光闪烁,寒芒耀眼,又缓缓将它收好。
“好兵器!”应珍珠摒住气息道。
“有好材料和好工匠,它自然就好。”
“可惜配上一个差劲的主人。”卜四姑讽刺道。
秦快但笑不语,卜四姑见应珍珠脸色平和,又不饶人道:“自古神兵利器须同英雄美人相配,可叹它们却碰上泥涿似的鄙夫,致使神器蒙羞。”
“四姑,你今天是吃错药了,言语这么不检点。”
“没关系,她说的颇有道理,只有一个错处,就是它算不得神兵利器,只是比一般兵器锋利罢了,所以也无须英雄美人来相配,鄙夫如在下堪堪相对。”
应珍珠纯洁的面庞满蕴笑意,道:“依我猜测,这只兵刃是因罕见,所以才排不上兵器谱,是不?”
“七年前,根本没有人知道谁使这种兵刃。”秦快充满自信的道。
“听说是因为你出现才多了这样兵器?”
“二十多年前,甚至更久以前就有人使用,只是他们太神秘,见过的人均寄居在阎王处,所以才无人知道,偏偏后代生了俺这不肖子孙,最讨厌神秘兮兮,一出江湖就将一切暴露出来,为此,还被臭骂了好一顿。”
应珍珠和卜四姑忍不住笑了,应珍珠笑道:“没想到你也有和善风趣的一面,本以为你是暴躁不讲理的鲁夫。”
“有道无病一身轻,身轻精神好,精神好自然就会笑,笑口常开言词就不会太严肃。”
“如果你的功夫一辈子无法恢复?”应珍珠笑而又道。
秦快一怔,随即装作黯然神伤的模样,又强笑道:“楼文龙武功虽高,俺却不信无人能解开他设的禁制。”
“可是你武功已失,走出去即有危险,又找谁为你打通被制穴道。”
“只有听天由命了。”
“在你心目中,有谁能为你解除禁制。”
“与楼文龙有相当功力的前辈高人就成。”
“你心中可有底?”应珍珠有点紧张的道。
秦快呆窒一会,应珍珠的反常令他害怕,忖道:“这妮子这么关心俺是怕俺逃走么?还是……”他不愿再想下去,小心道:“家严家伯就有此能力,可惜俺也不知他们在何处?”
应珍珠“哦”了一声,笑道:“反正你在这儿住得好好的,也不必担这些歪事,船到桥头自然直,急也没用。”
“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句话秦快最反感,时常在想:“为什么不事先将船行直,到桥头才想到要做,空间太小转圜不易,而且浪费时间又容易碰撞出事,全是时间太多的人用来虚掷光阴的托辞。”
不过,秦快没有说出来,只是默然,神色间不太快活。
“武功对你那么重要?”应珍珠轻声道。
“人在江湖而手无缚鸡之力,岂非一大讽刺?”
“不做思退出江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心退出万人不容。”秦快意兴阑姗道。
应珍珠不了解其中关键,却看出来秦快说的不假,道:“为何不隐身某处?”
“嘿,俺躲了六年还是被捉出来,所以依俺经验,只有一处所在无人敢寻去?”
“那里?”卜四姑很好奇的抢着道。
“地府!”秦快冷笑道。
“何以不说天堂,自己诅咒下地狱?”应珍珠皱眉道。
“一来天堂客满,二来江湖人杀生太多,西方极乐容不得染血人踏足。”
“你并没有滥杀无辜,何惧来哉?”
“不足一月前,俺一口气杀死一百多口无辜生命。”
应珍珠和卜四姑虽因贪钱而杀人,却想也未想会如此残忍及神勇,均惊讶的张大了嘴。
“你杀的是那帮那派?为什么我们都没听人提起?”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秦快眨眨眼,好整以暇,慢条斯理的道:“耗子帮,外加几尾江湖游蛇。”
应珍珠和卜四姑一怔,笑得花枝乱颤,差点岔了气。
“我道是那个大帮派吃你铲灭,原来是几只耗子,也说出来神气。”卜四姑趁机报仇。
秦快自牙缝“嗤”的冷笑,道:“百多只耗子在你脚下钻来钻去,你有勇气动他们一动?
俺看只有跳脚的份。”
也对,没有女人不讨厌耗子的,黑压压的一片老鼠“吱吱”乱叫,那种情景想来就令人毛发直竖,呕心不已。
卜四姑要倔强也倔强不起来,应珍珠替她解危道:“你在那儿碰到这么多耗子?”
“那座废园的地下秘室。”
“就凭这点,楼文龙就无法令我激赏。”应珍珠站在女人讨厌耗子的份上气愤道。
“耗子原本就不是令人欣赏的。”
“别提了,好呕心。”
秦快笑笑,打量应珍珠几眼,道:“那一个才是你的真面目?三十来岁的妇人?抑是二十上下的少女?就如同现在。”
“你没有听过‘笑面女屠夫’这个外号?”应珍珠有点不悦道。
“恕在下久遁江湖,实在不清楚新起之秀。”
“你既然不清楚,即是刚出道没多久,能有多少岁?”
大凡女子最忌人家说“老”字,秦快忙道:“天下能人之士未必都愿意出来争名夺利,所以俺一时没想那么多,姑娘的易容又很精妙,才有此一问,可是,你平常都时时改变自己的面貌?还是另有原因?”
“另有原因,只是不能告诉你。”应珍珠神秘道。
秦快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也不想问,突然道:“在下在郊外小庙遇上的包楚萱姑娘也是你所改扮?”
“没错。”应珍珠有点不快。
“为什么?”
“有人出钱要生掳你的人,我自问没露出什么破绽,你为什么不上当?”
“不想多管闲事,真有包楚萱其人?”
“也对,包家受我所胁只有合作,没想到却给你溜了。”
“你用什么法子威胁包家听命?”
“为什么不问是谁出钱要你的人?”
“你肯说?”
