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柔暖地照着一对相拥而眠的情人,雪白的床单在他们身下绉得一塌糊涂,他们依旧睡得安稳香甜。
水晶先醒来,她缓缓睁开眼睛,在晨光中凝望着步少堂熟睡的脸。自从步少堂回到台湾,他们两人重逢以后,即使他再忙也会排除万难见她一面,但是表面上的他毕竟是一个有“婚约”在身的公众人物,因此和水晶不能像普通情侣一样四处逛街、吃饭,想约会只能开车带着她到阳明山、北投、淡水这些地方找僻静的温泉旅馆独处。
这阵子,两个人沉浸在恋情失而复得的狂喜当中,把握着见面时的每一分一秒,每回见面都是由强烈激狂的情欲点燃序幕,直到两人筋疲力尽后结束。
水晶不知道步少堂是用什么方法说服他的堂兄,也就是禾新银行的总经理答应以三%的低利率与“eva”合作加盟贷款专案,甚至自己出任模特儿替禾新银行拍这支广告。
当这支广告在各大电视台强力播放时,引起了极大的回响,很多有心创业却苦无资金的年轻人,都纷纷找上了“eva”表达加盟的意愿,让整个“eva”总部忙翻了天,
虽然这支广告帮水晶和禾新找到很多顾客,但也惹得步凌云大为震怒,责骂步少堂不该为了她的“eva”制造出无谓的新闻。
事实证明步凌云的担忧没有错,有新闻就会有八卦,尤其道德观已到了病态的台湾社会,心灵空虚的人都热中于挖掘别人的隐私、散播是非和谣言为生活重心,特别是嗜血的八卦杂志记者,早已敏锐地从这支广告上嗅到不寻常的讯息,当各大媒体对准步少堂和张晴柔这对“金童玉女”时,某狗仔杂志则反而开始追着风禾集团准接班人为何会亲自替“eva”打广告的这个新闻跑。
他们总是在昏天暗地的忙碌中抽出空来偷偷约会,进行着“见不得光”的恋情,然而就在两人享受着爱情的甜蜜时,张晴柔父亲的病情竟然有了渐渐好转的迹象,步家和张家都一致认为是步少堂和张晴柔订婚冲了喜之故,于是两方家长开始积极安排他们的婚期,想再借由冲喜的力量,让张爵勋能够多活上几年。
当报纸刊出这则消息时,水晶呆愕得不能反应,突然一瞬间意识到,老妈说的没错,永远不可能有任何好事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她的不幸都是命中注定的。
她起身下床,离开步少堂温暖的怀抱,随手拉件浴袍穿上,走进浴室梳洗。
这段恋情会有怎么样的结果她已经无法预测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漫长的等待将是必经的过程。
守得云开见月明,呵,她苦笑。
要等多久?如果步少堂和张晴柔的婚姻突然弄假成真了呢?步家和张家都是有头有脸的显赫家族,联姻对两家只有百利而无一害,弄假成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也许……步少堂已落入了他父亲的巧计中而浑然未觉。
步家的风禾集团在商界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步凌云岂肯容忍步家唯一的接班人染上任何污点。
解除婚约、娶她。只怕这两件事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生了。
站在床前,她痴痴凝望着步少堂,爱怜地将他的五官一处处看个仔细,预期终有一天仍会失去他,她只能不舍地将他的模样深深刻进心里。
步少堂放在床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水晶下意识地拿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张晴柔。
悦耳的和弦铃声也吵醒了步少堂,他接过水晶递来的电话,睡眼惺忪地按下接听键。