“肯,是……”
“俺不想听,听了恐怕心中难受。”秦快截口道。
“你已知道答案?”应珍珠逼问道。
秦快不置是否,起身朝外走,边道:“屋里气闷,难得心情好,还是外头让人愉快。”
走到屋外,忍不住轻喟口气,说心情好是欺人之谈,好友身系圄圈,骆乔鹰的要求,好像两块大石重重压在他的肩头,几乎快喘不过气。
XX
王大川是“龙凤阁”最近升为黑带子一员的子弟,这是他努力十二年,而且没犯什么起眼的过错才得到的,从十六岁就投身这儿打杂,慢慢往上爬,中间过得不可不谓不艰辛,尤其楼文龙以下有权力的首脑均非常注重“身份”,而王大川的父亲只是一名长工,先天的条件就难令人注意,他的武功又不特别好,所以能升上黑带子已属异数。
王大川有时也很苦恼,不知道自己为“龙凤阁”卖命终身是否值得,整天战战兢兢唯恐被人捉到错误,日子过得自然不会太快活,可是,他已年近三十,要抽腿改行已太晚,人生有几个十二年可从头来过?所以他时常很苦恼。
不过,最近他却觉得精神奕奕,每天更卖力的工作,好像不知疲倦,也感到人生有意义了,有人问他,他就道:“升了黑带子待遇大不相同,谁不高兴?而且只要再多加把劲,白带子也垂手可得。”
“龙凤阁”以腰间系带金、银、红、白、黑区分地位高低,外姓弟子须从头干起,才能突出的升得快,但最多也只升到红带子,历年来只有七名外姓弟子升上银带子,本姓子弟和金、银、红三种地位人的子女,可依能力高低从黑带子或白带子做起,无须做杂役。
金带子是阁主身份的表徽,如今只有楼文龙一人配戴。
从黑带子升上白带子,快者三四年,慢者七八年、十多年,甚至一辈子都升不起来。
在同伴里,王大川的能力普通,对他妄想均嗤笑道:“人贵知足常得乐,你再这么痴心妄想,现今这份干劲,不到三个月就持续不下去,上头那些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岂有那么容易就容你追过。”
王大川没有辩解,他明白在这种地方谁都不可靠,大家都为自己着想,拼命想往上爬,却又希望别人不要想同他竞争,如此成功的机会才大,他只有沉默是金。
当然,他们原本都是热血沸腾的年轻人,好勇尚义,有满腔的热诚,满怀的抱负,只是均被安逸的环境磨掉了。
“龙凤阁”是一个武林世家,是一大组织,除了上头几位参谋,底下的人只须照命行事,不必要你多费脑筋。
王大川没有被浇冷心底的一团热火,只是无处求发展,就是所谓的“怀才不遇”罢!
“天生我才必有用”这句老掉牙的话可说得好,每个人都有一种潜伏的特殊才能,只要挖掘加以训练,就会如不同的宝石发出不同的光芒。
是不是有人挖掘出他心底的那颗宝石了呢?
这日清晨——
“龙凤阁”金、银、红三司照例讨论昨天一日得失,及往后的计划,和各地的生意情况。
楼文龙坐在顶头太师椅上,金带子闪耀生辉,道:“每日这种常会废掉罢,改成一月一次或半月一次,能有多少大事须天天讨论?”
一位银带子老人起身道:“例不可废,阁主,上代老阁主从未有这种想法。”
“家父只是不说出来罢了,安稳日子过久了,每天只有些鸡毛蒜皮大的小事来说,这些事难道你们无法处理?”
底下的人均面面相觑,刚才那名老人又道:“我有事要禀奏,请阁主辞退红带子的人避开。”
红带子有一大半的外姓人,老人不好只要他们退下,只好全数令他们避一避。
如此一来,却使红带的人大表不满形之于色。
“他们也算是首脑,什么事不能给他们知道?”楼文龙向来很会收服人心,为表不平。
老人踏前数步,在楼文龙下首低低说句话,楼文龙脸色微变,点点头,请红带子的下去休息,他们只好遵命。
“把你所知道的说一遍。”楼文龙面无表情的道。
老人算起来是楼文龙的堂叔,在这场合却须尊敬楼文龙的地位,恭敬道:“根据驻外弟子传报,‘洗涤山庄’派出来的人对我方颇不友善,阁主知道原因么?”
原来老人是怀疑楼文龙隐瞒某些事,又不肯说,只好引开红带子人,使他方便说话。
楼文龙心中疑惑,却不表示出来,道:“‘洗涤山庄’不同我们打交道又不是近日的事,双方互不牵制,更没有合作的必要,这种关系是正常的。”
“阁主,他们显然带着恶意,不是普通的冷漠。”
“双方曾起冲突么?”
“尚未如此,显然对方在忍耐着什么?”
“这些人都是骆乔鹰的心腹?”
“是的,均是山庄重整后,‘洗涤山庄’的核心人物。”
楼文龙皱紧眉系在思考,其实心中已有点眉目,道:“为什么会这样?本阁那儿碍他们,似乎容不下我们?”
老人踏前一步,紧迫盯人道:“老汉正要请教阁主,是否知道其中缘由?否则近年为什么不住招兵买马?”
楼文龙怫然不悦,拂袖道:“这是什么话?难道老夫会是姓骆的心腹?招兵买马则是为了壮大‘龙凤阁’。”
“阁主的话颇多疑点。”
“你在质询老夫?”楼文龙不快道。
“不敢!”老人强悍,毫不畏惧的道:“‘龙凤阁’世代为武林世家,至老阁主一代更跻身四大世家之列,全因作法公正无私,行事绝不偏颇以赢得人心,大家共扶持这个大家庭,才有而今的成就是不是?”
“你说这话有什么用意?”楼文龙冷道。
“近年阁主收罗一群江湖闲人,阁主说为壮大本阁,却不派他们执司,整日游荡,甚至影响家中子弟的生活,干涉子弟们办事,已有不少子弟发出怨声,甚至同他们怒目而对,再下去就只怕就要兵戈相接,而且,据老汉观察,那群人有一大半神色不正,显而易见是流于邪派之徒,阁主这番作为,岂不令子弟寒心?”
楼文龙沉思一会,安详道:“既然你们不满意,再留他们一年半载就打发走。”
“何不现在就打发?”老人步步相逼。
“我自有道理。”
“恕老汉们愚昧,请阁主下示。”
“骆乔鹰对本阁不善,招揽不少人才不知是对付谁,我们不应该做个准备?”
“二家同属白道,无事焉能举干?骆家近来才重建,招揽人马是正常行为,不知阁主为什么也跟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楼文龙冷厉的道:“就不曾听说‘大冥府’和‘向阳楼’招兵买马,何以独阁主这么敏感?”
“楼思正,你太无礼了。”楼文龙叱道。
老人楼思正一点惧色也无,反而愈加悍然,道:“老汉只是代表全家弟子向阁主请教心中疑问,阁主息怒,请解开我们心中疑问。”
楼文龙冷眼环视底下众人,一字字道:“这是你们全体的意思么?”
黑银带子弟子面面相觑,惧于楼文龙淫威的微微摇头,有的则大胆点头,一名黑胡子的银带子弟更站起身道:“楼二太爷说得没错,阁主这番作为的确让人不解,难道本阁同‘洗涤山庄’有仇?”
“胡说!”楼文龙瞠目叱道:“本阁同那家有仇,你们会不知道?”
黑胡子也自觉失言,又硬着头皮道:“或是阁主本身和他们某人有过节?抑是他们对本阁不满?依阁主看法呢?”
楼文龙冷哼一声,冷冷的道:“谁和老夫有过节而找上门,自有老夫接着,至于本阁的行事作风历年如此,他们没有理由不满,就算有,本阁无须加以理会,为别人而委屈求全是为不智、怯懦。”
一位白面中年书生打圆场道:“任兄这么说也是为本阁着想,二叔直言劝谏亦是为阁主声誉设想,试问阁主为楼家的大当家,行事作风能够落人把柄?”
楼文龙只有落得一笑了事,道:“文怀那张嘴,永远让人无法反驳。”
大家相视而笑,不笑也得笑,就是老人楼思正也笑了,他明白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楼文龙不比他父亲有雅量接受别人的劝谏,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随后讨论几件事业盈亏,场合似乎很融洽,其实大家心理都有个疙瘩,只是怕痛,不愿把它揭开罢了。
平静的外表,却潜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祸胎。
那就是看起来很平凡,实际上也无啥特殊的王大川!
这间大厅的外墙是用上好的红木制成的正方薄片,雕以暗纹嵌为图案,透气小窗便在四周树木遮蔽处,人只要贴在墙上,从下面绝对看不到。
王大川就将耳朵贴在透气窗窃听,屏住气息凝神细听,居然都没给人发觉,听到他们谈的已不是重要的事情,四望无人在树下,遂缓缓溜下,没事人样走了。
今日他执晚班,整个白天都是空闲的,吃完早饭,就出外游荡,漫无目标过了一个时辰,来到“财生药店”的后院,学卖麦牙糖的小贩叫唤数声,传来懒洋洋的回声:“进来吧,在下等待长久了。”
王大川翻身进院,朝秦快就拜:“弟子来迟,劳师父久等,请师父恕罪。”
秦快连忙扶起,一本正经道:“在下一再表明不收徒,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再叫师父,以后就不要来了。”
王大川拜不下去,急得满面通红,道:“最近弟子同您学的,比过去十多年学的有用,叫你一声‘师父’也不答应么?”
“你已经叫了好几声了,咱们岁数相当,平辈称呼吧!”
“不行,能者为师,就算师父只有十岁也是师父。”
“江湖人爽快为上,你再这么婆婆妈妈,俺可不高兴同你交往了。”
王大川尴尬一笑,傻傻的道:“那我就大胆称你一声秦兄,虽然痴长你一岁,本事却差多了,理应尊你为兄。”
“好吧,王兄进屋里坐。”
“不,不,叫我大川就成,没的折煞人。”
秦快莞尔,将他请进房间,上了闩,王大川四顾道:“那两只母老虎没将秦兄锁起来也算异数。”
秦快不解的望他,王大川嬉笑道:“像秦兄这种大肥羊人人偷觑,她们不怕你逃了,我却为她们捏把汗。”
“怕俺生拆了她们?”
“是呀,如卧虎旁而不自知,倒以为秦兄是只绵羊。”
“那是个人观感不同,别理她们,有什么消息么?”
王大川将窃听到的事情重述一变,秦快听了直点头,又有点疑惑的道:“他们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自先露了底。”
“你说本阁那群银带子前辈沉不住气?”
“不,是另一边人,他们双方的事情,在下曾向你提起,也说过这是一个赌,赌你是不是还存着公道正义,愿意襄助在下化解两家恩怨,阻止战火弥漫。”
王大川挺起胸膛,义正严词道:“不仅你在赌,我也在赌,赌自己的人格,事情未明朗化前若吐出一字半言,叫我天诛地灭,绝子绝孙。”
“没有这么严重,在下总是相信你。”
王大川露出憨厚的笑容来,道:“那边人极端对本阁的人表示不满,秦兄认为是时候到了?还是另有原因?”
沉思半晌,秦快皱皱鼻子,道:“另有原因的成份大,既然是被害的后代表示愤怨,只有一种理由,就是骆乔鹰阻止他们复仇,使他们无法铲灭‘龙凤阁’以逞复仇快意,但,这可能么?”
王大川搔着后脑瓜子,憨直的道:“也许骆乔鹰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想大动干戈,企图治弭战火,才令那群人遗恨到本阁弟子身上。”
“原不是你们的过错,自然不应从你们身上偿还,骆乔鹰若真有此心,就不枉在下躲了六年不肯出来做证的苦心了。”秦快微笑道,他是真希望能化干戈为玉帛。
王大川心有同感,以笑容表示出来。
秦快最欣赏他的笑,看了自己也忍不住会心而笑,顿了顿,想到什么似的道:“楼思正、楼文怀同那大胡子在贵阁中的地位高不高?”
“他们是仅次于阁主的银带子首脑,对我们黑带子大多数人来说,那是可望不可及的地位。”王大川殷羡的道。
“大胡子叫什么名字?”
“任宗贤,名字斯文,外表可粗犷得很。”
“任宗贤,原来是外姓弟子,银带子中,你可知道贵阁主最信任谁?”
在王大川面前,秦快绝不直呼他东家“楼文龙”之名,算是尊敬他所效命的场所。
王大川咧嘴一笑,道:“长一辈的,以楼思正二太爷最受弟子爱戴,是个恭正不阿的长者,但阁主似乎不大喜欢他,兄弟辈里,阁主的堂弟楼文怀九爷最得阁主欢心,才干武功胆量都好,大家都很佩服他,假使阁主有个万一,他是最可能的继承人。”
“大胡子任宗贤呢?”
“外姓弟子能有什么作为?今早还被阁主大叱一顿呢!”王大川不以为然又伤感的道。
“才干、武功、胆略如何?”
“不亚于楼九爷。”
“为何不受到重用,只因姓不同?”