水晶默默换下浴袍,穿上衣服,木然听着步少堂说话的声音。“有事吗?……我人在北投……能不能跟你爸说我工作太忙了不能去……好吧,露个脸我就走……”
“张伯伯要我过去陪他吃午饭。”结束通话后,步少堂跳下床,在水晶红唇上飞快啄吻一下,然后钻进浴室梳洗。
听着哗哗的水声,水晶怅然地打开电视转换心情,电视上正播出一个洗发精广告,她正想转台时,接下来的广告突然出现步少堂的脸,绽放着慑人俊美的笑容,告诉电视机前的观众“你的梦想,由我来帮你实现”,亲切得宛如天使。
是啊,他本来就是她的守护天使,如果没有他,她就不会有今天的命运。
广告结束了,她拿着遥控器无意识地乱转台,想再看一次这支广告,但是她没想到会意外在某新闻台的跑马灯上看到了一则新闻——
“风禾集团总裁步凌云先生召开记者会,宣布爱子步少堂和张爵勋将军千金的婚礼已决定订在下个月举行……”
“你在看什么?上班要迟到了。”步少堂从浴室走出来,匆忙地穿衣服、打领带。
水晶立刻关掉电视,回眸柔柔笑望着他,假装自己的眼睛从来没有看到过这则消息。
“你送我到捷运站,我自己坐捷运上班。”她替他调整领带。“为什么?”他奇怪地看着她。
“我想……”她刻意让自己笑得很甜。“我们要顾全很多人的面子,还是尽量不要一起出现比较好。”
“让你委屈了,对不起。”他歉疚地说道。
“讨厌,干嘛说对不起。”她伸手拍拍他的脸颊,爽朗地笑说:“你是我的福神又是我的财神,还兼任我的守护天使,我谢你都来不及了呢厂
“你漏说一个,我还要当你的秘密情人,我觉得秘密情人比较难当一点,体力消耗太大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又邪又坏的笑。“喂——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她红着脸笑骂着,捶了一下他的胸膛以示惩罚。
“轻一点,别把你独一无二的秘密情人给捶死了。”他张开右手包住她的粉拳,玩笑逗弄着。
“时间不早了,要是上班迟到一定又会被moy取笑,赶快走吧厂她又好气又好笑,推着他往外走。
走出僻静的温泉旅馆,步少堂牵着水晶的手走往停车场时,仍似有若无地玩着亲昵的肢体蝣戏,偶尔搂搂她的腰,上车前亲亲她的脸颊,这些镜头都大意地被躲在暗处的摄影机捕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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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期以步少堂帮水晶开车门,并在她颊畔深情轻吻的画面为周刊封面发行的那一天开始,他们的恋情就经过世人无情的审判,然后死刑定献。
周刊以“风禾集团少东惊爆姐弟恋”为耸动标题,内文将步少堂描写成一个脚踏两条船的花心集团少东,与张晴柔的婚礼在即,却还暗中与情人幽会,大玩男女关系等等。
文中也把水晶的背景详细地写出来,说她会在短短三年间从负债两百万变成了营运绩效蒸蒸日上的“eva’’负责人,必然是步少堂从中资助她才可能办得到,甚至还在她比步少堂大四岁的年龄上头大作文章,刻意丑化她和步少堂之间美好单纯的恋情。
这篇八卦报导当然毫无疑问地在步家和张家掀起了惊人的风暴。
“看你做的好事!我看你是存心想气死我!”步凌云指着步少堂大骂,气得浑身发抖。
步夫人很少见丈夫如此狂怒,吓得脸色发白,不知如何是好。“我只是一时大意……”步少堂低下头,揉着胀痛的额角。
“混蛋!你的脑子都被那个水晶给吃掉了!”步凌云气得拍桌怒骂。“我看你根本就没有把步家和风禾集团放在你的心上,好,你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也就罢了,可是张伯伯跟咱们家多年的情谊,看在他身体不好的分上,你是不是也该顾全他的处境,啊?!”