“能升到银带子,表示‘龙凤阁’已将你视为本家人,会受到重用,只是这位任爷似乎有点特殊,大概曾犯什么错,可惜我无法了解他们的内幕。”
秦快下意识的点点头,道:“在下一直不了解,什么原因使‘龙凤阁’这么排斥外姓人,别的世家并没有这种现象,甚至除庄主外,重要支干全是外姓成名英雄来扶持的。”
王大川有点困扰的想了一想,才缓缓道:“据说上上代阁主那时,有数名外姓弟子发动叛变,想夺阁主之位,那几个全是阁主最信任的人,最后虽然压住他们,但自此阁主却不再信任外姓弟子,也吩咐子孙少用外姓人,上代阁主曾力图改掉这种观念,无奈命短,现今阁主廿三岁就继承衣钵,因太年轻,由妹妹共辅,他二人却承袭上上代阁主偏见,不爱重用外姓人,再则楼姓本家子弟繁多,足够支撑起成庞大家族。”
“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未免失之公道,也太不智了。”
“楼九爷就没有阁主那种偏狭的观念,二太爷也只重才能不重姓。”
“你希望由他们其中一人当阁主?”秦快盯住他道。
“这种话我只告诉你,可不能说出去,被阁主听去,我大川仔有几颗脑袋够他砍?”
“那有这等严重法?”秦快失笑道。
“真的,在高位的人那个不怕人家谋了他的地位?而且这样对楼九爷不好。”
“看来你是真喜欢他。”
“他人真的很好,大家都喜欢他。”
“也许有一天会遂了你的心愿。”秦快轻轻的道。
“你说什么?”王大川不解的道。
秦快但笑不话,起身送王大川出门,正经道:“自己小心,别忘了你尚有双亲需要承欢膝下,不必时常去踩探,莫使人生了疑心。”
“我知道啦,师父,不,秦兄,有一事想请教。”
“什么事这么神秘兮兮?”
“你用什么法子转移那二只母老虎的注意力?”
“去你的,原来问这个,快走吧,小心被母老虎撞见咬上一口就冤了。”
王大川吐吐舌头,翻墙而去了。
秦快则一片痴呆坐在大石上望着眼前的小水塘,多日来,他常常坐在这儿不言不笑,彷佛老僧入定去了,应珍珠和卜四姑久见就不以为意,对他防范日渐松弛,才使秦快有机会找上王大川助他一臂,拉拢他刺探“龙凤阁”的举动,这也是王大川最大的本事,可惜“龙凤阁”中无人发觉加以重用,倒被秦快收罗给他信心,成了他的助手。
“时间上差不多了,就不知小豹子办得怎么样?”
秦快心中暗忖,这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知道卜四姑来巡视了,神色间装得更痴然了。
卜四姑蹑手蹑足行至秦快身后,见他一无所觉故意在他面前幌来荡去,秦快恍若未见,眼神呆窒,仿佛她这个人是透明的,使人看不着,禁不住叫道:“喂,呆子,你没看见姑娘来了么?”
秦快一样没有反应,卜四姑气得踢他一脚,却“唉哟”叫出声,揉脚呼疼不已。
原来她一脚踢出去,秦快有巧无不巧将脚微微挪移,卜四姑一脚就踢在大石上,不疼才是怪事儿。
“你是真呆还是假呆?居然敢暗算姑娘。”
卜四姑口气凶得想吃下秦快,秦快始终望着水塘不语,不禁大感奇怪也望着水塘,道:
“水塘有水怪么?为何你看得这么专神?”
秦快还是不语,一心一意盯住水塘,卜四姑好奇心给引起来,忘了脚上疼痛,专注精神望着小水塘,看了好半晌,除了两个人的倒影外,没什么古怪事儿发生,不禁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水中倒影现出秦快诡异的笑容,缓缓的道:“俺在看一件很稀奇的事儿——水中的女影不但会开口,还会踢人、跳脚、哇哇大叫,只差没掉眼泪,哎,就算掉泪俺也看不出,泪和水混在一起谁又分得清?”
卜四姑听他拐三抹四又在笑自己,不禁气得想将秦快推进水塘,她一动,秦快已道:
“可怕,水影子还会从背后害人呢?”
水中倒影将卜四姑的举动照得清清楚楚,使她无所遁形,气得双脚乱踢,将池边的小石子、大石子全踢在水塘,波澜涟涟,再也看不清什么倒影了,秦快又摇头道:“可怜,女影子被谋杀了。”
卜四姑出了一阵子气,踏出水塘映照范围,道:“喂,你回过头来,姑娘有话跟你说。”
秦快理也不理她,依旧出他的神,卜四姑叫道:“你神气什么?要不是我家姑娘要我来问你中午想吃什么,姑奶奶才懒得理你。”
“告诉你家姑娘不用太费心,随随便便弄个十七八样菜就够了。”秦快懒洋洋的道。
“十七八样?”卜四姑一时怔住,喃喃重覆一次。
“若觉得这样不成敬意,不妨再多四样熟炒,四项冷盘,凑成十二双廿四盘。”
卜四姑听傻了眼,差点没跺脚,叫道:“你好得寸进尺,想吃垮我们啊?”
“哼,是你们自己要问俺,俺当然不客气的直说了。”
“姑娘问你喜欢吃什么菜,你却一口要求廿四道食物,你以为你有几个肚子?”
“一个肚子不赚少,十个肚子不嫌多。”
“什么话?”
“你们能做多少,俺就有法子吃多少。”
“你知不知道猪八戒他妈是怎么死的?”
“笨死的。”
“不对,肥死的,你这么会吃,不怕下场跟他妈一样。”
“俺非猪八戒他妈,吃不肥的,你们尽管准备来吧!”
“如果你吃不完呢?”
“倒掉!”
“呸!暴殄天物,不得好死,须罚个赌注。”
“俺最讨厌赌,靠运气的事情,俺从来不干。”
“扯你妈的大谎。”
“怎么说?”秦快转过身子道。
卜四姑冷笑数声,眼睛上吊望天空,冷冷的道:“你和人动武前,都是十成有十成的把握才肯动手?”
“没有,就算有自信致胜,也不敢太大意,会保留两分自信,以免得意忘形。”
卜四姑得意的奸笑数声,凝视着秦快道:“这不就结了,和人动手时,你只有八分把握,其余那两分不是靠运气是什么?”
秦快被顶得张口结舌,卜四姑得理不饶人,又道:“凡是靠运气的都叫赌的话,谁人不在赌!娶媳妇儿,不知张家好还是李家好,于是下个赌娶了张家女儿,若不幸娶到河东狮吼,只能怪你赌运差,虽然事先有媒婆介绍,但媒婆的嘴能听么?上街买肉,肉铺儿老板那个诚实不偷两,只有靠运气去猜测,这就是选人的赌,你服不服?”
这番话听来蛮有道理的,秦快却觉得有点儿强辞夺理,却又指不出问题出在那里,道:
“算你有理,要赌什么?”