“爸,您怎么会以为发生这些事会是我乐见的呢?”承受多方指责和压力的步少堂再也受不了,咆哮了回去。
“叫你不要见她你不听,还偏要把她带到旅馆给人家逮个正着,你简直把我们步家的脸都丢光了厂
“水晶本来就是我爱的女人,跟她在一起有什么好丢脸的?”压抑了三年,步少堂突然爆发累积在心里的愤闷不平。
“我认为丢脸就是丢脸,她连年纪都比你大四岁……”
“爸,够了!”他不能忍受任何一个人批评水晶,即使是他的父亲。“当年水晶一知道我是你的儿子,吓得立刻要跟我分手,因为她心里很清楚你们绝对不会接受她,我们两个人为了能在一起,彼此承诺要在事业上好好努力,她也希望自己变得更好,以求能配得上我,跟我在一起她真的很委屈,连为了要给张伯伯冲喜,我要假装跟张晴柔订婚甚至结婚,这些委屈她都愿意承受,可是她的努力却换来杂志上难堪的形容,连爸你都要这样说她!”步凌云怔了半晌,长长叹口气。
“好,不说水晶,就说你好了,你看看你自己被写成了什么德行,一时大意结果搞成这样,你说要怎么收拾才好?”
“八卦杂志上的报导我连理都不想理,反正再过一个礼拜又会有新的八卦出来,谁还会关心这件事。”他冷笑。
“不行,你难道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已经病态到分不清是非、曲直、黑白的地步了吗?你如果不召开记者会解释清楚,你的花心形象就会从此被定型了,这对我们风禾集团会造成负面的影响,你不可能不知道。”步凌云声调平稳,眼神凌厉地盯住他。
“召开记者会要我说什么?”步少堂直视着父亲,慢条斯理地问。“以目前这种情况,我一定要顾全张家的面子,绝不能否认与张晴柔之间的婚事,那么是要我公开否认水晶吗?”
“没错。”步凌云顿了顿,低叹一声。“就请她再委屈一次吧。”“不行!”步少堂霍然站起身。“我不做伤害她的事!”
“不行也得行!”步凌云怒喝。
“少堂,你应该听你爸的话。”步夫人委婉地加入劝说。“至于水晶那边,日后我们再想法子补偿她……”
门上忽然响起叩叩声,传来低柔的嗓音。
“老爷,张小姐来访。”
“请进。”步凌云朝步少堂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伯父、伯母好。”张晴柔姗姗踏进来,一身简单大方的套装,微笑地和他们点头打招呼。“嗨,少堂。”
步少堂勉强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晴柔,关于那则新闻,你有什么打算或是想法?”步凌云直接问张晴柔。“基本上,我们家是采取全面封锁消息的做法,避免让我爸知道后会给他太大的刺激。”张晴柔苦笑了笑。“其实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了,坦白说我和我妈都吓了一大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说完,她望着步少堂,无奈地耸耸肩。
“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晴柔,真是抱歉。”步少堂愧疚地说。“千万别这么说。”张晴柔猛摇手。
“该抱歉的人应该是我,杂志写的那位水晶小姐其实才是你真正的女朋友吧,都是因为我跟你假装订婚的缘故,才害得她被杂志写成那样,我对她感到很抱歉。”
“先不说这个。”步凌云不耐地挥手打断他们。“现在该怎么办?你们的婚礼要提前举行吗?”