卜四姑眼珠子一溜,拍手道:“有了,你要输了,须一辈子留在我家姑娘身旁。”
“做什么?”秦快皱眉道。
“我家姑娘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该不会要俺终身给女人做奴吧!”
“倒也未必,敢不敢答应?”
“先说说俺赢了有什么好处?”
“侥幸你赢了,我家姑娘就委屈跟你一辈子吧!”
秦快双眼一下子睁大,他心中已明白了九成九,却兀自不信的喃喃道:“俺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难道……难道看不出我家姑娘喜欢你?”
“这种话不能乱说。”秦快又皱眉了。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家姑娘喜欢你是事实,别道我看不出。”卜四姑理直气壮。
“荒唐!”
“怎么?我家姑娘那点配不上你?”
“别忘了咱们是敌对的立场。”秦快有点慌乱的道。
“你还在气姑娘将你掳回来。”
“俺又不是癞蛤蟆,那来这么多气好生?”
“既然如此,为何……”
“在下已经订婚了。”秦快被逼得只有这么说。
“你骗人,这全是你的托辞,对方是谁?”卜四姑为了女主人,神色十分激动。
“卜姑娘,你来和俺说这件事,你家姑娘知不知情?”
“你不必问这么多,快告诉我她是何方妖精,居然能让你这铁石心肠动心?”
“这么说,你是背着你家姑娘来说的?”
“你无须左右而言他,快将那妖精的名字说出来。”
“你家姑娘知道你自作主张,不会生气么?”
“你根本没有订亲,完全一派胡言。”
“事情不是你想像中那般筒单,你何必多事?”
“我家姑娘有才有貌,看上你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尔敢不知好歹加以戏弄?”
“你完全不知内情,只懂一味胡闹,叫人如何应付?”
二人就这样各说各的,不回答别人的问题,只顾提出自己的疑问,结果闹了半天,依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秦快倒安之若素,卜四姑可跳脚了。
“姓秦的,你太过份了,说来说去全是废话,你以为我好欺负,三言两语就可瞒过去?
你根本没有所谓的未婚妻,还在恨姑娘掳你回来,伤了你的尊严,你心胸狭窄,没有度量,可恨!”说着忍不住眼眶儿红了。
秦快狗血淋头被骂了一顿,忍不住喝道:“你住口,莫名其妙不知所以,自作主张多管闲事,俺和你家姑娘的事需要你多操什么心?你道每个人都有空整天谈情说爱?天真、幼稚加可笑?”
卜四姑被骂得一怔,眼眶一红,眼泪簌簌而下,掩面而走,却同来人撞个满怀,抬眼一看是应珍珠,索性伏在地肩上大哭起来。
应珍珠和她情同姊妹,连忙安慰,口中忙问:“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眼睛却询问的望向秦快,想听他的解释。
卜四姑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告状道:“姑娘,这小于太可恶了,咱们好意收留他,一不收租,二不要钱,他居然口出无状,编派起咱们的不是,还骗我说已订了婚,却又不敢说出是谁,明明是瞧不起姑娘……”
应珍珠没有再听下去,她冰雪聪明,从卜四姑后面一段话就明白他们是因什么事争吵,逼得卜四姑大哭,不禁暗怪卜四姑多事,神色却极为复杂盯着秦快。
秦快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不知所措的看着应珍珠。
二人互看了好一会,应珍珠才细声道:“她是谁?”
“丁嫱。”秦快大感局促,只有硬着头皮说了。
“是她?”应珍珠大感意外,好一会才领悟道:“你们早就认识了,她苦寻你就是为了……”
“那是俺和她早就说好的。”秦快不得不为丁嫱说话。
“多年前俺曾答应为她做一事件,她寻俺就是为了这个,要求在下重出江湖,至于咱和她的事不出一年就会有明确的决定,所以,唉!”
“一个小丫头有这么大的力量令你动心?”
“不要再谈这些问题奸不好?”秦快大感烦躁。
“不,我……”应珍珠急得脸都红了。
卜四姑这时收了眼泪,道:“姑娘,这小子太不识抬举,赶快将他卖出去,免得放在家里看着生气。”
“你的意思呢?”应珍珠有趣的望着秦快。
“你们不打算放俺走?”
“我在你身上下了多少本钱,多者千儿两,少者七八百两,岂能不多点成本回来?”
“想将在下压在这里当本钱?”
“如果你不作出令我伤心的事,从今咱们是友非敌。”
“若是在下无能为力?”
“一个大男人这点小事都无法自主?”
“终身大事岂是小事?姑娘可曾细思清楚?”
“这种事何须想,凭直觉就够了。”
秦快窘得不知所以,猛搓着双手,应珍珠细声细气道:“你真的对我……一点好感都没有?”
“那是骗人的,应姑娘,秦某并非草石,姑娘一番柔情岂会感受不到,只是……”
“为了丁嫱?”
“是,在下不能辜负她,女人要专情,男人又何尝不须?”秦快正经的道。
“如果我杀她,你会怎么样?”
“为她报仇,十年内不谈婚娶。”
“为什么不说终生不娶,不是更令人感动?”应珍珠冷笑道。
“假始俺有兄弟,早将女人视如蛇蝎,终生不愿婚娶。”
“女人就这么可怕?”
“什么海底针、祸水、母老虎、河东狮吼……这些词儿全是为女人而设,惹上这种麻烦的动物,岂不要命?”
“哼,现在你不是惹了,而且一口气三个。”
“胡扯,俺非潘安再世,又无万贯家财,谁家姑娘会这么多情,令俺受宠若惊。”
“你口中的丁嫱是一个,你头一个认识的骆乔馥也算一个,再加姑娘我正好三个。”
秦快为之苦笑,对于小贡子他最头痛,道:“没想到俺的身家都被你调查得清清楚楚。”
“公子言重了,只是不敢一问三不知罢了,还有就是想试试你是不是真的铁石心肠?”
“不必试了,俺很正常,只是各人兴趣不同,就像小嫱专于偷,小贡子烹调手艺一绝,姑娘爱积钱一样。”
“你追求的是什么?”
“未出江湖曾热中名利,想轰轰烈烈创一番事业,行走江湖不半年,反而觉得那是件很无聊的事,隐居尘嚣中更感江湖生活的不真实感,而今只想做个平凡人。”
“她会答应么?”
“小嫱还是个小孩子,咱就认识了,一起的时间彼此都很了解,她会明白的。”
“你说来说去都是她,可曾为别人想过?”