“伯父,我觉得犯不着被一则八卦新闻打乱我们的{十划,如果提前举行婚礼倒像是心虚似的,反而会让新闻余波荡漾更久。”她冷静分析。
“你有什么好法子吗?”步夫人心急地问。
“我们都不需要召开记者会说明什么,这阵子我想请少堂尽量跟我一起出现在公开场合,最好演一场我挑选婚纱而少堂在旁深情相陪的戏,我想这样还有机会把少堂被扭曲的形象端正回来,而水晶小姐那边,就要麻烦她先躲起来一阵子,等风平浪静以后再说,你们觉得这办法可行吗?”张晴柔摊了摊手笑问。
步少堂和步夫人对视一眼,没有异议。
“好吧,就这么办,我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步凌云也点头同意。
解决了难题,张晴柔和步夫人闲聊了一会儿才准备回去,步夫人自然叫步少堂护送她回家。
当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时,步少堂才开口说道:“晴柔,你跟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也要小心一点,当心也被狗仔队跟拍。”
张晴柔轻轻笑着。
“我们一直都很小心,要不是你这个大笨蛋,也不会闹得满城风雨了。”
步少堂苦笑了笑。
当初是因为张晴柔主动告诉他,她已有一个交往两年的摄影师男友,可是因为对方离过婚又带着一个小女儿,她的父亲根本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父亲生病后,她在父亲面前更是绝口不敢提。
也因为如此,他和张晴柔之间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情谊,也才敢同意和她假订婚。
“少堂,为了让我爸了无遗憾的离开,这阵子委屈你跟水晶小姐了。”张晴柔拍了拍他的手,感性地笑说:“我真的非常感激你肯出手相助,你放心,你的这份大人情,将来我一定会加倍偿还给你。”
“好哇,那我先谢过了。”
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都各有所爱,但是决定暂时放下心爱的另一半,一起表演一场婚礼好戏,来逗一个即将不久人世的老人家开心。
“水晶,这阵子我暂时不能跟你见面了,如果有人追问你什么,你千万不要乱回答,如果受不了压力,就想办法找个地方先躲起来,避开这段时间之后,我会再跟你联络。”
看到这通简讯时,水晶已经将自己关在家里整整四十八个小时了,她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睡,除了流泪,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这么热烈的新闻,再加上零零星星守在她家门口等着采访的记者,怎么可能瞒得了她老妈,当这件事中牵涉到的每个人都痛苦欲死时,只有她的老妈表现得与众不同,兴奋得就像中了乐透头彩一样。
“水晶!你快出来跟妈说清楚,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步少堂的?”她拼命拍打水晶的房门,像里头有挖不完的宝藏似的兴奋。“水晶,听妈的话,你可要学聪明一点,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就不能放过,喂,你躲在里面干什么?出去跟记者说呀,说你是步少堂的女朋友呀!你光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你不出来是不是,那我就自己去跟记者说哦!”
水晶一听,急忙跳下床把门打开,无论如何,她都绝不能让老妈在记者面前丑态毕露。”妈,你不要出去乱说,也不要被杂志误导了,我跟步少堂不熟,而且他早就有未婚妻了。”她气急败坏地解释。
“你跟他不熟?”刘蕙梅扬起那本八卦杂志,故意把封面摊在水晶面前。“你当我是瞎子啊!不熟怎么会拍到你们一起从旅馆出来的照片?他还亲你?你最好照实跟我说清楚,如果步少堂已经有未婚妻了还来招惹你,我可不能让女儿白白被人给占便宜了。”
“妈——我求求你别管这些事好吗?”好想逃,她快受不了了。
“你这个死丫头,认识了这么有钱的公子还笨到抓不住,让他去娶了别人,我怎么这么歹命,会生出你这么笨的女儿啊,连男人的心都抓不住,白白让人家吃干抹净……”
一句句比杂志上写得还要不堪的字句统统从她的老妈口里弹出来,拼命敲打着她的耳膜,她的忍耐被逼到了极限,失控地尖声喊叫起来。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要说?我偏要跟全世界的人说步少堂欺负我的女儿,我偏要到他们步家讨回公道!”刘蕙梅怒发如狂,忿忿抓起杂志,旋风般地往外冲出去。
水晶不由得一阵战栗,老妈的声音像冰箭刺穿她的心脏,彻骨的寒意穿透她的骨髓,几乎让她晕厥过去。
天!妈会毁了她——也会毁了步少堂——
她抬着发颤的双腿踉跄地追出去,看见老妈坐上了一部疑似记者开来的厢型车绝尘而去。
她不禁感到头皮发麻,无法想像老妈在车上会跟那些记者们胡扯些什么,急忙拦下计程车尾随过去。
果然,那部厢型车带着老妈进入幽静的巷弄,然后停在巷底那栋豪华的洋楼大门前。
“妈,我求求你不要闹了!”她冲下计程车,拦下那只狂按电铃的手。
“我闹什么!我是来讨回公道的!”刘蕙梅大力推开水晶,锲而不舍地猛压电铃,高分贝地大喊步少堂的名字。
水晶听见大门内传出细碎的脚步声,一旁的几名记者早已扛着摄影机和相机拍摄起老妈撒野的镜头,好整以暇地等着捕捉接下来更精彩的画面。
她的心脏忽然紧紧揪在一起,差点窒息,情绪彻底被击溃。
“妈!你现在立刻走!立刻走!”恐惧让她变得歇斯底里,她不要步家任何一个人看见她泼辣胡闹的母亲。
“我干嘛要走!叫步少堂出来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绝对不会走!步少堂,你给我出来说清楚!”刘蕙梅拉高了嗓子大喊,状如疯妇。
水晶听见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大门了,不管出来的人是谁,她都不希望让步家任何一个人看见她的母亲。
她要毁了她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毁了步少堂。
“妈,杂志上写的都不是真的,你是想跟人家要什么?不是以为这种闹法就可以向步家要到任何一分钱。”水晶耐性全失,再也忍不住揭穿老妈的真正目的。
“你闭嘴!”她狠狠在水晶脸上刮下一个巴掌,打得水晶眼冒金星。“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吗?”
水晶觉得自己快疯了,她们就像两个不同星球的人,思想观念迥异,永远也无法沟通。
远远地,她看见雕花的大门内出现了几个人影,每一张脸在她眼中都很模糊不清,唯独最后出现的那张脸,立体清晰得灼痛了她的眼,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那么渴望,又那么害怕看见他。
“步少堂!你终于肯出来了!你出来说清楚,没有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绝对不离开这里!”
她听见老妈尖锐的叫嚣声,恐惧和愤怒逼得她不得不向母亲宣战。
“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凭这本周刊上的报导,你就以为可以向步少堂勒索金钱吗?”她用最大的力气,才能让泪水不涌出眼眶。
刘蕙梅的表情像被大头针狠狠戳住一样,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你不要那么爱钱行不行!难道你要为了钱出卖你的女儿吗?”水晶声嘶力竭地大喊,再柔顺冷静的个性也忍不住爆发了。
“我这是在替谁出头!你这个不孝的,竟敢这样说你妈!”她气得不断用手指戳着水晶的额头。“你现在大了,会赚钱了,就联合外人一起来欺负我是不是?你这死丫头,居然敢说我出卖你……”
“把门打开!”
水晶听见步少堂冷峻的声音,惊恐地转眸望向他,不,不要,她不要他出来,不要他介入这场无聊可耻的战争,不要
步少堂刚跨出大门一步就停住,他从她惊慌的眼中得到讯息,也清清楚楚读到了她的想法。
“妈!你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水晶痛声泣吼。
她不想跟母亲的战争让那么多不相干的人看见,这种感觉就像当着众人的面剥光她的衣物那样难堪受辱,她要立刻结束这场战争,而且一定要赢!
“妈,你可以不爱我,但没有权利毁掉我,我真的是受够你了,就因为你是我妈,我必须把所有的苦都吞进去,可是我不知道我还能忍受你多久?”她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挣脱束缚般的倾泄出来。
“如果你一心想毁掉所有的人,那你现在就过去跟步少堂要钱,我不管他会不会给你钱,但是从此以后,我再不会跟步少堂有任何瓜葛,而你呢,就抱着步少堂给你的钱过一辈子,我再也不会理你、不会养你、不会照顾你了,你好好想清楚以后再决定怎么做,妈,我是说真、的。”她颤抖地宣誓完,一步一步往后退,红唇微微勾着清清冷冷的笑。
原本嚣张跋扈、拼了命要讨公道的刘蕙梅突然静默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水晶,仿佛从来不曾认识过这个人一样,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集中注意力听水晶说出她的心情,也肯定从来逆来顺受的女儿此刻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泪眼滂沱的水晶,再也看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样子,她只看得见那双她最爱最爱的眼睛,笑得很温柔很温柔,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她仍然感受得到他正用一双温暖的臂膀拥抱她,给她无比的力量。
真是运气不好……
说完这句无声的唇语,水晶转身跑开,洒了一路的泪水。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收场,只觉得一股深深的疲累感一直蔓延到心的尽头。
好累、好累——
有没有一个可以让她安心歇息的港湾?她真的好累了。