秦快脸色一沉,冷冷的道:“你问得太多,咱和小贡子的事,其间有许多不为人道的问题,岂是你所能了解?”
卜四姑一听可火了,指着秦快道:“你怎么这样对我家姑娘说话,跟了姑娘这么久,可没见过她对别人像对你那么好。”
秦快也自觉太过份,拱手一揖道:“姑娘美意,在下铭感肺腑,只是俗事缠身,无暇与姑娘进一步深谈,在下想今天就告辞,在这里吃的住的姑娘要在下付多少?”
“你说来说去到底是什么事?”
“抱歉,无可奉告!”
“好,我也不问,反正他们拿不出钱,你也别想走。”
“你真是太贪财,能不能降点价?”
“不能……怎么?你想付钱?”
“俺全部家当合起来,恐怕没有你要的百分之一。”
“这么穷?”
“可不是,俺是天生穷鬼,你这位财神爷特别眷顾的姑娘可是看不上眼?”
应珍珠想了好一会,才沉吟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由你对丁嫱的事情让我了解你不是轻薄之辈,比起那群企图左搂右抱,三妻四妾的畜生好多了,穷点也无所谓,何况你并不真穷。”
对应珍珠,秦快并不讨厌,甚至有点喜欢,虽然她贪财点,倒无伤大雅,只是他善于克制自己不乱动感情,对她的柔情虽感激却不敢误人青春,所以才以穷想吓退她,没想到她居然也有不视利的时候,倒令他不知以对。
卜四姑可是鬼灵精一个,马上反驳应珍珠道:“姑娘,这小于打算娶丁嫱,对骆乔馥也不错,姑娘再喜欢他,他岂不三妻四妾,跟畜生一样?依我看还是将他卖给‘洗涤山庄’,拿钱比较实际。”
秦快听了真是哭笑不得,道:“卜姑娘的高论真令人佩服,将来谁娶你为妻,聪明的须学会赚大钱,否则将被你捆了到市场拍卖,是不?”
卜四姑被说得脸上一红,再见应珍珠神色不善,也就躲一旁作闷声葫芦儿了。·“公子想吃什么,小女子去准备。”应珍珠是聪明人,立即改了话题。
秦快瞅了卜四姑一眼,卜四姑小心道:“他想吃廿四道棻,还打赌说一定吃得完。”
应珍珠诧异看着秦快,秦快懒洋洋的道:“姑娘若是准备不出来,俺就到外面吃好了。”
“你还想走?你走得出去么?”
“在下非走不可。”
“你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应珍珠提高嗓门道。
“俺并不这么认为,楼文龙不敢对俺怎地?”
“你自恃于后台那两只猛虎?”
“在下并无后山可靠,秦家人讲求凡事靠自己,俺命丧黄泉,那时老人家才会出面。”
“人都死了,不嫌太晚点?”
“那也说不得,只怪俺学艺不精,遭人暗算,死又何憾?总比躲躲藏藏强。”
“你失去武功还敢找上楼文龙,无异鸡蛋碰石头,自取其辱,你这个大呆瓜!”
应珍珠情急之下口出不逊,见秦快脸泛不悦之色,忙又笑道:“楼文龙虽中意你,但我想他绝不可能将‘龙凤阁’阁主之位传于你,定是另有图谋,你没有武功护身岂不危险?而且我也不让你走,你就不可以留下来?”
“留下来做什么?”秦快冷道。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快快乐乐过一辈子不好么?”
“可惜在下不能如你所愿去做。”
“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在下有两位朋友在楼文龙手中,俺能静坐等楼文龙将他们的头颅送到俺手上,然后才有所举动?”
“如今你去了,楼文龙会放出他们么?”
“至少俺可以知道他们是不是活得很好,有没有吃苦。”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早去?”
“俺在等一个人的消息。”
“谁?”应珍珠大大紧张起来,只因她不曾见过有谁跟秦快联络过。
“一个男人。”秦快慢吞吞的道。
“废话!”应珍珠凶起来了。
“既然你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我是问你他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跟你来往?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秦快看了两名女子一限,慢条斯理道:“他是‘洗涤山庄’的人,名字叫骆乔玄,来的第三天就同俺碰上了,第四天就跑来告诉俺,他是知道咱是谁了,至于你们为什么不知道,只因你们无法整天盯住俺,这样的回答,两位姑娘还满意么?”
应珍珠只差没气得晕倒,指着秦快道:“原来我们一直被瞒在鼓里,反而成了你们利用的对象,你好,你好……”
“在下并没有利用姑娘什么。”
“你们以此为连络据点,以便暗中行事,还说没有?”
“这是姑娘不让俺走,否则何处不能落脚?”
“你想走?呸!你欺骗了我,我绝不放过你,非把你卖给‘洗涤山庄’不可。”
应珍珠想到自己一番柔情全付于东流,又恨声道:“还有那骆乔玄也该死,叫骆乔鹰拿钱来赎一定很好玩吧!卖个五千金定没问题。”
“你的观念太可怕了,老实说,咱们并没有得罪于你。”
“可是你骗了我……我……”
秦快近身抚着她的长发,柔声道:“不要老去想那种害人利己的主意,你会变得可爱多,而且活得也有意思。”
“从来就没有人教我该怎么做?”应珍珠啜泣道。
“有时间咱来教你吧!”秦快真挚的道。
应珍珠抬头凝视秦快,见他一派真诚,感动之余,伏在他肩头恸哭起来。
秦快缓缓在她耳朵陈述做人道义,得饶人处且饶人等等道理……
卜四姑在一旁耳看傻了眼,听到哭声赶来的小豹子也莫名所以,想询卜四姑,见卜四姑那付模样想也不知道,索性静观其变。
应珍珠好不容易停止眼泪,羞涩的道:“谢谢你,秦大哥,你真好,没想到世上有你这样的好人,我原以为人都以利为上。”
“其实好人到处都是,只是你不肯去接纳别人罢了。”
“我以后会学着去做。”
“好极了,这才是乖孩子。”秦快笑道。
“我才不是孩子呢!”应珍珠抗议道。
“俺也希望如此,否则刚才岂不是对牛弹琴?”
应珍珠白了他一眼,看看天色,道:“早该吃饭了,你到底爱吃什么呀?”
“随便弄些吃的吧……”
“不要廿四道菜了呀?”卜四姑俏皮的接道。
“你这小丫头最爱逞口利之利,正好与小豹子配成一对,镇日不怕没人与你斗嘴。”
卜四姑啐了一口,小豹子则瞪了秦快一眼,道:“秦兄自个儿艳福无边,何必拉小弟凑进一脚?”
应珍珠拉了卜四姑走了,小豹子又道:“那位多情的姑娘就是大嫂了?”
“别扯了,俺早同你说过她的真身份。”秦快一手拉着小豹子进屋,一边道:“你到底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还好,其中一个禁不住诱惑,被我收买了。”
“消息呢?那人是谁?”
“红带子的‘神鞭’程九如,不过,他的地位不高,只探测到在‘群英堂’后面的一排三间石屋戒备突然森严起来,那地方平常无人会走近,那天他巡视到那里,却被楼文龙近年来所招集的人挡住去路,可能里面关了人质。”
“可能?咱们要的是真凭实据,他要多少代价?”
“五百两白银。”
“简直吃人,那家伙叫‘神鞭’程九如?”
“不错,在道上也算小有名气。”
“办起事来却真差,二条人命岂能让他开玩笑。”
“只怪我找不到更好的人选,又怕落入对方眼里,时间又短,只能找到这种货色。”
秦快踱几个方步,沉吟道:“小豹子,今晚日落时分,你到那座废园的小门外藏身,待俺招呼你再出来。”
“有什么事呢?”
“小贡于是女儿身,久落人手传出去有碍声誉,今日非逼楼文龙交出人不可。”
“秦兄打算怎么做?楼文龙肯屈服么?”
“不管用什么法子,非达到目的不可,只是到时你们别太惊讶才好。”
“我愈听愈迷糊了,说明白点吧!”
“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等着接小贡子回去就是。”
小豹子也不追问,想到小贡子,又道:“秦兄既然有好法子逼楼文龙交出人,为什么等到今日才做?”
“这叫放长线钓大鱼,吊吊楼文龙的胃口,逼他非答应俺的条件不可。”
小豹子拱手长揖,诚挚的道:“小贡子的安危就有劳秦兄多操心了。”
“是俺害她被囚受罪,不救她出危,终生难安,你这么说倒令俺更愧咎了。”
小豹子心中却有另一番心思,有道“患难见真情”,秦快肯为小贡子卖命,可见他对她并非无情,只是想到应珍珠和丁嫱,他又不禁皱起眉。
“你在想什么?”秦快奇怪的看着他。
小豹子摇首一笑置之,秦快却道:“有件事想请教你,有关贵山庄当年已死的家臣之后,近日突然对‘龙凤阁’的人公开表示不满,是为了什么?”
小豹子叫了一声,跳起来道:“一定是大哥对他们说了那件事,有的人不服才对‘龙凤阁’的人挤眉弄眼生瞎气。”
“什么事?”
“大哥曾答应我,只要秦兄肯上山庄走一趟,为已死冤魂向楼文龙指证其罪名,大哥就下令只攻击楼文龙,不波及其他无辜的人,秦兄,你说好不好?”
秦快倒没有他那么兴奋,点着头道:“原来如此,骆兄肯这么做自是最好,‘洗涤山庄’是不该再流血了。”
“你答应了,秦兄?”
“迟早要走一遭,不过先将这事办好再说。”
“这个自然,秦兄何时动身?”小豹子急切的道。
“总不能吃饭的时候去打扰人家吧!”
小豹子哑然失笑,不一会,应珍珠及卜四姑搬来饭菜,四人同桌而食,谈笑之间酒足饭饱,秦快告辞离去,直接上“龙凤阁”求见楼文龙,有不少人看见他进去,却没有人看见他再出来。
那天落日时分,小豹子依言到废园的小门外等待消息,他也没听见秦快的招呼声,不过废园的小门突然开了,小贡子一脸迷蒙的走出来,小豹子忙现身问明一切,小贡子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也没有见到秦快,只是突然间被人弄醒送出这里,甚至刘通包的去向也不知道。
事后三天,“龙凤阁”却传出惊人的稍息——楼文龙准备将阁主之位传给外姓人,这人却是天下二大杀手“秦门双惰”之子秦快。
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甚至银带子之中也莫名所以,只知楼文龙一意孤行要将阁主之位传与外人,这当然引起“龙凤阁”内部的骚动,谁都看不出秦快有什么力量改变楼文龙排外的心理,有心接位的弟子更是视秦快为眼中钉,这其中却有三人支持秦快在“龙凤阁”的地位,就是上任阁主最信任的兄弟楼二太爷楼思正,及楼九爷文怀,任宗贤这个大胡子,这更是大消息,因为楼文怀是继承阁主最可能的人选,而今居然赞同外人插足,除了令人佩服他的气度外,有小人思想的不免怀疑他是做给人看,其实暗中早计划好如何除去秦快这眼中钉。
武林就像一泓江,一座湖,武人就像一颗颗的小石子,不断投入江湖中,所以江湖永不平静,却也不至于掀起惊波巨浪,这时秦快彷佛一颗巨岩山石滚入湖中,立时激起波涛翻滚个不停,大家都在谈论这颗巨岩山石,使秦快这个隐居六年的人再度镀上绚烂的色彩,令人羡慕、嫉妒、疑惑、怀恨,总之——
秦快此时的名声是如日中天!
XX
有的人儿笑嘻嘻,道稀奇,
有的人儿把鼻涕,怨声起,
有的人儿将眼睁,心迷离,
有的人儿顶冒烟,妒嫉意,
咳—
有本事儿夺大位,
没本事儿斗唇枪,
明争暗夺赘头占,
运筹帏幄智勇双。
XX
“启禀庄主,二公子和小姐回来了。”
侍卫在门口传报,小豹子和小贡子一进庄门就被请来“万寿园”见骆乔鹰,一进大堂,只见骆乔鹰冷煞着一张脸,冲着小豹子就叱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惰居然投身到敌人那边去。”
小豹子将一切说了,骆乔鹰听了冷笑道:“小贡子出事,你为什么不传报回来?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大哥么?秦快什么都没说,你居然就这样让他进去?你知不知道他对咱们的重要性,这下可有趣了。”
小豹子心中委屈却没说出来,小贡子看不过眼,道:“大哥,不要尽怪小豹子,是我不小心遭人掳,才迫得秦兄出面救我,要怪就怪我吧!”
“我自然要怪你,不告而别,你存心想气死我?”骆乔鹰气咻咻的道。
“为了你,我忍受那干人的不满宣布只对楼文龙采取行动,好使秦快不与咱们反目,如今他却打算接继那只老狐狸的地位,我怎么向手下交待?”
小贡子全身一震,眼眶儿含泪不知以对,小豹子看在眼里十分不忍,道:“不要怪小贡子,大哥,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骆乔鹰轻喟一声,看着眼前这对孪生弟妹,心中的气不禁消了大半,拍拍两人肩膀道:
“你们都去休息吧,这事由大哥来处理。”顿了顿,又柔声对小贡子道:“眼前正是多事之秋,乖乖在庄里住阵子吧,对于秦快,大哥会先考虑你的处境。”
小贡子感激的望着骆乔鹰,低声道:“谢谢你,大哥,你对我真好,小豹子也是,而我,却没有什么可报答你们的。”
小豹子望着小贡子消瘦的身子,心疼道:“你是我们唯一的妹妹,我们不疼你疼谁?”
骆乔鹰爱怜的望着小贡子,道:“这些年,大哥几乎不曾看见你真心笑过,我们也不需要你报答,只要你多吃多睡多笑,令我们安心就好。”
小贡子羞涩的笑了,临走前,骆乔鹰又道:“去看看你嫂子吧,她很想你们呢,知道你们要回来,使出混身解数整治一桌好菜等你们享用,不要辜负她一番好意,去吧!”
小豹子和小贡子答应而去。
他们走后不久,一位五十来岁,中等身材汉子出现在大堂,骆乔鹰瞄了他一眼,冷道:
“周大炯,你的表现很令我不满意。”
“请庄主下示。”周大炯躬身道。
“你跟在小贡子身后,小贡子遭擒之事知是不知?”
“属下知道,却无能为力,楼文龙掩藏得很好,属下明查暗访依然找不出线索。”
“他却有法子救出小贡子。”
“他是拿自己去交换,属下纵欲效法,人家也不收。”
骆乔鹰听了才缓下脸,“嗯”了一声,道:“他突然投身‘龙凤阁’,依你猜测有什么古怪处?”
“庄主请恕属下直言,庄主对他的了解比属下深,其中原由应属庄主最明白。”
“我要听听你的意见,坐!”骆乔鹰指着身前的椅子。
周大炯落座,沉思一会,方道:“他的性情十分执拗,断然不肯投身门派困住自己,是个十分自我之人,却不失厚道,行事极为仁慈,绝不可能怀恨庄主逼他出山而委身敌方,定然为了一个仁恕的目标而暂时托身于‘龙凤阁’,也许想稳住楼文龙,也许想找出楼文龙可饶恕之处,总之,依属下之观察,他会尽一切力量使流血减至最少。”
骆乔鹰盯着周大炯瞧了好一会,才缓缓的道:“这就是你的看法?”
“属下若有说错的地方,请庄主指点。”
“你简直就是在替他说好话。”
“这是属下猜想,庄主认为并非如此?”
“你说的正是我想说的,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他?”骆乔鹰道。
“他的父亲可是江湖黑白两道闻之悚然的二大杀手?”
“这是人人知道的事。”
“可是他至今却未杀过一个人,以他仁恕的本性来猜测他的行事准则并不难。”
他们还不知道秦快在废园中已开戒杀了四名死士。
“他的确是一个奇怪的人,完全没有遗传到杀手的特质,有人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秦家后代。”
“杀手只是一项职业,并不能代表那人嗜杀,他不从事这行也没什么稀奇。”
“有道理,你说的话通常都很有道理。”
“庄主夸奖,属下只是将心中的话说出来罢了。”
“这年头肯说出真心话的又有几个?”骆乔鹰不胜感慨的道。
周大炯默然,良久,才又道:“而今庄主准备采取什么措施?还有那群忠良之后恐怕会鼓噪抱怨不满。”
骆乔鹰起身踱个方步,皱眉道:“他突然来这么一手,令我前些日子对他们说的无法圆通自解,真是头痛。”
“庄主不妨将计就计。”
“说说你的高见。”
“庄主大可告诉他们,他这么做是为了探测楼文龙举动,为咱们卧底而委身。”
“不成,他是楼文龙中意的接班人,楼文龙会猜不到这一点?楼文龙既然敢信任他,他的忠心就可看了,虽然我们了解,他们绝不愿相信。”
“这些人真令人厌烦,办事的效率也不特别好。”
“他们全是先父统帅过的人的子孙,好歹也算一家人,只是报仇的性子太急了点。”
“他们的长辈若同他们一样沉不住气,岂会受令尊重用?到底是缺少琢磨。”
“如今说这些没用,先稳住他们不要生事才要紧。”
“这事属下会办妥,庄主不用操心。”
骆乔鹰像是对他极为信任,点头道:“这样最好,但不要再让他们心生不满,他们总是为山庄设想,并非急功好利。”
周大炯答应了,骆乔鹰道:“应珍珠退回订金,你看该不该留下她?”
“他好像同应珍珠交上朋友了,为了顾忌他,咱们最好放过那妮子。”
骆乔鹰冷笑一声,道:“他可真有本领,能够化敌为友。”
“这叫臭味相投吧,两个性情古怪的人通常很容易结交,一南一北完全不同性子的人有机会肯相交,那大多会结成莫逆之交。”周大炯缓缓道来。
“你对人性倒很有研究。”
“也许属下的年岁较大,常常会去深思奇怪的问题。”
“倒要请教如何令痴情的人不再痴心?”
“庄主可是为了小姐之事?”
“不错,那小子不知那里好?居然有几名女子同时喜欢上他,头痛的是舍妹也是其中之一,我不愿她受到委屈,一直希望她能及时放下痴念,好好的享受一辈子。”
周大炯眼中现出奇异的光芒,道:“可有人来向小姐提亲?”
点点头,骆乔鹰沉吟道:“对方是‘向阳楼’的三公子段雕翔,对舍妹十分中意,已派人来提过三次了。”
“小姐不知情?”
“我敢说么?她不气得永远不回来才奇。”
“有道长兄为父,庄主不妨晓以大义提醒她。”
“舍妹外表柔顺,其实十分固执,我看段雕翔那小子是没指望。”
周大炯轻喟一声,摇头道:“感情一事外人是帮不上忙,庄主不妨放宽心,任由其发展,总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骆乔鹰凝视周大炯一会,失笑道:“我怎么会跟你说这些家务事呢?也许你具有长者之风,让我忍不住将烦闷说出来。”
“庄主言重了,属下原本该为庄主分忧。”
“你还有什么事要说么?”
周大炯摇首,起身告辞。
骆乔鹰则面露微笑,大步朝后院去,他知道他的妻子和孪生弟妹这时正引颈期盼他去团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